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本正是鲜花盛开,整个七皇子府,都飘着花香,尤其是府中有一处水榭,被群芳环绕,很是花香怡人,清雅舒适的不行。

于是,她便坐在水榭里,吃着管家让人送上来的新鲜瓜果,等着楚砚回府。

第六十三章 摧残(一更)

楚砚没让安华锦久等,得到自己府中管家派人给他传信后,他惊讶了一下,便匆匆地丢下了手边的事儿,回了七皇子府。

他回来的太快,以至于,安华锦刚啃了一块西瓜,西瓜皮还没扔,就瞅见了他。

安华锦淡定地将西瓜皮随手一扔,成弧形,抛到了距离她不太远的木桶里。只听得“砰”的一声,西瓜皮与木桶的桶底相撞,发出了一声特别的响声。

楚砚顿时黑了脸。

安华锦歪着脑袋没形没样地瞅着他乐,“怎么?七表兄,你又看不惯我了?”

楚砚黑着脸走近水榭,“有哪个女子如你一般,吃了东西,随手扔?你就不会放在桌子上,让下人们收拾?”

安华锦耸耸肩,“每次在你面前,张口闭口便是规矩,七表兄,你好无趣啊。”

楚砚沉着眸子,“真不知你在顾家上门时,是怎么装模作样的。”

安华锦大乐,“你看不惯我,那时因为你不知道我爷爷比我要加个更字,我吃完了西瓜皮,随手扔进脏桶里,可是我爷爷,他能拿着西瓜皮当兵器打我,你没被他打过,你自然处处讲规矩,生在安家,我自小就没怎么被规矩地养着,怪我吗?”

楚砚一噎,顿时没了反驳之语。

安华锦哼了一声,“我来你府中是客人,可不是让你来教训的。”

楚砚面色稍缓,“去洗手!”

安华锦翻了个白眼,起身,几步走到湖边,就着湖水,洗了手。

湖水清凉,很是舒服,有一株荷花正盛开,开的很是娇嫩鲜艳,看着美极了,她认真地瞧了一会儿,于是,辣手摧花,将那朵娇艳的荷花给摘了,拿着回了水榭内。

楚砚瞧着她,湖水映着小姑娘清丽的眉眼容色,人比花娇。

他看了两眼,移开眼,对她问,“你怎么来了我府里?”

他是真没料到,安华锦不待见他,今日去登了他七皇子府的府门。毕竟,她上回刚来京时,他要接她来府里住,她说什么都不同意的。当然,与他说教养嬷嬷将她吓住也有关系。

“来与你说些话。”安华锦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荷花,触手娇娇嫩嫩,这荷花出淤泥后可真是娇气的很,一点儿也受不得碰触,手轻轻一揉,便被摧残的焦了。

她欷歔了一下,“你府中的荷花,这么娇嫩,你每日瞧着,就没个笑脸?”

楚砚被气笑,“这荷花好好长着,碍着你什么了?被折断了,还不好好爱护。”

安华锦睁大眼睛,很是震惊,“七表兄,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一个惜花之人。”

楚砚哼了一声,收起笑,面无表情,“这湖里的荷花你都折断了,我也不心疼,只是看不过眼你一个小姑娘,便这般随手堪折,眼睛里看着花漂亮,下手却毫不客气地摧残。你对顾轻衍,也是如此吗?”

安华锦吓了一跳,立即扔了手里的花,很是惊悚地看着楚砚,“七表兄,你没毛病吧?我折花摧残花,跟顾轻衍有什么关系?”

这是什么神奇的逻辑?竟然拉上了顾轻衍!

楚砚闲闲地看着她一惊一乍,面无表情地说,“顾轻衍在你眼里,长的美不美?”

“自然美。”

楚砚冷笑,“可是你对顾轻衍,如今难道与这花不一样?看着美好,就下手折,折到了手中,趁着它还没干吧蔫吧便在它开的最好让你喜欢的时候先下手摧残折磨了,很是感受一番手下的触感,然后,哪怕它蔫吧了干枯了甚至烂掉毁了,你也得到过它最美好的美,心满意足了?”

安华锦刷地一下子白了脸,“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吓死个人了!她有他说的这么可怕吗?

安华锦有点儿坐不住了,瞪着楚砚,十分地控诉可怕地说,“七表兄,你不是人!”

