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夫人舒心的拍拍展凤飞的手,说道:“只求飞儿平安,娘便安心了。”

展凤飞扑哧一笑:“那娘是同意了?”

展夫人点点头,侧头看着展凤飞落在肩头的手,莹白纤美,却带着奇异的力量,似乎这绝美的双手中,可以将属于自己的命运紧紧握住。

如果这样的女子,是从自己腹中酝酿而出,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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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上山朝佛的人可真不少,远远看去,大观山上桃红柳绿,处处都是虔诚拜佛之人。

初一十五向来都是热闹的时候,许多大家闺秀,平日难得出门,也会在这时浓妆淡抹,娉娉婷婷,等一个儒雅的书生,或英俊的剑客,成一段良缘佳话。

一根黑色的缎带,将展凤飞的飞扬长发束住,如马尾般在身后摇晃。自从她回到展府之后,就再也没有拿起那根玉簪。

她很想问阿烬,是否人生真的如此无奈。可是,现在连阿烬也不在了。

看着善男信女纷拥着往山顶的寺庙走去,展凤飞垂下眼睛。其实哪有什么神灵,若是一定要说有神灵,那也是存在自己心中吧?

“阿弥陀佛!女施主,看你骨骼清奇,神采如仙,却印堂发青,可否让老衲给你占上一卦?”突然一个长眉老和尚拦住展凤飞的去路,慈蔼的问道。

展凤飞看着长眉和尚的眼睛,微笑着对身边的展夫人说道:“娘,你在上面等我,飞儿一会就来。”

展夫人看着老和尚,虽然只是寻常算卦,但是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飞儿,还是一起上去吧,上面人多,若是走散了…”

第二十三章 陌上佛曰皆是空 3

“无妨。”展凤飞转头看着小岚,笑道:“小岚,你陪老夫人上去吧,我一会就来。”

长眉和尚一直稽首不语,看到众人护着展夫人离去,方才说道:“适才那夫人是女施主的母亲?”

“是的,”展凤飞微微挑眉,与和尚走到路边亭中坐下,问道:“有何不对吗?”

“施主丰神俊秀,骨骼清奇,断不是寻常人家孩子。”老和尚拈须低眉道:“倒是很像老衲的一个故人。”

“故人?”展凤飞水眸闪过一丝寒光,转瞬即逝:“老师傅的故人可叫蓝笑尘?”

“女施主竟然知道这个名字?”老和尚似乎有一些惊讶,“十七年前,先帝曾下诏谕,金主国上下不得再提这三个字,看上去施主年纪不大,应该并不知道这个名字才是。”

“老师傅,你说在下印堂发青,有何祸事?”展凤飞微微一笑,不再提那个神秘的女子,从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便直觉此人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但是并不想去深究,只为了能享受最后一刻的安定。

老和尚目光深邃,打了声佛号,缓缓道:“女施主看上去并不是信佛之人,此次却上山拜佛,可是为了了却最后的心愿?”。

“我哪有什么最后的心愿?”展凤飞苦笑,看着高高的山峰,“即便有心愿,也不会让神佛去完成。老师傅修了那么多年的佛,难道还不知道这佛像之内,乃是空吗?”

“女施主虽不信佛,却有佛缘。佛说,心中有佛,便是佛,女施主便是如此。”老和尚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施主可愿了却红尘,跳出俗世,观自在天?”

“老师傅都已经说了,心中有佛便是佛,那又何必拘泥与外界形式。有些终日与青灯古佛相伴的人,未必比沦陷红尘之人更通透。”展凤飞一眨不眨的看着老和尚,唇边挑起一朵灿烂的微笑:“况且,这些都是心中的信仰,有人信佛,有人信爱,有人信空无。既是信仰,付诸行动便可,何必做出姿势来?”

“女施主说的极是,枉费老衲修行半载,也未能如此通透。”老和尚叹了口气,原想说服这女子皈依佛家,脱离苦海,但被她一番话所说,已经深知她不愿了却红尘。

第二十四章 莫道东风最无情 1

“施主既然如此看开,老衲也不多言,只是施主前途多舛,若是无力应对,再来此处找老衲吧。”

展凤飞抱拳行礼道:“多谢师傅指点。只是有果便有因,有因才有果,若是自己酿下,便只能自己承担。如果因为不幸,便要逃离,便是懦弱至及。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但是正是因这痛苦,才知道自己存在的真实,不是吗?”

