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那些臭老爷们儿舍得!
但答都答应了,想想李家也是要脸的人家,总不至于把她儿子打断了胳膊腿吧?
还有,再怎么说也受了人家的恩呢,打打就打打吧,反正他也皮实!
于是晏衡刚进门就被勒令着明儿带着礼上李家去一趟。
他们倒是个个都觉得被李南风打一顿没什么要紧,不过是小姑娘气性高要撒撒火,哄一哄,却哪里知道她壳子里早就换了瓤,哪里还是什么未曾世事的小姑娘?
晏衡知道这层却不能往外说,心内越发憋屈。
到这份上,也不能不去,一早起来用罢早饭,便就怏怏带着阿蛮往李家来。
门房看到他没认出来,听说了名头才愣了一下,进内通报。
李南风硬生生趴了半夜,醒来活动了会儿,又趴着迷糊睡到了早上。
金瓶在跟前,恰到时候地捧来水盆帕子,亲自侍候洗漱。
李南风也不吭声,跟具没有感情的木头一样行事。
她倒不是被打怂了,只是觉得眼前这困境需要改变。
虽说她跟李夫人这恩怨没法儿化解,但也不能总这么下去,难不成她还真耗上半辈子来跟她消磨不成?
可她再怎么冷酷都好,血缘割不断,这个家也不能分裂,真若不顾一切闹翻是不可能的。
“穷”则思变啊……
“姑娘别在心里恼,你这不哭不闹的,让人害怕。”
她兀自琢磨着,金瓶却担忧地劝起她来。
李南风定眼瞧她半晌:“你怎么来了?”
金瓶回道:“奴婢早上说来看看姑娘,太太没说什么。姑娘别恼太太,太太真的也是为了姑娘好。就是有时候话不中听了些。”
这话李南风耳朵都快听出了茧子。
她放了碗,匍伏回了枕上:“知道了。”
金瓶无奈,轻手轻脚出了去。
刚到门下,有丫鬟匆匆来了。她问道:“什么事?”
“靖王世子求见姑娘,说是奉咱们老爷和王爷的命令来的。”
金瓶可不知道当中内情,只知道李南风跟晏衡自打了那一架,已经势同水火,不知这晏世子又来干什么?
但人都上门来了,怎么着也得说声。
折回房里,躬着腰往隆起的那团被褥上戳了戳,说道:“靖王世子求见姑娘,说是奉命前来,姑娘要是不想见,奴婢帮您去推了他。”
李南风蒙着被子就是打算图个清静,金瓶戳上来的当口她已预备着借势撒个火。
等到听完她这番话,那支起的身子停在半路,半刻,被子一甩露出头来:“谁来了?”
金瓶一顿,有不好预感。
“这竖子果然来了?”不等她答话,李南风已经坐了起来。
昨夜大夫走后,李勤李舒他们都来了,满屋子人不便说话,后来安静下来却已经天色不早,她也忘了跟李存睿打听跟靖王谈判结果。
丫鬟们说他奉命而来,这若不是李存睿给谈稳当了,还能是什么?!
太好了……
原来是这倒霉家伙来了!
“去把花厅收拾收拾!”
说着她掀被下了地,动作那样麻利,令金瓶简直都有她还能随时再扛三百板子的错觉!
“姑娘!”金瓶上前劝阻。
她也是嘴贱!都已经知道这俩不对付,居然还敢前来通报!
昨日李夫人下手这样狠,照李南风之前那吃不得亏的性子,必然是憋了一肚子火的。
眼下对头送上门来,她这万一要是按捺仓不住,岂非后果不堪设想!
“你慌什么?”李姑娘迅速地对镜梳妆更衣,因疼痛脸都扯得歪牙咧嘴也没阻住她尽快出门的欲望,“靖王世子来拜访,我怎么能不出面接待呢?
“太太最是个知礼数讲规矩的人,她一定不会阻拦我去见客的。”
“姑娘,方才太太受邀去宋国公府上拜访了。”
梧桐到底是她的人,即便金瓶怒眼瞪过来,也还是梗着脖子告诉了。
“那还等什么!”
