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个又一个温泉,姜爱姬的眼前一亮,果然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安白樱穿着白色的泳衣,正在一个很隐蔽的温泉池里,靠着一块巨大的石块坐着,这石块像一面天然的墙,把这小温泉池与别的温泉池隔开。

安白樱的眼神孤绝,凝视着某个不可知的地方。

姜爱姬走到石块边,安白樱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到来,像石头上的浮雕一样苍白安静。

过了许久,姜爱姬想打破这个沉默,她张开嘴巴,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安白樱打断了:“请让我一个人呆着。”

“不行。”姜爱姬干脆利落地回答。

“你什么也不知道,不要试图安慰我。”安白樱的脸上流露出落寞。

“可是我知道崔哲信正在痛苦。”姜爱姬知道只有一针见血,才能打开安白樱的心扉。

果然,安白樱猛然转过头,眼神像闪电一样掠过姜爱姬的眼睛:“姜爱姬,你知道些什么?”她的声音有一些颤抖,好像风掠过的湖面。

“我只知道这么多,我想知道为什么。”姜爱姬的眼前浮现崔哲信那双一笑就变得弯弯的眼睛。

“一切都结束了。”安白樱微弱地说。

“这是你的决定,对吗?崔哲信并不知道,对吗?你一个人来到这里,悄悄地作了这个决定,然后打算悄悄地离开,让崔哲信永远也找不到你,对吗?”姜爱姬死死盯着安白樱,“你还不如杀了他!”

第五章 来不及说我爱你(7)

“这是天意!”安白樱的声音更微弱了。

“天意!”姜爱姬冷笑一声,“那个翠玉戒指,对吧?一个好借口!”

安白樱的脸变得苍白了,就是热腾腾的蒸汽也不能让她的脸红润起来,她虚弱地捂着胸口,说着:“姜爱姬,一切都结束了。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到法国去。”

“白樱,你好了吗?这位是…”一个高大健壮的年轻男子走过来,目光从安白樱的身上移到姜爱姬的身上。

“这是姜爱姬,我的朋友,这是我的未婚夫,宋…”安白樱勉强笑着介绍。

姜爱姬不等她介绍完,转身就走开了。

身后传来安白樱和她的未婚夫的对话:

“你的朋友怎么啦?”

“她有点不舒服。”

“哦,真奇怪,你的朋友是来自平民家的女孩吧,她怎么会到西寺来?白樱,你怎么会认识这种女孩,一点教养也没有,以后不要跟这类人交往…”

平民家,平民家!姜爱姬好像有点明白了,又好像没有弄明白。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西寺是属于有钱人的胜地!姜爱姬看着美丽的温泉、树和花,看着悠闲地泡着温泉的人,忽然想回到美珠面包坊,躺在床上,吃妈妈做的香喷喷的面包。

“你上哪儿去了,你的脸色不对,不舒服吗?”姜爱姬抬起头,朴正俊裹着淡蓝色浴巾站在她面前。

她摇摇头,说道:“我想回家了。”

朴正俊又看到了姜爱姬脸上的忧郁,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姜爱姬的忧郁,跟上次在车上看到她忧郁的侧脸相比,这次更加深切了。

“Crybaby,才离开家一天,就舍不得妈妈了。好吧,原来我打算我们在这儿住一晚的,现在姜爱姬小姐想妈妈了,我们马上启程回去吧。”

第六章 没有幽默感的小动物(1)

飞机摇摆得更厉害了,好像就要坠落的样子。朴正俊紧紧握住姜爱姬的手。姜爱姬的心里忽然浮起一种生死与共的感觉,自己的生命与朴正俊的生命此刻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

22

姜爱姬正在看着飞机的窗外,她一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慌气短,跟自己的恐高症展开殊死斗争,一边在脑中闪现安白樱和崔哲信的脸,还有在”岛”西餐厅里,安白樱把手缓缓放入崔哲信手里的镜头,还有安白樱的未婚夫的身影,这些影子不断地交叠在一起。

忽然飞机一阵晃动。

“怎么了?”是金氏兄弟的大嗓门。

又一阵晃动,比第一次更剧烈。

姜爱姬猛然惊醒过来,机舱内开始不断地摇晃起来。姜爱姬的脚开始觉得踏不到实处,像一团棉花一样软,整个人都瘫了下去。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姜爱姬觉得心里安定了一些,她勉强冲朴正俊正在凝视着她的眼睛笑笑,她发现这双眼睛闪过一丝歉意,似乎觉得不应该带她来,让她受惊了。

“别害怕。”朴正俊低声在她耳边说。

“飞机到底怎么了?”申赫贤焦急地站了起来,想向前走几步,飞机猛地一震,把他震回座位上。

“出了点小问题,不要慌,很快就恢复正常。”机长的声音很平静。

飞机还是左摇右晃,而且开始打转了。

“能修好吗?”车恩宁沉着地问着机长。

“恐怕你们要做好跳伞的准备了。”机长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越快越好!听我的命令!”