“阿弥陀佛!”老和尚看着看着展凤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便稽首说道:“施主有日若是发现自己所求,皆为虚幻,岂不是白忙一场?”

“佛总是以佛自己的眼光去看世界,却不知正是因世人看不穿,因世人有其自己的想法,才让这天地变得可爱。”展凤飞又是一笑,顾盼间,衣袂飘飘,神采翻飞。

老和尚见她笑靥如花,眸中含着天真稚气,又打了个佛号:“阿弥陀佛,如果可能,老衲宁愿天下人和施主一样,无畏无求。”

展凤飞低眸,正要答话之时,却发现眼前的人已无踪影,一声飘渺的佛号传来:“阿弥陀佛,施主哪日放下心中执著和牵念,再来此地吧。”

抬眼看去,山道上行人纷沓,远山孤寂,哪里有老和尚的影子了。

展凤飞摇头笑道:“我早已放下这牵念了,只是放不下的,是自己的心。”

放不下的,还有那个男子越发寂寞的眉眼。他的静默,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两人之间横亘的鸿沟越来越大,甚至裂成千仞悬崖。

她不确定自己飞身一跃,是安然站到他的身边,还是落入崖隙,粉身碎骨。

那个叫展元承的男人,已经在心中成为隐隐的痛,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

早春明媚的阳光散落在山中,亭边一树开的极为灿烂的桃花筛下斑驳的光点,洒在展凤飞微笑不语沉静淡远的眉眼上。

心中的疼痛越来越尖锐,可是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浓厚——佛吗?没有伤痛,如何成佛?

第二十四章 莫道东风最无情 2

“飞儿,来。”展夫人看着身边静默站着的展凤飞,招招手说道:“跪拜观音,保佑我飞儿快乐平安。”

“娘,我拜过啦。”展凤飞笑嘻嘻的搀起老夫人,指指自己的胸口:“在这里拜的!”

“那就回去了。”展夫人无奈的笑笑,要让展凤飞向这些泥菩萨下跪,她自己也想象不出。

“嗯。”展凤飞点点头,看了眼端坐庙堂的佛像,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轻轻摊开自己的掌心,能救人的,是自己的双手,并非高高在上的佛。自己的力量,才是凌驾于神佛之上的,不是吗?

一路上,莺飞燕舞,山花烂漫,展凤飞却总觉得身后有道炽热的光,如影随形。

怪异的感觉,似乎春天总是带着撩拨人心的*,好像不做些什么,就会觉得这光阴浪费的可惜。

熙熙攘攘的人群,众生脸上或喜或悲或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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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轩遥站在慈德宫外,脸上泛着淡粉的光芒。

这淡淡的粉色光芒,便是因慈德宫里满园的桃花所映。

一树一树桃花,树态优美,枝干扶疏,花朵*艳丽,在阳光中舒展。

一阵略寒却带着阳光的风吹过,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落,如同一场花雨,将颀长英俊的男人埋在粉色的馨香里。

夹杂百花的香味,金轩遥深深的嗅了嗅,阴郁许久的脸上终于涌进了阳光的颜色。

这宫中,越来越孤寂了。

若不是这满园的桃花,他还不知道春来的那样轰轰烈烈。

鼻间充满着阳光花香,好像那日吻住她清香甘甜的感觉。

如果现在,她站在他的对面,会不会惶恐失神,如那日婚殿上一样,不知所措?

已经回来十天,他也该行动了。

眯了眯有些慵懒却凌厉的眼眸,金轩遥淡淡说道:“母后,这满园的桃花开的真是热闹灿烂,儿臣嘱咐奴才们将落花收拾了,给母后泡茶,可养生驻颜。”

太后站在疏落的桃树中,出神的看着满园的桃花,自言自语的说道:“还是无法找到那种感觉了。皇宫,连一片桃花都留不住。”

第二十四章 莫道东风最无情 3

“母后,摩尔国也已得知展凤飞的消息,儿臣要行动了,母后可有嘱咐?”

太后身躯微微一颤,伸手接住一片落红,静静的转身,看着金轩遥黑曜石般的眼睛说道:“苏格现在有了动静?”

“好在展玉仪是摩尔国的王后,好歹也有些薄面,勉强将王妃…不,将展凤飞逃婚的事情处理妥当,但是,母后以为苏格那种人会轻易放过她吗?”

