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在背叛本王之后还能活着,你已经很幸运了,做人不要太贪心。”慕容恪开始不耐烦,“若你想回到北魏去,却也休想,本王没有释放俘虏的习惯。”

俘虏?原来她只是俘虏,这个王府是她的牢宠。那些锦衣玉食,那些秘密的期望,只是他懒得再过问的产物。她不怨,她不恨,是她错估了这个男人,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以他的性子来说,只要背叛过他,确实不能得到他的原谅。

宗政弥也抬起眼睛,想再哀求这个男人一次。可是她却看到慕容恪那如玉般修长漂亮,杀起人来却冷酷无情的手指,无意中抚摸着一本书。他根本不看她,好像神游物外,他的指尖接触到那本书时,脸上温柔的神色一闪而过。虽然短暂,却被她捕捉到了,而那温柔,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可以令冰山融化,令人的心滴出水来。

他在想念一个人极温柔的想念着。

她眼尖,看到那书的侧页印有西山堂标记。又想起有人暗报过她,裕王殿下抄了西山堂书局,而这间书局是属于殿下贴身家丁石中玉的事。殿下大婚,石中玉被送去了殿下在北元都的封地。这件事透着那么一股子凄然和悲情缱绻,更说明殿下和那个石中玉的关系不一般。

殿下这种男人,心就像岩石一样刚硬无畏,很难很难喜欢上一个人,但一旦喜欢了,就是海枯石烂,永生不变。难道他那幅样子是因为想念石中玉吗?难道他喜欢的真是男人?难道她输给了一个男人?

如果那温柔能给她,哪怕只有一瞬,她宁愿去死。可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哪怕是在床上,在她用尽心机和手段侍候他的时候,他的怜爱也没达到过眼底,更不用说心底了。但她是他女人中唯一还会眷顾的,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靠这个想法生存。而现在,这信念像山一般崩塌,把她死死埋在下面,无法呼吸。

这一刻,她怨,她恨,她恨死了那个石中玉妒忌像世界上最毒的毒蛇,把她的心咬得半点不剩。她要想尽一切办法,让石中玉永世不得超生

她的愤恨太强烈,慕容恪敏感地觉察到了。但他以为那恨意是针对他,因而毫不在意,只皱了皱眉,冷声道,“怎么还不走?”

“殿下,所有背叛你的人,都不可原谅吗?”她幽幽地说,突然想笑,“那么,因为殿下大婚就离去,算不算是背叛呢?比如:石中玉?”

慕容恪的目光更冷,“如果下一息你还在这儿,本王会亲自扔你出去。”

宗政弥也死灰般的心,瞬间燃起了疯狂的火焰。她狠狠盯了她爱到心坎里的男人一眼,抹头就跑了出去。

慕容恪有点烦躁,沉默了一会儿,就把丢得满屋的书一本本捡起来,全收在书架后的暗室之中。想了想,将那两本春宫册放在最隐秘的地方,然后走到书桌边。

提着笔,却挣扎良久也写不下去,一大滴墨落在纸上,印出大片墨点。

小玉明白他。只有小玉明白他。他胸中纵有千言万语、纵有锦绣诗篇、纵有百转千回,可是他写不出字来。所以,小玉替他抄佛经,替他写出那说不出的心意、哀愁、愤怒以及其他。

她说:殿下的出生,是我的幸福。

现在,他也想说他的相思刻骨、他的恼怒生气、他要找她算帐的打算,可是他不行。

于是他割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进墨中,然后换了一张纸,提笔,作画。

这一天晚上,他去了金王妃的院子,不过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聊了聊金将军府失踪的马夫阿忘,然后慕容恪告诉金旖晨,好好做出王妃的样子,早晚,他会给她自由。

