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天一身牙印见到崔贤,仇连环有些尴尬,可崔贤却一脸风平浪静,反而热情地迎上来:「仇兄早上好…」

白狐狸没好气地看着忽然变得开朗了的崔贤,原本以为对方只是忽然地开朗,可是未曾想到,那书呆子一样的男人从此彷佛认定了仇连环,终日紧紧迫在仇连环身边。

分配到仇崔两人身上的活计越来越重,因为这船正式营业的日子就是明天。那无忧按兵不动,可看向这边的眼光越来越阴冷。

忽然有些理解了无忧的想法,因为自己也是,投在那崔贤身上的目光…

自己居然开始能体谅一个人类的想法了,在自己变成一只狐狸的时候,怎么想怎么好笑。

不过时间来不及让花宋眠多想,因为很快地…

喂!靠太近了!还有,那搭在大个儿肩上的那只爪子是怎么回事?

那个!那杯水是大个儿的,你不要碰!

没事乱晃什么?为啥正好栽到仇傻瓜怀里!别以为本狐仙不知道你心里那些龌龊心思…你这只狐狸精!「喂!花相爷,您也太口不择言了吧?骂到自己了…」

不过小等狐狸发威,早有人先一步发火。

怨气!花宋眠警醒地回了回头,果然…

拖着长长如丝锻的长发、青着脸裸着脚,躲在这往常没人来的船尾甲板上,一脸怨夫脸的,不是无忧是谁?

衣服尚没穿好的少年,雪白的胸膛露出了大半,有种勾引的味道。

可那表情却是铁青如厉鬼!

妒忌的嘴脸真丑陋!白狐狸悠闲地回过头,却在看到那两只兄友弟恭样子的瞬间银牙咬碎!

一下子,刚才还在嘲笑别人没有肚量的花相爷立刻变脸。

不是俺说你啊…花相爷,您老现在的尊容…要是变成人,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和那无忧半斤八两而已。不过,目前这种情状,嘿嘿,这能说是…

一只炸毛的狐狸…而已。

冷冷分析了一下,狐狸觉得不用太提防这个少年,有这家伙反而好,借助他把那碍眼至极的姓崔的做掉最好!

哼,一看就是被上的货,居然敢肖想本少爷的老婆?

经过一晚上的苦思,花宋眠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对仇连环的感觉就是一种护食思想,想也是,不管自己一开始乐意不乐意,既然别人将他送给了自己,那他就是自己的,哪怕自己不碰、不能碰,也不愿意让别人碰一下!

很快给自己找好理由的狐狸,于是更加光明正大地「护食」,不过,这时候却发生了一件花狐狸始料未及的事。

「你们好好干活!再聊天小心我…哎?你手怎么啦?」少年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眼前这和谐气氛的继续,却眼尖地看到崔贤手上绑了绷带。

崔贤冷着脸道:「被狐狸咬了一下而己,没什么大不了…」

少年却紧张地过来硬是把绷带拿下,看到里面恐怖的伤口,含着怒气的眼睛立刻冲向狐狸!

仇连环心里忽然有不妙的感觉,「等等,那狐狸是我养的。」

不只仇连环,崔贤也觉得那无忧似乎真的是要找狐狸的碴。更确切地说,是藉着找狐狸的碴找某人的碴。为了不让仇连环的宠物狐狸受伤害,崔贤急忙挡在仇将军身前。

「那狐狸是仇兄养的,家养的狐狸想来不要紧…」

不想这动作一使出,少年脸色却更加阴霾,「不要紧?哼!我这船上就发生过疯狗咬人,害那人发了癫在船上滥咬一气的经历,那疯狗死了不要紧,却连带着死了我好几个勾人的小倌儿…这种事可不能发生第二次!」

疯…狗!?

白狐狸的脸有点扭曲,盯着少年的视线顿时凶狠起来。

「看看!这家伙开始目露凶光了,难保不是个带病的。来人!把这狐狸扔下船。」

仇崔两人还没醒过味来,却见少年已经把气晕过去,忘了反抗的白狐狸五花大绑交给手下人。

眼看便要扔出去的时候,少年却忽然叫住了那下人:「对了,还是不要用扔的,卖到市集上好了,这附近有个毛皮市场,随便卖个一百两就可以了…」少年毕竟是个生意人,不榨干对手最后一滴油水就不安心。

就这样,花宋眠…下船了?!

仇连环你这个没良心的!

苦于无法挣脱,白狐狸只能被人抓着,眼睁睁地看自己正在渐渐离船远去。心里正在骂仇连环,忽然,只听仇连环冲着少年大声说:「你不可以这么把他卖了!」

心里忽然一阵温暖,正在有点感动,结果…

「若是他可以卖一百两,你不但要把卖身契给我们,还要倒找给我们九十九两银子!」

仇连环说得理所当然,没有再听少年是如何回答的,狐狸觉得心里燃烧着…怒火!

仇连环你死定了!本少爷一会儿就上来把你先X后O…让你这样不守「妇道」!居然想把你相公卖了还要数钱…这么想当寡妇啊!