李南风说着,接而一步一挪地出了门。
金瓶无话可说,气成了鼓眼青蛙随在她身后。
……
晏衡等了半晌,也没见有人出来,正想着还不来就打道回府,这会儿却有管家走过来道:“我们姑娘在花厅,世子请移步。”
晏衡打量了一会儿他,抬步跟他进了门。
李家门槛他还真没踏过,前世里忙着整顿家务,奋斗夺权,接触的人都是利益相关,干的事儿也是不择手段。
李存睿跟靖王交情好,以他当年跟靖王的关系,自然会避免这层。更别说他需要助力的时候李家也处于低谷时,压根就不在他结交范围内。
后来他大势初定,有些名声也慢慢传出去了。
权宦圈子本就不大,外头人诟病他时,也很容易顺带牵扯上几个同类,他不记得是哪一日,听阿蛮说起李家那位大小姐也是个狠角色,他这才好奇认识了一下这个人。
花厅在西面,晏衡跨门入内。
第054章 恶有恶报
当初打架的事情,李南风原本是没打算再追究的,毕竟当日她也不算打输,再说要讨回这口气还得冒着被李夫人责骂的风险,划不来。
但是有李存睿出头就完全没问题了!
李夫人虽然对女儿严苛,但正因谨守妇德,李存睿下过的决定,她通常都不会反对。
当日李南风是没打输,但晏衡这厮将来可是得跟她争田地,纵容子弟拐骗她李家姑娘,并且,还要拦住她马车令她被雷劈的!
眼下看这样子她是不可能再回前世寻他报仇了,虽然眼下他还没对她做什么,凭这个寻他出气是有点缺德,但既然还有双方家长默许她出手揍人的这样的好事,她这就是不揍白不揍了呀!
挪到花厅,她唤来丫鬟们左右立着,身姿不得劲,又让人现挂了副珠帘,免得让那厮看出窘态。
而后就正襟危坐等他进来。
中厅无人,东厢垂着珠帘,珠帘里头人影绰绰,依稀看得出来有人坐在那儿,旁侧还一堆丫鬟围着,这排场,还真是熟悉得很。
晏衡不知道她见个面还整这出干啥,又不是没见过,扭扭涅涅的。
提着袍子就想坐下来,又一想他眼下不是人到中年功成名就的二代靖王,而只是个才刚在靖王府稳固了身份的可怜小孩儿,气势整大了万一让她瞧出破绽来就不好了。
屁股落到半路顿了顿,便又站直了,把带来的礼拿过来,打了声招呼:“李姑娘?”
李南哪有什么心思跟他寒暄?她背上还痛着呢,赶紧打爽之后回房养伤是正经。
她道:“你今儿就是来讨打的,就不用假惺惺了!”
晏衡服气。道:“你想怎么打?”
李南风道:“简单,你也知道我们李家世代书香,都是明事理的人,虽然你理亏,得罪了我,但我宽宏大量,也是个温柔衿持的大家闺秀,绝对不会借势冲你下狠手的。
“呆会儿你趴着别动,老老实实让我打几下就完了。”
晏衡听到她说“温柔衿持的大家闺秀”时都快要笑死了!
不过来都来了,也没什么好费口舌的。
他说着就伸手解衣带。
李南风抬头:“你干什么!”
“脱衣裳打板子呀!”晏衡执着腰带比划起来,“你是个衿持含蓄的千金大小姐,我衣冠整洁地走进来,难不成你要让我披着一身血肉模糊走出去?
“那你泼辣恶毒的名声可不是就传出去了?我脱了衣裳让你打,打完了再穿上,体体面面走出去,也是为你着想。”
李南风脸沉了。
这厮果然是个死不要脸的家伙!
前世里堂而皇之登她的马车,如今乳臭未干,居然就敢在她面前宽衣解带,敢情他这不要脸的劲竟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还是说以为耍个流氓她就会下不了手了?