跳伞!

跳伞!

姜爱姬觉得自己的身子一下变僵硬了,先是一阵冷,再是一阵热,然后开始颤抖。天啊!这么高!要跳下去!

车恩宁、金氏兄弟和申赫贤听完机长的话,迅速拿出降落伞包,并且熟练地系在背后。金氏兄弟一边系一边欢呼:“太好了,可以跳伞!刺激!帅!”好像这不是紧急逃命,而是一个好玩的游戏一样。

朴正俊从座位上方拿出两个降落伞包:“快,转过身子,我给你系上!”

姜爱姬还在颤抖,她好像木偶一样转过身子。朴正俊很利索地给她系上降落伞包,再快速给自己也系上,拉着姜爱姬的手说:“姜爱姬,有我,你一定能行!”

姜爱姬昏头昏脑地看了他一眼,他又深又黑的眼睛充满了信任和鼓励。顿时,姜爱姬觉得头脑清醒了一些。

飞机摇摆得更厉害了,好像就要坠落的样子。朴正俊紧紧握住姜爱姬的手。姜爱姬的心里忽然浮起一种生死与共的感觉,自己的生命与朴正俊的生命此刻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

“列队走到舱门口,我一开舱门,就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机长也系上了降落伞包。

金氏兄弟兴高采烈地走在前面,接着是申赫贤、车恩宁。朴正俊拉着姜爱姬的手站起来:“等下我要松开你的手,因为伞包没打开的时候,我们下坠的重力不一样,会把手拉断的。你不要害怕。”

姜爱姬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迈着僵硬的步子跟着朴正俊走到舱门口。

“我开舱门了,注意保持距离!”机长命令。

金氏兄弟后退了一小步,舱门”哗”地打开,风猛烈地灌进来,好像要把直升飞机灌穿!每个人的头发直直地飞起来,姜爱姬觉得脸被一把把钝刀刮过,难以呼吸。

“预备!跳!”机长一声断喝。

金希仁上前一步,往前一扑,离开了舱门,直坠下去。

“啊!”姜爱姬一声尖叫。

金浩仁以同样的姿势跳下去,申赫贤张开双臂,像一只大鸟一样飞了出去,车恩宁不忘甩甩他的头发,虽然头发被拉得像一面旗一样没什么可甩的,他用一个很酷的姿势扑向蓝天。

每跳出去一个,姜爱姬就“啊”叫一声。

“到你了。”朴正俊把姜爱姬轻轻推到舱门。

姜爱姬想尖叫,却没有叫出来。她往下一望,这么空,这么高,这么无依无靠!她两眼一阵发黑,赶紧闭上眼睛。

第六章 没有幽默感的小动物(2)

“快!”机长冷峻的声音。

“我在你后面!”朴正俊说完这句话,猛地用力一搡,把姜爱姬推出舱门。他随即也跳下。

姜爱姬脚下一空,只觉得自己回到了某个恶梦中,像个石头一样在黑暗中急速地下坠,无止境地下坠,宿命般地下坠!

“永别了,妈妈!”姜爱姬心里一阵难过。

忽然背上“忽啦”一下,什么东西”腾”地升了上去,是降落伞!一阵奇妙的晕眩后,姜爱姬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飘飘悠悠地浮起来。她睁开眼睛,四处空荡荡的,双腿不由又一阵发软,赶紧又闭上眼睛。

忽然一只手从虚空中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一个温柔的声音传过来,“别怕,我来了。”

世界不再虚空了,一种温暖安定的感觉从朴正俊的手传送到姜爱姬的手上,再传到心里。她缓缓地睁开眼睛。

蓝天,白云,绿地,湖泊,河流,森林。

我在飞!我在天空中飞翔!姜爱姬心里一阵窃喜。

和煦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转过头,阳光给朴正俊镀上了一层金光。他的头发飞舞,面带微笑,衣袖飘飘,降落伞就像翅膀一样在背后张开着。他成了真正的王子!或者一个天使!