“皇儿,原本朝廷之事,不便过问。可是,苏格野心,昭然若知,若是这次以展凤飞为由,图谋不轨,那便会置展家于不义…”

“母后在担心那个丫头吗?”金轩遥嘴角抿起,眼中流出一丝危险的笑意:“儿臣也想知道若是那个女子被灌上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罪名,她还能笑的出来吗?”

太后手中的花瓣一震,随即一阵风吹过,将那片嫣红吹落在地。

“所以,儿臣要行动了。三次机会,她若不愿,那也休怪儿臣狠心了。”金轩遥轻声的笑了,然后转身离去。脚下,尽是片片落红,如血。

太后无力的扶住桃枝。她的遥儿,已经变得如先帝一般。

****************

展凤飞在书房里随手拿起一本诗集,漫不经心的看着。

太阳,有些偏西,白晃晃的阳光从窗棂中射进来,带着一丝暖意。

再过一会,大哥就该回来了。

合上厚厚的线装书,展凤飞移到书桌前,细细的磨起墨来,取一支羊毫小笔,在绢布上散漫的画着。

很久都没有这样安静的看书,细细的描画。突然记起姐姐还未出嫁前,她被迫学女红,逃到书房,将这里面搅得一塌糊涂,到处都是墨迹和散乱的书。

那个时候,自己取的是粗粗的狼毫毛笔,近乎泼墨般的画着她心中的江山。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没有了那份豪情,再也拿不起那只最右边的狼毫?

展凤飞摇头苦笑,拉起袖子,继续在绢布左边龙飞凤舞的写了几行字下来,才平复了心中汹涌的暗潮。

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推开,展元承一身白衣,似乎没想到小妹会在书房,一时怔住,呆呆的看着歪着头带着兴味的眼神看着他的展凤飞。

第二十五章 莫向空山吹凤笙 1

自从小妹回来之后,每日陪同母亲和笙荷,而他更忙于公事,也没能与她说上几句话,如今四目相对,竟然尴尬无比。

“大哥回来了?”展凤飞水盈盈的眸中溢出笑意,红唇微翘。

“嗯。”展元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想抽身出去,可是看见她笑靥如花,忍不住踱进书房,眼神落在展凤飞所画的绢布上,“这是…”

只见绢布上画着陡峭光秃的的山脉,而近处大片的野草和花朵,死命的往阳光的地方延伸,似乎在挣扎着,远处的悬崖有一个背影,长发和衣襟被风吹的飘忽不定,站在崖边,似要趁风而去,又似要堕入崖底。

展元承从未见过如此激烈挣扎绝望的画面,只觉得一阵劲风似乎从绢布上迎面袭来,让他不由的眯上眼睛。

“画着玩儿。”展凤飞嫣然一笑,将毛笔放下。

“飞儿以前画的可比这好看多了。”展元承勉强一笑,宠溺的伸出手,却又停在半空。

他的身份虽然还是她的大哥,可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展家五妹了。

“许久没碰笔砚,生疏了。”展凤飞似乎没看见他那瞬间的迟疑,笑着将绢布卷起。

展元承颓然的垂下手,轻声念道:“莫向空山吹凤笙,一笑酒醒心冰。钟鼎山林都是梦,人间宠辱休惊。问谁醉倒,问谁归去,问谁千里伴君行。挥羽扇,整纶巾,少年鞍马花间映。心事未曾和泪说,堪笑千古争心。只道是,世上已无凤,空费穿云鹰。”

字体遒劲狂放,正是展凤飞所书之词。

“酒醒心冰…宠辱休惊…心事未曾和泪说…”又喃喃的重复,展元承眼中涌起一抹悲伤和心疼,“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只是,不要这样了,做回原来的飞儿,好吗?”

“大哥,你在说什么?”展凤飞笑吟吟的看着展元承,忽而脸色一整,笑意还未退去,语气却认真起来:“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飞儿从不想逼迫大哥,只为了这最后一点的温暖安宁,可是,还能回到以前吗?”