三天后,陵王慕容楚离京,回封地去了。

五天后,熙海传来了叶明闻的画像。但又说,因为叶明玉还在养病,连院子也不出,所以连人也见不到,更不用说画像了。

但,足够了。

慕容恪拿着那张人像图,手,几不可见的颤抖着。阿忘,就是叶明闻。鉴于他和小玉的关系那般莫名其妙的亲近,鉴于他和小玉同时失踪,鉴于很多很多的细节,慕容恪断定,石中玉就是叶明玉。

终于找到她了,她就在熙海。他找遍了全大燕,却独独漏掉离太府都最近的那个地方。

她身为首富的女儿,千金之躯,为什么会流落到太府都,女扮男装当家丁?金旖晨说,叶明闻是落海被救的,身上还有很重的伤。所以,后来才失忆。如果他没记错,三年前熙海有过一次大海难,海盗劫持了一艘夜行船,船上的人遭到洗劫,无一幸免。

那件事曾经轰动了朝廷,金敬仕以铁碗手段镇压了附近的海盗寨子,还得到了皇上的赞许和嘉奖。可当时他就疑惑,从没听说熙海有这么胆大的海盗啊,出手狠到不留一个活口。身在龙位上,兴许闭塞视听,可他不一样。而现在想想,很多事就通了。

金敬仕十之八九是和叶仲普勾结,叶明闻兄妹定是受到了迫害。但又是什么,令亲生父子反目呢?他很有兴趣。

关键是,谁让他的小玉受了这么大的罪,他就不原谅谁一想到小玉被追杀,逃命时得有多害怕。想到她那小身板,要做许多粗重的工作,当年还差点被一个姓范的管事侮辱,活得那么挣扎和辛苦,他的心就狠狠疼了起来。至于正因为如此,他和小玉才会见面,他却是不会为此感谢的。

“准备一下,本王要去熙海。”他吩咐孙福珩。

虽然叶明玉十之八九就是小玉,但还是得亲眼去证实。再者,不知道她在哪里时,他已经想得她心都绞起来了,现在知道了,哪里还能不去相见。

“殿下”孙福珩跪倒。他也见过阿忘,所以慕容恪的怀疑,他是明白的。但是他不能事事依着殿下,必须尽到为臣的本份,该阻止的,也必须阻止。

“怎么?”慕容恪皱皱眉。

“殿下,皇上不让您回封地,就是提防着您。如今您身在京里,又才娶了王妃,不奉旨是不能出京的。”孙福珩急道,“就算皇上纵着您,但这种违旨的事,怕是触及了皇上的底限,我们的退路还没有完善,殿下不能轻易涉险”

“你知道,本王是非去不可的。”慕容恪不为所动,“老头子既然要美誉,就不会伤害本王的。况且,他也杀不了。”

“殿下,现在不是摊牌的时候。不然,岂不泄了我们自己的底?”孙福珩继续劝,“殿下如果不放心,属下亲自到熙海走一趟。”

慕容恪语结。

孙福珩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也不怀疑孙福珩的能力。但那相思……孙福珩看到小玉,他又怎么能解?

“不行。”他摇头,但也很无奈。他不能只顾自己,跟着他的人,把命都交给了他,他得对他们负责。为此,他真的不能任性胡为。

“传令下去,在北魏边界闹出点事来。不必大,足够让皇上派本王出京就行。”他压下心里燃烧的火,咬牙道。生怕一软弱,立即就飞奔去熙海。

“殿下”孙福珩很吃惊,“引外敌协助,是军中大忌啊殿下三思”

“谁让你引外敌了?当本王是什么人”慕容恪有点火大,“让你弄出些北魏蠢蠢欲动的假象出来就行。你不觉得,北魏和大周最近都太老实了吗?”

