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里,莺莺理了理凌乱的头发退离床榻。裘郁倚靠在榻上捂嘴轻咳,他脸色苍白带着病态的虚弱,在莺莺从榻上爬起来的时候,他瞥了眼人一言未发上拉薄被,直接盖到了自己的下巴尖。

莺莺一懵,她想也不想就要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裘郁真是好深的心机,她明明是被他诓到榻上去的,而他这拉薄被的动作就好似是她非.礼了他!

裘郁眼皮也不抬一下,他将嫁祸进行到底,阴阳怪气道:“哪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冷了。”

这是夏季,就算还只是初夏,能有多冷?!!

自重生后,莺莺受到的污蔑和人品质疑也不少,她都可以淡然处理或是沉默以对,唯独在钦容面前,莺莺最受不得一丝一毫和男色有关的污蔑,这是前世她用血泪吸取的教训。

“你……”揪扯着衣裙正在再次反驳,莺莺一见钦容进来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钦容面色淡然,一身月华银纹绸缎俊美无双,看到莺莺他温和询问:“莺莺怎么在过来了?”

莺莺一看到他浑身都不自在,她站的笔直身体微僵,垂着脑袋道:“莺莺自知犯了错,太后让莺莺来看望裘公子。”

她特意加重了‘太后’两个字,意思是告诉钦容,她不是主动来找裘郁的,来这儿也只是奉命而行并没什么非分之想。

钦容也不知信没信,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莺莺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脸颊上,不安抬起了头。目光相对的瞬间,两人一个瑟缩一个眸光清明,在莺莺逃避性别过头时,钦容抬手触上她的发顶,在她发上摘落一片绿叶。

……这应该是她爬墙的时候,不小心落到发上的,裘郁明明看得到却不告诉!

生怕钦容猜到她是偷偷摸摸进来的,莺莺慌张从怀中掏出一叠白纸,塞到裘郁手中道:“这是我受罚期间为你抄的佛经,还望裘小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记仇,莺莺也在这里祝您长命百岁,身体早日恢复健康。”

不算薄的一叠纸,因莺莺抽手太快,有几张落到了地上。

裘郁懒散扫了眼,在看清纸张上的字时呵笑了一声,眸中的嘲讽毫不掩饰:“顾小姐好字。”

要不是顾莺莺提前告知这是她为他抄的佛经,裘郁还当顾莺莺这是写来骂他的。

钦容就站在榻边,目光一垂就能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纸张。见顾莺莺咬着唇瓣可怜巴巴想反驳又无话可说,他俯身捡起地上的佛经,看了眼上面的字后勾唇安抚:“莺莺顽劣,能为你耐着性子抄这么多佛经实属不易,看来是真的诚心悔过。”

莺莺还是觉得钦容话里有话,她看了裘郁一眼把心一横,怯生生补充:“其实……这都是太后娘娘让莺莺抄的。”

同裘郁修补隔阂什么的随时都可以,但她定不能让钦容误会她对别的男人有意思,尤其是裘郁!

前世,裘郁陷害她后钦容把她抱回房间,他虽未表现出生气的模样,但在亲吻莺莺时力道明显重了。

莺莺那时已经对钦容产生畏惧,她抽抽搭搭窝在他怀中委屈的厉害,别开脑袋不让他继续亲自己,她抽着鼻子小声解释:“我没勾.引他,是他先对我笑的。”

钦容身形高大轻松将人罩在怀中,他捧着莺莺的脸颊低眸看着她,很温柔询问:“那你有没有亲近他?”

莺莺不懂,眨了眨无辜的眼眸看着压在她上方的人。

钦容沉沉一笑,吻上她的眼睛声音压得很低:“——就是这样。”

莺莺最无惧嚣张的那段时间,在纠缠钦容时曾对钦容说过,她最喜欢裘郁笑起来的那双眼睛。随着钦容的唇瓣贴在她的眼睛上,莺莺莫名就想起自己当初说过的话,她慌张摇了摇头,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我没有。”

她想说她没有同裘郁那么亲近,也没机会这么亲近。只是话到嘴边,她的脸颊传来痒痒的摩擦感,莺莺小巧的脸颊陷入钦容的掌心,钦容勾着撩人的尾音诱.哄着她:“那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莺莺撒谎说什么也没干,钦容一眼看穿,柔和擦了擦她的唇瓣低语:“莺莺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说谎的孩子是要受罚的。”

要是莺莺足够聪明胆大,那个时候她就应该咬死自己什么都没做坚定谎言。可莺莺还是那个蠢莺莺,被钦容稍微一诱.哄威胁就没了理智,她大脑一片空白,抽抽搭搭带着哭音:“我就……就拉了拉他的袖子。”

“嗯,还有呢?”