“你现在的模样,真像从天上飞下来的公主!不,像一个天使!”朴正俊的眼睛很明亮。

“怪不得每个人在梦中都想飞翔,原来飞翔的感觉这么好!”姜爱姬说话了,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

我不再恐高了!

我战胜了自己!

“自由!”朴正俊轻轻地说道,“所以我很喜欢跳伞。”

是的,自由。自由的感觉是多么好啊!

“快到地面了,我要放开你的手了。别害怕,你会安全的。”朴正俊紧握了一下姜爱姬的手,然后松开。

姜爱姬的心又有点没底了,她移开目光,看到了车恩宁和申赫贤还有金氏兄弟,正在空中做着各种各样的惊险动作。“没什么,不要怕姜爱姬!”她安慰着自己。

地面的情景看得越来越清楚了。金氏兄弟、申赫贤和车恩宁相继落到地面。姜爱姬收回目光,向自己的正下方一看,她看到了一条清亮的河。

“糟了!”姜爱姬一阵慌乱。

“哗啦”一声,姜爱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掉到了河里,背后的降落伞缓缓落下,把她盖住了。

姜爱姬在河里挣扎了一会儿,降落伞被拨开,她赶紧钻出来,看见车恩宁正在冲她微笑着说:“温泉还没泡够?”说着给她解降落伞。

这是车恩宁第一次对她笑,姜爱姬发现,其实他笑起来很温柔,一点也不扮酷。

“姜爱姬,你要学超级大美女维纳斯,从海里诞生呀!”金氏兄弟跑过来,金希仁叫了起来。

“可惜少了泡沫和大贝壳,我们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超级恶作剧,其结果是诞生了一个维纳斯!”金浩仁接着叫起来。

“金浩仁!”车恩宁和后面赶来的申赫贤大声喊起来。

恶作剧!

姜爱姬的头“嗡”的一下,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直窜上来。恶作剧!他们居然拿飞机失事、高空跳伞来搞恶作剧!他们知道不知道她有恐高症!他们知道不知道她差点就被吓得心脏爆裂!太过分了!

车恩宁还差一点就要解开姜爱姬身上的降落伞包。姜爱姬狠狠地一把扯了下来,一言不发,浑身湿淋淋地踉跄地向岸上走去,跟赶过来的朴正俊碰了个正着。

姜爱姬怒目瞪着他:“你一直知道这是恶作剧!”

怪不得他的眼睛里会闪过歉意。原来这一切,是他策划的,他是主谋。自从进了俱乐部,他就一直在捉弄她,她是他闲极无聊的开心果!

朴正俊怔住了,他看看车恩宁和申赫贤,他们朝他无奈地点了点头,朴正俊连忙拉住姜爱姬的手:“你听我解释。”

姜爱姬一摔手,喊:“瑞士手表的事也是恶作剧!对吧!”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六章 没有幽默感的小动物(3)

留下俱乐部的五位男生姿态各异地站在河边发呆。很久,金氏兄弟才嘟嘟囔囔地说道:“女人啊,都是没有幽默感的小动物。”

23

这个学期最后一个星期过得很平静。虽然复习考试占用了很多时间,可是与上一个星期每天早起,然后开始进行魔鬼训练相比,姜爱姬过得相当轻松。

这也是最让姜爱姬和乔喜慧还有许多女生难过的一个星期,她们的暗恋对象崔哲信再也没有来上课,他选择悄悄地不留痕迹地离开。数学课换了一个女教师,长得苍白瘦弱,可是严厉得要命,姜爱姬和乔喜慧私下叫她赵嬷嬷。她总是让人想起电影中教会学校的嬷嬷。

一次放学的时候,霸王兔李顺英在路上拦住了她,说:“听说你退出了俱乐部,还挺识趣的啊。一个平民家的丫头,别太痴心妄想了!”

姜爱姬静静地看了李顺英一会儿,说:“你不是平民家的丫头,所以你一直在痴心妄想。”

“你!”李顺英张口结舌。

“贵族小姐李顺英,请你以后别再来烦我!”姜爱姬扔下这一句,扬长而去。

姜爱姬无精打采地走到十字路口,正要过马路,红灯亮了,她浑然不觉,还往前迈步,一只手把她拉住了:“红灯!”姜爱姬看看红灯,回过头感激地对拉住她的少年一笑,说:“谢谢你。”

半个月前,就是在这里,她被朴正俊的车撞倒。

对了,她已经好几天没见过朴正俊了,这小子太过分了,竟然敢这样捉弄她!