第三十九章 订亲的事

这样一说,孙福珩就明白了。

殿下是想让他去北地抗敌,然后他半路就这道西还去。所谓鞭长莫及,在大军行进的路上,殿下就是飞上天去,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殿下为了石中玉都做到了这一步,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有调动大军,美人倾城也不过如此吧。但小于是男的……等等,叶明闻没有弟弟,只有妹妹啊。难道说……

孙福珩吃惊地望着慕容恪,心中的一个一团似乎解开了,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而他们这面在紧密安排的时候,石中玉兄妹在熙海,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自己的计划。叶仲普以为这对兄妹会在他的示弱下变得嚣张跋扈,很快显露出他们的目的来。

可结果,没有。

石中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足了将养身子的样子。除了每天变着法的替换寒山园中的摆设布置,就是跟大寒小寒练练拳脚,没表现出任何野心和欲望。

到时叶明闻表现得不太正常,以前清冷傲气的性子,很少与他人结交。可自从这次一回来,几乎天天出门游玩,交朋呼友,花钱如流水。这才两个月不到,已经被人叫做熙海小孟尝了。

叶仲普很不安,感觉骑虎难下。

如果说明闻和明玉不思进取,死过一次后喜欢享乐奢侈,他倒高兴,可他明显感觉到不是这样。偏偏他们一点错处也让他抓不着,就好像身上某些地方痒着,明知道那地方长了坏东西,先是痒,之后是疼,再然后可能是溃烂,可就是没有办法。

明玉还好说,不过是在家小小闹腾,他已经吩咐了姜氏和其他姨娘,不要直面对上。他为了表现赐福心肠,怜怜惜女儿大病初愈,各种无理的要求也答应了,反正无伤大雅。

明闻就让人头疼了,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上来就想插手家中事务,而是根本不理生意上的事,只出去交朋友。这总不能不让他去吧?可是他太豪爽了,太慷慨了,简直算得上一掷千金。叶家富可敌国,架得住他的折腾,只能收着他胡来,叶家的章法何在?

断了他的供给吧,他就到处以叶府的名义赊账。不让他赊欠,他就把妹妹那点少得可怜的月例银子拿去花。明玉可好,没用的就找姜氏要,几回气得姜氏差点犯病,如果不给,干脆拿了家里的东西去当。

可无论赊账还是当物,都是叶家丢不起的脸面。熙海商会之手,若让嫡子典当度日,这脸色往哪搁?而叶明闻又不是拿钱花天酒地,只是做一些风雅的事,还救助穷人和海难死者家。

斥责这对兄妹,一点也不管用。想动用武力,人家早有了防备。借住族中之力,明闻却和冷县令及来师爷过从甚密,不好下手。

他突然有一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嘴的感觉,也只能忍着气,先由着他们胡闹。可是这样一来,叶明闻在熙海十三岛的名望渐渐看涨,甭管好坏人,提起叶三少,都会竖起拇指。最近连族中几位有权势的族老和对头包家、蒋价的人,也开始传出对明闻有利的口风了。

他敢肯定,明闻和明玉还有后招,但是他猜不出那是什么。这哥两死过一次后,形式透着狡猾狠辣,就好像两颗铁蚕豆,蒸不熟、煮不烂、砸不碎、咬不动。

内宅,明玉并不找茬,但她的存在就让后院不宁。

外面,明闻看似无意的攻击却咄咄逼人。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嫡子是这样会御人,可这也是因为明闻的身份使然。不管他再怎么不喜欢,明闻也是他唯一的嫡子,未来叶家家主正派人选。在这个讲求身份和血统的地方,谁不会高看一眼?这身份,是他给的,可如今他却拿不回来。

金将军已经派了人来,严明关键时刻这些人随他调用。可他明白,金敬仕的原意是,因为陵王插手,金敬仕不会明着帮他,让他自己想办法。

把国事,变成家事。另外,那个东西,要确定确实掉在海里了。如果不能确定,明闻和明玉就还得除掉,但还不能让陵王起疑。

未来抱住家主这位,这件事他必须做成,可现在看来,只怕是很艰难的。金敬仕不能没有叶家,叶家可以换家主,他却不是必须存在的。所以,他没有选择。

“过年后吧。”在姜姨娘又找他哭诉明玉有多霸道时,他烦躁得挥挥手,“过年后再想办法。”

