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一个尖细的声音在假山后响起,竟然是碧云找过来了,只是她的身后,跟着乔装成余果的薛道明。

“王爷!”急急的跑过来,碧云看了那个红了眼的小太监半晌,突然双眸含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极力压抑着颤抖的声音,细细的说道,“奴婢碧云,终于…终于重见王爷…”

“在下薛道明,见过王妃。”薛道明微微一笑,看了眼苏格,“王爷,虽然相见不易,可现在不是叙旧之时,若是再不出宫,只怕王妃都无法护你平安。”

“闭嘴!”苏格阴鸷怒喝,眼神紧紧锁在白凤飞的脸上,“为什么不愿和我一起走?你是不是有了金轩遥的种,早忘了我们曾是夫妻?你不是说不会离开我,不是说做我永远的王妃?你都忘了?你都忘了…”

白凤飞只觉得脖子要被他捏断,呼吸困难,眼泪似乎被他挤压出来,看不清他的模样。她说过的话,又怎会忘记?可是、可是如果人都死了,又怎么去兑现自己的诺言?

“王爷,王妃有孕在身…”碧云刚刚赶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见苏格眸中已没了理智,她原先的惊喜也没了大半,急忙扑上去,抓住苏格的衣袖,惊吓的也眼泪汪汪,“王爷快放手,王妃她…”

“那不是我的孩子!她早就背叛了王妃的名衔,她早忘了自己是我的王妃…”苏格一甩手,将碧云甩飞一边,举起掌,毫不留情的往白凤飞腹中击去。

痛彻心扉的吻

“那不是我的孩子!她早就背叛了王妃的名衔,她早忘了自己是我的王妃…”苏格一甩手,将碧云甩飞一边,举起掌,毫不留情的往白凤飞腹中击去。

“王爷,不要!”碧云被摔的气息翻涌,顾不得额上被假山撞出血来,一见苏格眼中的杀意和举动,心差点就跳出喉咙。

“苏格…你真的忍心下手?”在他举起掌的那瞬间,白凤飞突然柔柔的换了声,对他凌厉的掌风不躲不避,如果他疯了,那她也陪着疯一次。

“它不是我的!”说话间,他的掌已经落在白凤飞的小腹上,却敛去了九成的功力,只震得白凤飞腹中一痛,差点就瘫倒在地。

“它不是我的…”苏格手掌抵在她的小腹上,像个垂死挣扎的人,绝望悲痛又无助。

“苏格,听我说…”白凤飞抬手抚上他的脸,痛苦的闭上眼睛,她的王爷何时变得如此傻?

唇瓣突然一阵刺痛,苏格竟狠狠一口咬了上去,将她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他真想杀了她,可那愤怒的一掌拍下,竟然心痛的无以复加。

要怎么才可以找回他唯一的完整的爱?

将她抵在假山上,扣在她脖子的手,转而拽住她的黑发,他吻着吻着,泪就落了下来。

这似乎是他离开母亲之后,第一次哭…

他笑的时候太多,已经忘记了怎么去哭。顺着脸颊滑入唇舌的泪,又咸又涩,将他隐藏的所有悲伤都勾了出来。

他这一生,究竟得到了些什么?

若不是她曾留下过美好记忆,那他走过的那些年,不过是个荒谬的笑话。没有爱,没有被爱,他活着,只是个王爷而已。

白凤飞伸手擦着他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和雨水,完全被苏格的味道覆盖。

“和我一起…不要离开…”唇齿间,听到苏格破碎而悲伤的声音。

“我会…我会再见你…”白凤飞不知应该如何安慰他的悲伤,“所以…你要活着…不要再冒险…我已不值你…”

“和我一起走,飞儿…”

泪水混着雨水,还有她唇上的血,交杂成凄艳绝望的味道,在舌上蔓延。

远远望去,大雨中,似乎皇后和一个小太监有了**。

“有人来了。”薛道明一直冷眼旁观,因为这边的动静太大,一行侍卫从假山的那边往这个方向走来。

他一挥手,苏格突然软绵绵的倒下,白凤飞的唇瓣红肿,看着苏格放开了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

突然,她的身体微微一慌,捂着小腹,背上已经痛的全是冷汗。

原来,还是会疼。

“王妃,您没事吧?”被摔出几丈远的碧云连滚带爬,扶着白凤飞的身体,眼泪被吓的吧嗒吧嗒直掉。

“没事,快点…”白凤飞深吸口气,看了眼扮成太监的薛道明,“我带你们出宫,拜托神医护他周全。”