莺莺不想说,但又怕钦容看穿会罚她,咬了咬唇,她就将脸埋到他的怀中怯生生道:“还就……摸了下他的脸。”

裘郁因常年病弱,皮肤奶白带着瓷感。钦容成太子后,裘郁作为他的左膀右臂摇身一变成了权臣,当他锦衣玉冠披着紫金裘对着莺莺温声细语时,莺莺做不到面不改色,一时受了蛊惑才会摸他的脸颊。

她承认她后悔了,尤其是当她承认自己碰了裘郁的脸,钦容沉默后莺莺愈加后悔害怕。

窝在钦容怀中不停的抽泣拱动,莺莺一遍遍软声说着自己错了。钦容沉默抚顺过她的背,在莺莺的瑟缩中,他将唇瓣贴在她的耳畔磁性低语:“错了就要受罚呢。”

“既然是莺莺这双手犯了错,孤帮莺莺把它们绑起来好不好?”

钦容与外表性子完全不符的,就是他在榻上的强势霸道。莺莺最初对钦容的怕就是来源于床榻,那日钦容虽没表现出半分愤怒,也未曾训斥打骂过莺莺,但莺莺确确实实是被他的‘温柔’折磨怕了。

后来她手腕发麻被磨出红痕,小脾气上来就避开钦容的亲吻,垂着湿漉漉的眼睫抵抗道:“错的又不是我一人,明明是裘郁先勾.引的我,你为何不去罚他!”

当时钦容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他低笑着将她搂入怀中,抱得紧紧的、用最温柔的声音道:“莺莺让他看到就是最大的错。”

“孤也有错,孤错在不该让你见到除孤以外的男人。”

裘郁那张脸,就这么让你架不住诱.惑么?

“……”

“莺莺。”

“莺莺?”

钦容连续叫了莺莺两遍她才回神,他弯唇笑起来嗓音微轻:“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莺莺这才发现自己盯着裘郁看了许久,而裘郁紧抿着唇瓣脸色很不好看。

“没、没什么。”忽然唇瓣发干浑身燥热,突兀回忆起前世的莺莺不太舒服,她往后退了步想要离裘郁远点,“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钦容闻言将手中的纸放到桌上,“一起走罢。”

他本就是顺道来看看裘郁,见他还有精力同莺莺斗嘴,想来病好的差不多了。

莺莺本还想拒绝,但钦容已先她一步开了房门。烦闷揪了揪自己的衣袖,莺莺正要跟上,走至门边的钦容脚步一停忽然开口:“你这院子未免太过冷清,就算喜静,院中也该适当余下两人看守。”

莺莺一怔,心中有种不好的猜测,下意识看向裘郁。

阳光洒入内室,裘郁靠在榻头微垂着头,听到钦容的话他长睫微颤抬起目光,眸底幽暗暗的有些阴郁。

“多谢殿下提醒。”

他将目光落到莺莺身上,一字一句哑声缓慢:“怀淇今晚就派人来院中守着。”

怀淇是裘郁的表字,他与钦容自幼熟知关系亲密。

不知是不是今日的阳光太盛,莺莺总觉得裘郁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

.

莺莺是爬墙进来的,她原本也该爬墙出去,却因为钦容的缘故不得不走正门。

当管家看到莺莺是从自家公子院中出来时,那表情别提多惊悚诧异了,不过碍于钦容在她身旁,所以管家行了礼并未开口询问。

一路从裘府出来,莺莺垂头挡脸生怕与裘安安撞见,好在她将好运进行到底,除了遇到管家再无其他惊险。

钦容的马车就停在裘府大门,一从裘府出来,莺莺赶紧找了借口:“天色不早了,三哥哥还是快些回宫吧。”

她想趁机开溜,不曾想才迈了一步就被钦容抓住手腕。

“走罢,先送你回去。”