这厢,气晕的狐狸终于下得船去;那厢,船上,仇连环偷偷瞅了瞅狐狸离去的方向:这下好了…自己最后这句话,那家伙应该听到了。

凭这几句话,那个小心眼的家伙一定气炸了,一定会千方百计,想办法爬回来找自己算帐,这下就不担心找不到他了…

事实证明我们的仇将军还是很有点脑浆的,事实证明偶们花相爷还是有点不够冷静,证据就是…

一切如同仇将军的预料,此刻,小小的狐狸正拼命地爬呀爬…想挣脱绳索,锲而不舍想要跑回方才船上去,忽然…

一双手,轻轻抓住了白团儿似的狐狸…

「这只狐狸多少钱?」

「吱吱?!」

「是你?!」花相爷现在是狐狸,说的话自然是「狐」话。见到来人,白狐狸大惊失色之余,一个忍不住便叫了出来。

那人却只是按照捉住自己那人开的价码付了钱,拎住小狐狸随即施施然离去。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停下来,右手轻轻一挥,只见那原本团团绑住白色狐狸的绳索,居然变戏法一样的消失了,束缚既解,白狐狸立刻轻轻跳下来,抖了抖身上的毛,目光矍铄地盯着面前买下自己的年轻人。

那是个俊秀的年轻人,只是表情异常冷漠,宛如结冰,麻木的脸上吝啬施展一点表情。来人非常地白净,衣服自白,脸蛋白白,那头墨色的发是全身唯一色彩浓重的地方,黑得彻底,黑得通透,连带着那乌黑的瞳仁,让人看着看着,几乎被吸进去…

「吱吱…」

「同声传译:原来是你…」盯着眼前的人,白狐狸又「说话」了。

年轻人还是没说话,看了看吱吱乱叫一气的狐狸,半晌面无表情地对着狐狸挥了挥袖。

「呵呵,终于能说话了。不过,我说龙君,你还是这副死样子?难怪都千年了还没女人追…」

狐狸一出口便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话,那被称为龙君的年轻人听到此微微皱了皱眉,忽然有点后悔施法让狐狸重新开口说话。

「喂!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晚才来?」自己给他的讯息应该早到了才是…

原来,看似乖乖束手就擒的花宋眠,早在一开始就找好了帮手。

「…早到了。」龙君木然道。

「…早到了为什么不早点把我弄出去!」狐狸立刻火大地瞪向年轻人。

「因为有趣。」

「…」狐狸随即默然。

…故意的,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走。」盯着狐狸,冷冷吐出一个字后,那白净的年轻人随即转身离去。

狐狸却没动。

察觉对方没有像自己预期的那样追上自己的年轻人,于是回过身,看着静静凝视着船的小小狐狸。

「…」看看脸色严肃的龙君,花宋眠知道他在问自己为什么不走。

是了,今日便是一月之期,有龙君护法,自己的功力大可顺利恢复,之后自己大可继续做一个微服私访的快乐神仙,自己大可…

自己大可扔下那傻子不管。

处处和自己作对的家伙,又迷糊又白痴,看到自己变了狐狸,居然也神经大条地什么也不害怕。

遇到那种白痴是一个错误。早些离开比较好。

只是…这牢牢黏住的脚是怎么回事?

狐狸转过头,眯着眼看着渐渐变小、载着自己「老婆」的船…

「我还有事情要办。」

「…」深深看了一眼坚定的狐狸,龙君迳自转身。

「保重。」

身子渐渐隐藏在水雾之中,忽然,狐狸开口

「等等。」

于是青年身影顿住。

「我没钱,你给我钱。」

「…」

「我讨厌水,你把我驮过去。」

「…」

「最重要的一点,我叫你来是为了让你帮我护法,你把我一人扔在这里…算什么?」

「…错了。」缓缓地,龙君终于开腔。

「是『狐』。」你现在这样子…不是人。

华灯初上,数十条小舟翩翩然齐向江心游去,水中央,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正是四张机的江上游坊。

人影朦胧,色如淡墨,水面上被精心撒了荷花,徜徉于十里荷花之中,不由得香气拍人。

来往客人俱是大家豪士,彼此炫耀财富般地装饰得小船争奇斗艳,煞是好看。忽然,索然莲舟轻轻划来。

公子倾国啊…

穿得只是简单素白儒衫,乌发也只是伏贴脑后,简简单单,却如月里嫦娥下凡,高洁不敢让人直视。

一下子,不只来往客人,便是那前来接待的绝色小倌也看傻了眼。

不同于这里的小倌,来人气质高雅之极。

那些小倌虽声色俱丽、国色天香。然倚门献笑,人人得而猥亵,故人人得而艳羡;人人得而艳羡,故人人得而轻慢。这一份轻慢,便越发显得那拒绝了搀扶,独自扶船而上的客人气质之雅丽悠然,婉约风流难于言说。

浅浅一笑,便比下了月娘。

不用说,这位美人便是我们久违了的花宋眠花相爷。

「公子您选哪一个服侍?」绝丽的小倌看着气质冷冷的花相爷,红着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