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赌安华锦自然打,她回话,“我约王大人赛马如何?一个时辰后,城外见。顺便打个赌。”

王岸知想知道安华锦不杀他,反而要打赌,葫芦里卖的不知是什么药,自然答应的痛快。

顾轻衍幽幽地看着安华锦,“你又要把我扔下?”

安华锦伸手抱抱她,哄道,“王岸知瞧见你,便不能心平气和地与我打赌了,我怕你们俩见面打起来,你就好生地在家里待着吧,我今日要跟他好好地谈谈。”

顾轻衍也知道王岸知定然不乐意见他,安华锦约他打赌,若是王岸知瞧见他跟着,一定会炸毛,只能作罢,“你小心些,别让他欺负你。让青墨跟着你去。”

“我有暗焰,用不着青墨。”安华锦系了披风,摆摆手,利落地出了顾家。

顾轻衍站在窗前,轻轻叹息。

青墨立在门口,也很好奇安小郡主想要与王六公子打什么样的赌,但是安小郡主不让她跟,他也没法子。

他好奇地问顾轻衍,“公子,小郡主要与王六公子打什么赌啊?”

顾轻衍若有所思地说,“她说赌天下。”

赌天下?怎样的赌法?

顾轻衍沉默片刻,“大体是她回南阳,打算带了他走吧!”

“啊?”青墨震惊了,“不……不会吧?”

王六公子那个搅事儿精,行事不择手段,一直对南阳王府存有恶意,若是小郡主带着他去南阳,他不会趁机捣乱使坏吗?就算带公子,也不能带他啊?

青墨不敢置信,“那公子,您……不拦着吗?”

顾轻衍笑笑,“拦什么呢?这些年,我被困在京城,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南阳,还是借了宫宴之时陛下算计小郡主之变,而他与我不同,他这四年里,出京在外,不止去过南齐,也去过南梁,可以说是踏遍了千山万水,若是小郡主反攻打南齐和南梁的话,到了南齐和南梁腹地,你说,是他得用?还是我得用?”

青墨不得不承认,“是王六公子。”

这些年,公子被顾家困住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她早就看准了,在京城,我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但出了京城,对付南齐和南梁,王岸知才是那把剑。”顾轻衍揉揉眉心,“若非如此,王岸知的命,她来京后就收了。”

青墨有些担忧,“王六公子会甘心被小郡主利用吗?”

“所以她才说打赌。”顾轻衍笑,“他做了这么多事儿,没能将小郡主如何,心里必然不甘心,所以,这个赌,他必定应承,他没的选择了。”

青墨想想也是,闭了嘴。

一个时辰后,安华锦准时地等在城外,王岸知掐着点儿,也来到了城外。

他见只有安华锦自己,还算满意,扬了扬眉,“安小郡主,你确定要赛马?”

“确定。”安华锦看着王岸知,伸手一指,“以那座南山的山峰为目的地,谁先到了那座山峰顶上,谁就赢,如何?”

王岸知目测了一下,“到那处山峰顶上?你我的马,可爬不上山峰。”

“马上不去,不是有两条腿呢吗?”安华锦不以为意,“如何?”

“输赢怎么算?”王岸知问,“这算赌注?”

“算,我赢了,无论我下什么赌注,你都得奉陪,我输了,整个南阳王府赔给你如何?”

王岸知啧啧一声,“你怎么不说南阳军赔给我?”

“南阳军不是我一个人的,南阳王府是。”

“南阳王府里,包括你和安易宁的命吗?”

“包括。”安华锦就没想过输,她敢做今日这个赌注,就是奔着赢来的,她看着王岸知,“我敢,你敢吗?”

“自然敢!”王岸知应承下,一双眸子是浓浓的胜欲,“虽然这样赢你杀你太简单了,但也算是让我达成心愿了。”

“别高兴的太早。”安华锦慢悠悠地晃着马缰绳,“开始吧。”

王岸知点头,两匹马一起冲了出去。

第五十一章 赢了(一更)

安华锦从三岁就被老南阳王拎着骑到马背上,后来,一年又一年长大,她每个月都要赛几次马,尤其是在大雪天里赛马,是她最爱玩的一项活动。

她与沈远之打了多少年的架,就赛了多少年的马,尤其是,一边赛马,一边打架。后来不打架后,赛马依旧没有扔。

所以,王岸知发现,她与安华锦冲出一段路后,安华锦便对他出手了。

王岸知没想到安华锦竟然敢对他出手,他自认武功打不过顾轻衍,但不可能打不过安华锦这个小丫头,怎么来说,安华锦也比她小了三岁,尤其他还是男子,男子天生力气就比女子大。

