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两个宝宝不吵不闹,相当配合,神色间还有些兴奋似的。 他甚至没点两个小家伙的穴,先是下水破坏了铁栅栏,然后一个一个带他们游出了城。饶是如此,左左和右右也没跑掉,令他莫名其妙、不可理解之余,又感觉十分好笑。

还好正值春旱,水面离头上的顶壁有半尺多的距离。慕容恪潜在水下,两个孩子却可把口鼻浮出水面,保持呼吸。而他自己没用水平靠,却把两个宝宝包裹得严严实实,免得被初春的河水冻到。他自己也没想到,他居然可以为两个从不认识的孩子这么细心体贴。

天还没亮,他就已经出了城。而等慕容楚全城搜捕了五天,引来无数参他的奏折之后,才终于想到有这么个地方。当然,荡然无存的铁栅栏充分说明了结果。

“绑匪往玉带山而去,却并不一定就是走的这个方向。他有可能在城外取路,绕到任何一个地方去。”慕容楚很自责,为什么早没有想到这个蹊跷的出城处?他现在亡羊补牢的加强了守卫,可是已经晚了。

“对方为什么没有提出条件?”才不过几天,夏世雄就急得老了仿佛十岁,“他们不会是只为了抢孩子吧?左左和右右,可还安全?若说是拐子拐走的,可也说不通。有谁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进府来拐小孩?”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或者,对方是想逼我们发急。又或者,只是折磨我们罢了。”慕容楚沮丧万分,“不过我派人从各个方向都细细搜寻过,都没有发现可怕的痕迹,而且对方还在兜圈子。我想他们既然这样小心,应该不会随意伤孩子的。”

夏世雄知道,慕容楚所说的可怕痕迹是指杀伤人质的可能。听到这个分析,虽然并不能放下心,好歹松了中气。只是,那绑匪的目的太奇怪了,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吃饱了撑的?损人不利己?

他实在想不出,犹豫了半天才道,“这事,要不要告诉小玉?”

“她是孩子的娘,应该知道。”慕容楚心里不是滋味,一来自己很喜欢那两个孩子,二来觉得辜负了小玉的嘱托,就在她离开的当天。

夏世雄点了点头。

“她走了好几天了,我会派人追上去,告诉她情况。”慕容楚道,“想必她会立即赶回,我们这边也不会放弃寻找的。”

“朝里不是有话说?”夏世雄担心地问,“殿下若再有大动作,可以吗?”

慕容楚哼了声,“是太后想借机斩草除根,所以扯后腿罢了。没关系,动不了官兵,还有私兵。而出了这太府都,太后的手就伸不了这么长了。夏氏上了位,难道我西军是白吃饭的?”

“陵王殿下。”沉吟了片刻,夏世雄由衷地说,“您对两位世子的情份,小玉会感激的。”

“我只怕她会怪我的。”慕容楚心里发苦,内疚万分,只盼着孩子们真的会没事。

而此时孩子们的娘,距离明镜已经很近了。

种下改颜蛊时,石中玉并不觉得太痛苦,只是疼了一下,然后身上麻了半日。最后她就变成了一个圆圆脸、白嫩嫩、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女子。相貌算不上美,不过很讨喜。大约是王妃当久了,相交的不是陵王就是皇上,气质上很大家闺秀,也算令人见之忘俗了。

那改颜蛊毕竟不是魔药,事实上有这种神奇的功效,已经很逆天了,以石中玉现代人的思想来说,简直无法想象。镜中的人,连她自己也不认得了,可惜这蛊不会改变身材和性别。

现在的她,不仅是身量彻底长开的问题,而是生了孩子并亲自喂奶,是个成熟的女人,身段很丰润,很难再改扮成男人。除非每天用高级易容术,再扮成个肚子大过胸的胖子,但那不能长期坚持。还有,到底要怎么接近慕容恪呢?他在明镜是天一样的存在,不是平头小民可以企及的。她心里没有一点计较,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是单身女人上路,毕竟不太安全,她只好涂黑了脸,装成个臃肿的乡下妇人,一路上倒没有人多看几眼。何况她有后盾的,出门没多久,她就发现有三个往明镜去的男人一直与她同路。一个给人办货的、一个访亲的、一个要去明镜讨生活,看来全然不搭界,只是结伴行路而已。然后某天晚上,她收到了一张扬张条,上面有慕容楚的独门秘语,于是她知道他们几个是陵王派的暗卫,心里踏实不少。