要不是她眼下行动不便,她这会儿棍子早已经扑上他身了!
冷冷望他半刻,她深吸气道:“晏世子真是多虑了,你皮这么厚,轻易怎么会被打得血肉模糊?
“不过既然晏世子这么体贴我,那么梧桐,你还去寻身衣裳来让世子换上,等我打完了再把他自己的衣裳给他穿。
“多备几身,虽然打不烂这身皮,但万一吓尿了也是怪麻烦的。”
梧桐响亮地称着是,下去了。
晏衡瞧着,看了眼珠帘方向,反倒皱起眉头来。
他也不耐烦搁这磨叽,既然要打那就打好了,方才他解衣裳,便猜想以她的臭脾气早就该二话不说上前动手了。
他是来挨打的没错,但也没人说他得被打到什么程度,只要她动了手,他让她两下不还手,这事也就算完了,他也可以麻溜地回府去。
可她怎么就是没动呢?
这可不正常!
这婆娘该不会是还要憋什么大招吧?
这么想着,他就眯眼撩起了珠帘。
李南风道:“干什么!”
“我问你在干什么?”
晏衡上上下下地打量里头,珠帘不影响光线,罗汉床上坐着一身软纱春衫的她,腰背僵硬地挺着,脸上一脸惊怒,仔细看脸颊两边还有些浅浅的印子,就像是在枕头上趴了很久一样——
除此之外,几个丫鬟脸上也有点惊色,可是也还好,看不出来想挖坑的模样。
他嗅了嗅屋子,然后道:“你在服药?”
李南风顿住。丫鬟们也看向她来。
“你生病了?”晏衡皱着眉头又继续问。再嗅了嗅,又自语道:“不对,这是伤药的味道,不是内服药。你受伤了?”
李南风翻了个白眼。
“怎么伤的?”他问道。
李南风原是不想他知道的,挨了打这种事总归不那么好听嘛,不过一想到这顿打是怎么挨的,又觉得不让这家伙知道知道她为他们母子俩付出过什么代价,实在也太便宜他了!
她可不想做无名英雄,该让这家伙感恩戴德的事,她没道理马虎。
于是道:“这还不是托你的福?”
晏衡若有所思点点头,眯眼道:“被你母亲打的?”
李南风冷哼着,没说话。
有点良知的此刻就该知道愧疚了,就该后悔没恭恭敬敬在她面前跪地称谢了。
还不赶紧死过来趴下!
晏衡愣看了她半晌,却呲牙笑起来:“原来如此。”
又道:“那还真是恶有恶报!我说呢,怎么今儿这么装模作样,居然没有拿起棍子直接扑了我再说话,原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看来老天爷还真是有眼,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李南风没想到他这样无耻,歪靠着的身子哧溜一下支楞了起来!
但那厮不但不自省,说着居然还提袍坐下了!他倾着身凑过来,幸灾乐祸道:“说说一共挨了多少下?哭了多久?”
指望他上当?做梦去吧!
分明她就是为着她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半夜跑出来想撺掇林夫人,当他不知道?
还有脸说是为了他们?!
他能听从林夫人的指令拎着礼过来就不错了,想蒙他,想让他趴地把她当大恩人?想得可真美!
也不想想他今儿过来是为什么?
是她跟她爹逼着他上门来挨打的!
挤兑着他自己送上门来挨打,还指望想糊弄他,她这简直是想便宜占尽!
想到这里他来这一路的郁闷之气竟一扫而光,脸上笑容别提多么畅快了!
他甚至还左右看了看,道:“郡主在哪里?索性我也去拜访拜访她!”
李夫人这一手太厉害,他得跟她去交流交流铲奸除恶的心得啊!
第055章 是老匹夫!
李南风听到他开口时就觉不对,再听他把这番狗屁一放,当下什么涵养都丢去喂狗了!
她举起手畔竹杖就扑了过去:“姑娘我为你们忙活了一晚上!你倒好,母亲王妃之位也拿回来了,世子之位也拿到手了,不麻溜过来对我感恩戴德就罢了,还有脸在这里奚落我!今儿我若不打死你这个缺德东西我就不姓李!”