“呵,娘娘居然也知道老夫的名讳,真是荣幸万分。”薛道明毫不费力的架着苏格,居然还能笑得出。

“早就听闻薛老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还以为老前辈远离朝堂,隐居山林,谁知竟去了摩尔,做了王爷的入幕之宾。”白凤飞唇色苍白,苏格那一掌几乎没了力道,可让她不仅腹痛,心中更痛。

“哈哈,我不是贪财嘛,王爷出手阔绰,跟着他好处多着呢。”迎面已经看到侍卫,薛道明神色自如的说道。

“王爷能有神医相助,不知是祸是福。”白凤飞虽不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刚才苏格出手,薛道明完全可以先阻止,他却等着她受了一掌之后,才将苏格迷晕。

这种心思实在难测。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侍卫已经走到白凤飞面前,纷纷行礼,为首的那个侍卫见她脸色苍白,而碧云浑身泥泞,额上还渗着鲜血,急忙问道。

“教训奴才而已,”白凤飞脸上带着轻微的怒气,似乎懒得多说,挥了挥手,“这里没你们的事,别挡着道了。”

为首的侍卫眼光复杂,终于侧身让开,说道:“娘娘莫动了肝火,您今日的气色不好,属下去换太医…”

“不用。”白凤飞淡淡的打断他的话,脚步丝毫没有停留,从分开的侍卫中走了过去。

“头儿,不拦吗?”四人走出不远,一个侍卫低声问道。

“皇上有令,处处放行,只需保证娘娘安全。”为首的侍卫说道。

“你们这群笨蛋,怎么不早点过来?”白衣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恨恨的说道,“出事了吧?”

“是紫元大人命我们原地等候…”

“都乱套了,这宫中人多了是麻烦!”白衣担忧的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白凤飞,他很担心金轩遥会不会也发怒。

“皇上要不让我们轻举妄动。”紫元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凉凉的说道。

“可刚才…”白衣俊脸微红,扭过头去,闷闷的说道,“她差点就死了,皇上居然还能沉得住气,简直不可理喻…”

“别胡说,皇上也用心良苦。”紫元最不满白衣没大没小。

“怎么用心良苦了?我只看到小白…”

“小白?”紫元眉头一挑。

“…娘娘,我只看到苏格差点要了她和腹中龙子的命!皇上居然还优哉游哉,不准我们出面,太过分了!”白衣一时口快,差点当着侍卫们的面喊白凤飞为小白了。

“他许是想让娘娘认清自己的感情吧?或者…或者想知道娘娘心中到底有谁…”紫元摇了摇头,叹口气,“感情的事,果然复杂。明明是爱着,却又忍心见她被伤?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都是一群疯子。”白衣一转身,往前掠去,愤愤的说道,“无可救药的疯子,害得周围人跟着一起发疯!”

********

已经快行至宫门,却一路畅通,似乎没人敢拦皇后娘娘的大驾。

可白凤飞心中却隐隐担心起来,平静之下一定隐藏着危机。她担心,即使能出了宫门,他们也走不出皇城。

最后一道关卡,没有平时的侍卫,只有墨阳一人持剑而立。

“娘娘要出宫?”一贯冷冽的语气,一贯凌厉的眼神。

“是。”大雨落在身上,像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皇上有旨,今日所有人都可出宫,唯独皇后不可踏出这宫门一步。”墨阳一字一句的说道。

“谢主隆恩。”白凤飞一直绷紧的心放下几分,她不用再苦苦的擦侧,金轩遥已经知道一切,这样也好,不用她去多做解释,也不用提心吊胆的隐瞒。

“墨阳,能否让我和他们多言几句?”看了眼碧云,白凤飞问道。

墨阳不语,只是后退到三丈外。

“多谢。”白凤飞对着他抱拳说道,也不管在大雨中他是否能听到。

“碧云,你是留,还是走?”视线先落在碧云身上,白凤飞柔声问道。

碧云看了眼昏迷过去的苏格,咬着唇思忖片刻:“如果走,我要和王妃一起走。如果你不走,我要代替王爷守护着你。”

白凤飞心中又是一酸,伸手握住碧云的手,她也不愿她和苏格离去,摩尔如今是乱世,相比之下,至少在这里她还能尽一己之力保护她。

“神医,我有一些事情想问你,不知能否如实相告?”白凤飞侧过脸,看着薛道明。

“娘娘请讲。”薛神医精光四射的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阿烬身在何处?”白凤飞朱唇微启,问道。

她一见到薛道明,立刻想起展元承曾对她说阿烬当初救了苏格,找到神医的事情。

她上次与展元承一见,他说阿烬许久没有和他联系,那时她就隐隐担心起来。

“那个年轻人没有死。”薛道明呵呵一笑,说道。

“他现在身在何处?”白凤飞水润明亮的眸中,带着一丝逼迫,问道。

“好吧…”薛道明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他在王爷这里。”

白凤飞微微皱眉,她如今自身难保,怎么去救阿烬?

