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

现在是凌晨四点,窗外很黑,没有月亮,也没有风,奇怪,世界仿佛停顿住了。

只有当想到你也在这个城市的时候,心里才又觉得充实起来。只是,明天我就要离开了。

提笔前,想到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握了笔,又不知从何说起。

人,真是复杂的个体,以为很了解自己,可是,突然会在某一天,某一点,发现另外一个自己,陌生的,但是更真实的自己。就像我们的分别,比我们的结合更让我刻骨铭心。

整整一年的时间,我抑制住一次又一次想要去找你的冲动,告诉自己,要给你时间。

我从各个渠道去打听你的消息,了解你的情况。

一年后,我以为你已经能够忘却我带给你的伤痛,至少,已经淡化,于是,我出现在了你面前。

你没有逃走,这让我看到了希望。我能看出你刻意伪装出来的凶狠,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接近,所以,我小心翼翼的等着,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我以为总有化开你的那一天。

可是,我错了,你的眼泪震醒了我,让我明白自己是多么的自私,自私到连你想过新的生活的机会都不给你。

我终于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追悔莫及’。

现在说这些,你是不是又在笑我?

看的出来,你很喜欢这个城市,在这里也能生活得很好。既然这样,我离开,把属于你的安宁还给你。好在杭州,从来都不是我的目的地。

你的小屋我已经替你买下,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请不要再拒绝,就当是帮我一次吧。

只要你过得好,我愿意放手,这一次,是真的了。

方振乾。”

严佳可以掩饰内心的颤动,但无法掩饰脸上的泪水,

“他去了哪儿?”她哽咽着问,顾不上擦一下眼泪。

林蕾微耸耸肩,“他没说,自从他请辞的那天开始,他的行踪已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停顿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不过,我刚才跟他一起出来的时候,听到他对司机说去机场。”

严佳猛然站起来,丢开一切,飞奔了出去。

林蕾没有拦她,靠在椅子里若有所思。

人是迟钝的动物,总是要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去珍惜。

严佳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直奔机场,一路上,在她的威逼下,司机屡屡险闯红灯。

“不能再快了,小姐,被抓到我麻烦大了。”的哥无奈的对这个有点疯狂的姑娘解释。

严佳不停的拨方振乾的手机,一声,又一声,始终没人接听。

他居然连她的电话都不接了。

终于到了机场。下了车,严佳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从门口一直扫到候机大厅。

看到背影略像的就冲上去喊,一直奔到安检门口。安检人员拦住了她。

“对不起,你不能进去。”

严佳隔着安检门拼命像里面张望,没有,哪里都没有他的影子。

他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沮丧的出了机场,严佳站在茫茫的人海里,像个迷路的孩子。

一抬头,有架飞机怒吼着翱向蓝天,她将手圈在嘴上,对着那飞机不管不顾的喊:“笨蛋!我原谅你了,笨蛋----”

她的声音被隆隆的引擎声盖过,显得苍白而无力。

飞机很快就湮没在云层远端。

42(完结)

又一个圣诞将至。

严佳落寞的半倚在床上,电视里一如既往的放着不知所谓的剧本,她味同嚼蜡的看,时不时随电视里的台词笑两声,以掩饰一屋子的凄冷。

阿菊已经搬了出去,她和唐波合买了一个二手房,虽然小一点,旧一点,但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严佳也换了一份工作,没有高升,只是因为无法在林蕾那里继续呆下去,太多的事解释不清,又挥之不去,只好离开,让一切停止。但和阿菊还是有联系的。

在方振乾离开的头一个星期,她打遍了几乎所有有可能知道他下落的人的电话,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陈立伟。

对方给她的回答是一声长叹,“他自从离开我这里后,没再跟我联系过。当初他不听我劝,死活要去杭州,现在倒好,连人都丢了。严佳,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方是曾经出了点问题,但他对你的心,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也找过方振乾的弟弟。

方振坤反应最大,“什么,你们离婚了???我哥怎么没跟我提起呢?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不过他偶尔会给我来个电话的。你要我传话吗?”

“还是不用了。”严佳怏怏的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要跟他说自己回心转意了?

当一个人存心要躲起来的时候,确实很难找到他。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严佳懒懒的爬过去拿起来接听。

电话是阿菊打来的,约她出去买家具。严佳想反正也没事,便答应了。

他们在一个家具大卖场碰了面。阿菊照样唧唧刮刮的说个不停,对各种款式,各种材质的家具进行相当烦琐的评估,不厌其烦的和店主讨价还价,并从中感到征服的愉悦。

相比之下,严佳就显得有些沉默。连看东西的眼神都是三心二意的。

“喂,严佳,我请你出来是让你给我参考意见的,不是来神游的,好不好!”阿菊对她的态度相当不满意。

严佳道:“我确实对这个不在行嘛,大不了一会儿请你吃饭喽。”

阿菊雀跃道:“你说的哦,别反悔。”

逛累了,两人在卖场附近找了一家情调还不错的餐馆。每年的年底都是结婚的大好事机,来家具卖场的年轻人很多,连带这间餐馆也热闹了起来。

阿菊一点没跟严佳客气,点了一个豪华的商务套餐,外加两客冰激凌,和严佳相对着吃。

严佳脸上那寂寂然的表情让阿菊有点难受,恋爱中的女人看不得同伴的落寞。

“哎,给你介绍个男朋友,要不要?”

