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赞赏地看了石中玉一眼,“小姐真是见多识广,正是那类腌臜玩意儿,江湖上最下三滥的手法,连有点品的采花贼也不用的。”说到这儿,脸上一红,很有些羞恼。

“原来咱们寒山园的人都睡得死死的,就是这东西作怪。”石中玉哼了声,“是从张婆子和春芽的屋里搜出来的吗?”

“正是。”大寒恨声说,“这两个白眼狼,虽说不是咱们院子里的亲信人,到底也没有虐待欺侮过她们,怎么就一门心思自甘下贱,非得攀下那根老枝呢?还做出这么杀千刀的事每个房间窗纸都被捅破了,现在大满小满正带人急着换呢。”

石中玉无语。

寒山园的正房全用的是昂贵的玻璃,不然,只怕她也得中了迷香吧?那样就惨了。

都是女人,不管怎么争斗,使尽卑鄙无耻的手段,甚至性命相搏也没有关系,却怎么能为奸污这种事提供便利?那可是比杀了对方更残酷的办法,良心真的让狗吃了,一丁点廉耻也没有了。这种人,遭遇到多么严重的报复也是活该,她根本不会心软

姜姨娘做得够狠,绝对是想把她就此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叶仲普没想到慕容楚察觉了他雇佣海龙帮、火烧东大角的计划,没料到叶明闻能偷天换日,让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害人不成终害己。而姜姨娘也没想到,她放心不下哥哥,半夜叫了大寒和小寒上屋顶去,后来又把这对双胞姐妹支使走做别的事,所以大寒小寒才没着了道。

从这个角度看,姜姨娘做这件事,叶仲普应该不知情。她如果提前告诉了老叶,老叶再丧心病狂,也绝不会同意她这么做,因为如果石中玉真被污辱,他也很丢脸。二来,武功高手这个概念,姜姨娘了解得并不清楚。如果张婆子和春芽吹迷香时,大寒和小寒真在屋里,她们捅破窗纸的声音以及故意放轻的脚步声,还是会被发觉。这事老叶若知道,定然明白不成,断不会让姜姨娘出手。想必,姜姨娘打算先斩后奏。因为姜姨娘太了解那个男人,只要他面子和利益受到了威胁,他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任何人。那么,石中玉的下场会更惨。

“大满和小满是怎么着的道?”石中玉问。大寒小寒走后,她把那两个丫头叫了起来,吩咐她们叫醒别的丫头婆子。可她们,这一去就没回来。

“奴婢问过。”大寒道,“她们悄悄去叫人起来时,被张婆子迎面洒了些粉末,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看来对方准备很充分哪,可惜张婆子和春芽母女被暴怒的慕容恪杀了,没办法再审问。

“那五具尸体怎么办?”大寒问,“其他的还好说,就是那些不好处理。”

“扔到叶明珠的房里去”有人说,却不是石中玉。

石中玉和大寒同时在吃惊中抬头,见到慕容恪快步走了过来,把手中提着的一个人,丢到了石中玉脚下。

那人一落地就连滚带爬的扑上前,看样子想抱住石中玉的脚,但才一动,就让慕容恪一脚踢飞,喷出两口血来。

“六小姐,六小姐饶命,不关老奴的事不关老奴的事”那人叫着。

石中玉仔细一瞧,却是姜姨娘的贴身管家婆子,超级心腹任婆子。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慕容恪道,声音冷得能结冰,就算石中玉听来,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何况这个心虚的贱奴,平日坏事做尽、助纣为虐的爪牙

“好好,老奴全说,老奴全说,求六小姐饶老奴一命。”任婆子说着,叩头如蒜。

“快说再说些没用的,我们小姐就不听了”大寒骂道。她本来很规矩个孩子,自家小姐不吭声时,绝不会开口的,但今天是气极了。

慕容恪悄然出现,她没有发觉,本来感觉自己失职。好在她知道慕容恪是谁,不然肯定先动手打一架,才不管打不打得过。

“全是姜姨娘的坏啊,这种损阴德的事她也想得出来,老奴劝也劝不住。”任婆子推卸责任兼落井下石,只为把自己摘出来,“姜姨娘和九小姐两人商量好,逼着老奴叫的人。那些该死的玩意儿是海龙帮跟着来运东西的,姜姨娘许了他们每人二百银子,让他们来……来……”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石中玉问,此时倒平心静气了下来。

