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分析的有道理。”皇帝心中高兴,“这么看来,他们之间相处的不如朕以为的和睦和谐了?”

“也不见得。”张公公眼看皇帝走偏,立马给扭转过来,“毕竟,小儿女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儿。发脾气,使性子,你追我逐,本是常态。”

皇帝冷不丁地被打消了高兴劲儿,瞪了张公公一眼,“怎么说话呢?”

张公公连忙告罪,“奴才知罪,奴才不会说话,奴才该打。”

皇帝冷哼一声,“顾轻衍素来沉稳内敛,不是不懂事儿的人,可是如今扔下吏部一堆事儿说追出城就追出城了,真是岂有此理!他若是就这么一路追去南阳,吏部的摊子谁来管?”

张公公不吭声。

皇帝怒,“来人。”

“陛下!”大内侍卫应声现身。

“带着人去给朕快马加鞭追顾轻衍,追到人后,告诉他,让他赶紧回来,若是他真敢追去南阳,扔下吏部一摊子事儿不管,朕就治他的罪。”皇帝下令。

“是。”大内侍卫应声而去。

张公公暗想,还好,陛下没说立即治罪,只说人不回来就治罪,这是给七公子留了余地。

“你说,顾轻衍会听朕的话吗?”皇帝问。

张公公额头冒汗地说,“顾大人大约也是一时情急,才去追小郡主,没想那么多。只要大内侍卫能追的上,有了陛下的话,顾大人脑子清醒了,一准听陛下的回来。”

他其实也不知道,但他敢说七公子不听陛下的话不回来吗?陛下面前他不敢!

“嗯。他回来最好。”皇帝满意,“那小丫头既然想家,让她回去就是了。”

他自然不会治安华锦的罪,他也发现了,留她在京城,如今还不如不留。她与顾轻衍一日婚约不解除,他就只能任由二人光明正大来往,阻止不了。还不如让她回南阳,先将他们二人隔开,他再慢慢图谋。

所以,安华锦一声不吭离京,他这时候真是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走的好。又想着,顾轻衍千万别追上安华锦,而他派出的人,最好快点儿追上顾轻衍,将他拦回来。二人见不着面,脾气闹的大,隔阂闹的深,结亲又不是结仇,他就好开口提不适合让他们悔婚了。相信届时,无论是南阳王,还是顾老爷子,都没话说。

皇帝打算的好,但他料错了安华锦。

安华锦的确是想回南阳了,临时冲动下做了决定,直到出了城,走了几十里地,看着出京直奔南阳的路,头脑骤然清醒了过来,猛地勒住了马缰绳。

安平见她停下,也勒住马缰绳,“小郡主?”

难道是又不想走了吗?他还是很期待跟着去南阳的,不想回京,虽然安家老宅很是清净,有看不完的书,但南阳更好,有南阳王府,有军营,他也会有事情做。

安华锦摇摇头,她不是不想走,她还小想走,她是真不想在京中日日混日子地混了,是真想回南阳了。但她就这么走了的话,顾轻衍呢?他会怎么办?

她虽然对他颇有些生气恼怒,但到底舍不得这么扔下他,他本就心思深,心思深的人,容易想的多,尤其人又聪明,聪明的人有时候一旦真的钻起牛角尖来,十头牛都拉不住,更会走入死胡同,进而折磨自己。

安华锦还是舍不得他折磨自己,总之,就是不忍心,心软,怕他难受。

她在京中,这十多日,他不见她,指不定心里怎么想九曲十八弯呢,若是她真回了南阳,相隔两地,他心思如海深,九曲成九十曲,十八弯成一百八十弯,指不定怎么难熬呢?

于是,她望着前方碧空如洗的长天,长长地叹了口气,“再往前走几十里,是不是有一个小镇?今日就在那个小镇落宿吧!”

安平一愣,“是有,叫清平镇,出京百里就歇宿?”

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南阳啊!