“……不用。”莺莺觉得是真没必要。

皇城第一大道又称为官街,这一处住的大多都是官员。越是品级高的官员,府宅越是靠近皇宫,裘府和顾府又都是尚书府,两家虽不是邻居但靠的不算远,莺莺自己从闹市穿过去走一刻钟就能回去。

她不想让钦容送,纯属就是想离这个男人远一点,但钦容显然没这个意识,他拉着莺莺的手不让她逃,只当她是不想回家又要去别处顽。

“才刚刚受完罚,这几天你莫要顽皮,在家安心习字也好。”

顾莺莺也挺不解的,明明钦容没有强制命令她,但他温润柔和的态度就是让人找不到借口拒绝。

无奈随着钦容上了马车,莺莺乖巧坐在车厢一角。她将额头抵在木窗上,仔细算了算日子,她忽然想到很快又是一个七日之期了,上一次她因为钦容割伤了手蒙混过去,这一次她可如何是好?

没忍住朝钦容看去,她看到钦容端坐在一旁正在沏茶,男人眉目如画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察觉到莺莺的视线,他抬眸看来,轻压袖子端起玉茶盏问:“要喝吗?”

莺莺刚刚有看到钦容用这个玉盏。

摇了摇头,她吸了口车厢内的浅淡熏香。这香气混合着茶香极为好闻,莺莺莫名就有些睁不开眼。

“好香啊,”为了集中注意力,莺莺喃喃开了口。

眼睛闭上睁开再闭上,迷迷糊糊再一次睁开,听着车窗外的人流声莺莺越来越提不起精神。最后一次强撑着睁开眼,她看到月华绸缎的男子斜靠着榻上正闭目养神,莺莺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在马车的晃动下彻底失去意识。

在她软软倒在榻上时,一旁的钦容缓缓睁开眼眸。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满满一章的三哥哥!

莺莺:你们的快乐建议在我的恐惧上QAQ。

坏嘤嘤:我才是真丢人。

第11章 囚〇十一天

车厢的熏香中混合着异域狐尾草,闻者昏昏欲睡容易陷入昏迷。

莺莺倒在榻上时刚好枕在钦容的腿弯,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声,钦容覆手罩住莺莺的眼睛,掌心中的长睫乖巧阖着,只会偶尔微颤。

等了片刻,钦容拢了拢衣袖优雅起身。车厢内的熏香已经很浓郁了,他执起玉茶盏随手浇熄香炉,伴随着香炉传出的呲啦声,钦容扭头看向莺莺。

莺莺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钦容的马车上睡得这么香。梦中她处身在白茫茫的世界中,身体随风漂浮着,就好似回归了本体。她不会想到,在她昏睡时钦容将她的脸颊仔仔细细抚.摸了一遍,细致的像是在观赏美玉。

然而钦容不是在欣赏美玉,他是在寻找‘瑕疵’,找一处可以揭开这张面具的细纹,只是他并没有找到。

“果然是真的。”钦容低喃了一声,他将莺莺的头放到自己膝上,手掌触在她脸颊低眸靠她极近。

眼前的莺莺并不是贴着人.皮.面具的假莺莺,钦容对此并不意外。修长的指沿着莺莺的眼睛游移到唇瓣,钦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将人打横抱起,让她靠在自己的怀抱中。

早年间,莺莺住在顾皇后宫里时曾半夜爬过钦容的榻。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告诉钦容她做了噩梦不敢独睡,还是少年的钦容觉得又荒唐又好笑,好脾气的只是将人拎下床榻。

那晚顾莺莺赖在他房中执意不肯走,她跪坐在地上揉着眼睛,衣衫不整领口歪斜,钦容借着月光看到她肩膀上有一颗鲜艳欲滴的红痣。

——就在她的右肩。

钦容没有丝毫犹豫,搂着莺莺直接将她的衣领拉到肩膀下,在看到那颗殷红小巧的红痣时,钦容顿了两秒覆手摸上,他怀中的莺莺应该是觉得痒了,身子一歪把脸埋在了钦容的颈窝。

“……”

当马车晃晃悠悠停在街口时,莺莺的衣衫已经被钦容整理好。

车厢外赶车的侍卫压低声音:“殿下,顾府到了。”

钦容应了一声,低眸扫了眼怀中沉睡的姑娘,他并未将人喊醒。木窗开了条缝隙,丝丝的风钻进来冲散浓郁的熏香,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中不知过了多久,莺莺睫毛动了动总算有转醒的迹象。

