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尼新年前夜,八点半,普拉特将手冢国光送到医院包扎伤口。他的右手被玻璃扎伤,一片狼藉。

“Kuni,你太不小心了。”普拉特百思不解,这个面无表情严肃认真像是一辈子与粗心马虎之类名词绝缘的男子,竟然会被酒店洗手间的镜子弄伤了手。

手忙脚乱替手冢止血过程中他不忘研究现场,那面本该好端端挂在墙壁上的镜子从中间部位向四周呈辐射状碎裂,种种迹象表明是被人用力拳击所致。

难道,他有自残倾向?还是压力过大的缘故?

医生将碎玻璃从血肉之中挑出,镊子夹着酒精药棉擦拭伤口消毒。冷静如冰的男人连眉毛都没掀动半分,浑然不觉肉体痛楚。

面沉似水,镜片后眼神凌厉如刀锋。除非他主动开口,否则谁也不知道这个英挺的日本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大多数时间他沉默地练球,而放下球拍之后,他总是一个人眺望远方。

普拉特曾经好奇地问他看到了什么风景。手冢精致的脸庞浮现罕见浅笑,回答他:“过去。”

“对不起,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看着纱布包裹的右手,手冢国光淡然承诺。起身,向急诊室外走去。

一刹那,普拉特为年轻人身上强烈的王者之气深深震撼。

手冢国光走得很快,命令自己忘记扔进洗手间废纸篓里揉成一团的报纸:傲慢的男人在标准印刷体中间笑容张扬不可一世。根据新闻内容,华丽男子身边的空白将有人填补。

 

2006年1月1日,格林威治时间零点,悉尼时间上午十点。

地球在这一天多出了一秒钟。“嘀嗒”一秒,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手冢国光抽出金属表冠,心里默数一秒。

希望你幸福,景吾!

2006年1月1日,格林威治时间零点,东京时间上午九点。

地球在这一天多出了一秒钟。“嘀嗒”一秒,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迹部景吾抽出金属表冠,心里默数一秒。

本大爷没资格再守护你了,国光!

爱和思念,停止于地球多出的这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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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灭·破碎领域》完

寂灭·最后的舞

第三十三章

2006年4月7日,迹部财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迹部隆义在伦敦病逝。这个消息对财经界不啻于一场地震,财团名下各支股票全线下挫,日经指数跌去两个百分点。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余震也影响到随后开盘的欧美股市。这一天堪称“黑色星期五”,虽然并非13号。

震荡远未结束,围绕迹部财团总裁继承人的争斗呈现白热化趋势。按照迹部隆义的遗嘱,其全部财产由妻子有希子和独生子景吾共同继承,包括公司CEO的权利与义务。但是反对声从宣布遗嘱之后一直没有停歇,董事局大部分成员认为迹部景吾过于年轻不足以担此重任,普遍支持财团副总植村元佑出任该职务。

东京四月,樱花层层叠叠开满枝头。一阵风过,落英缤纷。

窗户大敞,心型花瓣随风而来,调皮地忽上忽下,终于回旋着落入坐在皮椅中的男子膝头。

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夹起花瓣,送至弧线优美的唇前浅浅一吻,指尖交错优雅揉碎。五官精致的脸没有表情,海蓝色视线的终点是窗外一树绚烂。

处于风口浪尖,迹部景吾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就好像淘汰赛,验证胜者为王这一真理。此刻他四面八方强敌环伺,说不清有多少人暗中等待落井下石或冲上前将他连皮带骨吞吃干净。仿佛身陷蠢蠢欲动的狼群,他只有奋力厮杀出血路才能突围。

“真不华丽啊,国光。”他托着下巴低沉叹息,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浅笑。“你一定看过新闻吧,那个曾经用钱羞辱过你还拼命反对我们的男人挂了。他再强,也强不过老天。”一滴透明液体滑过右眼下方浅褐色的泪痣,他继续自言自语:“奇怪,我明明应该觉得是老天替我们出了口气才对。可是国光,为什么我现在很想他?”

