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的是我们李家,我们家不提出废除,你提什么提?”

靖王噎住。

……

吃完饭回府,靖王脱了袍子直接坐在了榻上。

初霁看他一脸丧气,问道:“跟太师谈得怎么样了?”

“那个倔驴,好说歹说就是油盐不进,当然是谈得不怎么样!”靖王没好气。初霁笑了:“太师怎么说的?”

“我跟他说这节骨眼儿上两家得和睦共处,他跟我说什么?他说除非把两家儿女绑在一起,否则坏不了事!

“还老跟我提什么我爷爷害死了他爷爷,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说气人不气人?那儿女绑在一起这话他都说出来了,他还要脸不要脸?”

初霁拢手:“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左右县君还小,还有时间。”

靖王心里窝囊,“小是小,但他们俩青梅竹马过来,这事还不是得迟早定下来么!

“少年人心不定,你瞅瞅他平日那德行,什么时候把人放眼里过?万一又在外面被别人招惹上了呢?

“万一他对蓝姐儿不好,李家饶不了我就不说了,那人家蓝姐儿不也吃亏吗?

“就算这些都不会,可万一他李存睿悄没声儿地先把她给许了出去,到时候衡哥儿又上哪儿哭去?”

初霁点点头:“我看太师在李家还是很有份量的,他们文人跟咱们不同,应该说只要太师和郡主这一关过了,李家那边应该问题不会很大。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太师和郡主这一关究竟能不能过。”

靖王沉气,又想起李存睿,灌了碗茶骂道:“个犟驴子!”

……

李夫人等到李存睿回府,吸吸鼻子说道,“这是跟谁喝酒去了?”

“跟晏崇瑛!”

李存睿由着她脱了外袍,在椅子上坐下,李夫人瞧着他口气不对:“就你们俩么?”

“可不是么。”李存睿道,“这家伙找我说什么家仇,真是没事找事儿!”

拿着他袍子正要往里屋走的李夫人停步看过来,“他怎么说的?”

李存睿便把原话告诉她了。

李夫人眉目微顿,看了眼他,把袍子递给银簪,“那你是不答应?”

“我可犯不着为了他跟家里人撕破脸!

李夫人端着茶凑到嘴边抿了一口。

李存睿伸手道:“你不是给我的么?怎么倒自己喝起来了?”

李夫人顿了下,回神递给他。

……

原先说好绸缎铺子李南风一份,何瑜一份,李挚与晏衡各一份,如今李挚和晏衡的股全都到了李南风手上,结果她成了最大的东家。

于是索性把铺子里给她的这份账目也交给了裴寂负责收取核对,也省得他总觉得自己钱拿的太多,从而觉得她有不单纯的目的。

李南风对他的帮扶目的很明确,先满足他日常生计无忧,然后在自然条件下拓展他的人脉圈子。拓展的头一步,当然是让他的才学得到认可,然后获得有益的指点。

但这个人很机敏,李南风为免他多想生疑,不愿操之过急,因此近来并没有提到他的学业。

第479章 名贵的花

由于李南风没有刻意瞒着,且裴寂去往铺子里几回,很快何瑜知道李南风请了个这么好学的管事,再之后,李挚就也问起她来了。

“听说你请了个不错的管事?竟然还是个举人?你胆子大了,敢这么乱来!”

李南风道:“我也有爵位,跟裴寂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不妥?”

李挚看她半日,说道:“倒没什么格外不妥,不过你这花和花篮是哪里来的?”他指着她院里的牡丹,又指着她屋里的花篮,郑重道:“我觉得你近来格外蹊跷,时常红光满面,脚下生风,很是可疑。”

“那是你疑心生暗鬼。”

李挚眯眼看了她良久:“其实你要是有情况也不用藏着掖着,我是很开明的,父亲也不是那等仅只看中家世出身的俗人。

“只要是人品靠得住,能像咱们这般疼你爱你,能让你不受委屈,他哪怕是穷点,我们也不是不会考虑的。

“毕竟,有资格能当上我们太师府的女婿,我们总有办法扶持起来。”

李南风道:“你近来是不是才子佳人的戏看太多了?”

“难道不是?”李挚指着牡丹,“有这番雅意的,总不可能会是阿檀?”

李南风定定看他片刻,翻了个白眼:“阿檀就不能送?”

“能送,但不像是他会送的。而且,如果是独独送给你也不能送。”

“为什么?”