“这样的缺德事,姜姨娘怎么可能让太多人知道?除了这对蛇蝎心肠的母女,就是老奴知情。”说完这话,任婆子突然哆嗦了起来。因为她想到,既然她是三个知情人之一,会不会立即被杀死?只有死人,才是不会乱说的。换平时,这点心机她怎么会没有?但是她被那位比美人还美的爷给吓破了胆。人若是害怕,心思怎么还转得起来

姜姨娘正志得意满的打算要带着她,再捎带上二太太和三太太在天亮时去寒山园,抖落开六小姐被三个男人轮着睡过的事。那位爷就闯了进来,天仙一样的相貌,却比阎王还可怕。她们还没反应过来,姜姨娘的大好头颅就在脖子上被拧了三圈。

之前,那位爷只说了一句话,“六小姐没事,但九小姐就备不住了。”

当时她看到了姜姨娘临死之前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再加上那身子朝前,但脑袋朝后的死态,她吓得当场差点昏死过去,还尿了裤子。姜姨娘苛待死了石夫人,又要用对女人来说最惨的办法害六小姐,自然知道自家女儿会有什么下场。姜姨娘那么疼九小姐,当然明白那是比自己死还可怕的事

想到这儿,任婆子砰砰磕起头来,用力极大,片刻间就满额是血。

“别让她磕了,留着她还有用。”石中玉心中明镜似的,对大寒使了个眼色。

大寒上前,把任婆子拉下去。

石中玉叹了口气。

这件事叶明珠有份,她不会放过。不过她不会也派人去意图侮辱叶明珠,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她做不出来。但类似的后果嘛,对不起,叶明珠得担着了。

“你让姜贱人死得太痛快了。”她对慕容恪说,“你怎么找到她住的地方?还有,殿下没露出行迹吧?”她可不想他蒙上污名。

“除了你的贴身保镖丫头,看到本王的人都会死。”慕容恪唇角带着残酷的笑意,偏偏又性感到不行。

“大寒,叫所有人都别进后园。”石中玉连忙喊了一声。

好家伙,万一大满小满进来,估计他也会痛下黑手的。幸好她们被点穴时,全是晕着的。

第六十章 正骨

其实想想也就明白了,对于大燕第一高手而言,叶府虽大,想要找个地方还不容易?逮个巡夜的家丁问问路,也很方便。以慕容恪的能力,对方还没看清他的身影,他想要问的事情就已经会有答案了。

“姓姜的必须得速死。”慕容恪神色冷静,“不然,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女儿,会宁愿承认罪行,也要把你扯进去。虽然你并没有出事,虽然很多人不会相信,但她连口也不能开,人言可畏,多少会玷污你闺誉。”

听他这么说,石中玉心里软软的。他爱她,她感觉得到,可他处处为她着想,那更令人觉得贴心。就像他们彼此之间的相处,如果他由着平时任意妄为性子强要她,她很可能不会强烈的拒绝,反正她也不打算嫁人,没有为谁守贞的问题。但他选择了压抑自己,只为给她一个根本无法实现的飘渺未来。这些,她看在眼里,不是不感动的。

“殿下介意吗?我说的是我的闺誉。”她凝视着他的眼睛问。

“你是什么样的人都关系,反正你根本是我的。”慕容恪想也未想,因为所谓的家世、名声、地位甚至更严重的条件,他都不放在眼里。他只是希望她不要不开心,姑娘家还是在乎名声的吧?不过,看小玉那样子,似乎浑不在意。他就说嘛,他喜欢的女人肯定与众不同。

石中玉并不知道她这么浑不吝,看在慕容恪眼里都是优点,只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对付叶明珠?”其实她心里有计较,但既然他想为她出气,不如就装作完全没计划好了。