安华锦笑着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聪明吗?怎么这会儿这么笨呢,我是在那个小镇等等顾轻衍,等他一晚上,他若是追出来,我就与他好好道个别,让他安心,不至于我走后,他想不开,把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子,他若是不追来,便没什么可说的了,明日起早启程我们快马加鞭赶路就是了。”

安平懂了,“听小郡主的。”

第八章 等待(二更)

安华锦做了决定后,便放慢了马速,与安平慢悠悠地前往清平镇。

一个时辰后,到了清平镇,安华锦沿着长街转了一圈,选定了看起来档次不错条件也比较好装潢看着也很舒服的八方客栈,走了进去。

小伙计笑呵呵地迎了出来。

安华锦想了想,问有没有单独的跨院,小伙计点点头,安华锦要了一处单独的院子,回头对安平吩咐,“我觉得,他若是追出来,天黑之前,一定会到清平镇,你去入镇口拦着他,他若是来了,将他带来这里。若是不来,天黑后,你就回来,不必等了。”

安平点点头,转身去了。

安华锦进了单独的小院。

小院很是干净整洁,有正房三间房舍,还有东西两排厢房,院中有一口天井,井旁有一株桃树,已结了小小的桃子,树下有木制的圆桌木制的圆凳,用于休息乘凉。

小伙计将安华锦领进来,“姑娘您先歇着,小的去给您端些瓜果茶点来。”

安华锦点头,坐在了树下的圆凳上,拿起桌子上的蒲扇,轻轻地扇着风。

不多时,小伙计取来了一碟西瓜,一碟蜜瓜,一碟瓜子,一碟糕点,一壶茶。

安华锦瞧着很是有胃口,夸赞,“这八方客栈从外面看着舒服,进了里面,这摆设和吃食也让人舒心。”

小伙计露出了一口白牙,微微带几分得意地说,“咱们东家是个讲究人,八方客栈务必要做到让每一位落宿的客人满意,一年又一年下来,也就形成了待客的规矩。”

“不错。”安华锦评价,笑问,“你们东家可有名号?”

小伙计四下看了一眼,小声说,“不太方便告诉姑娘,总之是京城里叫的上号的。”

安华锦点头,本就是与小伙计说两句闲话而已,闻言也不多问。

“姑娘是从京城而来?要出远门?”小伙计见安华锦一身衣裙,上等华贵料子,便值百两银子,可见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过他还鲜少见着大户人家小姐出门身边没有前呼后拥的护卫,只一个比她年纪还小一些的少年陪伴的。

“也算是。”

小伙计纳闷,“姑娘这话说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算是?”

安华锦笑,摇着扇子说,“我家的老宅子在京城,其余的产业都在别处。你说,我该怎么与你说?”

小伙计愕然了一下,话可不就该这样说,于是,呵呵笑,“姑娘说的对。姑娘可还有同伴要来?小的准备几个人的饭菜?”

安华锦琢磨了一下,“四五个人的饭菜吧。”

小伙计应了一声,“那您的同伴来了,在这落宿吗?姑娘别误会,您包了这处院子,住多少人都行,小的的意思是,看看该准备多少热水晚上用。”

安华锦认真地想了想,“住吧。”

小伙计点点头,再没别的要问的了,便去准备了。

安华锦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等着人来。她觉得,十有八九,她不会料错。顾轻衍应该会追来。当然,也可能有那十之一二会料错,若是真料错,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耽搁了一晚的路程而已。

半个时辰后,天色将黑不黑,外面有了动静,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向这处院子而来,其中一人的脚步声,很是熟悉,轻缓又急促。

安华锦慢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待院子门推开,几个人走进来,她缓缓偏头看去。

这一看,她微微发怔。

顾轻衍自她认识他以来,从来都是温雅知礼,风采翩翩,从容不迫的,从不会见他发丝凌乱,气息急促,眉眼憔悴,如风吹落叶的模样。

他这是……因她的离开,成了这副样子?

果然被她猜对了么?

安华锦看着他,一时间有点儿心情复杂。她对他一见倾心,却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让他对她自此钟情。

他那样的人,高山白雪,原来,也有融化的一日吗?