“唔……”身体蜷缩了太久,莺莺还没睁眼就发出一声嘤.咛。

脖下枕着的东西极为舒适,莺莺鼻息间萦绕着好闻的雅香,动了动脑袋,她觉得脸上好似罩着什么东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莺莺原本还不太清醒,但在看清眼前的人时直接吓醒了。

舒适的车厢内挂着碧玉珠帘,莺莺睁开眼入目的就是雕花车顶以及钦容的俊颜,他阖着眼眸斜靠在榻上,一只手撑着额一只手覆在莺莺的脸颊,而莺莺本人……

就窝在他的膝盖上。

一连串的我是谁、我在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在脑海中乱窜,莺莺不等想明白蹭的从钦容腿上爬了起来。

因动作太激动,她不小心打翻案几上的茶盏,听到车内动静的侍卫迅速握剑,警惕喊了声:“主子?”

钦容闻声睁开眼睛,望着车内的狼藉,他坐直身体回了句‘无事’,莺莺缩在角落手足无措,险些一句‘太子哥哥’出口,‘太’字才发音转口就改成,“三哥哥。”

钦容淡声应着捡起地上的茶盏,他先一步莺莺开口:“看你睡得香甜,就没忍心叫醒你。”

莺莺质疑的话忽然不知怎么问了。除了想不通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她还不明白自己睡着后怎么就爬到了钦容腿上,不过鉴于她前世多次睡着都会拱入钦容怀中,这个疑问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问。

“谢谢三哥哥送我回来。”好在已经到自家门口了,莺莺借口开溜,因逃得太慌踩到裙子险些摔下马车。

赶车的侍卫看不下去扶了她一把,莺莺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回了句:“谢谢。”

侍卫满眼震惊,下意识看向自家主子。

什么时候,蛮横无礼的顾家小姐,也会对人说‘谢’字了?

“……”

莺莺回到顾府时天都暗了。

在马车里睡了太久,这导致莺莺晚上没了睡意。打发晓黛早早回去休息,她托腮趴伏在窗台上,对于下午的事还是满心疑惑。

她怎么就在马车上睡着了呢?还是在钦容的马车上!

莺莺望着天上的明月出神,她隐约记起自己在睡前闻到浓郁的熏香,一种不好的猜测浮上心头,她压着声音试探喊着:“系统?”

“002号系统?”

自莺莺答应考虑系统的任务后,系统安安静静再也出过声。随着莺莺的呼喊,粗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宿主考虑好了?】

莺莺被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她恼怒道:“你能不能不要用顾爹爹的声音。”

这个系统每次出现都能带给莺莺惊吓,她顿了顿提意见:“你还是用小孩子的声音吧。”

系统闻言改了声音,莺莺询问:“既然你和我意识共存,那你知不知下午我在马车上睡着后,钦容都做了什么?”

钦容城府深喜怒不行于色,莺莺有理由怀疑她下午的睡着不是意外,很大可能就是钦容做了手脚。

软软的小奶音叹了口气,系统用着小孩子的声音回:【宿主也说了是意识共存,你都睡着了,我又怎么可能接收到外界的信号。】

得不到答案莺莺没了头绪,她很是不解,“那你除了能和我对话还有什么用处?”

【当然有。】

系统抓住机会蛊.惑莺莺,不惜又把声音变成钦容的。低柔缠绵的声音似贴在她耳边,莺莺听到系统说:【只要你接受任务,碎片收集的越多我的用处也就越大。】

莺莺一听到钦容的声音就捂耳朵,“你再用他的声音我就不理你了!”

一个是她心中最想要的东西,一个是她最渴望的自由快乐,莺莺还是没考虑好要不要接受任务,毕竟两者二选一,无论她选什么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正同系统拌嘴,有什么东西朝莺莺砸来,她吃痛捂住额头后退,顺着大敞的窗户只见一道黑影略过。

“那是什么?”莺莺茫然,有一瞬间还以为是刺客。

匆匆关了窗户,莺莺正要唤晓黛过来看看,忽然发现地上出现了一团黑色布袋,她谨慎研究了下才把布袋拆开,只见里面包裹着一张纸,展开后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大字:

【明日午时,景和酒楼天字号。】落款是:景四。

景是北域国的帝姓,毫无疑问这个四代表的是排行。景四,指的也就是宫里的四皇子,四皇子是——

兆时太子。

.