明闻和明玉没想他想象的那样骄横或者记者行动,倒叫他变得被动了。

“依妾身看,明闻和明玉都不小了,早该订了亲事。”姜姨娘递了一个眼神过去,“他们兄妹再强势,这婚姻大事,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他们哪。等把那丫头打发走了,明闻他们在身边,可不由着老爷捏扁搓圆吗?老爷,您别以为明闻在闹腾,明玉那丫头先前没有看出来,鬼精鬼精的,说不定就是她背后使得坏。他们兄妹一个开,明闻若是个老实的,也不过当个富贵闲人。至于明玉,一个女人嫁了男人,还有什么想头?”

叶仲普点头,不禁露出笑意。

有的事,他一个男人家确实想不到,好像就忘这茬了似的。姜姨娘一说,确实是个好法子。

“明闻的亲事,你给留意着。至于明玉……”叶仲普眼神闪过莫名的神色,“你不用管。”

姜姨娘一听就不大高兴,低着头,掩盖眼神中的怨恨。

怎么着?还要给那死丫头选门好亲事吗?这事要交给她,她定为那死丫头选个长得丑、年纪大、人品低劣、吃喝嫖赌样样齐全,最好还是个浑不吝,能回家大老婆的主儿。当然,表面上还得说得过去。世家子弟中之二中人可不少,挑拣个最差的,只要不是熙海十三岛的,远远地打发了,那就一劳永逸了。顶多,赔上份丰厚的嫁妆,让人巴巴的来迎取就是。只要事儿办得漂亮,外人怎么知道底细?

至于明闻,毕竟还是要在熙海生活的,亲事相对困难。不过以家族生意为借口,找个他及不上力。却很能闹腾的姑娘家,也不是办不到。

可老爷现在却说不让她管明玉的婚事,不让她的打算落空了吗?

不行,她得争取。她必须让那死丫头生不如死,才能消了胸中恶气。等她扶了正,她的女儿擦拭正经嫡女。

“老爷,虽说他们的寝室,到最后还是要您点头。”想到这儿,姜姨娘说,“不过之前还是要我们女人家张罗比较合适,各家的夫人们闲来多聊的这些,我从中筛选一二,保证让老爷可了心就是。”她之所以有恃无恐,还不是因为老爷就像除掉那对儿女吗?怪不得她狠。要怪就怪他们的爹,老爷不点头,她一个妾室怎么敢?

“总之,明闻的事你看着办。至于明玉,你就别参合了。”叶仲普如何不知道姜姨娘的打算,但叶家还有一个秘密,是别人都不知道的。他三年前不直接宣布明玉死了,而是放出消息她缠绵于病榻的消息,还不都是为了那件事?

姜姨娘见叶仲普预期很硬,心里虽然不爽,却也不方便再多说,之得忍气吞声应下,心里盘算着一定要祸害得那贱丫头生不如死才好。

就在各方的心机打算中,时间悠悠而过,转眼到了新年。

祭祖那天,按照原先的计划,叶家大房唯一的嫡女,叶六小姐出来见人了。叶明闻亲自去寒山园接妹妹出来,一进屋,看到精心打扮的小雨就惊艳不已。

他的妹妹,是个小美人哪。

因为是叶氏全族一年中最隆重的时刻,所有人都要打扮得端庄得体,又因为是年下,还不能太素净。叶明闻穿着月白色盘丝彩绣剑绣袍,黑色羊皮靴,外罩天龙皮大鄨,腰束锦绣嵌玉的腰带,一头乌发被金丝攒冠拢起,衬得长身玉立,丰神俊秀,看得几个丫头两眼冒桃心。