她近十日以来,虽然有隐约预料,但却不敢有十分把握相信。如今不管如何,真不真,她信还是不信,总归是他追出了百里外,追到这里来了。

顾轻衍见安华锦坐在院中的桃树下,闲适地等着他,对比她,她是如此的从容,而他,得知她走时的心慌,惊乱,一路追出京城的急迫,以及追到小镇时,被安平拦住得知她等在这里的惊喜,还有立即迫不及待赶来这一路想着等见了她,与她说哪些话。

可是如今真见着了她,见她悠闲安然地等在这里,他千丝万绪似一瞬间全部回笼,一下子压去了心底深海。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猛地停住脚步,便那样看着她。

安华锦见顾轻衍脸色不停地变化,她从没从他的脸上看过这么多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可是诸多表情,她却都解读不出来,自然不知他此时的所思所想。

虽然不知他在想什么,但她却能感受得到,他的心情,一定不太好。

有的人,是表面骄傲,顾轻衍则是骨子里骄傲,能让他舍得下面子舍得下身份,舍得下京中吏部一大堆事儿追来,何等不易。

他已走出京城百里,如今区区眼前这几步,她便迎他一迎,又何妨?

于是,安华锦站起身,抬步走向他。

顾轻衍看着她一步一步对着他走来,一时间,沉着的心似乎轻了轻,悬着的心似乎落了落,空着的心似乎满了满,有些凉有些冷的心,似乎暖了暖。

转眼,安华锦便来到了顾轻衍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眼,笑意盈盈,“顾轻衍,如果我抱抱你,你此时会不会好受点儿?”

顾轻衍低头看她,少女盈盈而立,就在她面前,他没料到她会等在这里,按理说,应该很欢喜,但见了她这般好颜色的悠闲模样,他到底心中压制不住满身情绪,一时没说话。

安华锦伸出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腰,身子贴着他的身子,脑袋轻轻地蹭了蹭他,语气轻软,“我道歉,即便再气你,也不该不辞而别离京回南阳,对不起,让你辛苦追到了这里来。”

顾轻衍满身情绪在她软软的身子贴上来,手臂环抱住他的那一刻,骤然消失了一大半,他卸了满身防御,也伸手抱住她,下巴搁在她清瘦的肩膀上,低声暗哑地说,“是我不对,感情之事,本不该急躁,本该一步一步来,是我急于求成,急功近利,自己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反而对你发脾气,惹你生气。你气我,是我活该。”

安华锦弯起嘴角,“这道歉真是心诚,我接受了。”

顾轻衍紧紧地抱着她,忽然似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低声说,“怎么这么容易就原谅我了呢?”

安华锦眨眨眼睛,“怎么?轻易原谅你,你还不乐意了?”

顾轻衍摇头,轻轻叹息一声,“安华锦,你怎么对我脾气这么好?好的让我觉得,每次欺负了你,对你发完脾气,都像是我无理取闹,越活越回去了一般。”

安华锦笑,伸手推开他,“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未婚夫,自然要多包容些。”

“是这样吗?”顾轻衍舍不得松开,但被她推开,也就顺势松开了手。

“否则你以为还哪样?”安华锦挑眉。

“不是因为我长的好,你只看脸的吗?”顾轻衍语气里又有了丝情绪。

安华锦忍笑忍不住,转过脸,须臾,又转回来,气笑地伸手狠狠地戮了戮他心口,“你这张脸虽好,虽是普天之下独一无二,但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但凡有谁,披着你顾轻衍这张人皮再来我面前惹我,内里的瓤子若不是你,你看我理不理会?”

顾轻衍眸光一瞬间灿如星辰,盯紧她,“当真?”

“比真金还真。”安华锦转身,走了一步,见他原地不动,又回身,伸手拉他往院子里走,同时数落,“瞧瞧你这副样子,若是被人瞧见了,顾大人的英明何在?赶紧的,我让人打水,你先去沐浴梳洗一番,你这副样子,我都没眼看。”

顾轻衍脸微微一红,不用自己瞅自己,也知道自己此时十分不成样子,他小声说,“被人瞧见,我只当不认识,只当我不是我。”

安华锦气笑。

幼稚!

