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玉慢慢在榻上盘起腿,也不管沾满泥水的靴子把大红绣水波纹的锦垫弄得脏兮兮,手慢慢抬起,在脸上搓了两搓,摘下张人皮面具来。

叶仲普目瞪口呆。

虽然他的女儿离开时才十三岁。现在应该十六了,容貌变化很大,虽然他连正眼也不曾瞧过这女儿,但毕竟是亲生骨肉,一眼就认了出来。

“明玉?”他惊问。

石中玉笑笑却不说话。她不愿意叫这个无耻的中年男做爹,不管是这身体,还是身体里的异世灵魂,都觉得他不配。

“明玉身子一直不好。”叶明闻开口,“两年来多亏了爹的悉心照料,不肯放弃。结果明玉见到自己的亲哥哥回来,身子奇迹般好转,再养上两三个月,起色就会这么红润,也会长胖了。”

这等于点醒了叶仲普,让他赶紧照做,给外人一个交代。这样的话,小玉也有了正经的身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还有,芳草斋有兵器,不吉利,最好空一阵子,等以后再修缮一番才好。”石中玉插话。

叶仲普今天已经惊得不能再惊了。

他这个女儿向来胆小,特别怕他,在他面前连句整话也不敢说,为什么现在不一样了?说话时眼睛明亮活泼,不闪不避腰杆笔直,举止从容,完全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就连金将军的女儿也比不上的好气质。

“那你打算住哪儿?”他几乎下意识地问。

“刚才我和哥哥看了看,娘以前住的寒山园就不错。”石中玉提出要求。

“不行。”叶仲普立即表示反对。

“怎么就不行?”石中玉连为什么也不问,直接就是质问的语气,“那是我娘的院子,现在还空着,我当女儿的不能住,难道要给一个贱妾吗?”

一句话,吧叶仲普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是打算把姜氏扶正的,代表正妻的寒山园也修缮一新,只能过年后就办,哪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一号人物。

“贱妾?这也是你说的?”他大怒。在叶家,还没有人挑衅过他的权威,这个儿子从小就是个硬顶的,如今这般顶撞他就罢了,怎么连个懦弱的女儿也敢如此?

他瞪着石中玉,可后者根本不怕,反而嗤笑道,“怎么是我说的,明明是事实,姜氏不是贱妾吗?难不成我记错了,他是填房还是贵妾、良妾?”他听哥哥说过,姜氏出身贫寒,是她那个便宜老爹在外做生意时买来当丫头的,后来不知怎么就爬上了主人的床,现在也混的人五人六的。

“放肆!他好歹是你的长辈,生了你大哥。”叶仲普期的暴跳,偏偏听到门外收着的伍先生轻轻咳嗽,提醒他小声点,后半句咒骂的话生生吞了下去。

“我只有一个大哥,正在那儿坐着,那儿来的其他哥哥?”石中玉还是笑眯眯的,说出的话却气人,“再说了,我要为娘守孝三年,结果病了两年多,现在我去我娘的灵位前侍候,谁说得出什么?叶家不是一向以孝治家吗?”

“不管你说什么,就是不行。”叶仲普也犯了拧,心想连一个小丫头片子也制不住,今后就镇不住这对儿女了,又拿什么拿捏他们,重冲夺父权?

叶明闻看了妹妹一眼,怕她没了招数,想帮忙。

石中玉慢慢在榻上盘起腿,也不管沾满泥水的靴子把大红绣水波纹的锦垫弄得脏兮兮,手慢慢抬起,在脸上搓了两搓,摘下张人皮面具来。

叶仲普目瞪口呆。

虽然他的女儿离开时才十三岁。现在应该十六了,容貌变化很大,虽然他连正眼也不曾瞧过这女儿,但毕竟是亲生骨肉,一眼就认了出来。

“明玉?”他惊问。

石中玉笑笑却不说话。她不愿意叫这个无耻的中年男做爹,不管是这身体,还是身体里的异世灵魂,都觉得他不配。

哪想石中玉一脸自信,撂下很花道,“我一定要去寒山园为我娘守灵位,你同意最好,若不答应,我就对人说你虐待我,管我两年不许出门,现在我娘尸骨未寒,你就要扶个贱妾上位。还有,我要么住寒山园,要么就去住外头的客栈,不作他想,你看着办吧!”