不一日到了明镜城,她发现明镜的防守和太府都差不多,城门口自然是严加盘查,却不是严禁出入的。进了城之后,她很“顺利”地找到一家虽然破旧但却干净,地点偏僻,生意半死不活的客栈。“巧”的是,那个讨生活的年轻小伙子被客栈收了当伙计。办货的那个人,正是为隔壁的茶叶铺子工作,而那个访亲的,居然就住在对街的民居中。

到了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慕容楚和慕容长天不仅派人保护了她,还把明镜城中的暗桩给了她用。他们那么信任她,她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大燕也要把慕容恪抢回来。

“不知夏姑娘来明镜,要做什么营生?”客栈的新伙计借着送饭的机会,问。

改了颜,自然还要换姓。不能姓石,不想姓叶,只跟了干爹的姓。而对那三个暗卫,她心中称之为伙计、帮办和宅男。

“我想先四处看看。”石中玉道,虽然不怕隔墙有耳,但为了以防万一,她和三个暗卫还是装作不认识,“初到贵宝地,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急着找事做。”

“不如我帮姑娘找个人带路。”伙计说,“明镜不大,却是十万大山掩护下的城池,有主城和副城两地,很容易迷路的。”

石中玉点头应了。

虽然是变了脸,终究一个陌生的单身女人太刺眼了。好在之前她做的功夫足,冒充了女先生的身份。大燕所谓的女先生和中国古时的某些朝代是一样的,是指给内宅妇人小姐们说书的艺人。有了这层掩护,她走南闯北的就有说辞,而且她也容易做得来。

首先,她是网络编辑出身,看过很多的网络小说和传统文学作品。其次,她是西山堂的幕后老板,对文化事业这块,很有心得。第三,她以前在熙海时,为了给哥哥拉人脉,开过故事会。再加上她之前跟个女先生学过些工作窍门,胜任起来很轻松。

就是不知道,赵碧凡爱不爱听书呢?她若能进府成为那种常驻的女先生,就能够接近慕容恪了。说起来,她这也算是到深入敌营,真正的“潜伏”。

不过明镜封闭,之前她不太了解这边的情况,确实应该先熟悉下环境再说。

她的“导游”是宅男投奔的亲人,据说是姑表姐,熊氏,干净利落的女人,笑起来的样子大方温旭,说起话来却轻声细语。连着好几天,她带着石中玉把明镜城的主城和副城都转了个遍。石中玉这才了解到,原城主,宁山老王爷现在不大管事了,就在副城荣养,偶尔才到主城来,和扫北王见面、议事。

“谁都知道,除了扫北王,这明镜说话最管用的是赵知信赵大人,扫北王的岳父。”熊氏假装八卦地道,“可惜啊,赵氏只是个侧妃,年纪不老小,膝下却空虚。别的女人到了她那个年纪,大约都要给儿女操办婚事了。”

石中玉想笑,心头却纷乱不堪。

赵氏没有儿女,宗政氏也没有。从这几年传的零星消息来看,慕容恪也没纳别的女人。她知道他的心没有背叛她,可他的身呢?

只是这些内宅秘闻,外人是不足道的。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她的孩子还是唯一。

不,唯二。

军营,她进不去,离老远就被赶开了。所以,她没见到四大铁卫的身影,还有孙管家。宁山王更不用说,是她接近不了的,但她还是让熊氏带她到了主城的王府外转转。

然后,就在这个地方,她见到了最意想不到的人。

……

……

……66有话要说……

要见面了!要见面了!

还有今天是2011的最后一天,希望大家旧日子丰收,明天迎接2012吧。

呵呵,别忘记粉票,不然明天就米用鸟。 j

谢谢

第五十七章 相敬如冰

两个小人儿!