“我不太想让那小子做我妹夫。”

“你这是偏见!”

“那当时是谁要死要活,宁愿冒着母亲的打也闹着要去掐死他的?”

李南风回不上话来。

李挚拿扇子敲敲桌子:“跟你说正经的,你身份杵在这儿,多少人想办法凑上来,你别没心没肺地让人钻了空子。

“那姓裴的公子若是个好的,你可以带给我见见,若是个想攀龙附凤的,趁早打发走,知道吗?”

李南风睨他:“知道了。”

李挚这显然是把牡丹当成裴寂送的了,可他也不想想裴寂哪里能弄得到这么名贵的花?

但因为这田庄不能让人知晓,为免裴寂说漏嘴,隔日她去找裴寂叮嘱的时候,却发现他正在拾掇一盆泛着碧色的睡莲。

“这莲可不多见。”

李南风也忍不住蹲下来。

“早些日子我去会馆,会馆的小厮在拾缀花草,扔了这么一株睡莲出来,我瞧着挺特别,就拿回来养了,当时蔫蔫的,没想到,不过几日工夫,它竟有了这番形态。”

裴寂话里也透着不可思议。“我也算是见过不少莲种,竟没见过这等,县君可认识?”

“哦,”抚花的李南风道:“是碧台莲,宫里养过几株。”

这莲花拿瓦钵养着,虽然粗朴,但又与莲之品性相得益彰,且花开得甚妙,很是雅致。

“原来是深宫之物。”裴寂道,“怪道与我这院落格格不入。”

“那也未必。它能活下来,就说明是合适的。并没有什么物种只配呆在哪里的说法,但凡能活下去,就没有什么不合适。牡丹种在大路边,只要土壤和光照够好,它不也能开花么。”

裴寂忽而侧首:“那它就不再配‘国色天香’四字。”

“活下来是基本要务,活着才有无限可能。没有谁的命是贱到可以随意抛弃的。这花要是拘泥安置之地,它岂不只有等死?死了又如何繁衍?

“固然不甘妥协也让人敬佩,但那也只不过是另外一种选择不是么?在我看来,并不见得就真清高。”

裴寂定睛半晌,收回目光看向莲花:“你出身如此高贵,竟然也这么想。”

“世间事,原本就是这个道理,只是每个人看法不同,所以选择不同。”

裴寂怔然半响,扬唇笑了:“喝茶么?”

李南风顿了下,道,“不了。”

有时候李南风会觉得裴寂并不怎么在意身份阶层,至少在她面前他极少显露出他这个身份面对权贵时该有的谨小慎微,甚至在晏衡面前也不大曾有。

若说他是自恃有着举人身份,却也不见有一朝得志后扬眉吐气般的表露,譬如此时的问话,就犹为明显。

当然这也绝算不上是不尊敬她,相反,还让人觉得他的态度很自然,很淡泊,有一股莫名的对自己认定的事物保持坚定态度的气质。

想到他也曾是官户子弟出身,李南风便只好归因于他从小受到的良好的教养。

把田庄的事嘱咐他不要外传之后她便走了。

李舒归宁之后,跟高贻约好吃饭的日子也就来了。

高贻来接她时,她到了门口左看右看:“袁镇今儿没来?”

“那得问阿檀,他为什么没能来。”

李南风耸肩,上了轿舆。

地方是高贻选的,到了之后才知道这家伙居然坑了她一把,选了城里贵胄们最爱去的四挑的包间也是最好的临街的这间。

“只是吃个饭,其实在太师府,我让厨子好好做几道拿手菜招待表哥也是可以的。”

这钱花的李南风着实心疼。

就没见过兄妹出来吃饭让妹妹付账的,兴许他娶不到媳妇儿的原因里,也包括抠门儿这一条。

“我不让你花点钱,你怎么会对我的事上心?”

听听,居然还理直气壮。

也行吧,他排行比她高,爵位也比她高,这京师又算是她的地盘,她也不吝大方一回。

李南风招店家来点菜。然后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倒是给我个准话。”

“当然是又漂亮又贤慧性格又好的。”

李南风瞅他:“放眼京师,满大街都是这样的闺秀。要不我随便给你捞一个?”

“那就特别点的,”高贻手指头磕着桌子,“你看着办。”

李南风能被他气死,她看着办?她是他娘吗?她能看着办?