她背上的伤虽未到皮开肉绽的地步,但终究是肿起了的,也有几道轻微的血口子,昨儿养了一夜,早上已经合了口,这一棍子扫出去,那结了的痂岂不是又要撕开了?
绷紧身子骨全程陪着的金瓶箭步上前:“姑娘使不得!”又唤来丫鬟们:“还不快来架着!”
这谁又架得住?
丫鬟们把她人给拦住了,手里竹杖却是直朝晏衡飞了过去!
晏衡等着它到了跟前,随手一捞,施施然当拐杖杵在了地下:“没错,今儿我是奉命来挨打的!如今我就站这儿不动了,你倒是过来打!但凡弯个腰都算我输!”
丫鬟们都被他这番嚣张劲给吓懵了,顿时此起彼伏惊叫起来:“晏世子,奴婢求您别闹了!您快回去吧!”
李南风指着他:“他敢走!”
晏衡原本想着气气她就罢了,看看丫鬟们这副神色,猜想她怕是真伤的不轻,便就算了,转身已经走到了门外。
可听她这么说,便又停了脚下来。转身抬了抬下巴:“我不敢走。那我不走,我等你过来打,行了吧?”
李南风挣开丫鬟冲着门外:“谭峻!去给我把旺福拉进来!把他们一家五口全拉进来!”
丫鬟们听到这里,倏然都变了脸色!
旺福一家五口是看家的猛犬,是昭毅将军唐鑫送的,高大威猛,凶猛异常,见到生人就两眼发绿光,平日是都被锁在后园角门下看门的,李南风居然要放狗咬晏衡?
这要是放了狗,这晏世子的小身板够它们撕的么?!
这要是撕上了他,那靖王府还不得跟他们太师府直接干仗!
“使不得!使不得啊姑娘!”
金瓶赶紧上前规劝。一面又道:“谭峻你别去!”
门外被点到名的谭峻也是立时也绷紧了身子。
这事他也知道不好干啊!他这才因为跟李南风夜里出去被李夫人罚扫了两天院子呢,这又来?
这姑娘真是一天到晚地没个好差事给他!
可偏偏她又是主子啊!关键是今儿晏衡上门讨打的事是李存睿发过话的,这样一来他还敢不听?
挣扎了三息,他回头看了眼李南风,一跺脚去了。
转眼他又回来。
看到随在他身后那一溜家伙一露面,晏衡也张大了嘴巴!
好家伙!那“一家五口”身肥体壮,知道的是狗,不知道的还当是牛!
“关门!放狗!”
李南风一声令下,房门院门下的人都行动起来。
晏衡瞅准门缝嗖地蹿进来挡住门板:“臭婆娘你怎么这么卑鄙,居然还放狗咬我!”
“卑鄙的人倒说我卑鄙——”
不对!
李南风话说出口忽又停住,瞠目看向他:“你叫我什么?!”
晏衡蓦地被问到,也顿住在那里。
李南风盯着他:“你叫我‘婆娘’?!”
“你听错了!”
李南风怒道:“你当我耳聋?!”
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还想抵赖?
他为何要抵赖?
他都敢在她李南风的地盘跟她叫板了,难道还会怕骂她一句有他担不起的后果?!
当然是因为他心里有鬼!
她颤着双手揪紧他衣襟:“这个世上敢当我的面这么叫我的,只有拦住我马车害我被雷劈的那个挨千刀的老匹夫!
“难不成你是他?”
晏衡没想到威武霸气的自己在她心目中竟然只是个老匹夫!他明明英明神武俊美无俦……
不不,眼下他想的不应该是这个!
他没想到他处处小心防着被她察觉破绽,没想到竟被几只狗给逼露了马脚!
早就知道她不好糊弄了,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敏锐,这么快识破了他!
他警惕地回望:“你想干什么?”
李南风激动得声音也颤抖起来:“冤有头债有主!皇天不负有心人,你既然就在眼前,那当然要来杀了你偿命!”