迹部景吾抬起手按住左肩膀,恍似清冷男子正站在身侧,将冰凉的手放在他肩头给予无声安慰。

灰紫色头发覆盖下的脸转向另一方向,气势凌人的英俊男子高高在上,俯视所有来到这个房间的芸芸众生。

也许连迹部隆义自己也不记得到底有多少人臣服在脚边有求于他。他只是傲慢矜持地微笑,用旁人无法察觉的不屑嘲讽阿谀奉承背面的欲望。

“爸爸,我很想你。”微带颤抖的词句从薄唇间倾吐而出,他双手交握抵住前额,闭上眼睛再次低语:“爸爸,我想你!”

亲情被遗忘太久,甚至几度以为仅仅剩下了憎恨,却用生死两重天让人顿悟血浓于水。他是迹部隆义的儿子,无论父亲曾做过什么,血缘坚不可摧。

“喀哒”,书房的门锁传来被打开的声响。迹部景吾下意识回头看着门口,身着黑色丧服的母亲拿着一个文件夹,慢慢走到书桌前。

“景吾,这是你父亲托我保管的东西。”迹部有希子放下黑色文件夹,推向儿子。“董事局成员绝密档案,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要开始了吗?勾心斗角的游戏。

迹部景吾伸手接过,放置在手机旁边。收件箱里有一条短讯,来自一个回拨永远被挂断的电话号码。

“You are the best.”

他知不知道,做到最好的代价势必要违背他的原则。他们,早已不是当日的网球少年了。

有希子温柔的眼波投注于亡夫画像,美丽素净的脸庞浮现一抹淡淡笑意。“景吾,你爸爸,他其实很爱你。”

To be or not to be.

这不仅困扰了哈姆雷特,同样也是迹部景吾的问题。

如果此前他还有机会袖手旁观,那么当他拿起母亲交给自己的绝密文件翻开第一页,他已做出了决定。

不管未来他将把财团带到何处,至少他决不会把祖辈们一手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不战而降,不是迹部大爷的风格。

标题用红色警示,迹部一秒钟犹疑都没有,毅然翻到下一页。文件内容按董事局各成员姓氏罗马拼音分类,从该人体貌特征到生活习惯,甚至连会议进程不同阶段选择何种饮料全部记录在案。

难怪当初会输给你,爸爸。

越是往后翻阅,他越是惊叹父亲情报工作的细致。商场如战场,知己知彼是最基本的概念,迹部隆义不止搜集资料,他还结合心理学分析其行为并作出判断评价。迹部端起手边的咖啡杯浅啜一口,褐色微苦的液体早已冷却,但依然狠狠刺激了味蕾以及神经。

他找到了突破口,能让坚固的防护堤坝溃决的致命打击点。

拿起电话吩咐管家备车:“村山先生,十五分钟后我要出门,去拜访桥本董事。”村山会根据目的地安排适合他出行的车子。

他上楼换衣,浅蓝衬衣配BOSS黑色条纹西装,扣上十八岁生日收到的礼物——卡地亚领带夹。

完美仪表,加上傲慢自负的微笑,仿佛当年不可一世的冰帝部长重新归来。

四月的黄昏依然天寒,迹部财团董事桥本正绪在自家客厅连连打起了喷嚏,右眼皮急跳不停。门前车道有访客来临,管家通知他是迹部景吾前来拜访。

桥本和迹部家的英俊少爷只在财团酒会上见过几次,印象不外乎嚣张狂妄等负面形容词。不过与其他人相比,他更深刻地记住这个年轻人得天独厚的俊美外表。

桥本正绪,五十五岁,道貌岸然的企业家外表下面躲藏着龌龊的欲望。他喜欢性虐漂亮少年,常乔装出没提供此类性服务的高档会所。

迹部景吾伸出自己的手,脑海浮现资料袋里令人作呕的照片画面。他不由联想到手冢曾遭受过的折磨,刹那间未能控制握手的力道,桥本轻哼了一声。

他察觉到眼前身材高大的青年突如其来的愤怒,在他优雅地踏进客厅时还保持的平和心态此刻荡然无存。桥本正绪摸不着头脑在短短一分钟内自己哪里惹怒了迹部景吾,只能尴尬地笑笑请他落座。

迹部用了两秒钟决定策略,开门见山说道:“后天董事局表决会议,桥本董事的立场,我很有兴趣了解。”

“这个……”虽然揣测过迹部景吾的来意,但他的直接显然让桥本正绪缺乏思想准备,习惯性用推诿的语气作了开场白。

“桥本董事假如还没做好决定,本大爷不妨给你一个建议。”从衣袋里摸出一叠照片随手扔到对方面前,一张张色彩逼真人物清晰的照片在光滑桌面上铺展开来,镜头捕捉到的画面不堪入目。

桥本瞥了一眼,顿时冷汗直冒眼光发直。那个如同恶魔般的男人一边微笑一边用嘲讽的口吻半冷不热调侃:“桥本董事的兴趣,的确很让人惊讶,嗯?”

