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顺馆,张秦。”古风男平静地道。说完,张秦把酒杯放到唇边,低垂的眼睛借着长长的睫毛,从杯上偷瞄石中玉。

玉顺馆是什么地方,太府都里没有人不知道。他乃玉顺馆头牌名旦,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们总是很鄙视他的身份,但要迷惑于他的美貌和地位,那种复杂的眼光,他看得多了。

奇怪的是,为什么眼前的小少年没有?反而有点愣愣的,像是用心记忆似的。难道真的不知道他?记得,这小少年上回还和裕王殿下来过玉顺馆,闹出大大的一桩丑闻,兵部尚书府的小公子,到现在还没下床哪。

他哪里知道,石中玉是真没听过张秦的名头,而且对玉顺馆的记忆不好,早自动在脑海中淡化了。她问张秦的名字,只是因为两人边聊边吃时,居然有无数的话题。张秦的知识面相当广,琴棋书画、风俗人文、地理历史,无一不精,而且能讲解得生动有趣。这让石中玉虽然还在暗中戒备,小人的提防对方有别的目的,但仍然起了结交之心。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这道理她懂。可是因噎废食这句成语,也是很有道理的。

第八十二章 直接崩断门闩

和张秦说得投机,不知不觉的,夜色浓了起来。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石中玉对很多事一直不懂装懂,其实心底积存了不少疑虑。此时,假装无意地询问起来,从张秦那里知道不少事,心底不禁敞亮。但当她发现时辰不早,又连忙告辞,约好了以后有机会在西山堂见。因为聊了半天才知道,张秦居然是西山堂的常客。

可就算她紧赶慢赶,还雇了最快的马车,回裕王府时也过了闭府的时辰。正在那儿捶胸顿足的遗憾大燕没有电话,不然电过去叫蛐蛐来偷偷开门,孙福珩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

“孙管家!”石中玉想也未想就扑上去。

此时在她眼里,孙福珩显然是上天派来的天使。以她目前的财力来说,在外面过一夜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还能住上客栈的豪华房。不过夜不归宿的事若被慕容恪知道了,板子就算不落下来,她也没有好果子吃。所以,绝对绝对不能外宿。她不敢。

“小玉,你怎么在这儿?”孙福珩皱眉问,还略略表现了一点惊讶,演技极其精湛。

其实他一直跟在石中玉后面,她做过什么,他全部一清二楚。就算现在“偶遇”,也是为了解围。唉,当个暗卫可真难哪。特别是,还不能让迷糊的某位发现。只不知,殿下听到小玉和张秦相处融洽的共处一晚上的事后,会有什么反应?偏偏,他不能撒谎。

“帮殿下办事,回来有点晚了,正愁进不去呢。”石中玉情不自禁地拉住孙福珩的袖子。

“帮殿下办事吗?是自己玩得高兴吧。”孙福珩心道,嘴上却半点不说,只点了点头,随便打了个呼哨。

他们平时走的都是后街的东角门,有专门人看着的。石中玉还以为是平日看门的婆子来开门,没想到竟然是四大铁卫之一的林特站在门里,不禁感觉奇怪。但慕容恪平时的古怪行为太多了,她也没特别关注,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溜走了。

孙福珩别有深意看了林特一眼,“这么快?”他意思是,林特来得快。

林特却摊开手说,“明明是太慢了。”

孙福珩知道林特说的“慢”不是自谦速度,也不是指他来得慢,而是他暗中保护及监视的某人回来太晚,于是他叹了口气,大步往小道场走出。早上他出门时,殿下说过会在那里处理公事,那么他就不必到久思院去。

他不明白殿下是什么心思,但殿下既然让石中玉帮助谋娶金将军的女儿,又为什么这样不放心,每天坐立难安的等待呢?是真的想娶金小姐为妻,还是……

石中玉这小子真是长得越来越女人化了,那双眼睛水汪汪的,再这么下去,殿下当真转变了兴趣也说不定的。不行哪,必须得想办法拦着,不然怎么对得起先皇后娘娘。

咬牙切齿的想着,人已经到了小道场外。孙福珩侧耳细听,听到茶杯落桌的声音,连忙进了屋。那声音表明殿下在等他,容不得他犹豫。而且他也决定了,就算现在闹腾得厉害,他也要实话实话,毕竟如果殿下生了石中玉的气,两人的关系说不定就疏远了。