王岸知觉得,无论是赛马,还是论武功,安华锦撞到他最擅长的,就是找死。

可是渐渐地,他脸色不太好看了,他发现她低估了安华锦。

安华锦用双手剑的同时,手腕那条特质的天丝锦灵活翻飞,竟然缠的他马腿动不了,而他的剑,在她的双手剑下,也讨不到丝毫的好处,无论是他的武功,还是他身下的坐骑,皆被她压制的死死的。

显然,王岸知擅长的东西,安华锦更最擅长。

来到山脚下,安华锦手腕的天丝锦脱手而出,绕着花地缠住了王岸知的四肢马腿,王岸知的马顷刻间一步也动不了了,安华锦没再继续恋战,而是果断地舍了陪了她多年的天丝锦,彻底飞离手腕,她整个人虚晃一招,借助身下坐骑的冲力,踏着雪上了山。

王岸知心下气闷,知道落后了她三丈远,那么,若不使出拦截她的厉害来,他就输定了,于是,他当机立断地从马鞍前抽出弓箭,对准安华锦的后背,一下子三箭连发。

安华锦听到身后的风声,在半山腰处连翻了个几个跟头,虽然躲开了致命的三箭,但还是手腕被他的箭划了一道,霎时疼的她皱了一下眉,借着翻转的力道,拾起雪地上的箭,用自己手腕的力道,将三支箭如数地返还了回去。

她素来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

于是,王岸知眼睁睁地看着三支箭冲着他眉心飞来,他当即滚落下马。待他沾了一身的雪,站起身来时,安华锦的身影已拉开他十几丈,再拉弓搭箭的话,也打不着她了。

王岸知站在原地,被气笑了。

安华锦一口气上了山顶,立在风中,闲散地看着风景。

王岸知上来时,便看到了闲闲赏风景的安华锦,明明身量纤细瘦弱的跟柳条似的女人,偏偏爆发出比他都没有的狡诈和强悍来,他虽然知道她素来厉害,但还是第一次被她这般实打实地赢的无还手之力。

说实话,王岸知的心情并不好,甚至瞧见安华锦这赏风景的模样,又将她恨的牙痒痒,面色有些阴沉。

用他最骄傲最擅长的本事赢的他无还手之力,王岸知邪,安华锦今日让他见识到了什么是更邪,这一路赛马,她出手的花样层出不穷,而且,无底线无下限,她的天丝锦是用特殊材料制成,削铁如泥的宝剑都斩不断,王岸知手中的剑即便能斩断,但是也分身乏术,因为安华锦有两把剑。

他有比她高出一截的武功也使不出来,更何况,他的武功显然并不比安华锦高多少,而且,赛马和算计,她的狡诈和本事又略胜一筹,就连他那三箭连发,也没能奈何她。

可以说,他的骄傲,今日被安华锦踩到地底下。

安华锦见他上来,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六公子,我赢了。”

赢了就是赢了,哪管你有没有狡诈地用不上道的法子。

王岸知憋着气脸色黑沉地盯着安华锦,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说,怎么赌?”

安华锦不答话,只好整以暇地问,“我赢的你服不服?”

王岸知脸色更黑了,斜着眼瞅着安华锦,“废话这么多?是想让我再拔剑?”

安华锦并不想让他再拔剑,已经打了一场了,刚刚她是利用马上的功夫和多年来赛马玩出来的花样碾压式的赢了他,如今在山顶上,没有马背加分,手里没有了千丝锦,再拔剑的话,她还真不见得能赢他,就算赢,也落不着什么好,她的手腕受了伤如今还疼着呢。

她抬了抬手腕给他看,“手废了,打不了了。”

王岸知冷笑一声,“这么一点儿小伤,你跟我说拔不了剑了?”

“是啊,拔不了剑了。”安华锦很坦然,“我就是这么娇气。”

王岸知一时憋住。

安华锦将手背在身后,转过身,望向南齐和南梁方向,说起赌约,“南齐和南梁要兴兵的消息,王六公子可知道了?”