两个字,帅死。

反观石中玉,走的是粉嫩可爱,让人心生怜意的路线,却又不像小家碧玉,而是贵气中自带着积分端正的大家闺秀的气度。

上身是名字色琵琶襟上衣,下系海马潮云羊皮金延边长裙,叫上桃红素锦羊皮滚口的小靴子,外罩妆缎狐肋软褶斗篷。头上梳着娇俏的双螺髻,除了云脚镇住卷须簪,两边各一只似乎活了一般的五彩金蝴蝶簪,发后还有粉色飘带落下。再配上耳朵上的金质小飞虫和颈上的刻百兽纹的金项圈,整个人华丽中透着低调,低调中又显奢华,除了漂亮,竟有谪仙的气质。更重要恩对是,一派首富之家,嫡正小姐的派头。

“全熙海,不,全大燕也没有比妹妹漂亮的姑娘。”叶明闻由衷赞叹。

“哥也帅的冒泡。”也名誉笑道,并没有谦虚。

感谢上天,她的灵魂有个美丽的躯壳,虽然并不是艳压群芳的那种,但还淡雅娇柔,加上她来自现代的好审美,打扮一下,迷倒一众公子的信心还是有的。

第四十章 亮相

这些衣饰,可不是姜姨娘或者老叶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人给的。但他们碍于面子,也确实叫人来给她量体裁衣,置办头面。她比“生病”前高了不少,小白兔经过放养,长势很喜人,原来的衣服全穿不了了。再看原来的首饰,竟然寒酸得很。就连她娘的首饰等物,也没找出一件值钱的,想必被姜姨娘吞了。

所以她也不客气,只要姜姨娘支了钱,让针线很好的大满帮着量了身量,自己根据大燕衣饰的特点设计,由叶明闻外出时,拿到熙海最好的成衣坊做的。那些首饰,却是叶明闻亲自挑的,品味相当好。

等她能见人了,哼哼,还要大把烧钱打扮自己呢,非让姜姨娘个**肉疼死不可其实将来叶家是叶明闻的,她花自个儿哥哥的钱,那**操的什么心?

一年当中,祭祖不止一次,但石中玉参加的,是叶氏全族人都参加的除夕大祭祖。叶氏老宅的边上,就是叶氏祠堂,从叶府边门走出,通过私巷,才能进入祠堂。大燕风气开放,祭祖时并不男女分开,只是男左女右站成两个方阵似的,中间夹道空着,只允许族长和家主走。

从内宅到祠堂实在说是有点距离的,夫人小姐们如果要靠双腿走过去,估计到地方也得断了半截气儿,所以都是坐着软轿过去。石中玉在发育期是体力劳动者,所以身子锻炼得极为结实,本想溜达过去,但怕与其他小姐们显得格格不入,也只好坐轿。

跟着侍候她的是大寒和大满,叶明闻怕妹妹受欺侮,一路亲自跟在轿边,不知道的,还以为哥哥为妹妹送嫁似的。

现在石中玉的院子里已经补足了人手,除了陵王给的大寒、小寒当了一等丫头,叶明玉从前的丫头大满和小满也要了来充当二等。自从叶六小姐“生病”,她的贴身丫头都打发到外院做粗活儿了。听叶明闻说,叶明玉和这两个丫头从小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石中玉就特意要了来。

既然这两个丫头被贬,多少证明没和府内的其他人同流合污,这二人又不是家生子,没有那么多利益纠缠,这样的人用起来放心。大满小满并非姐妹,只是以前起的名字相似。她们本来在外院就受尽了欺侮,还可能明年就配人,或者发卖了,现在石中玉把她们要回来,十足的感情上又加上万分感恩,这些日子看起来,真是把身家性命全托给石中玉了,非常忠诚。

因为大小寒有功夫在身,大小满熟悉府里的情况,石中玉给她们拆分配对,大满和大寒一组,小满和小寒一组,她总是保证其中一组跟在她身边,另一组看着院子。在这狼窝里,她对自己的安全和自家的安全,都不会掉以轻心的。