在莺莺的计划中,她本是要在佛堂罚跪完后闭门不出,坐实自己落水后改了性子。

她又怎能料想到呢?兆时太子竟然把情人喃下到了她的身上,想到很快就是七日之期,莺莺想或许是兆时太子找到了解毒的法子,只能如期赴约。

莺莺作为皇城出名的恶霸,她这张脸几乎人人认识。为了不引人注目,莺莺戴了帏帽独自出门,到了酒楼门前她脚步停了停,仰头望向某个房间。

景和酒楼奢侈花样多,向来是权贵公子哥们的聚集地。莺莺前世只从兆时太子口中得知这家酒楼是皇家产业,却不曾想到这酒楼的后台竟然是武成帝。

前世,她在这家酒楼中调.戏纠缠过多家公子哥,裘郁就是她从这家酒楼绑走的,莺莺重生醒来捆绑着钦容的酒楼也是这家。

恍如隔日,莺莺至今还记得自己重生后对着钦容喊‘太子哥哥’的模样。

“客官里面请!”

调整好情绪,莺莺径自上了二楼天字间,推门进去时兆时太子已经在了,他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玩着一柄匕首,看到莺莺他挑了挑眉,“孤可算把你盼来了。”

莺莺的视线越过兆时看到了他对面的人,男人趴伏在桌上看不清面容,只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暴.露在视线下,莺莺盯着那只手越看越觉得熟悉,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那是谁?”

“还能是谁。”兆时啧了声起身把人拉近屋。

朝着男人的肩膀轻轻一推,男人的身体轻晃露出侧颜,莺莺在看清那张如玉的侧颜时惊得张大嘴巴,她‘你’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话:“你把钦容怎么了?”

不是别人,眼前趴伏在桌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就是钦容!

“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兆时太子不解莺莺害怕什么,他满不在意道:“放心吧,整个二楼都是孤的人。孤还没找到情人喃的解药,这不想着七日之期马上就到了,就只能先帮你弄点血。”

兆时太子所谓的先帮她弄点血,就是设局把钦容约出来再把人弄晕,然后趁机在他身上划个伤口放血。

莺莺想不出兆时这个智商是怎么在太子之位待这么多年的,眼看着兆时拿着匕首要往钦容手腕上割,她慌忙把人拦住,“你想过你一会儿怎么解释吗?”

兆时不耐烦,“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只是把人弄晕要了点血,又不是要陷害他杀他。“不过就是让他睡了一觉,孤是太子,他就算有疑虑难不成还要当面质问孤?”

动了动手腕,见莺莺抱着他的手臂还是不撒手,兆时无奈把匕首塞到她的手中,“成成成,孤不动手了。”

他只当莺莺是舍不得钦容受伤,“知道你宝贝他,你自己来还不成么。”

莺莺握着匕首半天没动,仔细想了想,兆时这个主意虽无脑但却是眼下最有用的了。她还不想暴.露自己中了情人喃,眼看着明日就是七日之期,莺莺犹豫着握住钦容的手,她想着不然就偷偷划一道?

她就只划小小一道伤口。

莺莺下了决定,就在她颤巍巍将刀尖贴到钦容的指腹上时,却不知原本空无一人的长廊跪了一地的人。武成帝与随行的几名官员就站在大门口听着,二人毫不知情,兆时甚至还出声嘲笑莺莺:“若不是亲眼见过你强绑三皇兄,孤都怀疑你这会儿是在怕他。”

砰——

忍无可忍的武成帝一脚踹开房门,他怕他再听下去会被这逆子气死。

作者有话要说:莺莺: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只要做了坏事就一定会被发现!

第12章 囚〇十二天

武成帝向来有微服出访的习惯。

今日得空,随行的裘尚书在景和酒楼设席,不曾想整个二楼竟被人包了下来。

景和酒楼建在皇城最繁华的闹市区,招待的也多是权富。除了少数的皇亲贵胄,大多数官家子弟并不知景和酒楼背后的主子是谁。

在这里,并不是有钱有权能包楼的,武成帝好奇是哪家公子如此‘财大气粗’,不曾想在二楼看到了太子身边的随从,更想不到能在房门口听到如此荒唐事。

“把他二人给朕绑起来!”帝王一怒,所有人都跟着颤一颤。

随行的官员中有顾明致,这会儿他面子上也挂不住,狠狠瞪了莺莺一眼赶紧跪下:“陛下息怒,都怪老臣教导无方。”

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自己家的女儿,这会儿没别的大臣在也就算了,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顾明致就算同武成帝平日关系再好也无法开口求情。

门外的护卫迅速进来绑了莺莺,在钳制住兆时太子时,护卫犹豫了下,武成帝见状马上训斥:“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个逆子给朕绑起来!”