他不想叶明闻那样说话还隐晦着,更不会摆事实、讲道理,甚至软语哀求。她干脆不讲理甚至撒泼也可以。

叶仲普自打进门以来就站着,看似居高临下,实则早就失了气势,此时被石中玉气得一口气上不来,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抚胸大叹。

就这样,叶明闻还上来假劝真气,“爹您别怪小玉,她死过一回性子大变,就连我说的话页不肯听,什么都做得出来。”

“对啊,我被你害成这样,如今不过要个园子,你还推三阻四。这世上,做什么不得付出代价?你差点淹死我,拿个园子赔偿不算过吧?”石中玉不依不饶,“再说我也不过住上几年,等我嫁人,你这园子爱给谁给谁,难道我还能给它安上脚,带走不成?”她“你你你”的直指叶仲普,气得老同学差点口吐白沫。

叶明闻看着差不多了,连忙往回劝。毕竟叶仲普得活着,很多事需要他在前面掩护才行。

“小玉,你也太不像话了。要个园子,犯得着这样说话吗?”他假装斥责了两家,又回头劝叶仲普,“爹我早说了,小玉在外面流浪了两年,跟人接触多了,性子野得很,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其实她说得也对,那院子就给她住两年又如何?他过了年就十七了,早晚不得嫁人。”

“我不信!”叶仲普咳嗽着,“我不信她干败坏叶家的名声,那样于她有什么好处,头一个先害了你这个哥哥。”

“叶家与我何干?将来是哥哥的,我不痛快,也顾不得他。”石中玉半句不让,“我生为女儿身,将来死在外头,连叶家祖坟也进不了,现在拿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我担待不起!一句话,给不给我住寒山园?不给,我立即就走。有我哥的护卫,我看谁敢拦我!”

她这番作为,把叶明闻都震住了,这哪里是秀才遇上兵,简直是老头子遇到小霸王啊。可是,为什么看着这么痛快,心里全敞亮了似的?

“爹你就应了她吧!”叶明闻又挤兑一句。

“好,逆女,我看你能住到几时!你这样忤逆,等着老天收你!”叶仲普一甩袖子,平时若上的嘴脸全保不住了,像个当街叫骂的农夫一样。

“放心,您这样杀儿灭妻的都活得好好的,我凭什么死?且拼着长命呢。”石中玉站起身,走过去打开门,“既然说好了,请先请回吧,做了一天的船,我也累了,好歹将就一宿,明天就有大房子住了。”

她这是硬往外赶叶仲普,后者老练挂不住,斥道,“你们兄妹怎可同住一房?”

“怎么不能?”石中玉第一次沉下脸来,“这两年,不管是破庙还是穷街陋巷,破瓦寒窑,能有片瓦遮身就不错了,哪这么多将就。人若正派,让别人说去。倘若是丧尽天良的恶人,就算再想个君子又如何?死了一样下地狱的。”

“老爷,前面有客来访,还请出来一见。”站在门口的伍先生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前扯个谎,把叶仲普扶走。六小姐变得牙尖嘴利,气死老爷的可能性很大。

在他们的身影还没消失的时候,石中玉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这么晚了还有人来访,什么人这么鬼祟!”说完,嘭地把门关上,气得叶仲普有事一阵头晕。

关上门,面对叶明闻笑意的目光,石中玉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什么鸟喂什么食,跟这种人客气什么?我就是任性胡闹,又如何?”

第三十四章 贱人来了

叶仲普被伍先生扶到了外书房。

见叶仲普脸色铁青,伍先生劝道:“老爷,他们兄妹明摆着是来搅局的,白天又闹了这么尽人皆知的一出。依我看,老爷不如先退一步,示了弱,反正叶家掌握在老爷手里,等他们得意时再出手,还不想怎么就怎么吗?”

叶仲普能混到今天这一步,自然不是好相与的,只是因为向来懦弱的儿女突然变得这么强势,他一时接受不了罢了。现在冷静下来,就觉得伍先生说得很对。

于国有功又怎样?受陵王看中又如何?也没见他那嫡子得个一官半职的,等过一段时间,谁还记得这件事?大人物的赏识也不会很久的。到那时,不管是明闻,还是身体本来就不好的明玉,有个三灾六难的,也很正常的是不是?