“嗯。”王岸知也是刚刚得知,他的暗卫禀告,两国有动静了。

安华锦道,“我说与王六公子赌天下,没有开玩笑,南齐和南梁此次兴兵,十有八九攻打漠北,我这三十万兵马会给漠北作为支援,守住漠北。”

王岸知眯起眼睛,“然后?”

安华锦道,“王六公子这些年,暗中有收兵买马吧?”

王岸知不答话。

安华锦盯着他,“你暗中在江州收买铁器,我有证据。”

“收买铁器就是招兵买马了吗?大楚有百万南阳军,京麓兵马大营有二十万,漠北有三十万,内城和各州郡县加起来有十几万,如此庞大的兵马数量,你觉得,我还能悄无声息地抓多少壮丁招兵买马?”

安华锦看着他,“那可不见得,大楚有千万百姓。别人做不到,不见得你做不到。”

“多谢你抬举我。”王岸知冷笑一声,嘲讽,“我若有兵马,你以为你能安然地带着三十万兵马站在这里威胁陛下下罪己诏?”

“那是因为,我悄无声息地带兵楚贤在了百里外,你来不及调兵了。你暗中收服了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魏振都不知他的心腹亲信之人,其实是你的人。只不过京麓兵马在南阳军面前,不堪一击而已。但对于大楚京城的把控,足够了。毕竟,就连你欺负怀安让陛下下旨赐婚,他也因为京麓兵马奈何不了你。”安华锦语气平静,“除了这二十万京麓兵马,让我猜猜,你还在哪里安插了兵马。”

王岸知好整以暇,“那你就猜猜。”

安华锦想了想,“应该是在漠北。京城至漠北,有一座八荒山,那里,是可以悄无声息的养兵之地。你最少,应该养了十万兵马。”

王岸知啧啧一声,“你倒是挺厉害,我一直没低估你,到如今,还是没能将你如何。在宫宴之日,我就不该手软。”

“没有如果。”安华锦看着他,“我是从你在江州收购的铁器数量推测的,这些年,上到陛下,下到朝臣,再到百姓们,都将目光聚到西南,漠北被所有人都忽略了,你要养兵,自然不会选被人瞩目的南边,自然要选北边。若我没猜错的话,苏含来京一路被追杀,应该是你派的人,是想趁机搅浑这潭浑水,只不过,苏含还是有些本事的,跳出了你的追杀圈,又正巧遇到了长公主和驸马,才躲过了。”

她查到他收购铁器,没查到他招兵买马的证据,但因为她爷爷出事儿,没继续深挖下去,只深挖到一半,但靠推测基本就可以坐实了。

早先,她是想了他,给他抖出来,身败名裂,如今,她另有了打算。

王岸知点头,“所以,如今你是要打我的主意还是打我十万兵马的主意?”

安华锦不答他的话,反问,“王六公子这些年,暗中招兵买马,是想做什么?别告诉我,靠着十万兵马,要整垮南阳军。”

王岸知黑着脸道,“我是想夺了南阳军的兵权,但十万兵马,是给夺了军权后留的。”

安华锦略微一想,便懂了,南阳王府若是被他整榻了,南阳军夸了,一定会大乱,他这十万兵马,距离京城最近,就可以趁机稳住形势,以王家势力,和他的铁血手腕,让所有人都听他的。他说怎么改革天下,就怎么改革,他说了算。

可惜,他没能整垮南阳王府,反而如今,拿她没辙了。

第五十二章 原因(二更)

王岸知要的,是扳倒南阳王府,清除内政弊端,扫平南齐和南梁,革新大楚格局。而安华锦要的,也无非是让南齐和南梁一马踏平。

她看着王岸知道,“你想杀我,想夺了南阳军,再给南阳军换上新兵器,然后领着对南齐和南梁开战?”

王岸知道,“南阳王府对我来说,就是大楚的绊脚石。”

安华锦也不与他反驳,“既然如此,如今你我也算是不谋而合了,如今我与你打的赌,想必王六公子很乐意去做。”

王岸知冷笑,“别告诉我,你要对南齐和南梁反攻?”

他嗤笑一声,“大楚多年内政弊端,国库空虚,应对南齐和南梁的兴兵防守尚且吃力,别说反攻了,简直做梦,内政弊端不除,大楚腹地做不到后续支援,想要反攻也是枉费力气。”

“若是我说,有力气反攻呢。”安华锦道,“我知道你从四年前离京,游走各地,定有储备和准备,我自从三年前接手南阳王府,也有准备。所以,你我合力的话,并不是不能一试。”

王岸知眯起眼睛,目光锋利地看着安华锦,“这就是你要与我打的赌?”