莺莺手中的匕首早就掉到了地上,她同兆时太子被绑的结结实实,还被按头跪在了地上。除了顾明致和裘德丰,其他官员大气不敢喘一下。

裘尚书因为自家儿子的事儿已经和顾家有了嫌隙,这会他自然不可能帮顾明致说话。他走到钦容面前,躬着身子检查一番,低声对武成帝汇报:“陛下,三殿下他……晕过去了。”

武成帝闻言上前,拍了拍自家老三的脸颊没能将人唤醒,想到自己刚才在门外听到的话,他突兀一脚踹向兆时。

“你这个逆子,强绑皇兄设局迷晕,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武成帝皇位得来的不易,当上太子时曾多次遭到兄弟残害险些丧命,最容不下手足相残。可以说,兆时太子今日的行为是触碰到武成帝的逆鳞了,他踹向兆时的那一脚力道很重,直接把人踹倒了。

“陛下息怒啊!”几名官员见状纷纷下跪。

莺莺感觉武成帝似看了自己一眼,肩膀抖了抖紧张的低下头。

她活了两世,还从未见过武成帝在她面前发这么大的火。因她出生祥瑞又得钦天监秘密批了天命,所以极为信命的武成帝对她一向纵容,哪怕她前世算计逼迫了他家老三,武成帝对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赐了婚书。

与她前世的孽事比起来,她应该……不会被踹吧。

莺莺吃不准武成帝的心思,只能用她前世求饶那一套。抽了抽鼻子,莺莺双眸含了泪怯生生看向武成帝,磕了个头示弱道:“求陛下息怒,莺莺知错了!”

“你是该知错!”武成帝扫了她一眼语气泛冷,倒没有动手的意思。

双手负在身后,武成帝等了一会儿不见钦容醒来,在得知钦容只是中了迷.药后,直接派人将莺莺和兆时押回了宫。

这次武成帝是真的动了怒,直接下令打了兆时四十大板,可能念及莺莺不是‘主犯’又是个姑娘,武成帝让嬷嬷打了她二十大板,之后又将他们二人赶去佛堂跪着。

“……”

深夜,佛堂烛火明亮不时传来弱弱的哼唧声。

莺莺同兆时太子并排跪着,她发现自己还是没能逃过被打二十大板的命运。臀部还火辣辣疼着,莺莺挪动了下跪着的姿势,身旁兆时太子还在哼唧着,不停动来动去。

“疼死孤了。”兆时抽着气,不时用手去揉。

他那四十大板是武成帝身边的宦官打的,得了武成帝的命令下手并不留情。莺莺倒没兆时疼的那般难忍,她垂着眸忧虑即将发作的情人喃,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可能是过于无聊,兆时太子戳了戳莺莺想让她陪自己说话,莺莺被他戳的往旁边躲了躲,没抬头搭理他。

“你不会是生孤的气了吧?”兆时同莺莺性子差不多,也是个没多少心肝的人。

他委屈道:“孤要不是为了你也不会被父皇打,就算是孤先下错的情人喃,可这毒是你给孤的没错吧?”

“这件事孤到现在都没告诉过父皇呢。”

莺莺被他气到,张口就怼:“那你去说啊。”反正兆时当时在酒楼什么话都说了,武成帝只要不傻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兆时一听就火了,他身为太子最好面子,当即就大声:“你这是什么破态度!”

“你给孤等着,孤天亮就给找父皇!”