说句托大的话,虽然他地位低,却一直跟在殿下身边,别人不了解殿下,他却了解。殿下是个傲性的,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在意过一件东西或者一个人,石中玉是头一个。

照这个架势……是最后一个也说不定的。

“金家又留饭了?”孙福珩才进来,慕容恪就问,随后讽刺地笑道,“这小子很会混饭吃啊,居然这么快就讨了金小姐的欢心。”

“这样对殿下有利。”孙福珩中肯地说,“最近因为小玉去找金小姐,金小姐推了不少豪门女眷的请约,最近消停得很。”

“他倒是尽责。”慕容恪不置可否。

“不过今天没留饭。”孙福珩硬着头皮往下说,一五一十的,力图不错过任何细节,“小玉去了西山堂,跟那里的老板苏仪密谈了会儿,出门遇到了一个算命的,又聊了会儿,然后遇到小偷,钱袋子被抢走了。”

慕容恪挺高兴。

不知为什么,石中玉只要遇到狼狈的事情,他就很开心,不管是在他面前,还是不在他面前。还有,他很喜欢,非常喜欢,确切地说是特别特别想欺侮那小东西,可若有别人欺侮,他就想杀掉那个人。

“那小子那么爱钱,又刚被罚了三年的月银,一定气得跳脚。没哭吧?”他轻扯着唇角微笑,但说到最后一句,心里微微扭起来。

他不熟悉那种感觉,是心疼?还是不舒服?难道是因为晚饭没吃,饿得胃疼?哼,是哪个贼这么大胆,明天就上疏皇上,要求整治京都治安,他亲自督办

“倒没来得及哭。”孙福珩深吸了一口气,把石中玉遇到张秦,然后一直和张秦吃饭到很晚,以至差点进不了王府的事说了。

慕容恪的脸色阴沉下来,但并没有像孙福珩预料的那样发作起来,只沉默了半晌道,“不用管,只要没人想不利于他就行。毕竟,对付他就是对付本王。”他给自己找借口,很方便。

事实上,此举就是要保护石中玉,至于别的……他忽然很想看那小子如何面对突然拥有的一切,想看石中玉在八面玲珑、春风得意的时候,还会不会对他忠诚。可是忠诚?那小子似乎从未有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和石中玉到底是个什么主仆关系,怎么好像他在侍候石中玉似的,而不是相反。

“若有人想对石中玉出手,不管什么原因,也不管什么后果,格杀勿论!”临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但不必让石中玉知道,只要他每天全息全影儿的回王府来就行。”每天等到那小子回来,他的心才能落在肚子里。

这是何苦来哉?孙福珩暗想,嘴里却应了声是。

“他到西山堂去干什么?买书?”慕容恪又问,很好奇石中玉喜欢什么书。或者,他的书房也可以放点新籍,平时当消遣嘛。

“没见小玉买书,甚至没有翻看。”孙福珩道,“他们似乎有事要谈,可属下离得远,并不曾听到说了什么话。”

“你说他有钱袋子?”慕容恪突然发现这个细节,“小玉不是没钱?那钱袋子,难道是西山堂的苏仪给他的?”

“很可能是。”孙福珩抬起头,“小玉进西山堂时,身上还没挂钱袋子。可出门后,腰间却是鼓鼓的。不然,小偷也不会盯上他。但是殿下,那小偷来得古怪,以属下的经验来说,有点不太正常,只是属下暂时想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不用猜了,肯定是做的套儿,让那傻小子自己往里钻。”慕容恪略想了想就冷笑道,“想那张秦是什么人?玉顺馆的头牌花旦,等闲人不放在眼里,那个时辰又怎么会在南城乱转,应该准备夜戏了吧?再者,这也太巧了,倒像是戏文。只是这么烂的戏,本王好奇到底是谁编出来的?又是什么目的?去查。”最后两个字,说得冷酷无比。

孙福珩又应了声,心中有点计较,但因为还没揭破,倒也不急着说明。可是殿下为什么那么信任石中玉呢?小玉和苏仪暗中来往,殿下就没想过,小玉是来谋划什么的奸细?这种信任实在难得,石中玉那小子都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

“还有其他事要禀报吗?”慕容恪又问。

“暂时没有了。”孙福珩摇头。

“你做得很好,最近要辛苦些,两头的事都要你看着。”

“属下职责所在,不辛苦。”