“神医可否看出我腹中的孩子…”知道阿烬或者就好,只要活着,她就会想方设法去救他。

“请恕老夫眼拙,”薛道明不等她说完,就说道,“只是娘娘小心,今日中了王爷一掌,又淋了这么久的雨,若是再心脉神伤,只怕这孩子受不住…”

薛道明点到即止,碧云却脸色煞白,急忙要拉白凤飞去宫门内无雨的地方。

“神医可知一种心痛之疾?”白凤飞见他不愿说,也不强问。

“心痛之疾?”薛道明微微摇头,“若是问病,需看到病人才能诊断。心痛之疾有许多种,我怎知娘娘说的是哪种?”

白凤飞问了许久,其实什么都没问出来,她知道眼前是个老狐狸,便不再浪费口舌,拿出一个长形的物体,指着宫门说道:“出去之后,若是有人阻拦或者追杀,你燃此信号,我定会想办法相救。”

那长形的东西是蓝枫制作成的一种彩弹,是给她的玩耍之物,夜晚绽放时,无比美丽。幸好她今日带在身边,可以当作信号,确保他们能平安出城。

“还有,日后万万不得再让他来…”

恨痴心

“这个…我无法做主。”薛道明看了眼身边的苏格,微微一笑,“不过会将此话传给王爷,这就告辞。”

白凤飞见他举步要走,突然伸手抓住苏格软软垂下的手。那只受了伤的手,上面斑斑点点都是淡淡的血迹,被雨水浸湿,像是被岁月斑驳了的陈旧痕迹。

如果可以,她宁愿眼前的男人只有野心和权欲。不曾尝过爱的甜蜜,他也不会如此痛苦。那个站在朝堂之上,言笑晏晏从容不迫意气风发的小王爷,已经被毁了。

“娘娘。”薛道明回身看了她一眼,“可还有什么话要嘱咐?”

如果可以,那就忘了她吧…忘记关于她的一切,最好再见时,犹如路人。

白凤飞黯然的松开手,摇了摇头:“你们走吧,尽快出城,不要耽搁。”

薛道明点头,白凤飞咬了咬唇,终于又说道:“他…他若是寂寞了,为他找些色艺双绝的女子,能忘记…能忘记最好。”

“王妃!”碧云拉了拉她的衣袖,哪有这样的女人,把自己的男人网其他女人身上推。

“他是缺少温暖的人,你们陪在他身边的人,请多给些关照…”她不愿苏格每日活在这样的痛苦中,他是固执又倔强的人,在她没有自由之前,不如忘记。

“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薛道明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走吧。”白凤飞转过身,看着越来越大的雨。

“告辞。”薛道明说完,已经带着苏格掠出几丈外。

“王妃…不,娘娘,您没事吧?”看见白凤飞煞白着脸,额上的冷汗迭出,碧瑶急忙为她擦着,担忧的问道。

“墨阳…墨阳…”白凤飞小腹绞痛,连声呼道。

“属下在。”一道黑影鬼魅般的掠到她面前,墨阳英挺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带我…带我面圣。”白凤飞深恐金轩遥在宫外痛下杀手,急急拽住他的衣袖说道。

“娘娘还是先去寝宫吧。”墨阳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躲过她的手,“太医已经在那候着了。”

一切,都在金轩遥的预算之中,甚至周全细心到安排事先安排好太医。

墨阳心性极高傲,普天之下,能让他出生入死的,也只有这个年轻的皇帝。他只服从金轩遥,不仅是因为他是帝王,更是因为他身上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光华。