“顾轻衍没见到你这样子过吧?若是他见到,你以为他与我所想,会有什么不同吗?”楚砚冷笑,“我自小学的,便是帝王之术,纵横之术,也是谋心之术,父皇虽然一直没打算将我立为储君,但是我因为嫡出身份自小被他带在身边教导,他虽然对我的教导不怎么上心,故意放纵地放养我不太管我,但,该学的,我都学了。而顾轻衍,是顾家老爷子培养的最出色的继承人,你以为,他学的东西,很天真很干净吗?与我的,相差无几。”

安华锦心凉了一片,看楚砚,像看十恶不赦的坏人,“你的意思是,我的心里,藏着魔鬼?是看到好东西,就想毁灭的魔鬼?”她说着,怒,直呼楚砚名字,显然是被气急了,“楚砚,我可是你亲表妹!我心里住着魔鬼,你心里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楚砚第一次见到安华锦炸毛,似乎浑身的刺都扎起来了,立起来了,他看着她一双眸子喷火,小脸全是怒意,他反而笑了,倒是和气了,“你是我亲表妹,我既看出了你内心深处的阴暗,便给你提出来,若你不是我亲表妹,你当我管你?”

安华锦:“……”

她谢谢他了!

有哪个王八蛋敢这么对自己亲表妹,一定是没被亲表妹拿刀砍过。

她气的想转身就走,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被他凭白地说了一场气了一场,就这么走了,十分地不甘心,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又重新坐直了身子,“你既然这么聪明,两句话就看的好像懂了我,那你说说,我内心的黑暗,是怎么来的?”

楚砚盯着她,眯了眯眼睛,“怎么来的,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仔细地想想,当真觉得我刚刚说的话不对吗?你上次不告而别离京,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你内心深处是做着什么打算?难道不是放弃顾轻衍,干脆一辈子不来京城了?至于你后来为什么改变主意,在清平镇等着顾轻衍去找你,你自己心里最明白。”

安华锦觉得今日这天是没办法聊下去了,她不认识地看着楚砚,怒道,“七表兄,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的身份?你这么气我,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人被戮到痛脚的时候,才会气会怒会炸毛。”楚砚面无表情,“我正因为记着你的身份,如今才与你说这番话,顾轻衍聪明绝顶,但有时候,也难免聪明反被聪明误,或者说,他也许心里隐隐清楚明白你内心深处的恶劣,但他不想掰开了揉碎了地将你的心扒开,我敢承受你恼怒的后果,他不敢。”

“七表兄,你好了不起哦。”安华锦被气乐了,“你如此直白地剖析我,怎么就不剖析剖析你自己呢?你的内心深处,没住着阴暗?而顾轻衍,他如何,七表兄你又知道多少?”

三年前,她可是一下子就看清了顾轻衍那颗冷的堪比冰寒霜剑的心,谁碰触,就能灰飞烟灭的那种。还有今日在马车里,他那番话,也是能摧残人化成灰的。

谁没有点儿藏着的阴暗?

玉雪岭一战后,若是她安华锦活在这世上还是个天真到不行的小姑娘,早死了八百回了。

她本来想与楚砚好好聊聊,如今是没了那个心情,彻底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你七皇子府可真是龙潭虎穴,七表兄你也是厉害极了,想必也用不着我什么,我走了。”

楚砚见真将她要气跑了,立即起身,一把拽住她,软了口气,“我虽然不承认我说错了,但也的确是我不好,你第一次上门做客,我这个做表兄的,过分了些。不过,我不敢说是为你好,但是,我想说,你与顾轻衍,不合适,你不如早早放手。否则,毁了顾轻衍,也毁了你。安顾两家,若是结亲不成而结仇,也是我不愿意见的,这是我刚刚与你说那番话的目的。”

安华锦脚步顿住,转回身,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你说我与顾轻衍不合适?那我与谁合适?七表兄,你别告诉我,你与我合适。”

楚砚抿了一下嘴角,“自然不是,我不会娶你。”

安华锦闻言面色倒是好了些,“那你说,让我取消婚约?我嫁谁?你能给我找一个我看的顺眼的堪比顾轻衍的人吗?”

“能。”楚砚负手而立,压低声音,“崔家崔灼。”

安华锦一愣,猛地盯紧他,眯起眼睛,“七表兄,你这是做什么?什么时候,你帮我瞧上了崔灼?”

第六十四章 打架(二更)

天下有名号的名门公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除了名扬天下的顾轻衍外,崔家的崔灼,自然也算是极其出色的一个。

安华锦很奇怪,楚砚怎么就提起了崔灼?