刚想怼他两句,见他扭头看着窗下,心不在焉的样子,便也跟着看了下去。

窗下大街上人流如织,由于靠近湖堤,排着许多卖纸鸢的摊子。“你莫不是想玩纸鸢?”她问道。

高贻未置可否,眼望着窗下喝了半盏茶,他忽转过脸来:“你想玩儿?走,陪你去。”

说完他已经站了起来。

第480章 奇怪表哥

李南风觉得高贻今日有些莫名其妙,出门没带袁缜已经让人疑惑,再专挑了这家贵的店来“讹”她,还有他的心不在焉,都透着他不对劲。

随着他到了楼下纸鸢摊子前,看到琳琅满目的彩绘,她顺手挑了一只问他:“你今儿是不是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高贻眼望着手里的大眼鹰,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时不时扫一眼街头:“怕你闷着,特地来陪陪你。”

“你这是像来陪我的样子吗?”

李南风忍不住了,吃饭她掏钱,问他找媳妇儿什么要求他还爱搭不理。

她挑了只凤凰,还有一只白骨精,正要问他哪个更扎实,头刚抬起,他却忽然把大眼鹰往她手里一塞,然后留下句“等着”,拔腿朝着街头去了!

“表哥!高贻!”

李南风被这阵仗弄懵了,下意识追上去,追了一段到了人少处才看出来他在尾随前方一个穿青衣的人,但她哪里够他的腿脚快?稍一停顿就不见了他人影。

想到他的侍卫都酒楼里,怕他出事,便连忙让杨琦带几个人先追!

方才她就觉得他不对劲,此刻更觉诧异了,他应该在京师没有什么别的熟人,怎么会突然之间招呼都不打就跑了?

她追了半条街,路人渐少,怕他回来找不着,也不敢再走了,随找了条胡同先站下来。

高贻尾随前方的青衣人进了胡同,胡同不算很窄,两边都是民居,唯有两条三尺宽的小巷子在其中,但人影早就不见了,两条巷子,包括他所站之处都已经看不到踪迹。

“殿下!”

侍卫追了上来,他也没有反应,只怔怔望着这片地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一条黄丝络。

……

青衣人穿过小巷,来到门前种了一小片茉莉花的小楼前。此时花开正盛,他信步进去,看了眼小院里还种着的一大片蔷薇,不急不忙地走进屋里。

空气里有着甜腻的脂粉香,前院店堂此时还安静着,但仍有丝竹之声隐约入耳。

“将军。”

厢房里喝茶的两人闻声都微微侧首。

左首的锦衣人扬唇:“余将军看来是有所收获。”

余沁微笑颌首,取下肩上包袱:“幸不辱命。崔哲手上十一本卷宗,现已全数得手。”

锦衣人接了包袱打开,翻开一本看了看,而后递向对面。等到把余下十本全部翻遍,他才抬眼道:“果然有余将军出手,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岂敢在姜将军面前托大。”余沁坐下来,“早前靖王世子晏衡曾到过崔家,我为防他看出端倪,这几日接连在此地转悠,不敢轻易前来。先前还被人跟踪来着,不过已经被我甩脱。”

“什么人跟踪?”

“没敢回头辨识。不过,近来风声实紧,在下以为咱们还是尽快撤出为妙。林家与大理寺接连失手,靖王府与大理寺都在严抓一切线索,我等出入定要多加注意。”

“我至今不明白,刺杀林复时为何会恰巧遇到靖王世子前去,我听说,这位靖王世子是个被靖王夫妇纵坏了的纨绔,一个与林复素无瓜葛的纨绔,如何会恰巧去林家?”

锦衣人看着他:“你莫不是疑心有内贼?”

“倒没这么说,不过小心为上。”

锦衣人又指着白衣人手里的卷宗:“有了这些,想必线索更明朗了?”

“不能太乐观。”白衣人神情淡淡,“这些年扑空的次数还少么?”

锦衣人点点头,又道:“大理寺现已防成了铜墙铁壁,早前安插前去的人,上次刺杀高衍时一齐被拔除了,再想钻空子,实无办法。

“还有个不好的消息就是,林复已经醒了,而且已经松了口。”

“林复所知不多,倒还不惧。”白衣人把卷宗合上,放回包袱起身:“反倒是失手的那两个已经没有用处了,最好是想办法永绝后患。”

“这个办法可难想。”

“倘若想不着,那就只能做好被盯上的准备,”白衣人看过来,“令兄在牢狱,你要多当心。”

……

李南风站在街头,半晌不见高贻回来,便先回了酒楼。

“蓝姐儿!”