“好,就照他们的要求做。”他咬着后牙说,然后打算去姜氏的院子,跟她先透个消息,免得那女人不识大体,坏了他的事。

“你再派几个人盯着他们,尤其是明闻,绝对不能让他插手家里的生意。”他想了想,又吩咐道:“据说陵王赐了几个人给明闻,你不要得罪,先看看什么情况再说。若是陵王对叶家有所图,这才出人出力,金将军那边要知会一声。哼,想要叶家的支持,也不能在危急时把叶家独自推到前面。”

“是。”伍先生恭恭敬敬地答。

其实,叶仲普又预测错了石中玉的策略。

“先前咱们一直忍耐,突然反抗,必定会令那老家伙受不了。”石中玉对叶明闻说,“不过他很快就会调整态度,给咱们点好处,让咱们先得意,然后他就要使坏招了。”

“那怎么办?”叶明闻现在唯妹妹马首是瞻。

石中玉暗中叹了口气,觉得要在残酷的斗争中把哥哥培养的腹黑一点。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是一等一的好男人、好人品,不过不适合这个叶家。

“我知道有个很伟大很伟大的人创造过一套游击战的策略,中心就是十六字方针: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游击战”叶明闻皱眉细思,又默念那十六个字,很快就明白了,还赞叹击节。

石中玉翻翻白眼,这个哥哥,也太书生气了,肯定想到以此报效大燕的事上了。

“对比整个叶家,我们的力量还是小,但胜在兄妹一心。”她拉回话题,“游击战是最好的办法,叶仲普抓不到我们的把柄,又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咱们一点点蚕食他的力量,最后让他孤家寡人。刚才我们气得他半死,如果我没有估计错,明天他就会示弱,暗中提防我们下一步的动作。可我们这时候,根本就不动手。”

“不动?”叶明闻反问。

“对,明着暗着都不动。反正‘我’见到哥哥,心情大好,继而身体也大好,过年时就能见人,那前面这两个月要养在深闺嘛。”石中玉笑道,“哥也别闲着,怎么纨绔怎么来,多交朋友多见人。他们要是觉得我们兄妹只是遭逢大难后变得喜欢享受,只贪钱爱玩就最好。就算他不这么想,也让他摸不清我们要干什么。他强横时我们打击他,他示弱时我们就按兵不动,他等得不耐烦时……”石中玉冷笑,“我们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让他招架不住!”

叶明闻点点头,明白他们兄妹要拉拢力量才能打倒那个不配成为爹的男人。

况且,所有情报都是外围收集来的,现在他们身处局中,更不能轻举妄动,要先站稳脚跟,以局内人的眼光来看清那些复杂关系。

报仇,不能急。

“我经常跑出去,放你一个人在内宅行吗?“叶明闻有点不放心。

“这要感谢你的好义兄啊。“石中玉想起陵王,心头有点不安,总觉得他的态度有哪里不对似的,但现在却骑虎难下,”他给我们的人,绝对派的上用场。”

兄妹俩又聊了会儿,然后石中玉蜷缩在榻上,叶明闻就趴在书桌上,度过了在叶府的第一夜。

由于叶仲普很配合,石中玉第二天就秘密进了寒山园,叶明闻自己的院子也收拾好了,兄妹俩分别入住。对外,叶仲普宣布久病的叶六小姐明玉奇迹般的好转,为了怕病气沉疴,搬到故母的院子里将养,有望在过年祭祖时见人。

叶家人,乃至整个熙海的八卦党都对这个消息感到神奇,那位六小姐,据说不是病得快死了吗?可细想又说得通,于是大家心中生出一份盼望,想知道两年多不见的六小姐现在究竟是什么摸样。就这么着,继叶家三少成了熙海人关注的焦点后,叶家六小姐又成了新的焦点,更束缚得叶仲普不能有丝毫异动。

姜姨娘恨得差点吐血,为了要入驻主母的院子,她花了大钱、费了许多精力把寒山园修缮一新,连熙海人很少用的地龙都装上了,家具摆设全换的新的,结果给他人做了嫁衣裳,好果子让那小贱人摘了,她怎么能不恨?!

“糊涂!这不过是暂时的,你哭个什么劲儿!”叶仲普看到宠妾那梨花带雨的摸样,心中一软,哄道“等我治了那两个不孝的,寒山园随便你再怎么收拾都行,不用担心钱。”

“那妾身这几天去寒山园探探风,你当爹的不能总进女儿的院子。”姜姨娘收了泪,“那么大个院子,总的安排点人手。虽说他们自己带了人,总有些不凑手的吧。”

幸好,老爷弄了个假女儿病在那儿,现在这位回来才有了着落处。如果早宣布叶六小姐死了,现在那贱丫头回来可怎么办?不过虽然歪打正着,但她始终不明白,老爷为什么弄这么一出?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宣布叶六病死?他不可能是预料到有这么一天,那又为什么这么麻烦?