莺莺别开头没再搭理他,除了钦容她还没几个害怕的人。

就算这一世她性子改了,但该有的小脾气还是在。

前世,就算她被锁入金殿,偶尔气不顺也会对钦容发火。不得不说钦容的脾气是真的无人能及,无论莺莺同他闹得多凶多没理,这男人都温温和和不为所动,等莺莺闹不动了,他再把人捞入怀中哄,偶尔还能低笑出声。

一想到这个男人,莺莺的心忽然紧缩。

微微的眩晕感袭来,她知道这是情人喃发作的前兆。因这疼痛,倒是让莺莺清醒了不少,她仔细想着兆时说的话,发现他并没有说错。

若是当初她不让兆时给钦容下毒,又怎么闹出今日这么多事?归根结底,恶源还是在她。

“……兆时。”莺莺叹了口气,决定主动求和。

她以前也会喊兆时‘太子哥哥’,但自重生后这个称呼就喊不出来了。平日里也没少直呼他的名字,莺莺软着声音道:“你说的对,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

兆时太子紧绷着身子,还当莺莺会说出什么恶狠狠的示威。二人相识这么久,兆时还是第一次见她服软,他懵了下,接着干咳着也没再计较:“你、你知错了就好,反正事已成定局,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莺莺轻应了声,感觉心口的刺痛消停了些,但是眩晕感还在。

兆时扭头看了眼莺莺,只见她整个人蔫蔫儿的没什么精神。平日里他几乎不把莺莺当姑娘看,今日他们二人跪在一处,烛火下莺莺皮肤暖白看起来又嫩又软,整个人也很小巧堪堪到他肩膀,没有半分杀伤力。

盯着莺莺看了一会儿,兆时见莺莺垂着脑袋捂了捂心口,他主动开口:“你怎么了?”

很快就想到了七日之期,兆时瞬间有些无措,啧了声他没了主意:“你这毒该是明日才会发作吧?今晚应该无事?”

莺莺软趴趴‘嗯’了一声,其实只要到了子时,她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只是她懒得告诉兆时了,毕竟说了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兆时松了口气信以为真,他承诺道:“你放心,等天一亮孤马上想办法,就算派人去刺杀钦容,孤也一定帮你弄到他的血。”

兆时性子傲又不是什么高智商,却一直和钦容不太对付。眼看着钦容日益比他受宠,好面子的兆时不是感受不到危机,背地里没少对钦容使绊子。他前世是个什么结局莺莺不太清楚,毕竟她成了太子妃后被钦容钳制了太多,很多事情钦容并不让她知晓。

两人再怎么说也有一层伪血缘在,相识多年莺莺不想让他同自己一样下场凄惨,于是就出声提醒:“你别再对三哥哥使绊子作对了。”

反正无论你怎么斗,最终都不会斗过钦容。

不是莺莺多疑,她是真觉得白天的局面像钦容一手设计出来的。那个男人怎么可能对兆时太子没防备,依她对钦容的了解,他能被兆时迷.晕实在说不过去。

兆时大大咧咧没听出莺莺的话外意,他只当莺莺是被吓怕了,出声安慰着:“你放心,这次孤一定万分谨慎,不会再出问题。”

莺莺对他还真放不了心。

景兆时是自出生就被封为太子的,说起来他能当上太子不是因为他多精明能干,只是因为他生母是宠妃宝霞贵妃。

或许武成帝也没想到,当年他宠爱的聪明贵妃,竟会生出个纨绔草包太子。随着兆时太子年岁越长,他越是能突出钦容的优秀才干,时至今日,武成帝已经有废太子的念头了。

莺莺知道这皇位将来一定是钦容的,她只想让兆时少作些死,或许钦容还能放他一马。

“……”

夜越来越深了,伴随着几盏烛火的熄灭,熬不住的兆时已经歪着头睡着。

莺莺因为心口时隐时现的疼痛睡不着觉,她听着身侧的呼吸声仰头看着佛像,几盏蜡烛摇曳忽然无故熄灭。莺莺愣了愣感受到风流,扭头就看到有人推门进来。

月白的衣摆轻晃,来人周身覆着阴影如同鬼魅,一时间面容难以看清。

在莺莺睁大的双眸下,他蹲下身用手捂住莺莺的口鼻,接着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在兆时鼻间晃了晃。

啪——

莺莺睫毛颤抖的厉害,眼睁睁看着兆时太子倒在地上没了意识。呼吸小心翼翼喷洒在男人掌心,直到他撤了手,莺莺才吞了吞口水喊人:“三、三哥哥。”