第九章 不舍(一更)

小伙计惊艳于今日来八方客栈包了一处独立院落的客人,一个赛着一个的俊俏,很是养眼。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风采气度,那是顶顶不一般。

安华锦吩咐后,他立即带着人抬了大桶的温水,乐呵呵地放去了房间。

安华锦见他空手追来,青墨也空着手,对青墨吩咐,“给你家公子去成衣铺子买一身衣服。他爱干净,沐浴后,总要换新的。”

青墨点点头,立即去了。

走出这八方客栈,他浑身上下都轻松的不行,想着他该怎么评价安小郡主呢,真是出乎意料的好,与公子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但出京后,还是留在这里等着公子。这一路而来,他都不太敢想象,她若是不等着,公子这么一路追下去,会不会真追去南阳?

还真是说不定的事儿。

他很快找了清平镇一家最大的成衣铺子,照着顾轻衍平时穿的尺寸,里外买了一身最好的最贵的衣裳,带着回了八方客栈。

顾轻衍沐浴后,换了青墨新买回来的衣裳,一身清爽,干干净净地出了房门。

安华锦依旧坐在院中等着他,见他出来,抬眼看去,顾大人又恢复了一直以来的模样,从头到脚,清华浅浅,温润如玉。

她扬起笑脸,这个人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以至于,她再气,也忍不住心软。

顾轻衍见她脸上都是笑,他也不觉地露出笑意,缓步走到她面前,坐下身。

“吃瓜!”安华锦递给他一块蜜瓜。

顾轻衍伸手接过,一口一口吃掉。

安华锦托着下巴看着他,问,“好吃吗?”

“嗯。”

安华锦见他慢慢地吃完一块,问,“还要吗?”

顾轻衍摇摇头,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抬眼看她,“不走好吗?”

安华锦眨眨眼睛,笑嘻嘻,“你要留我啊?”

“嗯。”

安华锦见他神色认真,她真有些舍不得了,但还是摇头,“京中除了你外,每日让我待着十分没意思,而你如今升任吏部尚书后,未来三个月,要忙着今秋三年一届的官员考核,每日也没闲功夫理会我,不如我回南阳,还能练练兵,做些别的事情。”

顾轻衍收起笑,“你回南阳,除了练兵,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可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安华锦掰着手指头一一数给他,“军营里士兵每逢换季,就要换一茬新衣,一应所用,月月检查,一季一大查大换。还有军务,自从三年前,爷爷将粮草军饷之事交给我,见我做的不错,两年前,一应军中事务,也都推给了我管。我进京时,将沈远之抓了顶替我。他喜欢操练兵马,对公务之事,很是厌烦,如今我来京一个半月了,他指不定怎么心烦的快受不了了呢。”

顾轻衍眸光动了动,没说话。

“他若是心烦的不行,怕是该派人一日一封信,催我回去了。如今干脆不必等他催,我回去就是了。”安华锦解释给顾轻衍,理由一大堆,“你知道我爷爷身体不好,我也不太放心他,另外,我现在回南阳,陛下也不必日日盯着你我了。天高皇帝远,他想不起来我,也不会时时琢磨着怎么才能让你我取消婚约了。”

顾轻衍沉默。

安华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取笑,“顾轻衍,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你不是这样的人啊。当真很舍不得我?”

顾轻衍抿唇,身子向后一靠,靠了个空,这才想起来,院中这凳子是圆凳,没靠背,他只能坐直了身子,揉揉眉心,温声说,“是真舍不得。”

若是搁以前,他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落到这步田地。他至今仍旧能想起八年前他爷爷从宫里回来,把他叫到书房,有点儿难以启齿地告诉他,给他订了个未婚妻,南阳王府的小郡主,他当时一听,恼火极了,一个月没理爷爷。

三年前,他初见她,小姑娘面容姣好,有几分灵气劲儿,但也过于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大的很,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什么人都敢跟踪,什么地方都敢闯,面对他,刀剑架在脖子上,不带一个“怕”字,竟然还会调戏人。