她知道老爷的很多秘密,但却不是所有的。

“也好。”叶仲普点了点头,但话题一转,“不过,你不要惹那个死丫头。这会回来,她的性子变得又野又泼,简直是个混不吝的,比明闻还不好对付。”

“妾身省的。”姜姨娘冷笑。

她连石氏都斗倒了,何况一个丫头片子?那丫头还敢在家里动武不成?

“原来看守芳草斋的那个丫头和婆子呢?”叶仲普又问。为了伺候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病重中女儿,又怕风声走漏,只用了姜姨娘的两个心腹。

“那是一对母女,张婆子和春芽。”姜姨娘目光一闪,“虽说是我的心腹,又拿钱堵住了嘴,断不会到外面乱说的,终究比不得自家人。那春芽今年十五了,长得很是水灵。不如老爷……成了一家人,说出去自己倒霉,岂不是嘴更严实?”

叶仲普哈哈笑起来,捏了捏姜姨娘的脸,“不枉我疼你。”他是儒商嘛,下面的话就不用说的太明白。好在姜姨娘是个善解人意的,自然去安排春芽晚上来伺候。

春芽陪老爷活动了一晚上,转头晌午就被姜姨娘叫着,连同她娘张婆子,同去寒山园。假女儿生病的事,知情人不超过六个,叶仲普、姜姨娘、伍先生、张婆子、春芽,还有一个心腹大管家叶贵。因为还要假装石中玉的病后恢复期,所以她不能带其他人进寒山园。

可当她到了地方,发现寒山园大门紧锁,听里面又是有人声的,直敲了半天门,站的腿都酸了,才出来一个生脸的丫头开了门。

“你是谁啊?”她明知故问。

叶仲普已经知会过她,陵王给这对该死的兄妹送了人使唤,其中六男两女。这丫头,想必是陵王给的。

“奴婢大寒。”那丫头说,举止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虽然模样不出挑,也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倒真像皇家调教出来的。

“你们小姐呢?”她又问。

“在屋里。”大寒略低了头说,“大夫说了,小姐大病初愈,不能见风。”

哼,说得像真事似的。姜姨娘心里想,大冷天的,拿帕子压了压额头上根本没有的汗,“带我去见见,看她还缺点什么,好给她补上。”

大寒没说话,直接在前面带路。

这满府里的人奉承巴结她的人太多了,此时大寒不冷不热的,姜姨娘分外不习惯。心里就存了火,到了正屋一看,叶六小姐正坐在那喝茶吃点心,好不快活。自己却在雪后的冷天直接跑出来探视,就更加生气。

再看六小姐的颜色,面色红润,眼神晶亮,皮肤雪白,身子长高了不少,玲珑有致,大约是够了年纪,眉眼间自然就透出那么一股子妩媚动人来。想不到那木头一样的娘,竟生出比她女儿还要漂亮几分的丫头!真是没天理了!

“哎哟哟,如玉还真是闲在呢。”她迈步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迎门的八仙桌侧面。这桌椅是红木镶嵌螺钿的,工艺极好,当初她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现在却只能给别人用。

“养病嘛,都是这样的。”石中玉眯起眼。“我看你这院子怪冷清的,给你补上几个人吧。”姜姨娘打量着本该属于自己的屋子,妒忌的目光最后落在石中玉手中那素面淡黄色琉璃茶盏上,心中又是一阵肉疼。这可是海外来的东西,价钱高的很,她还没用上,本打算进了寒山园待客用,倒让这贱丫头用上了。

第三十五章 美丽的凶器

“本来这院子大,不是你小人儿家家的能住得上的。就算住了,也未必压得住地气,倒惹得自己削福减寿。”忍不住,姜姨娘刻薄了起来,“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多几个人用,好歹人气还能旺些。我瞧着,两个大丫头,两个二等丫头,再来四个小丫头,是个婆子也尽够了。只是现在你还在养病,不宜张扬,出来你这两个自带的丫头,先加上春芽和张婆子吧,等过了年再补齐就是。春芽,张婆子,还不给六小姐见礼。”