“嗯,那你先下去歇着吧。”

孙福珩低头退下,等他的身影全部消失,慕容恪完美的脸上,才露出烦恼之色,犹豫了良久,起身向久思院走去。

此时的石中玉才洗了澡,正站在床边绞干头发。突然,她感觉后背的汗毛全竖了起来,立即扔了干净的白棉布,跳到床上去,拥被子于胸前。这反应比武林高手还高手,全是出于女性本能。不知从何时起,只要慕容恪出现在她身边一百米之内,她就会有感觉。

啪的一声,闩好的门栓断了。

石中玉忍不住翻白眼。

还皇子?还大燕最高贵的人之一?进人家房间连门也不敲,直接崩断门闩。就算她只是个家丁,他当主人的也太无行了吧?她的小白兔好可怜,白天勒着,晚上放养还提心吊胆,上回就差点被发现,幸好慕容恪没太盯着她的胸瞧,可她不能大意。

好运,不是永远都有的。但愿这次他不要掀她的被子。瞧瞧,她都过的什么日子呀。

“见过裕王殿下,请恕小的无状,因为衣衫不整,不能全礼。”慕容恪一进门,石中玉就可怜巴巴地道,意含指控。

这一招叫以退为进,免得慕容恪横挑鼻子竖挑眼,让她下床见礼就麻烦了。不是很同情她是天阉的吗?那么,好主人就不应该让有隐私的手下为难。好吧,她是恃宠而骄,但她了解慕容恪的底限,这样做也是在保护自己啊。

其实,慕容恪不喜欢人家怕他,越自然对待他越好。他的心,一直都很寂寞。

果然,慕容恪并没有叫石中玉起来,而是几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说,“你的字不错。”

“愿为殿下效劳。”石中玉努力保持狗腿本色,“不知殿下要写什么?”

不会现场让她写吧?那样的话,她岂不是要下床去?天哪!

第八十三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

“写一封信,给……金小姐。”慕容恪的语速缓慢,略歪过头,似乎有些迟疑,有些不确定。又似乎……有些其他情绪。

“殿下,这样做……恐怕不太恰当吧?”石中玉很吃惊。

虽然风气开放,但未婚男女私下捎带书信也是于礼不合的。何况,还是皇子贵胄与高门闺秀之间?当然啦,这位裕王殿下是一向任性妄为惯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都做得出。但人家金小姐是个正常的姑娘,若感觉受到羞辱,生气是最轻的反应。若真的恼了,把她打出将军府并不允许她再进入可怎么办?

金家是不可能去找慕容恪麻烦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拿她这个裕王的贴身家丁出气。修理她就是打慕容恪的脸,这样又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又不会太得罪人。

那她不是太倒霉了?其实,受点气倒在其次,以后再也见不到哥哥了怎么办?还有很多事情,很多秘密需要她一点点揭开。重生了,她不能稀里糊涂的活啊。

但是,她从没见过慕容恪这种迷惑的神情,那纯粹邪恶的眼神竟然掺杂了一丝脆弱,害得她的心狠狠跳了一下,差点冲破胸膛。

淡定淡定,美色当前,就好比身处缺氧的地方,心跳不正常是正常的。她对自己说。

“你不用管,只写你的就好。”慕容恪的眉头皱得更紧,觉得就这么站在石中玉面前,呼吸有点不畅快。特别是石中玉才洗过澡,浑身上下透着那么鲜嫩可口,一头湿漉漉的柔发随意披散在细弱的肩膀上,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可爱的姑娘,令他想冲过去,抱在怀里。

不行啊,这样不行啊,还是应该少见面。不然再这么下去,他很快就不能控制自己,做出那些让他恶心的事来。

至于还有那个金旖晨,娶进来会有诸般好处,可以说百利而无一害。据孙福珩禀报,金小姐与石中玉相处融洽,这样的话,石中玉以后就能长期留在身边了吧?金氏是正妃,将来掌管王府内宅的人,她和石中玉关系好,就不会伤害那小子。他也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了,而且石中玉更不必离开王府,远离他的视线,到没有他保护的府外去生活。