严佳瞟她一眼,不以为意的低头喝自己的果汁。

“我说真的哦,你过了年就三十了吧,还不赶紧乘着二字当头把自己打发出去?”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好什么好,”阿菊嗤之以鼻,“一天到晚孤家寡人的,你…不会是还想着方振乾吧?”

严佳低眉顺眼,心里还是忍不住动了一下。

“他要出现也早该出现了。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虚无飘渺的等,到头来,发现荒废的还是自己的时间,一点意义没有。人还是现实点好。”

阿菊的头脑永远比她清醒。

不知怎么,严佳忽然想到了华梅,那个迟迟放不开,又回头的女人,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遗憾的离去了。

严佳有点不确定,是否有一天,她会变成另一个华梅?

“也许,你说得对。”严佳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阿菊眼睛透亮,做媒是女人的天职,不需要教,就能很热衷。

“你等着,不出一周,我肯定能帮你物色个好的。”

果然,一周后,严佳就应邀坐进了一间餐厅。

对方是个律师,白净斯文,鼻梁上架副眼镜,始终面带微笑。

根据阿菊的资料显示,蔡律师,男,33岁,法学硕士,无婚史。

两人寒暄过后,律师果断的切入正题。

“严小姐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从S市过来的。”

“现在xx公司,做什么?”

“行政。”

“今年29?”

“对。”

“看起来不象,很年轻的样子嘛!”

“谢谢。”

“离过婚?”

“嗯。”

“可以说一下原因吗?”

“…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严佳忍耐的保持着笑容,踱进了洗手间。

对着镜子狠狠审视自己,真是犯病,过来受这种过堂似的的拷问。她很想打个电话给阿菊,但转念想想,还是算了,毕竟阿菊也是好心。

逗留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过去坚决的回绝。

回到大厅,又有点搞不清楚方向,严佳有一瞬很罪恶的想,直接走掉算了。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出来混,礼仪还是不能丢的。

问了服务人员,才算摸清方向,回到那个叫“丝竹苑”的小包厢。

探头朝里面望了一下,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外正观赏窗外的风景,背影看上去玉树临风,不像刚才那个瘦瘦的律师,她疑惑的退出来看一眼门口的招牌,名字没错,她这点记性还是有的。

而且,那个背影为什么看起来有几分熟悉呢?

“对不起,请问…”

那人转过身来,严佳彻底呆住了。

“进来坐。”他含笑的招呼她。

严佳愣愣的望着他,没走进去,有热乎乎的气流直冲鼻息。

“不好意思,先生你哪位?”她的语调冷冷的。

他低头一笑,又仰起来看着她认真的说,“在下方振乾。”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严佳扭头离开。

方振乾及时冲过来,一把挽住了她,再看她的脸,不争气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流了。

他把她按进了椅子,然后盯着她,看她肆意的流泪。

“你为什么总这么爱哭呢,严佳?”他无奈的眼神里有点点的怜惜。抽了纸巾帮她擦起来。

严佳倔强的推开,自己拿手背掳了一下。

“还在生气?我听说你满世界的找我。”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她大声的质问。

“我怕你拒绝我的好意。”

“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在北京参加一个研习班,为期三个月。而且…我怕你找我只是一时冲动,想给你多点时间考虑。”

严佳不觉嘟起了嘴。

“在北京的时候,我去见了你父母和你哥哥,向他们保证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所以他们都原谅了我,愿意再次接纳我。”

严佳不禁睁大了眼睛看他,“怎么爸爸妈妈都没跟我说。”

“是我让他们保密的。”方振乾笑吟吟的回答,“想给你一个惊喜。”

严佳切了他一声,“以为我希罕你呢?早就把你忘了,你知道吗?我今天可是来跟人相亲的…但是,那个人呢?”她忽然想起了蔡律师。

方振乾笑道:“被我劝走了呀。”

“我跟他说,你脾气坏,不爱做家务,还很任性,除了我,没人受得了你。”

严佳瞪他。

方振乾伸手把严佳的手牢牢的握在自己手中,声音极其轻柔的说:“严佳,这次抓到你的手之后,我再不会放了,你后悔也没用。”

严佳终于笑了,那久违了的甜丝丝的感觉又回到她的心里,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