她如意算盘打得好,先把春芽给老爷尝尝鲜,老爷亏了理,对她会更好。而她随后就把春芽打发走,有个十天八天,老爷连春芽是谁都忘了。哼,想爬上老爷的床,可以。但想长长远远的站住,却没那么容易。

春芽和张婆子听姜姨娘这么说,脸色就变了,不禁对视了一眼。她们心里怪姜姨娘狠,可却不能反抗,之得磨磨蹭蹭上前。

石中玉也不说话,脸上始终摆着个莫测的神色,让姜姨娘看的莫名其妙。

她的目光扫着屋内,只觉得每样自己精心挑选的东西都被这贱丫头占着,心里愈发的不平衡。再回头,见到石氏的牌位居然摆在迎门的正当中,不禁有些心虚,却又极愤怒。

一边,春芽和张婆子已经跪在了地上。石中玉就跟没看见似的,依然喝着茶,完全不理会。

姜姨娘看着这个气啊,可是既然把人拨到寒山园,也不好这时候插嘴,植只跩着别的词儿道,“如玉,不是姨娘说你,虽说死者为尊,你的一番孝心,我也明白。可活着不孝,死了孝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多敬着你爹些,别惹他生气,不然你娘在地下也不安宁。至于你娘的灵位……自由祠堂家庙可供奉,哪有往正屋里摆的。你一个姑娘家,到半点不忌讳。这样,让姨娘帮你把灵位拿走,放到耳房也可以啊。”说着,站起来就要抱灵牌。

石中玉看看手中那素面淡黄色琉璃盏,好贵啊,真的好贵的东西。然后,她抬起手,直接向姜姨娘掷了过去。盏中的茶水已经温了,她又稍稍偏了些,那茶盏贴着姜姨娘的身姿砸在地上,茶水溅湿了她的裙角。

屋里的人都吓得惊叫,姜姨娘脸都白了,回过神来就怒瞪石中玉,可她还没有说话,石中玉就指着她的鼻子开骂,“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你敢拿你的爪子碰我娘的牌位看看。信不信我给你剁掉!”

她身姿站得笔直,燕京瞪得大大的,看起来怒气冲天,吓的那掐尖拔上惯了的姜姨娘居然气焰被灭,只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竟然这样无礼。”

“无礼的是你!”石中玉上前一步,迫得姜姨娘跌坐在椅子上,“你不过是个妾室,我可是嫡正的小姐,叶家真正的珠子,我的名字岂是你能叫的?好吧,这我也忍你了,你千不该、万不该随便说起我娘,还咒她在地下不得安宁。若她不安,第一个上来掐死你!哼,她的灵位就摆在这儿,是我要这么做的,我让我娘就端正坐在正对门的地方,看那些妖魔鬼怪还敢不敢上前,看那些欺辱她的,有什么好下场!别说你只是一个妾,就算你扶了正,在我娘面前也永远是妾!进门不拜就是罪过了,直接坐一旁更是该死。现在你还要搬动这灵位吗?你敢碰一下试试?姑奶奶就跟你拼了!”

石中玉是有点火大,但表现这么激烈却是故意的。

她立志成为叶家有名的烈货,这样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谁耐烦跟她们耍小心眼?姜姨娘话里话外就咒她,心思恶毒得很。想是见不得自己惦记好久的院子归了她住,于是找机会发泄。连这点小事也舍不得忍耐不了,看来也不是个多精明的,智商和情商双低下。

她那个便宜老爹对女人的品味真是差啊,虽然她不否认,姜姨娘确实是个大美人。姜姨娘最大的儿子,也就是叶府的庶长子叶明识比哥哥大四岁。比她大九岁,今年已经二十五了,业已经娶妻生子,那姜姨娘最少也得四十出头吧?看样子,却好像二十七、八,瓜子脸,鼻如悬胆,一双大眼水汪汪的,浑身全是经过人事的妇女风情,更加撩人。

不过,这种美带着俗艳,就像现代廉价的香水,地摊上花里胡哨的衣料,没品的男人才会当宝,居然要将她扶正!

“还自诩为长辈?你也配!”石中玉鄙视地说道,“咱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就是想占了我娘的院子,结果让我拦了吗?今天就明告诉你,这院子我还就住了,倪若再唧唧歪歪,我就把它一把火烧了,大家一拍两散!”

“你……你好……我说不得你,自然有说的你的人!”姜姨娘才缓过神来,被石中玉戳破刑事,令她恼羞成怒,“今天你连姨娘也打,以后叶府可还容得下你?”