暗影被层层剥离,露出一张温雅俊美的面容。此时深夜出现在这里的人,正是钦容。

作者有话要说:莺莺:emmmmm忽然无言。

第13章 囚〇十三天

原本明亮的佛堂,忽然暗了几分。

莺莺跪在地上整个人被钦容的身影覆盖,莫名的压迫感袭来,让她暗暗抓紧了衣袖。

“三哥哥……”她小声喊着人,尾音颤颤眸中的水光也跟着颤,对于钦容的出现很是惊讶。

不管钦容有没有被兆时迷.晕,想来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一切。莺莺张口刚要解释什么,钦容单指抵在她的唇上,直接将她的话拦在口中。

“嘘——”钦容声音轻轻的。

他朝兆时看去一眼,靠近莺莺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在她耳畔说话:“莺莺小点声音,三哥哥不能被发现。”

热气喷洒在莺莺耳垂,痒痒暖暖的触感让她无可控制红了耳朵。轻轻点了点头,她忘了二人此时的距离有多贴近,轻动间耳垂擦过钦容的唇瓣,激得她仓促抬头去看钦容。

“三哥哥,我、白日……”赶紧往一侧躲了躲,莺莺结结巴巴想要解释白天的事情。

她总是如此,一旦靠近钦容就手足无措智商下降,这个男人好似生来就是来克她的。对上钦容深邃的眸光,她更是紧张到说不出完整的话,钦容低低一笑去揉她的额头,安抚着道:“乖不怕,三哥哥都知道了。”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知道了,莺莺才怕。

目前摆在眼前的证据是:她为了得到钦容下.毒不成反中毒,又伙同兆时太子迷.晕他取血。就算这不是莺莺的本意,但谁知道钦容心里会怎么想她。

钦容将情绪掩饰的很好,好似并没有责怪莺莺的意思。他只是轻叹着气将莺莺的脑袋压入自己怀中,柔和低语:“看你近日的表现三哥哥还当你长大了,没想到还是小孩子心性。”

“给三哥哥下毒,这种招数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莺莺被迫窝在他的怀中,呼吸着他身上轻轻浅浅的雅香,轻揪着他的衣摆没敢回答。

前世,钦容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莺莺直勾勾盯着他那张脸看恨不能将他扑倒,那时她毫无城府如实回答:“莺莺太喜欢三哥哥了,莺莺想让三哥哥眼里心里只看着莺莺一人。”

“如果能把三哥哥藏起来就好了,你中了毒又离不开我,这样你就只属于莺莺了。”

如今回想起来,莺莺觉得就是她说的这番话给了钦容灵感,后来她没能控制钦容,倒是让钦容给她喂了毒锁入了金殿里。她最初想怎么对付的钦容,后来钦容就怎么对付的她。

“怎么不说话?”良久听不到怀中人回应,钦容低眸见她似在出神,挠小猫似的挠了挠她的下巴。

莺莺回过神来用头蹭了蹭他的衣服,避重就轻软着声音道歉:“莺莺知道错了。”

她这不已经遭到报应了么。

隐约的疼痛越来越浓烈,莺莺身体越来越虚弱出了冷汗,眩晕感让她意识不清。

这种过分熟悉的感觉总会让她想起前世的金殿,情人喃发作起来磨人,莺莺没有钦容那般强大到近乎变态的自制力。无论她咬牙怎么隐忍,最后都会蹭到钦容身上求饶,身上的刺也是被他这么拔光的。

“莺莺?”感觉怀中的人拱动不安,钦容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莺莺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她一会儿觉得自己重回了金殿,一会儿又能想起自己是重生了。再一次重归金殿,年轻的帝王撑额看着脚边的人,慵懒沙哑着开口:“莺莺知道错了吗?”

莺莺趴伏到他的膝上,手指揪扯着他龙袍上的金线绣龙。唇瓣咬了又咬,她唔了声抽泣:“莺莺知道错了。”

那只手总算落到她的颊上,莺莺抓住想要去咬,不等触碰到他已撤离。

钦容轻轻点过她的唇瓣,微微倾身问她:“莺莺说说自己哪里错了?”

“不该……动手伤人,不该想方设法去见哥哥,更不该求哥哥把莺莺藏起来。”

声音凉了分,钦容低笑着缓缓:“孤倒不知,你还想存了逃跑的心思。”

一句话把莺莺打回谷底,她睁着泪眸愣愣看向金椅上的男人。男人依旧是那副温润柔和的姿态,许是见莺莺哭的太可怜了,他将人抱起放在膝上,指腹点在莺莺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