“南阳军百万兵马,我给七表兄三十万,带去漠北守城,南齐和南梁的主要兵力,都会集中攻打漠北,我们趁机攻打南齐和南梁的内地,南阳军剩余七十万兵马,我分给你一半,一人三十五万兵马,恐怕不够,我们再将京麓兵马二十万分了,一人四十万兵马,兵分两路,从南阳出发,我攻打南梁,你攻打南齐,看谁用最短的时间,攻到王宫擒王。而你那十万兵马,可以绕到断情山,从后方夹击攻打漠北的南齐和南梁军队,到时候,南齐和南梁内无救兵,外受夹击,十有八九就是死路。”

安华锦说出她的打算,眉眼锋利地看着王岸知,“你早先筹划的路走不通,被我搅乱的一塌糊涂是不是不甘心?既然如此,把你的一腔怒火就撒在南齐吧!”

王岸知瞳孔缩了缩,一时间没说话。

安华锦笃定地说,“你一直以来所作所为,不是要反,不是要扶持大皇子即位改变天下,既然如此,七表兄让了大位,我南阳王府将来也会让出南阳军的军权,你的心愿以这种方式达成,也不算埋没你少年之志。”

王岸知早先的路,走到了这里,的确已经走不通了,无论如何,他如今都奈何不了南阳王府,奈何不了安华锦了。但是他没想到,安华锦给他了这么一个赌注,选出这么一条路来。

他看着安华锦,沉默了许久。

安华锦也不急,等着他的决定。

王岸知是个有志向的人,哪怕他的志向被他走的歪了邪了走进死胡同了,但只要有那么一丝不甘心,他就会答应,否则,他这样的人一旦活的没意思了,抹脖子想必对他来说是很简单的事儿,他至今没抹脖子,那就是还有不甘心。

王岸知沉默许久后,看着安华锦,挑眉,“你就这么有把握?”

“有啊。”安华锦道,“这三年来,我暗中没少研究南齐和南梁,就等着他们兴兵,我趁机反扑,报我父兄的血海深仇,没把握,也要打出有把握的仗来。”

王岸知扬了扬眉,冷笑,“行,我与你赌。”

安华锦点头,也不废话,转身就走,“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准备准备吧,南齐和南梁攻打漠北的消息传来,我们就出发。”

王岸知眯起眼睛,“明日就走。”

安华锦摇头,“不行,我还没待够呢。”

王岸知嗤笑,“为了我那七表弟?你是不是也该跟着他喊我一声六表兄了?”

安华锦理也不理,当没听见,下了山顶。

王岸知站在山顶上没动,迎风而立,看着安华锦身影渐行渐远,他缓缓开口,声音却一字一句地传进了安华锦的耳朵里,“八年前,玉雪岭之战,他得到了陛下和张宰辅密谋的消息,派出了自己身边的所有暗卫,去玉雪岭相救你父兄,都折在了玉雪岭。”

安华锦脚步顿了那么一下,回转身看向山顶上。

王岸知道,“顾老爷子疼他疼的跟什么似的,一定不想他的孙子受委屈,告诉你这件事儿了吧?但是他一定没告诉你原因,因为顾老爷子也不知道原因,只有我知道。”

安华锦扬眉。

王岸知似是嘲笑,“我那七表弟啊,曾被安启辰追着夸太过俊俏,说他家里有一个小妹妹,小妹妹长的也好看极了,玉雪可爱的,就喜欢长的好看的人,等小妹妹长大,就许给他,七表弟那个性子,生生被他追的恼了。”

安华锦讶异,索性认真地听了起来。

王岸知又道,“安启辰那个人,如明珠又似骄阳,从他来了京城,连京城的日头都灼热了三分。他谈南阳王府,谈南阳军,谈南齐和南梁,谈的最多的,倒是他的妹妹如何如何。”

安华锦不自觉地露出笑意,那是哥哥第一次来京,大约是想家想她,毕竟,小时候,她就是两个哥哥的小尾巴,他自己来京,没她追着,估计有些不适应。

“我祖父觉得我性子不如他稳,最早的时候,不让我接触宫里和朝局里的事儿,怕惹出事端。陛下和张宰辅密谋之事,我还是在玉雪岭之战后才得知,而他,知道的比我早,派出了身边所有暗卫,没想到,全都折了。”王岸知语气涌上浓浓的情绪,“事后我问他,他说,没什么天下大义,不过是不想安启辰口中的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失了父兄罢了。”