刚至店堂,迎面忽然有人喊她,她抬头看去,心下一惊,急步上前:“表哥!”

向来沉稳而处变不惊的高贻一脸凝重站在面前。

“你怎么了?你方才去追谁了?”李南风追问。

高贻看看满座的店堂,摇摇头道:“我们上去说。”

李南风急步跟他上了楼,沏了杯茶给他。

高贻端起来一饮而尽,自己又斟了一杯,却不喝了,只怔怔执在手上:“我刚才看见个人。”

“……我知道你看见个人。”

“这个人我以前见过。”

李南风微顿,等他下文。

高贻说着自袖笼里掏出先前的黄色丝络:“你是锦绣堆里出来的,先看看这个,你见过吗?”

李南风接来看了看,织得还算精巧的一根络子,但质地不算上乘。

“丝络我见得多,但这个我没见过。这是什么?”

“明慧留给我的。”

“明慧?”

高贻把杯子放下,点点头:“对。”

李南风立时明白这个明慧何许人也,她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高贻匀了口气,又把茶喝了半杯,往下道:“明家离高家不远,是同个镇子的乡绅,但明慧只能算是明家的养女。她六岁到明家,明老爷是她堂叔父,她原住在潭州,父母过世后被明老爷接到嘉兴。

“我小时候自疆场回去,在高家住了几年,因为两家相隔不远,也算是与她有段两小无猜的情缘。

“后来我大军打到洛阳,我又回到了军中。走之前我跟她说好我会去提亲,但结果,我父王封王就藩之后,我着人去联络,明家却说她已经跟人订婚了。”

“竟是这样?”

李南风还以为是他没个交代给人家,人家才另择了婿的,没想到他竟是被人放了鸽子!

“明姑娘跟什么样的人订的婚?那人有多出色?”

虽然她觉得他抠门儿,但人家是随军打过仗的亲王世子,又是世家出身,论人品论相貌论实力都算顶呱呱,那明慧既然得到了高贻的承诺,那以宁军当时的攻势,她没有理由非急在那一时找夫婿。

第481章 是巧合吗?

“我不知道,我是听派过去的人说的。”高贻摇头,“你也知道咱们宗室议婚的规矩,提亲是不由自己登门的,王府派了长史前去,长史回来告诉我明家说她订婚了,我后来又回了嘉兴找她,结果明家却已经搬走了。

“我问留守高家行宫的典史,他们说明家离开了嘉兴,不知去了哪里。”

李南风没想到他这么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道:“既然如此,表哥该想开点才是,明姑娘有了婚约,你再追逐也不合适了。”

“不,”高贻吐语,“如果只是这样,我自然死心,但是我差去明家的长史,却带回来她给我的一条黄色梅花丝络。

“当时我以为那条丝络是她用来跟我道别的,但像这样的一模一样的络子,进京之后我曾经见过一次。”

“哦?”

“那会儿正是宗室子弟们进京给老太后跪灵前期,我因为进京早,皇上指派我接待和安置,当时在人群里我看到有人配剑上系着这个。

“但我差事缠身,来不及去细究,后来再找,也就没找到了。我在当日所有宗室子弟里打听佩剑上有黄色丝络的人,他们都说查无此人。”

李南风觉得这事儿古怪了。“所以你刚才……”

“我刚才追的那个人,就是我之前佩剑上缚着丝络的那个人。”高贻定定望着这络子,“其实我在这一带走动好些日子了,那个人我见过不止一次,早前几日前我就在这里见过他,但此人似乎很擅斥侯学,每次我都被甩脱了。”

李南风听明白了:“明姑娘留了丝络给你,而这个人曾经佩戴的剑穗上也有同样的丝络,所以你怀疑他跟明姑娘有关。”

“没错。”高贻点头,“我与她从相识到分别,足有六七年,那几年我对她怎么样,她心里清楚。她对我怎么样,我心里也清楚。

“她身为养女,突然另择了夫婿,自然也可能是她养父的意思,若是这般我也不怪她。但她既然送了我络子,那为何这世上又还有另外一条?”

“会不会是巧合?”

毕竟这样的络子,李南风也织得出来。

“就算是巧合,那为何后来我找不到人?他们又为何要搬家?”