旁边的少年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道:“你是姜爱姬!”

姜爱姬吓了一跳,这人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她仔细地打量着他,好像有点眼熟,她盯着他的眼睛,睫毛特别长,让眼睛显得很幽深。这双眼睛,太熟悉了!

“显宰哥!车显宰!”姜爱姬的嘴里蹦出了这个名字。

“你还记得我!”车显宰很高兴,惊喜的目光从又浓又卷的睫毛下射出来。他像小时候一样,拉住了姜爱姬的手。

十岁以前,姜爱姬和妈妈住在一个大杂院里,车显宰就住在她家的隔壁,从小姜爱姬都是车显宰的跟屁虫。车显宰比她大两岁,长得像个女孩一样漂亮,可是街上最野的孩子都敬畏他,因为他最不怕死,打架不要命。尤其是为了姜爱姬,更加不要命。

正在这时候,一辆姜爱姬熟悉的红色法拉利停在斑马线前,车窗缓缓摇下,朴正俊坐在后座上,抬起又深又黑的眼睛,看了一眼姜爱姬和车显宰。绿灯亮了,红色法拉利开过去,很快消失在车流中。

“你认识那个人?”车显宰看着姜爱姬目送着法拉利消失。

“哦,他是学校的一个学长。”姜爱姬边过马路边说。

“一个坐法拉利的学长。”车显宰对姜爱姬笑笑说,“他喜欢你。”

“显宰哥,我们六七年不见,你不会一见面就对我胡说八道吧!”姜爱姬提高了声音。

“你长高了长漂亮了,说话还是跟以前一样。”车显宰露出宠爱的神色,就像小时候一样,姜爱姬是他的一朵小雏菊花,谁也不许碰一下。

姜爱姬笑了,许多往事在脑中一一闪过。她看着车显宰的手,“你还没放开我的手呢。”

车显宰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姜爱姬的手,说:“忘了你都长成大美女了,糟了!刚才你那坐法拉利的学长一定看见我拉你的手了!”

姜爱姬做了个鬼脸:“看见就看见呗,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我是为你紧张,我是男人,看得懂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姜爱姬,相信我,他一定很在乎你。”车显宰看着姜爱姬说,“本来我还想追你呢,这可是我从小就有的伟大理想。可是现在,我还是把你当我的妹妹吧,记住了,谁要欺负了我的妹妹姜爱姬,你就照着这个电话打过来告诉我,我绝饶不了他。”车显宰一副轻松的样子,他拿出笔,抓起姜爱姬的手,在她手心写下了一串数字,然后用幽深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说,“我走了!记住我的电话。”

第六章 没有幽默感的小动物(4)

“什么男人女人的,我记得你小时候就这么说,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急着走吗?我还想着请你到我们家去吃我妈烤的面包呢。你已经六年没吃过了吧!”姜爱姬有些恋恋不舍。

“改天一定去。”车显宰朝她挥挥手,走向跟姜爱姬回家相反的方向。

姜爱姬有些惆怅地看着他大步离去。

“妈,你猜我今天遇到了谁?”姜爱姬还没走进门就大声喊起来。

可是没有听到姜美珠的回答,她不在橱柜前。这个时候没什么顾客,她应该在楼上。姜爱姬推开门,在橱柜里拿了一个圆面包,边啃边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站在姜美珠的房间前,侧耳听了听,没什么动静。她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姜美珠坐在床边,正在凝视着手里的什么东西出神。不用看,姜爱姬也知道,妈妈一定又在看那块墨玉。唉,那块神秘的墨玉到底有什么浪漫的故事呢?

“妈,告诉我这块墨玉的故事吧。”姜爱姬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忍不住说道。

姜美珠一惊,抬起头,淡淡一笑:“爱姬,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她收起了墨玉,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问,“这几天怎么不见你早早起来去俱乐部训练了?”

“我退出了。”

“为什么?别人欺负我的女儿了?”

“我是被骗进去的!”姜爱姬一想他们让她加入俱乐部原因就是找一个平民女孩来捉弄,就气愤难当,恨不得去捣毁那个破俱乐部。

“什么?你上次不是说因为你跑得快,才被选入俱乐部吗?”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啦。妈,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