安华锦一怔。

王岸知大笑了起来,似悲似叹,“你看,这就是顾轻衍,当年安启辰追着他说的那些话,他原来是记在了心里了。天性凉薄的人,却在那么早,就对你破例了。”

安华锦沉默。

那一日,他与他说看不惯陛下和张宰辅欺负忠臣,原来不是,背后还有这样的因由。他竟然不告诉她。

她被气笑了,清声道,“多谢告知。”

王岸知嗤笑一声,“用不着你谢,他为了你都想杀了我,若是知道你与我打这个赌,让他留在京城,我去南阳领兵与你兵分两路打仗的话,他岂不是会闹脾气?醋坛子打翻了,找我麻烦?我还想顺顺利利去南阳打仗,你让他老实点儿就行了。”

“行。”安华锦承了他这个情,痛快地应了,不再逗留,下了山。

来到山下,两匹马侯在那里,安华锦从王岸知的那匹马腿上解下千丝锦缠在手腕上,骑马回了城。

王岸知则一个人在山顶上站了许久,才下了山。

这座山,就是曾经他与顾轻衍比试,谁也不服输,彼此打的浑身乏力,恰逢遇到大雪,没力气下山,一起被困在这座山脚的一处山洞里。

山洞里有饿死冻死的几个小乞丐,最小的不过八九岁,最大的也就十三四。也就是从那时起,他立志长大后,要让这天下再没有一个乞丐,没有一个冻死骨。

如今,路还远的很。

如今,路似乎也不太远了。

安华锦回到顾家后,便见顾轻衍果然在大门口等着她,她翻身下马,对他瞪眼,“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屋里待着,跑出来等我做什么?等了多久了?”

她伸手去抓他的手,果然手指一片冰凉,显然是等了许久了。

顾轻衍看着她,“怕王岸知欺负你,在屋子里坐不住了,又不敢去,怕扰了你的计划,只能出来等你,也没等太久。”

“他没欺负得了我,我反而把他给欺负了。”安华锦笑着拉着他往回走,与他说与王岸知下马痛快地赢了他的事儿。

顾轻衍听的有些惊讶,失笑,“你赛马这么厉害吗?”

“嗯,厉害着呢。”

顾轻衍垂下眼睫,“我都不曾见过。”

“以后让你见识见识。”安华锦笑看着他。

顾轻衍点头,“赌局是什么?如今该对我说了吧?”

安华锦挠了一下耳朵。

第五十三章 注定(一更)

顾轻衍看着她,他有时候真不想自己太聪明,明明猜出来了,还是不想自己猜的太准。

安华锦在他的目光下有些压力,拽着他袖口,挣扎了一下,与他说了。

顾轻衍听完果然很是沉默。

不用王岸知说,安华锦也知道他会心里不好受,她笑着说,“最多明年秋天,我保证,可以结束。”

顾轻衍垂着头,不说话。

安华锦咳嗽一声,“他跟我说了一件事儿。”

顾轻衍依旧不语。

安华锦清了清嗓子,“他跟我说,当年我哥哥追着你,跟你说他有一个妹妹,玉雪可爱什么的,长大了许给你?”

顾轻衍神色一顿,睫毛闪了闪。

安华锦看的清楚,又说,“他还说,你派了所有暗卫去玉雪岭,尽数折了之后,他事后问过你,你说,没什么天下大义,不过是不想安启辰口中的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失了父兄罢了。可有此事?”

顾轻衍终于抬起头,“唔”了一声,讶异地说,“他转性了?不是见了你就没好脸色想杀你了?怎么还与你说起这个来了。”

“他杀不了我,想走的路走不通,又不甘心,只能跟我打赌了,所以,为了让你安分点儿别找他麻烦,让他顺利地跟我去南阳统领南阳军攻打南齐,卖给了我这个人情。”

顾轻衍气笑,“他倒是会卖人情。”

安华锦看着他,“为什么瞒着我不说?”