被打击的男子下意识用手抹了抹额头,四处回避不敢与他对视的眼神暗示桥本的心慌意乱。他还没想好对策,不知道如何应付眼下的局面。

噙着挑衅笑容,骨节分明的手伸向前,迅速将桌面上散乱的照片收拢。迹部景吾拿起一旁精巧的Dunhill,挑开打火机盖点燃照片一角。火苗向上蔓延,照片从烧焦的底部卷曲,被他扔进烟灰缸。

由始至终,海蓝色眼眸一片冰寒。

桥本贴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他能感觉到毛孔仍然在朝外排挤冷汗。迹部景吾烧掉了证据,可他掌握着他的秘密,这才是关键。

拍拍手轻松起身,俊美青年居高临下俯视桥本。“你的秘密,本大爷不屑利用。”轻蔑地说完,转身朝客厅门口走去。

“景,景吾少爷,你最好和,能和鹰取先生谈谈。”桥本正绪结结巴巴说道。

鹰取五郎?他未来的岳父大人!

坐在劳斯莱斯后车座内,迹部景吾打开酒柜为自己倒了一小杯威士忌。辛辣液体滑过咽喉,他忽然笑了起来。

爸爸,这就是你反对的理由吧。迹部家的人不应该有秘密,啊嗯?

一不留神被威士忌呛到,呛出了眼泪。抬起手指抹去眼角温热,他的神情略显严肃。按遥控器放下隔板,迹部景吾吩咐司机送自己到鹰取家族的本家。

猎人张开了罗网,那就先扮演走投无路的小白兔好了,否则游戏怎么玩下去?

鹰取五郎非常喜欢本家传统的和式建筑。与留给外界行事果断狠辣的印象截然不同,这位商界强人在闲暇时常常身着和服盘坐于廊檐下品茗或看书,一派仁厚长者风范。

迹部景吾不由联想起刚刚过世的父亲,撇开商人本性,他们所扮演的另一个角色往往为人忽略。一闪而逝的温情脉脉让他兴起警惕,这里决非研究亲子关系的课堂。

他面对的男人,是连父亲都不得不佩服的对手。

鹰取家待客所用的茶极富盛名。除茶叶必须在中国农历清明前采摘,泡茶所用的水也另有讲究。据说每年冬季第一场雪后,鹰取家的仆人会将本家院落里树木上的积雪收集起来,专供泡茶。

迹部景吾盘腿坐在鹰取五郎对面,两人中间是当家主母芳子夫人。她不爱抛头露面,只在长女绫子的订婚宴会露了一面。外界谣传芳子被鹰取五郎冷落多时,取代她女主人地位的是董事长秘书吉川津。

芳子夫人举止娴静,保养良好的手白净优美,一遍遍清洗着茶具。她神态安详端坐一旁等待水开,似乎对两人谈话内容浑不关心。

鹰取重工前不久宣布并购一家传动装置制造企业,股价连续跳升高位。可是在迹部隆义过世后几小时,有记者披露鹰取集团存在严重的财务瞒报现象,顿时引起恐慌性抛售热潮。这一事件由董事会授权植村副总全权处理,时至今日却依然无法重振鹰取集团股票。

迹部从芳子夫人手中接过茶盏,顺转、逆转各三圈后浅饮一小口。“岳父大人,关于如何操盘鹰取股票,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换了和服的鹰取五郎稍稍敛去一些凌厉,他微抬下巴,示意眼里初出茅庐的后生小辈继续说下去。

迹部景吾曾几何时受过这般傲慢对待?过去的他,一呼百应从者如云,哪里需要这样委曲求全?

You are the best.