而他有了正妃,那些觊觎他的、以及还没有站队的人就老实了。他得到金敬仕的助力,不管他动不动,反正东宫是不敢妄动的。还有,金小姐身份地位足够,赵氏会消停些。

看,娶个长得还不错的女人而已,就能得到这么多利益,太划算了。况且东宫也在为长天谋娶金旖晨,他怎么能输?只不过叔侄两个同求一女,说出来荒唐难听,一切全在暗中进行而已。但,他的骄傲仍然令他不愿意自己输给东宫。

只是不知为什么,明知道娶了金氏女有那么多好处,他的心里却还是不情愿,好像堵着什么东西似的,总想着甩手不干,带着石中玉到那个城外的小庄子上,透口气。

所以,写信什么的,就算是试探金旖晨吧。若她发了火,不愿意与他结亲就算了。那样他也算努力过,只是没有成功而已。他为什么要对这个女人小心翼翼?笑话!只要长天不娶金氏女,别人谁娶她还不都是一样。

至于助力,他自有别有方法。

再至于石中玉,有孙福珩暗中保护,没人动得了这小子一指头,就算在将军府里也一样。

“什么内容呢?”石中玉忍下心头莫名其妙的不舒服感觉,犹豫半天才轻声问。

“情诗,会写吗?”慕容恪想背转过身去,却没有成功。

石中玉满头黑线,外加冷汗淋漓。私相授受就够可怕了,还情诗?这不是明显挑逗人家金小姐吗?好好的求亲,双方地位都高贵,成就了,就是一段佳话?为什么要搞得这么不光明正大,倒像要带好人家的女儿私奔似的。这个慕容恪,到底是什么口味呀。

“我只会写字,不会做诗呀殿下。”她也没办法阻拦慕容恪,只得消极抵抗,“不然,您做好诗,由我来代笔。又或者,您自己写才见诚意,我帮着传递就好。”如果笔迹什么的全是慕容恪的,她受到的牵连就不会太大吧?

虽然她图画造诣差,但欣赏力却是足够,因此知道慕容恪画得一笔好画。事实上,大燕国求裕王殿下一画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而且他满腹诗才,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兼之能过目不忘,实在是老有才了。可偏偏从没见他写过字。

难道,他的字比画更珍贵,一定千金,平时难得吗?

“你写。”慕容恪简单的蹦出两个字。

平时精明狡猾,但关键时刻其笨如猪的石中玉根本没看出慕容恪有点不对劲儿,只得无奈的点头,“好吧,只要殿下不嫌弃我的字就行。但是诗,您得自己做。”

慕容恪垂下眼睛,看向盘坐在床上、很不守礼仪却还浑然不知的那个小家伙、那个扰乱了他的心的人。曾以为,自己的心脏位是空的,哪想到居然他的心还在,而且是被这个可恶的小家丁找到的。

诗?情诗?他望着眼前的小家丁,感觉胸中有一种没有规则的热流在四处窜,令他全身僵硬,大脑也僵硬,难受极了,真的想做诗抒发,可又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张了半天口,仍然只是目光盯在石中玉身上,不能错开。

好几天……没见了吧?

石中玉默默等待慕容恪的诗作,可半天了,没听到一点声音,反而感觉他的目光像点火一样,把她全身都烧起来了。她好热,但又不能掀开被子,于是不自禁的有些烦躁,却又不能大口呼吸,而屏住呼吸的后果就是更加冒热汗,脸蛋儿渐渐红了起来。

“殿下。”她不由得催促。

慕容恪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往床前走了一步。

距离的接近惊吓到了两个人,慕容恪迟疑了,死死站在当地,力贯双腿,仿佛不这样,他就不知道自有意识的脚会带他到哪里。

“诗也你做。”他闷闷地说,甩开头,终于转过了身。

“可是我不会做呀。”石中玉暗舒了口气,感觉紧绷的空气松泛了些,“要不……我听别人背过几首情诗,如果殿下不嫌弃,拿来用用也未必不可。”

“谁做的诗?”