楚砚面对安华锦的审视,面无表情地说,“是外祖父,两日前,我收到了外祖父的信,他在信中提到了崔家嫡子嫡孙崔灼很是喜欢你,与我说,若是你与顾轻衍实在不合适的话,若是取消婚约,他想将你嫁入崔家,你每年,都要去崔家住上一个月,崔家上下都很喜欢你,而崔家又距离南阳近,不像军中这么远,比较合适。”

安华锦无语。

她就说七表兄要应付兄弟们的明刀暗箭已经很累了,怎么还有功夫调查她,且调查到了崔灼的身上?原来是他爷爷背后搞的鬼。

不过她稍微想想,便也明白了爷爷的意图,他老人家大约是听了她说的陛下想取消婚约让她嫁给楚砚的心思,所以,如今借崔灼给楚砚来信提起此事,是为了表达一个态度,那就是,即便她与顾轻衍取消婚约,他老人家也不同意她嫁给楚砚,哪怕他是他的外孙子。

楚砚聪明,自然也从信中看出了她爷爷的意思。而她与顾轻衍的拖延之策,自然是瞒不住他的。

所以,今日他这番作为,找茬与她说出这一番话,也是趁机抓住她,对她从心里上来个釜底抽薪?想让她不再与顾轻衍拖下去做个决定?

安华锦抓抓脑袋,头上的一支发钗被她抓掉,幸好如今站着的地面是泥土地面,发钗没有摔碎,落在地上发出很少的声音,然后安静地躺在地上。

楚砚低头看了一眼,弯身捡了起来,递给她,平静地说,“你与顾轻衍,是真的不合适,想必你自己也知道。哪怕他长的好看,让你欢喜,但崔灼据说也不错,不会差顾轻衍多少。你何不考虑他?”

安华锦接过发钗,搁在手里把玩,心里烦躁的不行,没好气地说,“七表兄,你怎么一定会觉得我与顾轻衍继续拖下去,会毁了他,也毁了我自己呢?我们就不能有个好结果吗?”

“你觉得呢?”楚砚反问。

安华锦想理直气壮地说一定有个好结果的,但是话到嘴边,见楚砚一副看透了你的眸子,她噎了噎。

“悬崖勒马吧!你离不开南阳军,而他走不出顾家。拖久了,感情羁绊的深,对你对他,都没好处。”楚砚温和下语气,“我只你一个亲表妹,安家如今也只你一人了。一个顾轻衍而已,你若是嫁给崔灼,以他的教养和对你的喜欢,未必对你差了。你嫁崔灼,将来也能兼顾南阳军。”

安华锦脸色忽然难看,恼怒地掰断了手里的发钗,然后扔出手砸在了楚砚的身上,像是个突然间发了大脾气的小姑娘,猛地手腕一转,对楚砚挥掌踢腿。

楚砚愣了一下,发钗砸到了他身上他没来得及躲,不过也不疼,眼看着安华锦劈掌踢腿,要揍他的样子,他扬了扬眉,侧身躲开,她没打到踢到,不依不饶地再度出招,虽然空手打人,但招式依旧凌厉霸道,楚砚再躲不过,只能接招。

于是,二人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七皇子府的管家在老远看着,吓的白了脸,想着七殿下和小郡主怎么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小郡主进门时脸上都带着笑的,不像是来找茬的,刚刚二人对坐着还说了好一会儿话呢,如今打成这副样子,他要不要进宫去找皇后娘娘来劝架啊?

管家犹豫踌躇的不行,想去找,又怕今日之事传出去,不去找吧,眼看着没多大工夫,自家殿下似乎打不过安小郡主,显然已成败势,七殿下的胳膊上挨了小郡主一掌,然后,便是腿上被踢了一脚,再然后,袍子的袖口被小郡主给扯掉了,再然后头上的发冠被打落了,不足两盏茶,七殿下就被小郡主的凶猛打的十分狼狈。

管家:“……”

怪不得宸小王爷被安小郡主揍的三个月下不来床呢!小郡主实在是太厉害了。自家殿下的武功,他是知道的,自小就练武,一众皇子中,没人是七殿下的对手。

不过如今,他显然打不过安小郡主。

他看的心惊胆战,不敢再躲在远处了,连忙跑上前,哆嗦地出声,“小郡主,您……您别打了,您与七殿下有什么话,好好说……”

安华锦冷哼一声,好好说?她今日就是心情很好地来与他好好说话的,偏偏这个王八蛋的表兄欺负她,她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还以为她真是怕了他了。