彼时,他冷情淡然,知道她是他的未婚妻,没什么情绪,心无波动,故而喂了她百杀散利用她来拦楚宸。

后来,他终究念着二人婚约,去而复返,暗中看着她,楚宸那时已躺在了地上,再无还手之力,她那般情况下,仍然留着一丝理智,不想杀人,便左右手双剑自己与自己打,直到发挥完最后一丝药性,他心微微起了丝波澜。

大概也就是那丝波澜,使得他后来每回接到老南阳王书信时,都会认真拜读。

兴趣是一点点积攒的,积攒了三年,直到她进京,直到相处到今日,已积少成多,水满为患,他清楚地一步一步看着自己沦陷的心甘情愿。

安华锦见他面色平静,眼底却神色变化,她笑,“我又不是不来京了?”

“真要回去?”顾轻衍只问。

“嗯,真要回去,虽然开始是一时冲动,但我做了决定那一刻,就觉得,该回去了。”安华锦诚然地点头,“顾轻衍,你有你的一方天地,我有我的一方天地。你的施展在京城,在朝堂,我的施展在南阳,在军营。待在离你最近的地方虽好,但……”

顾轻衍伸手捂住她的嘴,拦住她未出口的话,语气有了丝丝怅惘,“我明白。但即便明白,还是舍不得,怎么办?”

他手指尖温暖,两指并拢,按在她唇上,安华锦的唇瓣能测出他指尖的温度,似一下将唇瓣烫的很热,她轻轻吸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嗯?怎么办?”顾轻衍看着她,低声问。

安华锦顿了一会儿,有些受不住地伸手攥住他手指,将之从她唇上拿开,但也没松手,而是那么攥着,指尖通过掌心,温度传递进她心里,一下子烫的不行。

她想,这个人怎么一举一动,总是这么惑人呢。

这一刻,她把命都想给他了。

她轻轻吸气又呼气,被他的眼神看的面红耳热,好半响,才低声揶揄地开口,“要不然,我将你绑去南阳?”

“甚好。”

安华锦扬眉,“认真的?”

顾轻衍点头,“你若是将我绑走,陛下大约会怒,但也不见得降罪于你,毕竟……”

安华锦如他一般,伸手按住他唇瓣,拦住他后面的话,笑着说,“我敢绑走你,陛下不怪罪我是一方面,但顾爷爷怕是会跳脚。世家名门培养一个继承人不易,可不是跟着我胡闹着玩儿的。你如今是吏部尚书,手里一摊子事儿呢,可陪着我折腾不起,我也不敢让你陪着我折腾自己。“

顾轻衍闭了嘴。

安华锦松开手,手指蜷了蜷,收进袖子里,“今日留你吃一顿晚饭,歇上半夜,便赶回去吧。最好是别误了明日的早朝。好像明日是十五大朝会吧?今天是十四的月亮,怪不得天快黑了,院中还这么亮呢。”

顾轻衍顺着她的手撤回,视线落在她缩回袖中的手指上,一时间不知在想什么,没接话。

安华锦低咳一声,忽然有些不自在,松了攥着他的两根手指,将两只手都背向了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力地搓了搓,似乎想搓掉让她发热的感觉。

顾轻衍眸光微闪。

这时,院外再度有了动静,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是奔着这处院子走来。

青墨跳上房顶,向外看了一眼,立即说,“公子,大内侍卫找来了。”

顾轻衍再度坐直,眉眼的温热攸地散去,撤回手,一时沉默。

“公子可见他们?若是不见,属下出去拦住他们。”青墨跳下房顶询问。

“不见,拦住吧。”顾轻衍声音恢复平静,温和平淡,“若是大内侍卫的目的是前来传陛下旨意让我回京,就说我明日一早回去,不会误了大朝会。”

“是。”

青墨出了院门,在距离门口十多仗远的地方,拦住了大内侍卫。

大内侍卫来了两人,一路快马加鞭,本以为会追出几百里地,兴许才能追上顾轻衍,没想到,只追出一百里地,便追到了,此时找来这里,见着青墨,相互见礼后,二人开口,“我二人奉陛下旨意,请顾大人回京。”

青墨传达顾轻衍的话,“劳陛下派了两位来,即便陛下不来,公子也会尽快折返回去,请两位转告陛下放心。明日一早,公子便回去,不会耽误大朝会。”

二人对看一眼,“顾大人可追上安小郡主了?”