高贻眉头深锁:“我原本是打算就此放下的,但我整个少年时期的念想最终只留下这条络子,而如今让我发现还有另外一条,又还有另外这么一个人,即便是巧合,不问清楚我也心有不甘。”

“你莫非怀疑你追的这个人就是明姑娘的未婚夫?”

高贻没吭声,自行又斟起茶来。

李南风看着高贻这模样,分明就是对明姑娘放不下,既然放不下,那肯定是不需要她再物色什么姑娘的,也算是松了口气。

但是,这黄色穗子太奇怪了,虽然说不见得户户人家都爱权贵,但明慧跟高贻是有情份的,这种情况下,再移情就有些不合常理了吧?

明家不管短见还是远见,也没理由在那当口拒绝这么一门挑不出毛病来的婚事。

再者,即便要拒绝,搬家是不是也太过激了点?

为何就偏在那节骨眼儿上搬了?活似知道高贻会登门似的。

再有,高贻说那人还深谙斥侯学,军营出身的人才通这个,明家是乡绅,又怎么会跟军营里的人有来往?

“这事是挺奇怪,你说追的那人在这里转悠了好几日,他为什么在这儿转悠?他又为什么会在进京的皇室宗亲队伍里?”

李南风拿着络子,接着道:“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个,所以故意滞留京师?”

高贻抬眼,扶杯道:“果然被你猜到了。的确,见过那条络子之后我心里就挥之不去。

“那日阿檀给我设饯行宴,我是很不愿意离京的,因为好容易有她一点线索。

“恰巧听说阿檀去了林家,当时我察觉他肯定是有要紧事,但正常而言,是用不着我去的,我去也不过是想看有没有机会可利用。

“结果当真让我碰上了他们在打斗。我假意受伤,延长了一点留京时间。后来,你就都知道了。”

李南风道:“回头皇上若知道你故意如此,仔细让你脱层皮。”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摇头,“这么多年我就喜欢过她一个人,六七年的情份说断就断了,就算是我不如人,我也要从她口里得到一个答案。”

李南风还没有吃过儿女情长的苦头,但替他想一想,心里也难受。

她道:“既然有一模一样的络子在京师出现,那么只要找到此人,就算他跟明慧没关系,至少也可以排除是不是巧合。”

高贻点头:“正是这样。”

“那你去找过五城兵马司吗?你可以找负责这一片治安的指挥使,请他帮忙找找看。”

“我找过了,没有。”

李南风想了下:“那我能帮你做什么?”

她不会傻到还认为高贻带她出来,是当真让她找媳妇儿的。

高贻长吐气,说道:“按理我却早就应该离京归府的,但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人,别的人我也担心口风不稳,只有你和你哥哥还有阿檀信得过。

“但你哥哥和阿檀都有职务,我不能因私事相扰,因而想到你。

“京师各府你肯定比我熟,这人既然曾经在宗室队伍里出现过,而既然进京的宗室里又没有这个人,那我想他当日出现在那里,多半可能是哪个派去接待的府上的人。

“虽然找人犹如大海捞针,但我仍想请你帮我留意留意各家,或者是这个络子。那人的画像我回府画给你,络子你就先拿着。”

高贻把络子给她。

李南风仔细看了看,点头道:“行。回头我织个差不多的当样子,然后把这个还给你。”

虽说她不爱串门,但是明家这事这么奇怪,她也想看看到底有什么猫腻,少不得替他留意留意了。

高贻点点头,带着疲色地捏了捏鼻梁,而后冲她笑了笑:“表哥欠你人情,回头但凭你什么事,我都帮你。”

“你记得就好了。”

两人话谈完,这边就上菜。

第482章 不能赴约

既答应了高贻的事,李南风就不能不放心上。

明家搬家姑且还可说是有他们自己的原因,高贻所追的人曾经佩剑上的络子若是也来自于明慧,那就不简单了。

首先他能摆脱掉高贻几次三番追踪,便可证明高贻猜测,此人可能是军营出身,军营出身,那么巧,韩拓与姜图他们也是呢。

傍晚高贻拿了画像来,画上是个瘦削脸的男子,单眼皮,薄嘴唇,很普通的长相。

她让杨琦去约晏衡。

李夫人散步回房正好在门下遇见高贻身边的宫女,她皱了下眉头,等她走后问金瓶:“近来贻世子跟蓝姐儿来往倒是密切。”

金嬷嬷也有点迷糊:“兴许是他们表兄妹情份好。”

李夫人望着她:“她到底跟谁玩得好?”