“把那三个死掉的男人丢到她的闺房里,她院子里的人全部点倒。你不是留了刚才那个婆子的命吗?死丫头,脑子转得倒真快。”慕容恪捏了捏石中玉的脸。如果不是那三个臭皮囊还有用,他会把他们挫骨扬灰的。尽管如此,海龙帮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任婆子是个精明人,只要她想活命,明天就会“无意中发现”有三个男人死在了叶九小姐的身边,并嚷嚷得到处都知道。叶仲普丢不起这个人,叶明珠的结局已经注定。

姜姨娘本想害得石中玉如此悲惨,落得个比死还难受的下场,慕容恪此举,就是让这报应落在叶明珠身上。毕竟设计石中上班族的事,叶明珠也有份。而且他在姜姨娘死前,让姜姨娘明白自己的女儿会有什么结果,想必姜姨娘死都死得不安,看似死得痛快,实则痛苦无比。

“张婆子母女呢?”石中玉问。

“看到那**被杀的,也只有任婆子。”慕容恪无所谓地说,“好好的一个姨娘死了,总得有点因由。为了免得你麻烦,把那对母女扔到那个姓姜的那儿。说起来,妻妾之间争宠,杀人的手段又算得什么呢?”

石中玉点点头,喊来了大寒小寒,让她们弃尸时不要忘记布置现场,比如,身上有点容易被人发现的刀伤之类,屋里有点挣扎打斗之类,叶明珠还得衣衫不整什么的。

这样很好,一箭双雕,两边死了人的事都轻易摆平了。姜姨娘的死会被率先发现,没有知情人。在外人看来,是她许了把春芽抬姨娘,可却打发春芽和张婆子到了对头人的院子里当粗使的下人。为些,张婆子母女怀恨在心,当天晚上来理论时,双方错手,结果全部死光光。至于叶明珠那边,她怎么解释都在其次,因为没有人会相信的她的话,叶仲普也不会让她多说。

叶明珠说得越多,叶家的脸面丢得越大。毕竟她不是姜姨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惹上这种事,扯不出别人,只会死死印证在她身上。

叶仲普对这两件事肯定会怀疑,毕竟证据太表面化了,糊弄外人还可以,怎么能瞒得了他呢?但怀疑又有什么用?从他那儿就不敢、也不会查下去,因为会损害叶家和他自己的切身利益,所以他只能把这事死死的捂起来。而且内宅的事让他焦头烂额,他攻击叶明闻的力量就会分散了。

以老叶的性格来说,惯会反咬一口。他想烧东大角,结果中了算计,烧了他那庶长子叶明识的西大角,他愤怒失望之下,肯定会想办法栽到叶明闻身上,无论如何也要扳回一城。自己已经损了一千,要让对手也损失八百,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干得出来。

幸好,叶明闻在现场的事没人发现,现在又被陵王带走了,叶仲普很难抓到把柄。只是不知哥哥的伤如何,要找什么借口解释他今晚不在,而且还受伤了的情况。

“在想谁?”石中玉只愣了一点神,慕容恪就敏感地发觉了,而且脸色不太好看。

他没料到会在今晚遇到三哥,而看到三哥和小玉兄妹的相处,他感觉自己被排斥在外,人家才是一起的人,让他心里极度的不舒服。

他有一种直觉,他的三哥对小玉有绮念。可他不能让任何人抢走小玉,谁也不行

“想我哥啊。”石中玉白了慕容恪一眼,“也不知楚大哥给他治伤了没有?”

“楚大哥,你跟他很熟?”慕容恪摆出找茬的样子,伸手拉了下石中玉的右臂。

石中玉右手一直垂在袖子里,不想伤势被发现的,可此时没有提防,直接痛叫出口。

“怎么了?”慕容恪吓得立即缩回了手,心也立即揪了起来。

右臂一直隐隐作痛,石中玉本来就咬牙忍着,现在再不掩饰,疼得眼泪直掉,“刚才摔倒了,可能是挫伤。”

慕容恪二话不说,轻轻拉起石中玉的袖子,看那纤细的手臂肿胀得厉害,心疼到不行,伸手轻抚了上去,遇到关节处就很轻的捏着,询问她疼不疼。那爱怜、那小心,令石中玉有一种被捧在手心中呵护的感觉。

“骨头没断,但有点错位。”他皱着眉,恨不能自己能替代石中玉,“我帮你正过来,会有点点疼,忍一下。”