“这话说的,什么叫叶府容不容得下我,怎么不说,我容不容得下叶府?别把人看得太小了,眼皮子浅的下三滥才看中这一亩三分地。”石中玉冷冷的,“我劝姨娘以后修身养性,长长远远的活着,不然等你有了那么一天,我娘会在地狱的门口……等你。”

姜姨娘闻言一哆嗦。

虽然她没有直接杀死石氏夫人,可平时的刻薄欺辱是少不了的。若说石夫人抑郁而终,她肯定有份。正因为她心中有愧,就觉得石中玉这样说得特别阴森。又想起这六小姐是死过一次的人,不禁遍体生寒。

紧张中,她给春芽使了个眼色。后者正想被过了明路,成为正经通房,虽然看出六小姐和以前完全不同,实在惹不得,还是向石中玉脚下扑去,嘴里喊着,“六小姐息怒!”这扑力却很大,若石中玉不小心,往后一步就绊在椅腿上,摔个仰八叉是好的,多少也得受点小伤。

这是劝架还是摔跤?石中玉心中大怒。

她不是原来那个也名誉了,身子经过在裕王府两年多的锻炼,虽然还算不上强壮,却也灵活有力。此时见春芽扑来,毫不留情就是一记窝心脚,“滚开,主子说话,连姨娘还没有接口,你算什么东西!”这话,又把姨娘从主子的层次摘出去了。

其实她是现代灵魂,没这么深的等级观念。若对方是个心善的妾室,她并不觉得比正室低下。若正室是个狠毒的,她也不会觉得就事事占理。说到底,三妻四妾,只是这个时代的特征,是男权社会的代表。但这一主一仆显然不同,而既然有些人爱摆谱,她就奉陪到底。

春芽年纪与石中玉相仿,虽然是个丫头,但侍候一个并不存在的病小姐,早懒了身子,哪比得了平时上蹿下跳的石中玉,疼得闷哼一声,身姿倒在地上。张婆子立即抱起她,哭天抢地。

石中玉到底没有那么狠,知道这一觉造不成多大伤害,当下也不理,只把目光看向呆愣的姜姨娘。而对后者而言,这大宅里见过比这狠毒残酷得多的斗争,但哪有这么明枪明打的,简直像个女山贼似的,实在不合她平时的路数,让她的阴狠招数全用不出来。这下慌了神,拔腿就往外走。

石中玉还在她背后喊,“姨娘,明天把我之前的丫头大满和小满送过来,跟我的大寒小寒凑成一队,我知道她们还在府里呢。”

姜姨娘咬了牙,不说话,只想快点离开这土匪窝似的地方。春芽哎哟半天没人理,将姜姨娘又走了,连忙在她娘的搀扶下也要走,身后却传来石中玉冷冷的声音吗“哪儿去?不是把你们拨到我院子用了吗?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小寒,安排安排她们。”

春芽和站婆子这才发现,屋中的角落,居然一直占着一个丫头,和大寒面目酷肖,似乎是孪生姐妹。而她站在屋里时,一点存在感也没有,可等她站出来,浑身气势就压人一头。

母女两个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以为好捏的软柿子,结果变成了比石头带硬的翡翠。她们到了这院子,还能活吗?

“大寒,锁上大门,除了我哥,谁敲也不许开。”石中玉吩咐。

进入这深宅大院,虽然不信任陵王,但对他的感激却深了一层。大寒和小寒是她给起的名字。这两个丫头虽然年纪跟她一般大,确实陵王精心培养的侍卫,武功好得很。毕竟,有时候身为陵王,身边不好总是跟着保镖的。这和慕容恪的四大美婢一样,是身边美丽的凶器。

她们是陵王放来监视她的吧?不过她无所谓,反正她会按照约定做事,没什么瞒人的。她感激的是有这两个丫头,她可以该怎么闹就怎么闹,不然,她要横行霸道就得掂量掂量。

第三十六章 小黄书

到下午的时候,果然叶仲普与冲冲地来到寒山园,显然姜姨娘告过状了。可是对着“生病的”女儿,叶仲普没办法叫她前去刮斥”只得行尊降贵的自己来。不过石中玉早就吩咐了,任他把大门敲得山响,也不回一声,自个儿在屋里练字玩。反正那老混蛋没脸把门拆下来,也没脸叫伍先生提着他跃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