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相磨的痛楚!

可心里…却是开心。

来到这里,离开娘子身边,简直度日如年,后来又被扔进这鬼地方,早已没了时间观念,可大概想一想:娘子…我和娘子的宝宝,应该快出世了吧?

想到这儿,嘴角吃力上扬,花宋眠闭上了那清明的翡翠眸子。任时间缓缓磨去…意识渐渐模糊。无我…无神…无众生相…恍恍惚惚间,忽然外界一阵喧杂,心脏忽然一阵怦怦跳,花宋眠不由得睁开了眼…

「花宋眠你在这里么?!」耳尖地听到一声遥远的大吼声,顿时让一半身子浸身火海的花宋眠,沿着脊梁出了一身冷汗。

旁边的胡子佬端坐椅中,缓缓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花宋眠,不愁你不说,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宛如晴天霹雳!

花宋眠呆呆地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真的是娘子!可是娘子怎幺会…

紧紧抓住万年寒冰固成的栏杆,花宋眠紧张地看着栏外。

随着不断有形色仓皇的将士从殿外跑进来,胡子佬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看着进来的天上将士身上越来越多的血迹,花宋眠的心跳越来越快…

外面怎么这么吵?怎么这么多人受伤?那是谁的血?娘子怎么样了?宝宝有没有平安生下来?

担心、害怕、惊惶…花宋眠无法自制!

不知哪里生出的力量…

紧紧扣住围栏,花宋眠大吼:「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拼命撼动栏杆,那天然的囚牢却是一动不动…

该死!以自己现在的力量,别说逃跑,连从这死笼子里出去都做不到!

看到一脸铁青的花宋眠疯狂敲打笼子的样子,触目惊心之余,胡子佬原本难看的脸色忽然好转,「你既然答应接受责罚,就安心受罚,哼!有你在我们手里,谅那青檀也逞不了多久的威风!」

是了!既然想抓那青檀逼狐狸受罚的目的已经达不到「狐狸自己甘愿领了罚」,那换个角度,用自己送上门的青檀威胁狐狸伏法,是个更妙的选择!

忽然想到自己几百年以前上过一堂——创造性思维课——的玉帝险险一笑…

忽然!

众位神仙张口瞠目之下,却见那原本奄奄一息,一声不吭静静接受炼狱之罚的花宋眠,忽然摇身一变,下一刻…

一只小小的白狐狸,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笼子的缝隙钻了出去,轻而易举地…

怎么没想到!这笼子…困得住人形的花宋眠,却困不住那自己恢复真身的花狐狸!

目瞪口呆中,玉帝忽然想到:差点忘了,当年那堂创造性思维的课,好像就是花狐狸…讲的。

纵使那轻盈的小蹄儿跑起来像羽毛一样灵敏轻快,可实际上,如履针山!

看得见的牢笼已然脱离,看不见的牢笼,却深深栽在自己身体内!

每跑一步,就感觉仿佛筋骨都被拉紧了的疼痛!

血液逆流一般的痛楚,仿佛每前行一步,就多往地狱的方向踏近了一步。

不过…

眉眼渐舒,花宋眠忽然淡淡笑了。

多往前一步,就离娘子近了一步!

灵巧地避开追捕,花宋眠坚定地往殿外跑去。

看着那周身浴血比那天神更要威风百倍的男人,叱吒在云殿入口,那裕血的青衫迎风飞扬,眼光犀利,九龙环青锋刀挥处所向披靡的男人…

揉揉眼,再次确认,那好像真的是自己的娘子…

娘子…

娘子?!

狂喜之后就是抓狂,脸色一黑,花宋眠颤声道:「你、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待着么!?」

不用说,也知道是某只不负责任的龙兽,不知是好心还是黑心,把自己的娘子送到虎口…

直娘贼!

心里骂着,花宋眠一时间心乱如麻。

怎么办?娘子和宝宝…怎么办?

「你让我好好待着我就好好待着?呸!老子就这么听你的话啊!?」看着精神萎靡的花宋眠,仇连环心里忽然刺痛!他们…对他做了什么?那些自认为慈悲的神仙,对他做了什么?

「不让我来,是怕我看到你这么丢脸的样子么?」口里说得讽刺,可声音微微地颤抖,却透露了主人的心疼。

他看上去不好。

很不好…

非常非常地…不好。

一声不吭,冷冷抹了一把快要遮住自己视线的血,仇连环抓紧手里饱饮鲜血的青锋刀,步伐坚定,直直前行。

混蛋!那总是恶整自己的狐狸,自己还没找到机会把他欺负回来,怎可让别人抢了自己的先机?