“小郡主想家了,今日与我家公子道个别,明日便启程回南阳。”

二人点点头,陛下没过多地交代他们,只说追回顾大人,没说小郡主如何,目的达到,顾大人不见他们,便也不必见,他们相信顾大人一言九鼎,说回去,就一定会回去,便放心地折返回京复命了。

第十章 同意(二更)

大内侍卫没要求见安华锦,转眼便痛快离开,说明陛下默许了她回南阳,甚至,还有几分巴不得她离开的意思,只要顾轻衍别跟去南阳就行。

安华锦感慨,“咱们这位陛下,十分器重你啊。”

顾轻衍不置可否。

安华锦又蜷了蜷指尖,让那些温暖的灼热的触感了无痕迹,她故作轻松地说,“喂,顾轻衍,你有点儿笑模样好吗?我有多久没见你笑过了?”

顾轻衍闻言不禁怀疑,他今日来到这里之后,见她时,没有笑过吗?

大约是他的眼神自我怀疑之色太明显,安华锦故意地认真地告诉他,“你真没笑过,来,笑一个给我瞧瞧。”

顾轻衍扯了扯嘴角,又收起,长叹一声,“我实在是笑不出来。”

安华锦看着他,他明明白白一脸舍不得的情绪,这情绪如此的外露,悉数倾倒给了她,她有些接不住,只能也收了笑意,跟着她长叹一声,“那怎么办呢?”

“每三日一封书信。”顾轻衍要求,“你亲笔给我写信,我也会亲笔给你回信。同样是七日。”

安华锦痛快答应,“行。”

这个简单,她能做到。

“信的厚度不少于安爷爷给我的书信。”顾轻衍又说。

安华锦看着他,“我爷爷给你写的信多厚?我哪里知道?我没见过。”

顾轻衍伸手入怀,掏出一封厚厚的信封,递给安华锦,“就这么厚,给你瞧一眼,做个参考。”

安华锦伸手接过,入手后有些压手,她掂了掂,有些无言,“这也太厚实了,他都写了什么?写了几页纸啊这是。”

“十多页。”顾轻衍给她解惑,“写了什么,你也可以拿出来瞧瞧,同样做个参考。”

“这是一回的书信?还是几回的书信被你合在一起了?”她爷爷每回有这么多话要跟顾轻衍说吗?

“一回,你可以检查。”顾轻衍示意她打开。

安华锦持有怀疑之色地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书信,信纸有些许泛黄,最少有一两年了,她从头到尾大致看了一遍,越看越没眼看。

要不是知道他爷爷是她亲爷爷没错,这信里字里行间都说的是她每天做的事情没错,要不是没怎么提到军营和南阳军里面的事儿,她都会怀疑,他爷爷是顾轻衍收买的奸细,将她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与他听。

这可真是天下最好的爷爷了!

安华锦看完,好半天没说话,她只想快点儿回去,揪掉他爷爷的胡子,扔掉他最喜欢的烟斗,不给他最爱吃的手把肉吃,馋着他。

顾轻衍见安华锦一副恨的牙痒痒的模样,总算有了笑意,“连安爷爷都能给我写这么多信的内容,你总不能少了对不对?”

安华锦一噎,“我为什么要跟他比?”

“你是我未婚妻。”

安华锦哽住,“做你未婚妻真辛苦。”

顾轻衍垂下眼睫,声音微低,有几分受伤地说,“你一声不响地离京,我追了你来,舍不得你,你也狠心地不想留下来,如今连个信也不愿给我写了。我便这般没用?让你丝毫不惦记吗?”

安华锦:“……”

不、不是。

她立马缴械投降,“好好好,我给你写就是了。”

这么厚的信,七日一封,她要写什么才能满足他?

不,不对。

安华锦脑中飞速地转着,这会儿很聪明劲儿地说,“你这么忙,就算我给你来信,你有时间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