那三个三等小丫头和三个婆子,石中玉也没要姜姨娘送来的,而是叶明闻亲自买的。事实上,是在他秘密落脚地侍候的几户人家的老婆和女儿,也是可信任的。春芽和张婆子充了其余剩下的份额,每天被支使得团团转不说,根本近不了石中玉的屋子。

这两个月来,她置换屋里的摆设,还自己整治院内的花圃,表面上看是为了瞎折腾,给姜姨娘添堵,实际上是为了找到那把至关重要的钥匙。她并不是真正的叶明玉,所以根本没有那部分记忆,但她又想帮助慕容恪,于是只好用笨办法,想着就算拆了房子,挖地三尺,也要把钥匙找出来。而且寒山园是石氏生活的地方,仔细找的话,说不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不过她有心理准备,那钥匙一定是不好找到。毕竟叶明玉离家之前,叶仲普肯定找过,后来他只是坚信叶明玉带走了那东西,才没有拆房子吧。叶仲普的这种心态,成就了她的机会。

“到了,小玉下轿吧。”正想着那一堆乱事,轿外传来叶明闻的声音。

石中玉在哥哥的搀扶下下轿,才一露面就招来无数的目光巡视。对此,她有心理准备,毕竟叶六小姐有三年没见人了。她并不怕,也不怯场,清亮的目光也向众人扫去,露出得体的微笑和善意。之前,叶明闻画过很多画像,还专门拿了族谱,让她一一对认,这下就用上了。

“这是六丫头吗?”叶家二房的夫人,叶仲勋的正妻于氏迎了上来,亲热地拉着石中玉的手道,“看气色真是大好了,嗯,腰杆直,脚下也利索。不过三年,看这小模样,婶娘都认不出了,果然是个美人儿。”

据情报,叶氏二房是可以拉拢的,因为二叔叶仲勋是个富贵闲人,为人算是厚道,当年对石氏也是很尊敬的。叶仲普做重大决定时,总是和二弟有商有量,但也不过是走个形式,让外人看着民主罢了,因为叶仲勋从来没有过反对意见。

二婶娘于氏是个中等个儿,略有点胖,团团雪白的一张脸,看着慈眉善目的。于氏出身平凡,虽然行事有点不着调,却不是坏人。整个二房在叶仲勋的治家方针下,不显山不露水,凡事不管。但下一辈的子弟,却未必是这番心思了。

“见过二婶娘。”石中玉微笑施礼,“这么久不见二婶娘,怎么倒觉着二婶娘年轻了好些?”

她对古代女子的礼节不熟悉,是大寒小寒教的。这俩丫头出身陵王府,虽年纪轻,比不得宫里的嬷嬷,那行为举止也是极有法度的,教出的石中玉自然与普通人家的小姐不一样。

而她一句话,夸得于氏笑得见牙不见眼。若这是惯于逢迎的下人说的,可能效果还没有那么好。但叶六姑娘却是有名的闷葫芦,不会说奉承话儿的,因而她说的,总让人多信几分。

“看六丫头,让他爹养的白白嫩嫩不说,这小嘴何时这么会说了。改天要问问,大哥这是用的什么仙法儿。”于氏欢欣地笑说,对石中玉重新亮相的第一印象极好。

“哼,二婶娘胆子也太大了,离六姐姐这么近,也不怕传染上什么病。”旁边一声娇哼。

石中玉闻言,连眼睛也不转,因为刚才已经看了个大概。

说话的小姐才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身上穿着大红遍地金的百碟穿花裙,外面拢着狐毛边的织锦斗篷。容貌才长开,已经颇为艳丽,和姜姨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用问就知道是叶府的九小姐叶明珠。

嚣张傲慢,举止无礼,姜氏果然教育不出好孩子。而她,并不想和这些人斗心机,她就按自己的方式硬碰硬。因为,这些人不配她费脑子,还怪累的。

石中玉直接走过去,脸上并没有笑,眼神中却有笑意。可苦说她精神愉快吧,那笑容又让叶明珠觉得特别扎眼。而就在叶明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被狠捏了一把。