金嬷嬷更加答不上来了。

“太太,王妃遣人来传话。”

李夫人唤她传进来。

来的是檀香。见了面先微微笑着福了礼,然后道:“王妃听说太师府喜事忙完了,正好王妃也有些日子没出门,想请郡主明日去别邺消遣消遣。”

李夫人也微笑道:“王妃近来好么?”

“劳郡主惦记,王妃一切安好。”

李夫人微颌首,说道:“那多谢王妃美意,只是这几日正忙着我们世子与姚家议婚的琐事。恐怕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得闲。到时候我再登门拜访。”

檀香眉目之间略有迟疑,但也很快称是拜退。

金嬷嬷道:“明日不是有空么?太太不想赴王妃的约?这大热天的王妃相邀,怕也是有话要说。”

李夫人往屋里走:“存睿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如今两家也隔着甚多阻碍,这当口无谓应邀。”

金嬷嬷颌首,随她进门了。

靖王妃得到擅香回话,眉头又蹙了点。

“近来郡主并未阻拦蓝姐儿与衡哥儿来往,却又不肯赴约,从上次王爷与太师碰面的结果看来,看来太师这边是块铁板。”

说完她又道:“世子呢?”

晏衡正在打点侍卫去祖籍的事宜。

因为回头还得请四叔公在婚事上给态度,便少不得以王府的名义行事,靖王指派了初霁领队,而后王府两个典史,晏衡因为另有目的,于是把管卿与周密也给算进了侍卫队伍。

靖王妃另备了一马车的重礼,虽然每逢年节都会派人送礼过去,但这次自然又不同些。

沈侧妃见了道:“迟早也得让衡哥儿回去祭祭祖才好。咱们虽说是开宗立府了,但崇瑛终究跟祖籍还亲近,孩子们身份再高,也不好忘祖。也免得将来有人拿这个当话柄。”

靖王妃点头。又问她:“驰哥儿婚事,你怎么想的呢?若他们三个都成家了,齐齐回乡去那才好。”

沈侧妃叹气:“他这性子,过两年再说吧。”

靖王妃道:“我看他自打习起工夫,精神头倒比从前好了。加之膳物调养,来日成亲生子应该也不成问题。再者,近来跟他弟弟接触也多了。”

沈侧妃扬唇:“是啊,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又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靖王妃笑而不语,与她同回内院了。

翌日清早晏衡打发人走,又去了趟大理寺打听审林复的结果。

衙门这边姜凌已经透露出了姜图进京的日期,依照惯例,外乡进京的人员都得持有关碟,就算进城不用关碟,留宿也得要。

当然姜图这当口十成十不会用真名,但是按照当日进城的名单去查访,范围就小了很多。

再者,姚霑也留下了早年姜图的画像,也可以对照参详。

晏衡却对这幅画像并不抱希望,因为姚霑一员武将,能把画像画得像到哪儿去?别说又过了这么多年。

不过一个个抓来审,数目多而且不一定见效。姜图也没那么傻会呆在屋子里乖乖等你来抓。想想前几次,明明看着人都有影了,却还是让人逃了,未免让人憋屈。

回天罡营一看袁缜挎着一大篮子葡萄,想着回头要去见李南风,便放了他下晌的假,然后把他葡萄诳过来,拎着到了李家。

李南风选了湖边吹风,俩人铺了小薄毯坐在草地上,一面吃葡萄,一面问起审林复的结果。

“郑王府原有四个幕僚,当年走出来三个,其中一个就是杨姝的父亲,林父不是三个幕僚之一,只是王府的典史,另两个一个姓徐,一个姓梁。指挥他们行事的是这个姓徐的。那个姓梁的,林复说他也不知下落。”

“林复知道的不多,都是听凭他父亲的指令行事,后来林氏离家,而林复又进了大宁朝堂,他自称其父只是为向郑王府尽忠。”

晏衡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道:“前些日子我接触过林复几回,再回想林氏,还有当初寻找杨姝的那些人的行事,我隐隐有种感觉,这郑王府的人行事跟魏王府的人还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晏衡静默许久,摇头道:“我这会儿也说不上来。”

李南风听着,便把高贻给她的画像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