那恶质的狐狸…

那狡猾的狐狸…

原本就应该傲慢着,然而看着自己时,却有点傻气,有点温柔,有点撒娇,总是一副任性的放肆模样!永远只是只爱撒娇的狐狸!

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不适合他!

那嘲风说:狐狸临走前硬塞给自己的珠子叫内丹,是一位神仙最重要之物。没了它的神仙,连普通凡人也不如。

这么重要的东西却给了自己。

那狐狸真是…

一定要还给他!

所以,仇将军尖刀抵在自己表哥脖子上,硬是逼得嘲风将自己带了来。直直盯着已逃出笼子里的花宋眠,直直向他走过去。「站住!」

「停下!」

坚定地看着前面那忧伤看着自己的狐狸,众神的喝止仿佛入耳不闻…

「大胆青檀!竟敢…众位天兵天将快将他速速拿下!」

神仙也是有脾气的,身着盔甲的武神美须一拂,气急败坏!

就算那青檀本就是斗佛,可是毕竟已转世多年,己方居然连一介凡人都收拾不下,神界的颜面何存!?

沉着气,仇连环眼神清明,坚定地向那小白团儿艰难挤去。

隔着长长的天梯,再也动不了一步的花宋眠痴痴看着坚定朝自己走来的男子,路走来,一路血色!

娘子身上好多血…是谁的血?

啊!后面有人偷袭!神仙也这么不要脸!

恨恨之时,却看到仇连环反手一刀,那不要脸的家伙应声倒下,花宋眠这才舒了一口气。

只顾着看仇连环,没注意自己的狐狸,直到被九龙罩盖顶之时才警觉不妙…

糟了!

果然…

「仇连环住手!」

灰衣道长模样的真人,拎着随着狐狸身形缩成小小鸟笼大小的九龙罩,对那边大开杀戒的仇连环轻轻道:「花宋眠现在…在我们手上。」

不要!不要理他们!赶快逃掉!

白狐狸心如刀绞,可又本能地知道…

逃掉?一个凡人,一个在天界犯下弑仙大罪的凡人,一个本是男人却怀了仙胎的凡人,一个…能逃到哪里呢?

都是自己的错!

缓缓地,晶莹的水珠滑下。

如果自己担下全部的罪,自己矮下身子恳求那如来,看在娘子之前侍奉佛祖座下的分上,那自称慈悲的佛,可不可以放过娘子和宝宝?

正欲开口,不想…

匡当一声,兵器坠地!

潇洒地摊摊手,手里那随自己南征北战多年从未认输的血色大刀,就这么被自己弃到了地上。仇连环站在原地,看着随即团团围住自己的无数天兵。

仇连环耸耸肩,「我只是一介武夫,又是个凡人,老实说,老子来了本就没指望活着回去。」

人与神的区别,早在自己小时候,从那柳姓书生和龙族公主,许仙和那哀婉白蛇那许许多多故事里早就得知了,不是么?

人是胜不了神的。

可…多少可以看看能把他们打击到什么程度吧?不做任何抵抗的束手就擒,仇连环做不到!

大丈夫本该光明磊落!所以,放着那个牺牲了自已的白痴狐狸一人受罪,而自己居然逍遥安心享受他的保护,仇连环做不到!

同样,看着对方卑鄙地抓住那白痴狐狸,而自己不接受威胁…仇连环,还是做不到!

所以,仇连环乖乖放下了屠刀。

放下屠刀,却没有成佛。

「那种哭哭啼啼的样子,一点也不适合你。」无视齐齐指向自己胸前数不清的刀剑,仇连环直直看着被牢牢罩在囚笼里的狐狸。

「娘子,我…」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

只是、我只是…

于是更多大滴的水珠,从小小白狐狸大大的绿眼里掉下来。

「这狐狸一千年的道行都在你肚子里,连维持人形都困难,你让他怎么英雄得起来?」刚才被打得稀里哗啦的武将,一边摸着头上的伤口,一边幸灾乐祸地说。

冷冷瞪了那人一眼,看那家伙面色一黑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再多废话,仇连环静静盯着笼子里的花宋眠,「这样子…真像市集上被人类捉住,要去卖了做狐皮大衣的狐狸…」

看着仇连环淡淡一笑,花宋眠眩迷地想着:那俊朗而霸气十足的骁勇男子,是我的妻啊…

那不惜赶到天庭,犯下弑仙之罪也要来见自己的男子,是我的妻啊。

狐狸心头苦苦地,却又淡淡的甜。

可…

为什么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