晏衡闻声后退:“天要劈你,与我何干!”
“果然是你!”听到这里的李南风神情一顿,眼内喷出雄雄火光,抓起手边竹杖就往他身上扑去:“老天待我不薄,竟然让我还能有机会报仇!看我今儿不打死你个老匹夫!”
林夫人出事当时,情况十分危急,他不但全程知道这回事,而且还藏身在马车底下,并且选在了关键时刻稳住了情势!
那压根就不该是一个十三岁孩子能做到的,更关键的是,他前世里能有这么好的武功谋略,他还能保不住他的母亲?!
事后李南风就有疑惑了,只是想不到他何以会死,故而不敢深想!
如今他亲口接上话了,好得很!
这老匹夫从未将她放在眼里,敢登她的马车,敢在她面前口吐狂言,还敢在她的面前叫她“婆娘”!
前世今生他的厚颜无耻都一样一样的!
这老混蛋!这老光棍!老匹夫!
如果不是他,她如今正在二十多年后的延平侯府做着大权独揽的当家人!她在燕京城里活得不知多自在潇洒,都是让他给搅和没了!
这老不死的,居然还顶着这张嫩脸来骗她!还妄想不让她知道他是谁!
此时不报仇又还待何时!
“谭峻!快放狗!撕碎这丫的!”
她边着力扑打,边扯开嗓子大吼起来!
晏衡没想到她竟然还没忘了那五只狗!
说话间身后就传来狗们的粗喘,紧接着猛犬狂吠,到了跟前!
“李南风!你这癫婆子!”
他手忙脚乱地蹿上墙头,拽着被狗撕破了的袍角指着她大骂!
他是武功还过得去,可是狗又不是人,又没有道理章法可讲!他这又要怎么跟他们对斗?
想赢只能拍死!
可这又是太师府上的狗!
不是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吗?他到底是一举拍死它们还是多少得给李存睿几分面子?!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到底是怎么惹上了这么个母夜叉!
第056章 你良心呢?
花厅周围的人惊动了一大片,金瓶和阿蛮两厢总算是见识过这种场面,还算能保持冷静。
阿蛮虽知今日晏衡是来讨打的,两个人闹成这样明显超出预料,也只是支了个人回去送讯,而后就在劝说晏衡下来赔礼。
其余人就不能够了,毕竟这是李家地盘,晏衡怎能这样呢?
府里的人连忙去寻找当家的,可是李存睿父子上衙门去了,李夫人又去了作客,能找谁呢?
大伙也还算机变,正好东边梅氏带着李舒在窗下做针线,便就连忙禀告了。
昨日李南风才因为夜里私自出府被李夫人给严打了一顿,这隔日又跟上门来的晏衡打起了架,回头还了得!
梅氏大惊失色,忙不迭地丢下针线往花厅来了。
李舒连忙跟上,李勤闻讯也跟了过来。
花厅前只听见狗吠,夹杂着少女慷慨激昂的怒骂,少年气急败坏的回嘴。
再看看两人这副形容,李南风被左右丫鬟架着,衣着倒还整齐,但因为僵着背,那姿态看着可怪异极了。
墙头的晏衡上身倒也还好,只是一身簇新的王世子蟒礼下摆被狗撕得稀烂,几片破布随风飘荡,可扎眼得紧。
两大世家的子弟小姐,此时此刻哪里有什么斯文可言?
“蓝姐儿住嘴!”梅氏沉声。
梅氏不算太师府的主子,但李家各房关系极近,李夫人世家嫡女,带着儿女在李家祖宅兢兢业业,是受到各方尊敬的,妯娌之间又从无因龃龉,连带着各房之间也相互有体面。
李南风少时闯祸也没少得她庇护,加上梅氏一贯讲道理,对这位婶娘还是很服气的。
但眼下正在气头上,又哪里能三言两语劝得回来?
她怒瞪着墙头的晏衡,抓起手畔一只鸡毛掸子又要砸过去。
李舒一把夺过来,道:“行了!别闹了!再闹等二伯母回来,咱们都劝不住了!”