手冢国光发来的短信一遍遍在眼前浮动,他不能连比赛都没开始就弃权认输。这不过是一场抢七,别人占了先机而已。迹部景吾如此说服自己。

“股民信心受到了相当沉重的打击,以目前的局面除非强有力的新闻刺激市场重新活跃。鹰取集团收购的立克达传动最近申报了一项专利技术,可以为公司每年节约百分之三十的支出。专利局那里我已提前知会,下周公布这一消息后,您尽可放心鹰取的股价。”

鹰取五郎专注的眼神从对话甫始便一直放在迹部景吾身上,他知道迹部隆义有个非常优秀的儿子,而这个年轻人将会成为他的女婿。

鹰取集团深谋远虑的董事长在犹豫采取何种策略:是扶持他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还是趁早把未来可能的祸害清除掉。

“父亲临终时曾嘱咐我向您学习经营之道。我太年轻,无法担任起领导财团的责任,我想请您列席董事局会议随时监督我的工作,并且拥有唯一的否决权。”一票否决,等于将董事长权力宝座分出一半,迹部景吾押上所有筹码show hand。

鹰取五郎默然不语,在心里权衡利弊。他当然明白迹部景吾目的是为自己争取时间,这个年轻人在紧要关头的气魄和胆量促使他必须尽快作出决定。

沉默多时的芳子夫人温婉浅笑,打破室内略显严肃的气氛。“景吾,怎么今天不和绫子一起过来?”她低眉顺目,柔声询问。

英挺的眉毛轻轻蹙起,恍似遇到了为难之事。“夫人,绫子正在蒙特卡罗。她没办法和我一起回家。”俊美的脸,有真诚的遗憾。

“这孩子,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鹰取芳子微微一笑,这个问题便就此带过。

迹部景吾离开那幢日式建筑时,对于自己夺得总裁之位充满信心。果然在两天后迹部财团董事局会议上,列席决议的鹰取五郎用一句“给年轻人多一点机会”奠定他的胜局。

将总裁办公室搬迁至四十七层,他站在落地窗前举起手,向着天空打了一个响指。

不华丽,但完美,他的第一战。

半转身体,摘下左手中指套着的订婚戒扔上办公桌。铂金戒子在光滑桌面蹦跶了好几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停止跳动。

鹰取绫子,本大爷多谢了!

第三十四章

蒙特卡罗大师赛结束后,手冢国光离开富丽堂皇的赌城前往尼斯转机巴黎。他的ATP排名尚未够资格参加此项赛事,来蒙特卡罗一是为了观摩二是养伤。

肩膀在一次比赛中拉伤,虽然他很想再坚持一局赢得胜利,但普拉特坚决不同意他的任性。他告诉手冢:“你的职业生涯刚刚起步,你必须懂得有时候放弃并不可耻。”

蓦然想起很久以前,意气风发的少年狂妄笑言:“认输,只是暂时的妥协。”

迹部景吾的个性,远比自己更适合竞争。他面无表情点头,向赛事组委会宣布无法坚持自动退出比赛。

他的左手,承载着另一个人的梦想,不能在这里断送。

手冢国光记得告别前留下的承诺:四大满贯,我来实现这个愿望。

他技术全面,唯独在身体对抗上和欧美球员无法相比。普拉特为手冢制定了一整套训练体能的方案,高强度的训练以及连轴转一般的比赛安排忙得他找不到时间胡思乱想,包括思念名叫迹部景吾的男人。

不经意间想起的往事仿佛古刹钟声,一声声敲在心头回荡耳边,走开很远依然清晰可闻。随后想起他们已分手,而他的人生会和一个女人联系在一起,心脏象是被钝器猛然击中,胸口发闷嘴巴苦涩心情低落,三流爱情故事形容的反应便都在他身上逐一体现。

手冢国光潜意识抗拒想念迹部景吾,有些情绪一旦泛滥,他不得不花费数倍精力方能平复。而他,并没有宽裕的时间做这些事。

蒙特卡罗被誉为超级富豪的天堂,他却对这座物质之城无动于衷。停泊在蓝天碧海的豪华游艇,他视而不见;呼啸而过的名贵跑车,他视而不见;鳞次栉比的品牌旗舰店,他视而不见,蒙特卡罗的一切都能让手冢联想起注重享受的男人,他的回避法则在这个城市遭遇空前挑战。