他从三年前就看她不顺眼,到如今,她早憋着一股火了,今日不出了气,她的安字就倒过来写。

“哎呦,小郡主,您手下留情啊。”管家心疼坏了,想着不行他就进宫吧。

于是,他急的原地跺了两脚,立即转头,就要向外跑。

“站住,哪里也不准去!”楚砚怒喝了一声。

管家脚步猛地一顿,回头看着楚砚,都快哭了。

因分心,楚砚又挨了安华锦一下,身子一退再退,退到了水榭凉亭的柱子上,往后再没地方可躲了,楚砚难得的平生第一次有些抹不开面子,自动地住了手,“好了,我让你打就是了。”

安华锦冷笑一声,闻言不客气地照着他胸口,给了两拳。

楚砚险些背过气去,脸黑白交加。

管家不忍看,心疼地闭上了眼睛。

安华锦又用力地跺了他一脚,听着楚砚“咝”地一声,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她才消了一大半气,后退两步,抱着手臂看着他狼狈的模样,说着风凉话,“七表兄,你知道从小到大欺负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最轻的,我打的他三天下不来床。别仗着你是我亲表兄,我就一再容忍你得罪我。”

楚砚有气无力地抬眼瞅了她一眼,对比他的狼狈,小姑娘衣袖都没出一丝褶皱,发丝除了早先她自己抓乱外,还是原样,整洁的很,他一时默默无言。

安华锦好好地欣赏了楚砚这副模样片刻,压低声音对他说,“七表兄,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三年前,你知道我为什么揍的楚宸三个月下不来床吗?那是因为,我遇见了顾轻衍,看上他了,纠缠他,他一怒之下,喂我吃了百杀散,我回到南阳后,查了两年,才查到他是顾家的七公子顾轻衍,我查出来后,也随即知道了他是我的未婚夫。”

楚砚猛地抬头,神色十分震惊。

安华锦很满意他的震惊,她想着今日可真是新鲜了,她一日之间,对苏含和楚砚说出了这桩秘密,果然都很有效,震住了这两个人。

“可以说,顾轻衍得罪狠了我,但是,我三年后见了他,还是对他下不了手,报复不回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安华锦很有耐心地解释,“那是因为,我对他一见倾心,天下人,只有他能欺负我,别人不能。七表兄,包括你,你今日不就被我揍了吗?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楚砚沉默。

“南阳军是我的灵魂没错,但顾轻衍,他是我的心上人,就算我们未来前途渺茫,道路难走,满地荆棘,那又如何?不到万不得已,一切都不到该下定论时,就让我提前放弃他,我做不到。”安华锦脸色很不好看,“我不管爷爷跟你说了什么,也不管你是真为了我好,还是因为什么目的今日劝说我,我只告诉你,我们的事儿,你别插手。否则,哪怕你是我的亲表兄,我也饶不了你。”

安华锦说完这一番话,不再看楚砚,转身出了水榭,向府外走去。

这一回,楚砚没拦她,目送着她气哼哼地离开。

管家连忙跑过来,一脸的紧张,“殿下,您……您……要不要请太医?”

楚砚黑了脸,直起身,“不用!你用我的马车,送她回安家老宅。”

管家一愣,连忙应是。

第六十五章 挠痒(一更)

安华锦揍了楚砚一通,又撂下狠话,总算神清气爽了。

她一路慢悠悠地出了七皇子府的后花园,刚到二门,便被管家气喘吁吁地追上,“小郡主,七殿下让老奴吩咐人给您备车,就用他的马车,送您回安家老宅。”

安华锦点头,“行。”

既然派车送她,看来她这位七表兄心怀雅量,没生气。

管家抹了抹额头的汗,悄悄看了安华锦一眼,多余的话也没敢问,只亦步亦趋地送她出了七皇子府。

府门口,楚砚的马车已备好,等着那里。

安华锦上了马车,随后丢出一瓶药扔给管家,笑眯眯地说,“我猜七表兄丢了这么大的面子,一定不好意思请太医,这是最好的治跌打损伤的药,你给他,让他偷偷自己抹吧。”

管家手忙脚乱地接住,笑的比哭还难看,“谢、谢小郡主。”

安华锦对他摆摆手,落下帘幕,吩咐车夫去安家老宅。

管家拿着药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匆匆关上大门,回了府内。

楚砚已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正在换衣服。

管家小心翼翼地来到门口,犹犹豫豫地试探开口,“殿下,小郡主临走前,交给奴才一瓶……”

他结巴了一下,也没说出跌打损伤的药来。

楚砚手边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门口,“什么?说!”