石中玉嗯了声,把头埋在慕容恪的肩窝里,命令自己放松。她感觉慕容恪微凉的手指在她的手腕和手指处流连,温柔极了,以致瞬间传来的刺痛也不是不可忍受,她只闷哼了声。

“好了,不疼了。”慕容恪轻轻放下她的右臂,轻声哄着,“不要用别人的药,我立即去找以德配。”

“以德道长会医术?”石中玉很惊讶。

“他的药比普通大夫的药强得多。”慕容恪哼了一声,似乎有点不屑,又有点得意,“等着我,很快的。”

石中玉的左手连忙抓紧慕容恪的衣袖,因为受伤,她似乎很脆弱,不想让慕容恪走。这种依赖瞬间到来,连她自己也没有预料到。

慕容恪目光一柔,伸手捧起石中玉的脸,吻印在她的额头、鼻尖上,然后压在唇上。

“等我,很快。”他呢喃着声音,无限眷恋,也不知他说这四个字是指现在的情况,还是以后的未来。

石中玉迷糊了,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她就怕这个,如果有预兆,她很能保持理智,就怕慕容恪给她突然袭击。每一次出现突然的状况,她会比他还任性,只由着自己的心意来。

上回中了过期媚药、送佛经那回差点走火、还有他突然出现在熙海时,她都是行动快于大脑,直接本能的反应。

于是,这次她情不自禁地回吻了一下。

于是,慕容恪身子僵住了,连吸了几口冷气。

于是,四目交投。很奇怪,彼此间好像深深的认识,又好像从来没见过面一样,近乎贪婪的目光胶着,惊讶的想把对方的样子印在心底。

于是,来报告情况的大寒和小寒就看到这样一幕:自家小姐和裕王殿下互相凝望,谁也不动。虽然没有什么动作,却让两个丫头看得红了脸,心跳如擂。

“等我,很快。”慕容恪第三度说,声音暗哑。

他听到了脚步声,虽然恨不能立即把石中玉抱在怀里,却终究得忍着。

石中玉回神,眼前那男人的身影像风一样消失。不远处,两个丫头的脑袋都垂到胸前了。

“都办好了?”她问,也有点不好意思。

“办好了。”小寒急促的回答,显然被一对有情人给惊得不浅。

到底大寒稳重些,仗着夜色深沉,红扑扑的面颊不会被人看到,回禀道,“证物都送到了地方,家里也都打扫干净了,就是您的屋子还有点血腥味,大满正在熏香。不过,奴婢们外出办事时,看到府里已经有了动静,老爷带了人向三少的石泉居方向去了,说不定过一会儿就到咱们寒山园来。”

“他找不到我哥,必然来针对我。”石中玉冷笑,“不怕,照计划来。只怕天一亮,他就顾不得我了。”这一回不让他气死,也得让他心疼个半死,再窝火个半死。

让人有苦说不出的滋味,也得叶仲普和姜姨娘那对儿女尝尝了,总不能吃亏的总是他们嫡子嫡女,还有故去的石氏夫人。

大寒小寒听了吩咐,立即到外面望风,并和隐藏着的四名侍卫联系。大满和小满则扶着石中玉回房,擦洗干净身上的泥土灰尘,又散了发,换上中衣,摆出一直在睡觉的样子。然后石中玉又吩咐丫头们各自回去照做,只留大满在身边,当做值夜的人。

才做好这些,大寒小寒跑来报告,说叶仲普气势汹汹朝这边来了。

“你们也回去‘睡觉’”石中玉很镇定,“把大门掩上,但不要锁,今天咱们要好好唱一出戏呢。” 大门如果锁着,张婆子和春芽的不在寒山园的事就圆不过去了。

第六十一章 公开露面

当大门被无情的推开,叶仲普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和刘姨娘闯进来的时候,石中玉的房间内传来“惊慌失措”的哎哟声,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

接着,石中玉花容惨淡,在大满的搀扶下,披着长发和斗篷,抱着伤臂,走出屋门。一众丫环婆子也都像是从被窝里才爬起来的,有的婆子还光着脚,丫鬟们鬓发凌乱。

“出了什么事?”石中玉问。

叶仲普见她在这种时候都不肯叫一声爹,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跳。

一切,他计划得很好。至少他以为是这样,这么多天留意着明闻,他坚信明闻根本没有注意到海龙帮的行动。当大火烧起来,映红了半边天的时候,他还隐约中有些得意,以为终于在那对嫡子女回来后,扳回了一城。哪想到伍先生来报,东大角安然无恙,明识的西大角却烧得片瓦不留。