第二十五章 莫向空山吹凤笙 2

小姐已经长大,公子可以放手了。阿烬的话又在耳边回荡。

可以放手了吗?他自己又何尝不知,他的飞儿只离开了半年不到,那眉眼间的气势,已经让他望而生畏。可是,放手…将自己的心揉碎,也无法放开她的笑。

“飞儿,你是否在恨我?”展元承看着窗外越来越西的斜阳,缓缓的问道。他依旧不敢看眼前少女的双眸,他怕,怕自己真的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大哥的话飞儿越来越听不明白了。”展凤飞笑容娇俏,但那双水亮的眸中,却渐渐深邃起来。

“那,你可怨恨我将你强嫁与苏格?”展元承问道。

“那件事情,我都忘记了,不过既然你提醒我了,我就要找你算账咯,”展凤飞笑着盯着展元承,语气微冷:“大哥为何那日没有原由便要将我外嫁?”

展元承嘴唇翕张,欲言又止。沉吟了半晌,才慎重的开口:“因为皇上想立飞儿为后。”

“那展家当高兴才是,怎会舍近求远,违逆圣意,强行将我远嫁他国呢?”展凤飞似是很不明白,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嘟着嘴问道。

“那是…那是因为飞儿不能嫁给皇上。”展元承心脏抽痛,终于端视着展凤飞的双眸,艰难说道。

“为什么?大哥你说的我好不糊涂,为何飞儿不能嫁给他呢?他又不是你…”

“他是你的哥哥!”话刚一出口,展元承脸色便煞白起来,虽然是要说出这个秘密,但是没有打算今天告诉她,怎么如此失态,竟然脱口而出。

只因为她天真的说“他又不是你”,所以才会痛到失去理智?

曾经,他感谢上苍给他这样的身份,让他能安静的守在她的身边,毫无保留的把爱都给她;可是,如今,他多愤恨自己的这个身份,只要她喊一声“大哥”,心脏便被利刃搅伤一次…

“大哥该告诉飞儿实情了吧?”展凤飞声音微微沉了下去,清亮的眸中依旧含着莫名的笑意,却让展元承心中发凉。

才分开半年而已,他却已经无法看到眼前明媚少女的心了。

第二十五章 莫向空山吹凤笙 3

“他…皇上,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展元承无力的坐在藤椅上,修长的手抚上额头,挡住自己的视线,幽幽的说道:“你的母亲,曾经是江湖的传奇,她叫蓝笑尘。也许你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三十岁以上的人都知道这个名字,埋在他们的心中,成为不朽的传奇。”

“蓝笑尘在二十年前遇见南巡的先帝,先帝对她一见钟情,可惜蓝笑尘心在江湖,不愿随先帝回宫,先帝郁结心中,竟然一病不起。十七年前,先帝突然来到展府,将一个女婴交于爹,托他代养,并发出诏谕,金主国举国上下,不准再提蓝笑尘三字。”

光线渐暗的房间里,只听到他清和的声音。连一丝慌乱的呼吸都没有,除了他的声音,就是一片死寂。

“我也是半年前才得知你的身世。展府除了爹娘和玉仪,没人知道你是先帝托养的孤女。玉仪远嫁他国,也是为了日后可以照应你。我们原先以为,你被太后召见,会遭受不测。先帝曾痴爱蓝笑尘,而冷落了太后,太后也曾派人四处查找蓝笑尘的下落,因此怕太后觉察你的身世,对你不利…怎知,太后还未发难,皇上便要立你为后,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它发生,所以,所以…”

“所以将我嫁与苏格,以求他可以护我周全。”展凤飞接口说道。

“飞儿…”展元承惊愕的抬头看着展凤飞,她竟然脸上还挂着微笑,没有丝毫震惊,似乎刚才他说的,与她无关一样。

“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出,这样你的心里会好受一些吧?那么今后看飞儿的眼中不要再带着悲伤了。”展凤飞走到展元承的身边,俯身抚上展元承的英挺的眉,脸上依旧笑如春风,手指却有些颤抖:“飞儿很开心,有你们一直照顾,只是,只是,我也许并非是先帝的遗孤。”

嘴角勉强弯起一个弧,展凤飞缓缓蹲下,趴在展元承的膝盖上,眼中终于有丝清冷的悲伤流出。

她现在不敢抬头看展元承的表情,因为怕自己会失控。她害怕大哥看她时的淡淡悲伤,让她恨不能以身代劳。

第二十六章 一笑恩仇尽敛心 1

“大哥,我在草原的时候,遇见蓝笑尘的一个故人。飞儿央他说说江湖事,他说蓝笑尘二十四岁那年遇见一个青衣书生,便隐居山林,与书生潇洒世间,可是三年后,那书生离奇死亡,又过一年,蓝笑尘也失踪无影。那个书生,姓白,名君默。”