管家横下心,“跌打损伤的药,小郡主说,是最好的,说您一定不好意思请太医,让您自己抹。”

他到底没敢加那个“偷偷”二字。

他说完后,好半天,没听见楚砚出声,室内安静极了。

管家提着心一直等着,等了足足两盏茶,就在他以为七殿下大约会发怒让他滚时,只听楚砚面无表情地出声,“拿进来给我。”

管家:“……”

哎呦,他家殿下这是要用这药?

他不敢多想,立马将药瓶送进了屋,递给了楚砚,犹豫之下,还是试探地小声问,“老奴帮您抹药?”

“不用。我自己来。”楚砚摆手。

安华锦打的地方,都是在身前,胸口、胳膊、大腿、小腿,都是够得着的地方。

管家立即走了出去,贴心地关上了门。

楚砚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药瓶,没什么标注,只一个瓶子,里面装着药膏,单看外表,还真看不出这药好坏。

其实他的七皇子府,也有上等的好药,比如天香断续膏之类的,用不着她的药。不过大约是看在他用马车送她的份上,她临走前留下药,也算是表达一个态度,就是两人心照不宣地将此事揭过,彼此不记仇的意思。

楚砚打开瓶塞,倒出药膏,自己动手,将药均匀地涂抹在被安华锦打到踢到的地方。

这药膏泛着淡淡药香,很是好闻,触手温滑细腻,还真是上等好药,可见她没说虚话。

楚砚抹完了药,放下药瓶,缓慢地倚在床头,揉了揉眉心。

他的确早就看出安华锦和顾轻衍的不对劲之处,两个人拖着婚事儿,既不想大婚,也不想取消婚约,他隐隐明白二人如此的症结所在,所以,当收到老南阳王书信时,他便想与安华锦谈谈。

但是他也有些了解安华锦的脾气,怕是好说好量地劝说,她不见得听得进去,于是,正好今日他找上门,他借由她折断的荷花,扒开她的内心,想要试探她一番。

只不过的确没想到,这试探的猛药下的太猛,一下子踩到了小姑娘的尾巴,将她踩炸毛了,对他动起手来。

他理亏在先,气势上先矮了一分,再加之的确不是她的对手,如今可不就任凭她揍一顿,弄的狼狈。

不过,经此一回,他也是看明白了,她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不准插手。既然如此,他就不插手了。以后如何对她与顾轻衍的事儿,也算是有了个明白章程。

只是,她今日来他府中,想与他说什么?大约不是十分重要的事儿,只能改日再说了。

安华锦坐在马车内,冷静下来后,想着楚砚对她说的那些话,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承认,他有的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她的心里,的确住着一片阴暗。

但是倒不至于像他说的那么变态,看到美好的东西,在它绽放时就要毁掉,那她还是人吗?她从小到大,都不怎么会赏花玩花学贵女们做插瓶插花。今日之所以折花,也是一时兴起,却被他说的多么不堪一样。

不过她得承认,对于顾轻衍,她这阴暗的心思,倒是有的。

上一次,一气之下,的确是想着回南阳再不来京,爱谁谁,取消婚约算了。但踏出城门后,她就很快地发觉了,舍不得。

她对顾轻衍,在三年后,情起就在这舍不得。

所以,今日顾轻衍对她说什么拉着她灰飞烟灭的话,她倒是也很想对他说呢。

她想着想着,想到这里,不由得又笑了。

顾轻衍虽在吏部,但是只要他关注的人,都会很快就会收到消息。所以,在安华锦刚出了七皇子府后,他便很快就收到了在七皇子府暗线传到他耳边的消息。

消息不详细,只说,安小郡主与七殿下打了一架,安小郡主毫发无伤,七殿下身上受了好几处轻伤。

顾轻衍分外讶异,想着安华锦早先说去七皇子府时的神色,不像是奔着打架去的,怎么打了一架?而且楚砚是单方面被安华锦揍了,他知道安华锦脾气不好,但对他,对楚砚这个亲表兄,不会轻易发作,所以,应该是楚砚怎么惹怒她了?

显然,惹的怒火还不小!都动手了!