这说明什么?说明明闻和明玉有人帮助,得了消息后,狠狠的摆了他一道是谁在帮他们,他不知道,他只是在痛心愤怒之后,立即想到,这损失得让明闻来承担,他必须反咬一口,不能在损失了生意和财务的同时,还要失掉人脉。

“和三少斗在明面儿上,是两败俱伤啊。”伍先生提醒他。

他当然明白,可是他骑虎难下,若不反扑,就等于一败涂地了。明闻和明玉折腾了这几个月,一个从外事入手,一个从夫人小姐们那入手,叶氏族老本来就开始对明闻另眼相看,这件事后,他们肯定再不会给明识机会,若再牵连出他,料想不出一年,明闻就能事实上接管叶家。

石氏所出的这对兄妹,以前又温又钝,他从来不放在眼里,可经过那次海难,却锋利得像杀人不见血的刀。他不是没有抵抗,他在叶家深厚的基础和人脉,但结果他发现,他居然面对不了那刀锋,他花了半辈子辛苦建立起来的华厦,脆弱到在半年内就岌岌危矣。

只要栽赃成嫡子妒忌庶长子受重视,因而放了这把火,那么局势还是会反转过来的。总而言之,谁放的火,谁就会被叶家彻底抛弃至于底下的手段……海龙帮好打发,其他明的、暗的线,金敬仕的人会帮他。

想到这儿,叶明闻使了个眼色。

刘姨娘连忙上前,对丫头婆子们一伸手,“去看看六小姐的屋子。”这刘姨娘是叶仲普的另一个宠妾,不过段位比姜姨娘差远了。姜姨娘晚上要做坏事,特意哄着叶仲普到了刘姨娘那儿歇着。这刘姨娘自以为得了威风,有点趾高气扬。

哼,叶仲普好歹还要脸,没让男仆和家丁进寒山园的内院。石中玉想着,上前一步,拦住如狼似虎的丫头婆子们,眼神轻蔑地看着这些狗仗人势的家伙,话却是对大寒小寒说。

“谁敢近一步,给我往死里打”

叶仲普气得差点暴血管,没想到都这个情形了,这死丫头还这么硬气,“我发的话,谁敢违背不成?”他气咻咻地叫,“在这府里,还轮不到你说话的份儿呢。倘若忤逆,就罚你到家庙里好好修身养性,学学为人子女之道。”

“这倒奇怪了。”石中玉不闪不避,“叶家家大业大,百年望族,讲究的是一个规矩。身为人父的,天还没亮就搜带人女儿的卧房,可有什么天大的道理?”

叶仲普如何不知道这事做得不地道,可他没有时间犹豫。他听*****头那边有过很激烈的打斗,怀疑海龙帮的人和明闻动过手。他才又去过石泉居,又发现明闻并不在那里,于是他更加断定明闻可能出了状况,极可能是藏在寒山园。这是绝好的栽赃机会,他不能放过。

黑灯瞎火的,明闻跑到码头那边去,当然是去误导海龙帮烧掉西大角。但在他有心的布置下,明闻就是西大角大火的主使者。不然,为什么明闻不好好待在家里?

若逮到明闻的把柄,就能让明闻有若说不出,他要么自认倒霉,要么就得解释,为什么明知道有大火却不阻止?为一己之私,损害家族利益,也是叶氏宗族也不容的。

“你哥可能闯了祸。”叶仲普阴下脸,“但他毕竟是我亲子,我会帮他的平息。”

石中玉不怒反笑,“这话更奇怪。首先我哥是谦谦君子,叶家的后辈人中没人比得上他行为端正,他是连朝廷都下旨褒奖的人,怎么会闯祸?而且闯了祸还逃了?其次,他就算逃,又怎么会深更半夜到亲妹子的院子,还进了闺房。您可能做得出这事,我哥断不会。说起来,这算不算坏竹出好笋?”