可是他仍然来了,强迫自己在这里忘掉迹部景吾。

手冢国光式的冷漠在看到新闻报道那一刻粉身碎骨,他的视线似乎横渡重洋飞越崇山,凝固于熟悉的华丽背影。

趁自己犹豫之前发出短讯,这是他能奉送的极限。

在酒店大堂办理退房时遇到一群来自日本的女球迷,眼尖者认出了他,招呼同伴围上来索要签名。手冢国光接过签名本一挥而就,俊美的脸依然没有表情。

“手冢国光,我爱你!”人群中某个艳光四射的女人大喊了一声,中间隔着许多人,他没听到。

确切地说,听的次数太多,已经不在乎了。

手冢和教练普拉特从尼斯搭机前往巴黎,为法网做准备。在机场外步下计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刚好另一辆车停在了身后。

看到从车上下来的金发美人,普拉特用胳膊肘捅了捅手冢国光,冲他暧昧地挤了挤眼。“玛莎诺娃,又一个俄罗斯美少女。”

似有所闻,不过他对WTA不甚关注,名字和人对不上号。正当手冢推动行李车打算进入机场,普拉特提到的另一人名引起了他一丁点兴趣。“你的学弟越前龙马,据说在和她交往。”

越前的女友?一想到过去把青学支柱交托的少年竟也有了谈情说爱的对象,手冢国光油然而生某种近似于“这孩子终于长大了”的奇怪感觉,于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美女纤细的身材以及行李车上两大口皮箱。他不动声色把推杆交给普拉特,走过去帮忙。

“我是手冢国光,能为你效劳吗?”

金发碧眼的俄罗斯美少女显然不似手冢这般生人勿近,许是从绯闻男友越前龙马这里听说过手冢大名,笑逐颜开毫不客气把推杆往他手里一塞,一句“Thank you, you are so kind.”说完便大模大样当先走进机场,让手冢国光不禁感叹现在的新新人类果然热情奔放足够没心没肺不知感恩图报,完全没意识到他只比这位美女大了三岁而已。

托运了行李,玛莎诺娃大大方方抱住手冢国光,踮起脚尖送上香吻。突发状况令手冢一下子愣住,下意识抬手打算推开对方,忽然发现双手再前进一寸就会碰到玛莎诺娃丰满的胸脯,他只能尴尬地站着,任由美女热情表现完感激之情。

这一幕被摩纳哥敬业的狗仔队摄录镜头,等手冢国光抵达戴高乐机场,满世界传说他和俄罗斯美女在机场难舍难分。

他信奉“清者自清”,对流言蜚语置若罔闻。可是手冢万料不到,关于自己的无稽之谈竟然给迹部景吾带去了麻烦。

将简约风格的会议室改建为奢华的巴洛克主义,迹部财团年轻总裁上任后的第一项举措极易误导外界他不过是个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弟。傲慢的男人甩下颐指气使的宣言:“朴素不符合本大爷的美学”,二话不说把会议室拆了重建。

对于初次踏足这间总裁专用会议室的来访者很难不被墙上的浮雕、镂刻描金的桌椅、随处可见的玫瑰吸引目光,甚至会产生“这是哪里”的不确定感。的确,除了怡然自得的迹部景吾,就连他那位见多识广的准岳父大人也免不了小小惊讶一番。

背靠雕刻有珍珠花纹并用金箔贴面的椅子,有着俊美外表的青年恍似心不在焉,纤长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听在旁人耳中犹如恶魔摇着催命铃。

正在做DEMO的中年男子尽管表面看来镇定自若,额头却沁出了汗珠。这位戴金丝边眼镜的男子名叫张肇珩,是中国某个提供无线增值服务公司的CEO。该公司计划年内在纳斯达克上市,希望得到迹部财团的风险投资。

最后一张“Thank you”的幻灯片投影于大屏幕,迹部景吾轻敲桌子的动作随即停止,收回手掠掠灰紫色头发,漫不经心开口:“我想知道,你靠什么赚钱?”

他的英语带着牛津口音,夹有一丝傲慢。张肇珩在心里痛骂好几遍小日本,向一旁端坐的财务总监Lisa Yang使个眼色,示意她来做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