“姓白,姓金都不重要,我现在姓展。”展凤飞突然攥住展元承修长如玉的左手,似是在无意的把玩,她的声音更低了,“那些逝去的,失去的,无法追回的,我不想去徒劳的抓住。回来之后,我每日陪在老夫人的身边,常常会想。她不是我的母亲又如何?或者会想,如果她是蓝笑尘,该有多好。我总是想多陪陪她,因为她所付出的,是无法替代的慈爱。”

“飞儿…”展元承右手抚上她如墨般的秀发,迟疑的问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又怎样?只是徒生伤悲罢了。”展凤飞垂下眼睛,长长上翘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她将展元承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轻轻摩挲着。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多知道一个字,就让它尘封吧,这是我们俩的秘密,好吗?”她的声音依旧清亮,听不出悲喜。

“好。”不知过了多久,展元承喑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展凤飞扬起唇角,趴在展元承的膝上,不再说话,似是睡着了。

这聚与离的伤痛,这成不了一生一世的永远,这寸刻不离的相依,还能持续多久?

一股若有若无的悲伤沿着落日的余光,慢慢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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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灯火初上。

展府的朱红的大门并未关上,似乎在迎接什么。

“飞儿,”展元承贪恋的看着趴在他膝上沉静的少女,不舍打破那份静谧,可是太阳已经落山了,他不得不开口,“今晚,皇上下驾相国府。”

膝上传来一阵麻痒,好像是被少女的长且浓密的睫毛所拂。

展凤飞抬起头,屋内的光线早就黯淡下去,她终于放开展元承要渗出汗的手,好像刚睡醒般带着鼻音娇憨的问道:“因我?”

第二十六章 一笑恩仇尽敛心 2

展元承左手失去那只柔若无骨小手的缠绕,暴露在空气中,突然不会动了,在黄昏的空气里,渐渐冰凉了起来。

他微微苦笑:“前几日摩尔国传出消息,苏格要寻你回去,皇上和展府虽然也极力想封锁消息,但是,苏格依旧知道你回来了。”

“我会去摩尔国的。”展凤飞缓缓起身,拂拂衣袖,“等我孝顺完爹娘,自然会回去。”

“你真打算回去?”展元承猛然握住她的手腕,手指的力气越来越大,像是想将她揉碎般:“你不能回到他的身边,我…”

展凤飞抬头看着他的双眼,那双温润清泽的眸中,闪动着一丝隐忍和绝望。

“我…我…”展元承别过眼,喉结滚动,他的身份是兄长,是臣子…

“哥,你很好。”展凤飞叹息般的说道,“你什么不要做。”

“可是…”

“万一苏格以此为借口,挥师北上,到时百姓遭殃,生灵涂炭,飞儿岂不成了千古罪人。”展凤飞淡然一笑,似乎许多事情都了然于心。

“初去摩尔国之时,便已察觉苏格大权在握,野心庞大,那时大哥将我嫁与他,我还以为是为了牵制住他的野心,后来想想并非如此,阿烬带我离去,已经闯下大祸,我又怎能再去逃避。”见展元承沉默不语,展凤飞又说道。

“我不会让你去摩尔国,皇上更不会轻易放你去苏格那里。即便发生战乱,那也是朝廷的事情,与你并无关系…”

“元承说的极是。”书房门被推开,一个修长的身影懒洋洋的站在外面,深邃俊美的五官含着王者之气,星目之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怒意。

展凤飞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展元承慌忙行礼道:“皇上。”

金轩遥挥了挥手,坐在一边的藤椅的上,敛去心中那份酸意,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展凤飞,忽然笑道:“你们兄妹关系好的很啊。”

“不过刚才元承所说虽然极是,但是并非就能让你脱得了‘红颜祸水’这四字。”不等他们回答,金轩遥就继续说道:“见过战争的你,应该知道什么叫残酷和无奈吧?”

第二十六章 一笑恩仇尽敛心 3

展凤飞心里微微一惊,那件草原上的插曲,除了爹和大哥之外,她从未和外人提起,为何金轩遥却都知道?

“卿本佳人,即便不言不动,便能惹起纷争战乱,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呢?”金轩遥紧紧盯着展凤飞的星眸问道,刚才那一幕,在他久未有过波澜的心中翻起了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