叶仲普大怒,恨不得上前把这女儿掐死。可大寒小寒两个丫头像门神一样站在石中玉的身后,他不敢妄动,只咬牙道,“在与不在,让你刘姨娘看看便知。都是女人,又能如何?”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石中玉扬着下巴道,“今天我若让人搜了我的闺房,明天就有人不知编排出什么来。所以,我-不-许”

她的房间里当然没有叶明闻,不过他要给哥哥争取时间,所以在这儿瞎折腾。而她越不让人搜,叶仲普就越怀疑。

刘姨娘在一边看到局势僵住了,一门心思想立功,在叶促普面前挣脸,于是走上前,拉了石中玉的手,笑道,“亲父女两个,何必这么急赤白脸的?我说六姑娘,你就让姨娘看看你的屋子呗。老爷原也不是怀疑你,不过有小人进谗言,如果不让大家心明眼亮,说腌臜话的人才多呢。说起来,老爷这是疼你,堵了那些人的嘴。你人小,可不懂得这里边的弯弯绕儿。”

啪地一声脆响,刘姨娘的话嘎然而止。她捂着脸站在当地,眼前全是金色小星星,过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挨了叶六小姐狠狠的一记耳光。

“你……你打我?”她瞪起眼睛,面色狰狞,简直难以相信。

这是那个窝囊胆小,病病歪歪的叶六吗?就算听说她病好之后像换个人似的,可哪想到会这么厉害。不,简直是凶

“打的就是你。”石中玉微微冷笑,如果不是用左手,她还能打得更大力。正好,现在别的院子的丫头婆子多,她才好杀鸡给猴看,好好想泼辣一次,刘姨娘偏巧就送上门了。

“你是什么东西”她朗声道,气势逼人,手指着叶仲普,“你不过是那个人的玩物,也敢用你的手来碰我大满”

大满应了声,怀抱着石氏的牌位走了过来。

“我娘的牌位在此,还不给我跪下”石中玉喝道,“在我娘面前,还有你站的地方吗?”

上回,叶明闻为石氏挣了诰命,还重新隆重的办了丧仪,现在就算是叶仲普,在追封了五品宜人的石氏面前,也得低头。她早知道仅凭自己挡不住人,若真用了大寒小寒又怕站不住理儿,只有请已故石夫人了。

刘姨娘一见,立即跪了下去。

那众丫头婆子也跟着跪。她们今天是看明白了,今后绝不能惹六小姐,简直疯了,连老爷也撅得一愣愣的,谁敢再说什么?

“反了反了”叶仲普跺着脚骂道,“你个不孝女,忤逆父亲就罢了,还让地下的母亲灵魂不安。哼,今天你别讲国法,我先给你讲讲家规。一切为着你着想,才纵着无法无天,今天若不压下你的性子,倒是我害你来人给我把院子里的人全绑了”

石中玉心头一紧。

叶仲普这自然不是叫内院的丫头婆子,而是守在外间院的手下。这老混蛋当真是被逼得狗急跳墙了,要从他手中拿回叶家的控制权,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样,他现在已经不顾脸面。顶多事后把下人们全打死,这样他这个当爹的叫男人搜自己女儿闺房的事就不会传出去。从这一点上看,他的心肠有多么狠毒啊,为了自己,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也许,还包括姜姨娘所出的、一向为他所宠爱的叶明识和叶明珠。

而他手下有不少高手,单只伍先生和大管家叶贵就够大寒小寒喝一壶的。那时,再来几个粗壮的婆子押着她,寒山园还不由着这老混蛋为所欲为吗?

怎么办?

敌强我弱,她人手不足,只怕要吃亏。难道要把那四个侍卫招进来?那样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的闺誉也保不住了。她是不在乎,但她得顾忌叶明闻的脸面。现在,他们兄妹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叶仲普一旁看着自己这个向来软弱,最近却极为烈性的女儿面露犹豫和慌张之色,心中隐约有些畅快,但……伍先生和叶贵怎么还不进来?

他略侧过头,突然听到外间院有打斗呼喝的声音,接着,内院的大门处走进来一个人,长身玉立,风姿俊雅,比年轻时的他还要更胜几分,却是叶明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