“小孩子抵抗力差,要传就传九妹妹吧。”石中玉说得寒风阵阵,“二婶娘三婶娘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吉祥如意,万事顺心。”她把始终站在一边看热闹的三婶娘也捎带上了。

三房的三叔叶仲谈和妻子程氏是一对不安分的,每天想着的就是怎么占小便宜,令自家怎么获利。不过据调查也没有过什么恶行,只是世家子弟中比较市侩的那种。这种人只要许之以利,其实也是能为己所用的。

“你”叶明珠脸上又疼,心里又气,差点跳脚。

可石中玉却不理会,直接到程氏面前行了礼,然后两位婶娘就一左一右拉着她的手,一起进到祠堂里。

祭祖的时候,族长和家主居中,两边的方阵中是族老们,以及族老的妻室们在先,小辈们在后,妾室没有资格参加。

小辈中,嫡子女在前,庶子女在后。所以不管叶明珠有多么的不乐意,也只得看着石中玉和叶明闻排在自个儿和自家大哥的前面。在叶府本府的三房人家中,二少为大房石氏所出,但两岁多的时候夭折,所以男丁小辈中以叶明闻为首。至于女孩,自石中玉以上,五位姐姐中有三位嫡女嫁出,另两位是二房和三房的庶女,所以石中玉排在第一个。

祭祖完毕后,叶仲普又不情不愿地亲自带了石中玉去拜见族老。石中玉应答得体,端庄大方,族老们都大为惊叹,说那个说话像蚊子哼哼的丫头真是女大十八变,这样才是叶家家主的女儿、不愧是嫡出云云。

总之,这次石中玉的亮相很成功,除了叶仲普和姜姨娘这支,其余人都极为满意。

当天的午饭也是摆在祠堂的。天气冷,自然不在场院里,而是祠堂四周的风雨长廊。当时 建祠堂的时候可能考虑到了这一点,长廊向外一侧奢华地安装了玻璃门,长廊本身也是极为宽大,摆上大桌的酒席,旁边还站着一溜儿丫鬟仆人侍候着,也不嫌拥挤。除此之外再多加些火盆,喝几杯酒下去,竟一点也不冷。

女眷这边,本来应该老辈们同桌,小辈同桌,但本着对“久病初愈”的叶六小姐的好奇和关怀,石中玉被招至和族长夫人及二婶娘、三婶娘这桌。席间,她谈笑风生,举止态度不卑不亢,偏偏还有层出不穷的笑话,逗得长辈们极其开心,尤其族长夫人祝氏,叶仲普叫四嫂的老太太,一直拉着石中玉的手,恨不能带回自己家去似的。

第四十一章 怎么遇见他

“这丫头,肚子里都装的什么好东西,以前倒没发现。”祝氏笑道,“若早前也是这么活泼可人的性子,怎么会病得那么久,好好耽误了年huá。”“孙女正是病了这一场,想通了好多事,这才开圝怀起来。”石中玉清清亮亮地说,想必这些话,叶明珠会一五一十转述给她那位上不得台面的酿吧。

“四奶奶是个有大智慧的,早知道向您请教,何至于憋闷出病来,白白熬这几年。”她笑着。有心人都听得出来,她是为自己的qīn酿叫屈呢。叶家正圝府的大房里,妾室都骑到主母的头上了,可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叶仲普是家主,既然没有圝损害族里的利益,也就没人过问罢了。

“你能活得明白就好。”祝氏老太太见到石中玉的小模样,心中倒有七分爱,三分怜,“以后好曰子才多哪。那些笑话,你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病中无事,看了好多话本杂记。”石中玉借机道,“其中有几个故事特别好看,回头我讲给四奶奶听听?”

“那敢情好。”于氏擦嘴,“左右无事,现在说一个,让我们也沾沾四婶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