李南风方自沉住气,撒手罢场。
梅氏指着丫鬟们:“把姑娘给我扶进去!谭峻把狗牵走,再来几个人,把晏世子送回王府!”
她这里发了话,丫鬟们便立时把李南风扶着进了屋。
晏衡黑脸跳下地,晦气地瞪了两眼还趴在窗户里冲他怒骂的李南风,袍子一甩,出了门去!
李南风几乎趴上窗子:“走什么走!我还没打够呢!”
李舒赶紧把她摁下来,跟丫鬟们齐心合力把她拖往后院去了。
李勤捡起她落在地上的鞋,屁颠屁颠也跟在后头!
到了扶风院,李舒先让梧桐来打水给她洗脸。
梅氏留在花厅先问明了情况再往后院来,少不了也对李南风有几句数落,她倒是抿紧嘴不再做声了。
晏衡回了府,靖王照例也是去了衙门。
林夫人是已经知道了消息,有了上次在沧州先例,这次大家都镇定了很多。
虽是如此,晏衡前脚回了房,她后脚进来,看到他这破落样儿也还是忍不住惊怔了:“你怎么搞成这样?!”
晏衡不知道说什么好,闷头脱下外袍来。
阿蛮把全程经过说完,林夫人终于也怒了:“让你去赔礼,结果你跑去人家姑娘面前幸灾乐祸?你良心被狗吃了?!啊?
“人家挨打是为什么?你以为光是因为她私自跑出府?她挨打是因为李夫人在警戒她插手了她不该插手的事情!
“她因为这事受了苦,你不心疼愧疚也就罢了,你居然还奚落他?我看你才是欠揍的那个!——把家伙什儿给我拿过来!”
旁边阿蛮瑟索,也只得老实把鸡毛掸子双手奉上。
晏衡被连抽了好几下,也是郁闷得紧。
就算他不了解李南风,但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一个能力挽狂澜把偌大个家族从低谷重新拉拔成首屈一指的世族的女人,她心思能有那么干净?
手段能有那么光明?
她干过的那些事,打压过的那些人,他没见过?
当然,他不是嫌弃她人品,因为他晏衡也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他前辈子被坑的多了,提防人提防惯了,旁人但凡对他有点企图都难逃过他法眼,逮着对方就往死里踩这种事也是干的不要太顺手。
他又不知道李南风真被李夫人打了,还打得连走路都不顺当,那婆娘惯常诡计多端,他又是奔着挨打上门的,直以为她是故弄玄虚,借此机会以那夜相救之恩来要挟他伏低做小,因而才不管不顾地把她往坏里想了,又往死里气她——
他总不能明知道她想干什么,他还乖乖上当吧?谁敢说她不是想让他服栽来着?
他又哪里知道她是真的受伤呢?
而且她怎么能把被雷劈的事也算在他头上呢?
居然还放恶狗咬他!
他就知道重生的事不能让她知道,这下好了——
晏衡越想越晦气,低头瞧见自己这破破烂烂的样子,没好气道:“日后我不搭理她了,行了吧!”
林夫人又一掸子敲在他身上:“还不服气!”
……
李家下人们眼见着李南风昨日挨打,又眼见着李存睿多么心疼这位宝贝闺女,再经过梅氏暗示嘱咐自然知道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说。
当下府里安静下来,扶风院这边,大夫来给李南风换过药,屋里就只剩下李舒李勤以及丫鬟们。
李勤对李南风今日之雄风佩服得五体投地,给她拎完鞋,又替她拿来了扇子扇风,忙前忙后,十足一个跟班。
梧桐道:“那晏世子也太可气,居然那么说我们姑娘,这次咱们占理,可不怕太太知道!”
“你别在这煽风点火的了。”金瓶教训她,端了药给李南风:“姑娘也是个急性儿,怎么气头来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那晏世子是堂堂靖王府的世子,被皇上封了爵的,虽说他过份,但他年纪也不大,您怎么连老匹夫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