“不行,我要面圣。”白凤飞抚了抚有些冰冷的额头,艰难的说道。

若是苏格宫外被诛,那她又何必放他出宫?苏格要死,也是宁愿死在她的手中。

而金轩遥高深莫测,谁知道他会不会已经在宫外安排好杀手,将苏格杀害。

“软轿很快就到,娘娘先休息一会。”墨阳神色不动,不卑不亢的说道。

“我要见金轩遥。”白凤飞深吸了口气,手抚着额头,眸中闪过一丝凌厉。

墨阳微微一怔,他平日最忙,与白凤飞接触也是最少,只知道她清和无争,整日自娱自乐,可从未见过她这种眼神。

后宫之主的眼神。

只是那一抹厉色,却让他想起金轩遥登基之时,徐徐巡视跪伏高呼的百官神态。

“娘娘稍候,容属下禀告皇上。”对视良久,墨阳终于移开眼神,衣袍一抖,已经没了人影。

“娘娘,您是不是腹痛?”碧瑶见她扶着墙,缓缓的瘫坐下去,急忙问道。

“没事。”白凤飞的眼前有些模糊,勉强笑道。因为孕中,她的小腹常常酸痛,可这次痛的太厉害,里面似乎有把利剑在搅动。

“娘娘,软轿来了。”见白凤飞脸色异常苍白,碧云慌忙握住她的冰冷的手说道。

“好。”白凤飞低低的说道,她好想睡觉,耳中一片轰鸣,睁不开眼睛,恶心的想吐。

绿影曾托碧瑶告诉她,有孕在身的时候,因为血都供给了胎儿,时常会昏厥,让她不要长久的行走站立。这次,似乎要昏晕了。

白凤飞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和指尖,想努力保持着清醒。看见黄顶软轿停在眼前,勉强起身,声音细如蚊蝇:“去皇上那里…”

接着,一头栽进软轿中,闭上眼睛,似乎是昏了过去。

********

暖湘宫外,一顶黄色软轿停下,金轩遥站在暖湘宫中的月阁上,眸光有些阴沉。

墨阳站在他的身边,一如既往的冷冽,像尊千年不化的冰。

看着两个丫鬟扶着白凤飞下了轿,他才转过身,闭上眼眸。

“真想杀了她。”不知是意指何人,金轩遥言语中带着一丝恨意。

“皇上,你只需一声令下,无人能活。”墨阳开口说道。

“头痛!”金轩遥有些烦躁的往楼下走去。

蓝枫也在一边,见金轩遥下了楼,用胳膊顶了顶墨阳,悄声说道:“老大想杀谁呀?”

“反正不是你。”墨阳也没好气的回答。

“会不会是那小白?”蓝枫与白衣一样,没有外人的时候,喜唤白凤飞为小白。

“哼,要是舍得杀,假山后就万箭穿心了。”墨阳更加没好气,“你和白衣注意些,人家是皇后娘娘,你以为是绿影紫元任你欺负?没大没小!”

蓝枫在墨阳身后做了个鬼脸,悻悻的跟在他身后,又问道:“你说老大表面上无所谓,心里是不是气疯了呀?当时可是蓝逸我们都看到了…唉,看到娘娘红杏出墙,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们的眼睛都挖下来泡酒…”

“你哪来那么多想法?”墨阳停下脚步,转过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很烦,知不知道?”

“我最讨厌死板的人。”蓝枫满脸的委屈,他就是因为想法多,所以才会创造很多好玩的东西,这明明是优点。

墨阳原本就冷冽的眼神一浓,蓝枫立刻识趣的闭嘴,双手合十举到鼻子上,一副知错的模样。好吧,他承认,他最害怕墨阳对他动武了。

而且墨阳还是那种根本不讲情面的人,无论私下请他喝了多少酒,该出手时,他还是不遗余力的出手。

下次兄弟们在一起吃饭,他一定不请这个冷面阎王。

心中嘀咕着,走下楼一抬眼,看见在曲廊中慢慢前行的金轩遥。

那曲廊的尽头就是暖湘宫的厢房,白凤飞如今正在里面。

“老大今天果然心情不好。”蓝逸看着那个孤傲挺拔的背影,摇着头说道。

“说了别没大没小!”墨阳浓眉微微皱起,呵斥道。

“谁说没大没小,老大不是大吗?”蓝逸也提不起精神来,低低的反驳道。

“皇上就是皇上,什么老大小白…”

“你自己不是也喊了。”蓝逸一脸无辜的说道。

“我…我是…”墨阳突然伸手,狠狠的往蓝逸额头上弹去,“给我走快点!再啰嗦这两天的任务都交给你去做!”

“好狠。”蓝逸侧头避过,苦着脸说道。

金轩遥在前面缓缓的走着,听到身后的打闹声,唇边浮起了一丝笑容,带着几丝怅然和落寞。

满是栀子香味的宫殿里,白凤飞连喝了三碗特制的汤药,腹中疼痛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连太医都有些惊奇,平日皇后娘娘最讨厌吃药,如今竟这么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