顾轻衍脸色微红,“当年你哥哥追着我身后要把妹妹许给我,那时你才几岁?我才多大?只因为我长的好看……”

他顿了顿,十分无语,“我不想告诉你。”

安华锦笑出声。

顾轻衍扶额,“后来我得知陛下和张宰辅算计安家,也的确是因为他当时的话因此想到你,受了影响,才做下了这个决定。三年前,遇见你,我总算是明白了他没有说错,你那时看我的眼神真是……”

安华锦想起当年,她在八大街红粉巷对顾轻衍一见钟情,更是笑的停不下来,“我哥哥果然了解我。”

“不止你哥哥,还有安爷爷。”顾轻衍一言难尽地说,“当年,他进京换兵符,陛下起了促成婚约的心思,他本也不同意,但看了我的那一幅《山河图》,据说后来又问了人,听说我长的好看,满京城再也没有更好看的了,于是,他就痛快地应下了。”

他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爷爷答应后回府,告知了我此事,我觉得他答应的太轻易,与他闹脾气,他就对我说,你还得感谢你长了这张脸,若不是你长的好,人家安家还不要呢,我气的一个月没理他。”

安华锦哈哈大笑。

顾轻衍也气笑,伸手捏捏她的脸,“好了,如今都告诉你了。”

安华锦眉眼尽是笑意,伸手抱住他,笑着叹息,“顾轻衍,你可真是我们家上到我爷爷,下到我哥哥,都喜欢的人呢。生来就注定是我的,真好。”

顾轻衍笑容也蔓开,“嗯,注定是你的。”

二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整个顾家因为他们,一改冷清,热闹极了。

顾老爷子老远瞧见二人,也忍不住笑了,对身后的管家说,“看见他们这样,看见怀安脸上的笑从安丫头来了便没断过,我就觉得,总算没做错。”

管家点头,很是欷歔,“以前哪里会看到七公子这般模样?整个人看起来鲜活极了。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安丫头是他的命啊。”顾老爷子吃味地道,“就连我这个从小看他到大的亲爷爷,在安丫头面前,也得靠边站喽,那句老古话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有了媳妇忘了娘。”

管家呵呵笑,“如今小郡主和七公子这般好,您是不是该趁着小郡主在京城时商量好大婚的事儿?否则小郡主一走,这南阳与京城七八千里远,何时才能与七公子大婚?您何时才能抱上重孙子啊?”

顾老爷子叹气,“老安刚刚去了,现在哪里是商量大婚的好时候?安丫头最少也要守百日的孝吧?更何况,南齐和南梁有了动作,要兴兵了,她很快就会回南阳,在京城住不了几日了,他们大婚的事儿,怎么也要押后再说了。”

管家闻言也跟着叹气,“那怕是有的等了。”

他怕顾老爷子落了心病,立即劝说,“您身子骨还硬朗,等得起。”

顾老爷子笑,“嗯,我怎么也要等到重孙子出生,再教养个几年,老安抱不到增外孙,我替他多抱抱。”

管家连连点头。

话这么一说,可就远了去了,不知要多久了。

顾墨兰也远远地瞧见了安华锦与顾轻衍,羡慕地看着二人,对身后婢女说,“哥哥与嫂子真好。”

婢女连连点头,“是啊,所以,小姐您就别伤心了,王四小姐活着也不会开心,她死了,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下辈子投胎转世,重新做人,也许能得个幸福美满的姻缘呢。”

“嗯,你说的对。”顾墨兰点点头,“她自己选的路,也怨不到别人。哥哥那样的人,不喜欢她,就是不喜欢,强求不来。”

“小姐您与魏家二公子以后也一定能幸福美满的,魏二公子那日登门来拜访老爷子,他走后,老爷子直夸奖呢。”婢女笑着说,“他送给小姐您的那支凤钗,奴婢派人打听了,据说是他亲手画了式样,让宝斋楼打造的。”

顾墨兰脸红了红,“你让人打听打听,他喜欢什么,回头我还个礼给他。”

婢女连连点头。

安华锦与顾轻衍自然不知道他们二人说说笑笑的模样被顾老爷子和顾墨兰瞧见还引出了这么两番话。一路回到了顾轻衍的院子后,顾轻衍帮安华锦解披风时,瞧见了她手腕上的伤口,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王岸知伤的?”

“擦破了皮而已。”安华锦虽然不娇气,但其实挺怕疼的,“王岸知滚了一身的雪,衣服也破了一道口子,应该也受了擦伤,比我没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