“没名气的人啦。”对不起李白、李商隐、还有杜甫、白居易、苏轼等等的老几位,偷了你们的诗词,还要诬蔑你们的名声。不过穿越女卖弄诗文是第一规则,没想到我石中玉今天也不能免俗。

“念来听听。”慕容恪的声音仍然很闷。

石中玉想了想,念了李白的《秋风词》。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一首念完,两个人都怔住了。所谓诗歌,就是有这种魅力,把人心里想说而说不出的那些个话,用最短的句子表达出来,然后每每念及,都百转千回。

其实这首诗与此情此境并不十分相同,却一下就动了慕容恪的心。他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走出了石中玉的房间。快踏出房门时,他的肚子咕叫了声,表明他晚饭,其实连中饭也没有吃。

石中玉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今夜的他特别奇怪。不过他人一离开,她感觉身上及心上的压力骤减,连忙掀开被子,发现身上都湿透了,澡也白洗了。

“歹命。”她叹了口气,先下床到门边,把断掉的门闩随便弄弄,把门抵好,然后到水盆边,拧了冷水手巾,抹去身上的热汗。

情不自禁的,她伸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上,突然就忆起那回慕容恪手掌覆上的感觉,心跳骤然加快,害得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又跑到书桌边录下《秋风词》,以转移注意力。随后,她心底升出一种渴望,想看看慕容恪的脸。

“都是《秋风词》闹的。”她自言自语,又想起慕容恪临走肚子的咕叫,暗道,“殿下似乎没吃饭,听脚步声似乎也没留在久思院。但他嘴巴这样刁钻,不知那边的小厨房会不会做些可口的饭菜给他?现在,有人在身边侍候他吗?”

又想了会儿,决定亲自到小道场去看看。一边走还一边还骂着自己养成了奴性,其实慕容恪饿不饿死,与她有什么相干呢?居然主动要去侍候。

贱!真贱死了!

天已经很晚了,各院都关了门,而她要去西院的小道场,很是与穿山游廊院的守门婆子费了一番口舌。还是念在她是裕王殿下的宠仆的份儿上,那婆子才打开了连接东西院的通道。

与此同时,慕容恪心里正堵得慌,只好在小道场的书房内,提笔蘸墨,瞪着桌上的上好宣纸,想把《秋风词》写下来。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他喃喃念着这两句,竟觉得整颗心都被这词句给熬干了,咬着牙,手哆嗦着,终于落笔。

石中玉跑来的时候,就是见到他这幅模样……满头大汗,手臂僵硬,一脸烦恼和戚戚然。

那纸上……

第八十四章 裕王殿下的小秘密

全是黑豆豆!

亲爱的裕王殿下写在纸上的,没一个是能认出的字体,整篇的黑疙瘩!

难道,他不会写字?堂堂的七皇子,天下间没有他不能做的事,一个天纵奇才,居然不会写字?可是,他读与画都没问题呀。这是怎么回事?

石中玉目瞪口呆。

慕容恪同样目瞪口呆,同时还很恼火,但更多的是羞愧和悔恨,以及无地自容。

长年习武,他的耳力不会如此弱的,但因为那两句诗,一颗心就像放在干锅里烧似的,居然没注意石中玉走近,直到他一直站到书桌前来。

这小子不好好睡觉,干什么来了?为什么半夜会跑来?这下子,那不能告人的小秘密,全被石中玉知道了。

两人就那么互瞪着,一动也不动,全震惊于这个事实之中。

半晌,石中玉绕过书桌,温柔的、小心翼翼的、从侧面、拦腰抱住了慕容恪,即细心而妥帖,又保证自己的关键部位不要被碰到。

慕容恪真的很可怜啊,为了自尊,苦苦保守着这个秘密。他是那么骄傲的人,这种情况一定让他格外鄙视自己,羞于启齿吧?

其实这只是书写障碍,发病率相当之低,是脑子中某根神经发育不好,明明知道字是怎么写的,阅读也没有问题,手脚四肢也正常得很,甚至还可能是文学奇才或动手强人,可就是落笔时,笔画无法成形。

这种病在现代根本不算什么,只要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就可以克服,但在古代,恐怕又会被披上迷信的色彩,继而妖魔化。比方说慕容恪是妖孽,身为非人类,自然是不能写字的。也许,慕容恪本身对自己也有种种怀疑,那么他的心理岂不是更痛苦吗?

“这样巴结也没用。”慕容恪突然开口,因为要控制颤抖,身子绷得笔直,“你知道了本王的秘密,必须被杀人灭口。”他强迫自己强硬,不然就无法面对这种突发状况。

他小时候写不出字,急得撞墙,以至头破血流,还因为苦苦练习,手指差点废了。他不是不肯努力,可就是做不到写出一个完整的字。于是,从小到大都只能以各种顽劣为借口,找人代笔。今晚,他太想把胸中那股抑郁之气发泄出来,结果……仍然如此,还被石中玉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