顾轻衍倒没有立即回去见安华锦,而是按捺下心思,直到忙完了所有事情,天快黑了,才出了吏部,去了安家老宅。

安华锦回到安家老宅后,宫里的二等公公便带着皇帝的赏赐来到了安家老宅。赏赐不少,除了女儿家的各种各样首饰外,还有胭脂水粉绸缎布匹,还有千两黄金。

安华锦痛痛快快地收了。

孙伯打赏了二等公公,将二等公公送走后,笑呵呵地对安华锦说,“小郡主,陛下今日十分高兴?我看这赏赐,比前几回都多。有不少好东西。”

安华锦笑,“苏世子劫杀案能破,我出力不少,这是一大功。而最让陛下舍得的,是因为我,他才遇到了宫里的顺嫔娘娘,这赏赐,我还沾了不少顺嫔娘娘的光呢。”

她自己说着,也十分好笑。

孙伯也跟着笑,“总之,有好东西赏就好,尤其是有一套头面,真是珍贵极了。小郡主在京期间,若是参加夫人小姐们的宴席,可以佩戴,一准让人眼馋的不行。”

最主要的是御赐!就够人羡慕的了。

安华锦不是没见过好东西,在孙伯摆弄出来后,也惊艳了一下,“倒的确是个十分珍贵的奇缺之物,不说价值连城,也天下难找这样一套头面了。怪不得陛下说当时进贡上来时,各宫的娘娘们都抢疯了呢,没想到便宜我了。”

孙伯很是开心,“咱们家小郡主才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儿,这头面,老奴看,谁都不配,最配您。该是您的,谁也得不到。”

安华锦大笑。

孙伯一把年纪了,说话怎么这么招人稀罕呢。

安华锦心情好了,便摆摆手,让孙伯收起来,自己回了房间,躺去床上睡了。

自从回了南阳,她就没一日歇着,后来带着楚思妍赶路来京,路上也没歇着,如今左右无事儿,自然得好好歇两天。

她一觉睡到傍晚,感觉脸上痒痒,用手拂开,不一会儿,那痒痒又来了。她有点儿恼地睁开了眼睛,只见顾轻衍坐在床头,手里攥了一缕头发,不知道何时来的,罪魁祸首正是他手里那一缕头发,故意挠她痒痒。

安华锦瞪着他看了一会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轻衍神色幽幽,“半个时辰前,等你总不醒。你睡的也太沉了,这般没防备,万一有坏人,我怀疑,你还有命活着吗?”

安华锦揉揉眼睛,坐起身,慢悠悠地说,“我睡的沉,那是因为进来的人是你,换个人你试试!”

谁死还不一定呢!

第六十六章 逼问(二更)

用过了晚饭,顾轻衍问起安华锦今日去七皇子府如何。

安华锦想了想,觉得她在七皇子府中做了什么,不见得能瞒得住顾轻衍,毕竟宫里的张公公都被他收买了,七皇子府未必没有他的人给他通风报信,所以,她没好气地说,“打了一架,你觉得如何?”

顾轻衍挑眉,“为何?”

他不觉得以楚砚的脾气和安华锦的脾气,能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但事实就是二人动了手,他才好奇楚砚是怎么惹毛了她。

楚砚犯过的错,他自然要严格借鉴,以防万一,不能犯,免得吃亏。

安华锦自然不想说实话,但也知道顾轻衍不好糊弄,便藏一半掖一半地说,“他前两日收到了我爷爷的来信,我爷爷听说陛下有取消我们婚约让我嫁他的心思,我爷爷怕他真被陛下弄的有了想娶我的心思,所以,为了表态,说若是我们有朝一日取消婚约,我爷爷想我嫁给崔灼。他今日就顺着我爷爷的想法,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让我对你快刀斩乱麻,以免拖久了,入情极深,将来毁了你也毁了我。”

顾轻衍眯起眼睛,“所以,你就跟他翻脸了?”

“嗯。”

顾轻衍盯着她,“再没别的了吗?”

安华锦来气,“还能有什么?这还不够吗?哪怕是顺着我爷爷的意思,也说明了,他想插手管我的事儿,若我不跟他翻脸,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我跟他翻脸,就是表明个态度,让他少管我的事儿,管好自己就行了。”

顾轻衍点头,神色依旧不明。

安华锦瞪着他,“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相信。”

安华锦:“……”

糊弄不了他是不是?

她一时噎住,反正说什么都不会对他说另一半实话,“爱信不信。”

顾轻衍对她微笑,“寻常若是有人说出这四个字来,就是心里一定有鬼。所以,你没与我说实话,看来我猜测的没错,是真的。”

安华锦:“……”

她扭过头,撇开脸,小声嘟囔,“就不兴我有点儿小秘密吗?”

顾轻衍笑,“这件事情,若我猜测的没错,一定事关我,事关我的事儿,我不希望你隐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