自遥远的回忆悠悠醒来,花宋眠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舒畅,伸个懒腰爬起來,对面直勾勾递过来一个什么东西,皱着眉缓缓定焦,这才看出那东西竟是…

一只烤鸡?

「你醒了啊?醒了吃肉!」

对面光溜溜赤裸着精健好身材,毫无形象满脸油光啃着烤鱼的是仇连环,不耐烦地递来一根树枝,上面串的是烤得喷香的烤鸡。

火堆旁边的树枝上架着两人湿透的衣物,这才发現自己身上的衣物也被对方拿去烤了。看着对方无异的神色,花宋眠知道现下安全了。

「这是哪里?」斯斯文文地从草堆里爬起来,花宋眠优雅地端坐在草地上。

没有回答自己的间题,望向自己,仇连环噗哧笑了。

「你笑什么?」或许也意识到自己光着身子,却摆出这么斯文的动作有多么不协调,花相爷难得脸有点红。

「没!没什么,只是你的头发上…」矫健的胳膊伸到自己头上,轻轻动作,拿下了什么东西。

「看!」

男子掌心是一根狗尾巴草。

「你的头上沾了好多草,真滑稽!」开怀地笑着,本想藉机奚落一下向来假正经的花宋眠,不料对方却笑了。

纤掌慢慢探过来,拨开自己披散着的凌乱头发。

「你的样子更可怕…」

洁白的掌间是一尾奄奄一息的小龟,可怜的小家伙,当是纠缠在仇连环水草一样的乌发里已经好久了,眼看就不行了。

看着掌间的小鱼苗,花宋眠只是浅浅笑着,孩子一样地笑着。

看着这样笑着的花宋眠,仇连环失神地想:好像…还是第一次见这家伙这样笑呢。没有心机,全然放开地笑。

其实挺好看的。

鼻端似乎犹存着对方刚才带来的指间淡香,那家伙的味道,从第一次见面起,似乎就不曾改变…

忽然发现自己想到不该想的地方的仇连环,脸腾地红了。

「啐!」

红着脸夺过可怜的小鱼,一看才一根指头长,心一动,便将鱼儿随手掷进身后的小流中。

「太小,吃起来也嚼不了几口。」

花宋眠却笑咪咪看着仇连环,悠闲地抱着赤裸的膝盖,侧着脸看向那小鱼游走的浅流,「你可知道你刚才的行为,千年后很可能成为一桩善举?」

「…」狠狠咬一口鱼肉,仇连环盯着花宋眠面前的鸡肉,「没想过。老子杀了那么多人…才不在乎什么善举!倒是你,你要是想积德改吃素,那鸡肉你还吃不吃?」

老虎眸子对上狐狸眼…

一下子火光四射!

花宋眠飞快地抢在仇连环的爪子扑上来之前拿走鸡肉。

「当然吃。」

狐狸要是不吃鸡肉,那倒…稀罕!

半晌,在仇将军目瞪口呆地注视下,花相爷优雅地抹抹口,扔出一只啃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白骨架。

「味道还不错,就是样子有点怪,不过环境所限,只好马马虎虎过关。」

「你…」好能吃啊…

那么大一只鸡,本以为花书呆身子那么瘦估计吃不下多少,肯定能给自己剩一大半,这才慷慨地把大头的肉给他,不想对方居然…

看着半炷香前还是完美烤鸡,现下却是空荡荡的白骨一架…仇连环再次发觉自己有必要对花狐狸重新认识。

盯着花美人雪白的胸膛,想把他的胃透视穿孔一样,仇连环目光灼灼想着心事。

不想花美人却故作扭捏,「干嘛这样看着人家么,娘子莫不是应了先人的那句老话,饱暖思淫欲?没关系我休息好了,娘子要是想要,那个…我想我不介意…」

花宋眠说得羞涩,可那大剌剌打量仇将军矫健身子的目光,可一点没有羞涩的意思。

意淫!仇连环被那火辣辣的视线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变态!」一边说着,仇连环匆忙给自己身上盖上一把草。

看着男子匆忙躲闪自己,仿佛一头扎到草堆中的好笑动作,花宋眠但笑不语,悠闲地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河边,而不是那小昭湖畔…不知道那笨呆发现没有…也对,一介凡人的眼睛,是不可能在如此漆黑的环境下还可以把地形看清楚的,能带着自己正确上岸,已经很了不起了。

看来,避水咒起了作用,它一定是把两人转到另一个水流的所在,脫离危险了,不过…

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对了,那死缠着你的小黑呢?」花宋眠饶有兴致地问。

「嗯…说来奇怪,那家伙本来还在的,一直紧紧抓着我甩也甩不掉。后来水太大,我便闭上了眼睛,再睁眼就没了。奇怪的是那家伙衣服倒是挂我脚上了…嘿嘿!变态难不成裸游?」仇将军不怀好意地说着。

那厢,花美人的脸色开始发黑。

难道…

「我刚才吃的鸡肉哪里来的?」花宋眠急切地问着,心里只想着千万別是自己真想的那样…

花美人开始不断冒冷汗。

「啊!说来也巧,一上岸,就发現一只浑身乌黑的鸡晕在老子怀里,正好肚子饿了,就顺手拔了毛烤来吃,对了,就是你说味道还行的那个,真是的,你这么瘦怎么恁的能吃…」

不用再听下去,花宋眠现在就想晕过去了。

「你…」

呕!

「你这笨蛋!连鸡和乌鸦都分不清的大笨蛋!」本少爷秀丽绝伦的口里咽下去的竟是那混蛋小黑?!要真是鸡也就算了,可那混蛋小黑好死不死,正是天底下最晦气的鸟类…乌鸦!

花宋眠秀气的眉毛顿时成了一个川字:先不论吞仙之罪,自己居然吃了只乌鸦!还是只跟自己作对作了一千多年的乌鸦,真…

呕!

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花宋眠脸色更黑。

「那只鱼不会是…」想到那鱼精,花宋眠顿时脸上乌云密布。

「啊,那个…老子正游得欢时,不想有条晦气的鱼咬老子!一怒之下就把它打穿了,正好顺便烤烤,吃了它以消它咬伤老子之恨!」

说完,仇连环还得意地,向花宋眠展示了那吃得堪称完美的一道鱼刺。

花宋眠这回真的要晕倒。一向冷静自制的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想爆发。

看着仇连环得意的脸,花宋眠脸色青了又黑,终究还是回复回来,半晌,「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不要!咬得很轻,没事的。」仇将军却红着脸连连摆手。

「哼!不让我看…该不会是咬在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了吧?」花相爷不怀好意地说。

仇将军立刻上钩,红着俊脸,「才没有!不过是咬在屁股上而已…啊!你不要过来啊!喂!亏你还是读书人!找点东西遮一下再过来…啊!」

「你给我好好趴着。」一下子扑倒扭捏不让自己看的男人,骑在仇将军身上晃晃悠悠,花爷仔细找着伤口。

「你…穿上衣服好不好?」看着对方细腻白皙的身子,只觉得那身子比自己曾经流连过的、素以一身雪白肌肤闻名天下的京师第一名妓苏小宛,还要白上几分、滑上几分…仇连环刷地红了脸。

「真是的!这几天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至于这么害羞像个雏么?」恶意地笑着,花宋眠甚至在仇将军光裸的背上调戏地摸了摸,嗯,手感不错。

妈的!仇将军却越发羞耻,只是别扭地挣扎着…那花狐狸力气怎么这般大?

忽然,仇将军一动不敢动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身后的感觉:冰凉的触感,落在了自己尾骨接近褪部的凹陷处。全身震动着,仇连环只觉一阵燥热鼓噪在下腹。

总觉得这种样子很猥亵…

仇将军瞬间通红了脸。

我要为花相爷证言,花相爷此刻真的很君子。

即使他光着身子骑跨在另一名男子的身上;即使他目光牢牢盯着盯着对方的…那个…屁股;即使他伸出手指,在人家光溜溜的小屁股上到处乱摸;即使他的下一个动作:快把脸贴到人家的屁股上了…我们仍然要始终坚定不移地,坚信我们花相爷的人品…不!是狐品。

此刻,花相爷的动作完全是出于善意,善意体贴地为仇将军检查。

虽然仇将军一脸黑线,非但压根不这么认为,反倒是以为是新的调戏…

小小的伤口,宛如精巧的吻痕,紫红的只是小小一个伤口,却让花相爷秀眉紧皱。

仇连环看不到,可是这个伤口却不是普通的伤口,而是成精的妖怪临死前最后的诅命。

自己要是不把那咒消除,仇连环必死无疑!

可是,自己要是将那咒消除…

妖怪的诅咒不如其他,有着非常的危险性,极是乖张怨怒。除咒须异常地小心,稍有不慎便会反噬咒师本身,何况是临死前最后的怨气诅咒?就算自己能巧妙躲过反噬,可是接下来除咒结束,必有的法力丧失是在所难逃了!

三十天,整整三十天没有法力,不是狐仙,甚至不是人类,充其量只是只最弱的狐狸——最弱的人类都可以将自己致死,太危险!

这个咒…除也不除?

静静地看着仇连环,半晌花宋眠甜甜诱惑地笑了…

「娘子,你想不想死?」

仇连环勉强回过头,恶狠狠地说,「老子还没娶老婆怎么可能去死!别咒我!」

「那好,再问一句,仇将军不会欺负弱小吧?」

「当然!本将军可是和某只狐狸不一样,向来都是向来见义勇为,惩奸除恶,有恩必报的好男儿!」仇连环说得理直气壮。

「好,那么你听好,接下来,你要欠我一个人情,一个大大的人情,你要…怎么报答我,就由你决定。」嘴里轻轻说着,花宋眠慢慢俯身…

「老子凭什么要欠你人情!喂!变态、你、你的手摸哪里?不要!」声音越发没底气,仇连环猛地回过头去,却…惊呆了。

与往常大不相同,是神色正经的花宋眠,只见他伸出右手,放入口中轻轻一咬,鲜红的血滴就赫然指上,就着那只手,花宋眠按倒自己,下个动作竟是开始在自己身上写字——用那滴着血的手指!

心里莫名地大骇!想要挣扎,却不能动弹,只能看着蛇一样的「血书」越来越密地出現在自己的肌肤之上,手背,脚背,头顶…

仇连环目瞪口呆地被强行按在地上,末了看到花宋眠将手放在了自己臀部的时候,终于再也受不了,拼死挣扎起来。

「别动!」眉头一皱,花宋眠说完这一句,口中立刻开始急急念咒,随着咒语逐渐完成,原本写在仇连环头顶、手背、脚背的血字竟宛如活了一般,迅速在仇连环肌肤活动起来!

血字从五个方向向中央迅速收缩着,细细的血线最后集中于花宋眠按压住的,仇连环臀部的那个咬痕之上,消失不见。

几乎是同时,花宋眠眉头瞬间皱起!随即安心地松开…

那东西現在进了自己体内,这个咒…算是解了。

花宋眠用的是一种叫「吞咒」的方法,最是管用,却也最需要担风险。

除咒师以自身为器皿将咒术纳入体内,是这种咒术的本原。

轻轻收回自己的手掌,花宋眠轻轻呼了一口气。咒解了,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就是那宛如出生一般的三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