一瞬间,石中玉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她眼花了吧?到底是当娘的人,嘴里不说,心里却惦记,这些天想得厉害,于是出现了幻视也说不定。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结果眼前的情景告诉她:她没有看错,她的两个儿子确实正在从一辆马车中下来。而随后跳下车的那个男人,令她的心有如重锤,瞬间就失血过度,无力跳动。

幻想过很多次见面的情况,真实的遇见却总是在最出乎预料的时候!

可是为什么?他们父子三人怎么会在一起?到底出了什么事?慕容恪究竟知不知道这两个宝宝是他的儿子?他这是要干什么?宝宝们跟他在一起,会不会有危险?

意外的遇见,意外的看到儿子,令许多念头一下子涌进石中玉的脑海、心头,严重阻塞了她的思维。

她无意识地抓紧熊氏的手臂,用力之大,连指甲几乎都要掐进人家的肉里。

熊氏以为她是骤然看到慕容恪,吓到了,忍痛轻轻扳开她的手,低声道:“那便是原来的裕王,现在的扫北王。”

为了保险起见,石中玉的身份只有伙计、帮办和宅男知道,熊氏等在当地的暗桩只得到命令要全力协助石中玉,但具体要怎么做,石中玉到底是什么来头,人家全然不知。所以现下,熊氏还画蛇添足地给她解释。

而熊氏略一摇石中玉,她这口气才喘出来,不然可能生生闷死自己。

“虽然是敌对的,可扫北王真是天下少见的美男子呢。”毕竟是女人,熊氏忍不住八卦了一下,目光欣赏地投向慕容恪,“若他要征服的是女儿国,只怕早就得手了。”

他那样的人,就算在黑暗里,也会被人注意到。

从他跳下马车的一刻,那绝代风华,就紧紧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视线。

他已经三十几岁,可风霜不但没有减损他的美貌,却更淬炼出成熟中的冷酷感。

他的身姿依然健美挺拔,他的眼神仍然邪恶得纯粹,他的风格仍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整个人就仿佛阳光下的死神,让人害怕,却又无法不迷恋、无法不仰望。

所谓妖孽,是无法复制的。

情不自禁的,石中玉的脚步带着她往慕容恪身边走。

熊氏连忙拉住她,急道:“别被他的外表迷惑,这个人很是残酷,从没听说他对任何一个女人假以辞色的。听说他以前在太府都时,有好男色之名,所以他才没有孩子吧?”

谁说他没有?他有,而且是两个!

石中玉僵硬地回头,看着熊氏:“那两个孩子是什么人?”

她当然认识自己的孩子,只是仍然不能确定她眼睛看到的真相。

“从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人?哎呀呀,扫北王从哪里找来的宝贝,粉雕玉琢的真是可爱啊!”熊氏赞叹着。

而她的话,有力证明了石中玉确实没有产生幻觉,是左左和右右真的被他们爹带到了明镜。

“好奇怪。”熊氏又说。

“哪里奇怪?”石中玉紧张地问。

“这两个孩子不怕扫北王诶。”熊氏眨巴了下温润的眼睛,“在扫北王身边的,哪个不是噤若寒蝉?可你看这两个宝宝,居然去扯扫北王的衣服。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

是吗?是吗?是吗?

石中玉也感到很惊奇,其实她不应该有这种念头,可是她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思考,只能机械地做出各种反应。

一边的熊氏见她两眼发直,连忙拉她离开,生怕引起注意,带来无妄之灾。

无论如何,一个低贱的平民这样看向一个贵族,看明镜的天,都是失礼的。

以扫北王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的个性来说,若被他感觉到,只有一个死字可以解决了。

事实上,慕容恪感觉到了两道灼热的目光。不过他正被两个孩子缠着,当他回过头去,街边的人已经都垂下头去,没什么异常。

明镜的王府建在一个三岔路口上,并不像太府都那样直接在贵族区,所以大门口人多眼杂。

平时他总是下了马就进府,今天是第一回在门外逗留了片刻。

自从进了明镜,他就改乘了马车,也脱去了易容的伪装。

他本来还能早回明镜,但一路上两个小魔星对什么事物都好奇,生生拖慢了他的脚步。

他几度想发火,可这两个小东西极其聪明,居然看得透他的心,激他道:“你是胆子小,怕我陵王伯伯追上来吧?就知道你打不过我陵王伯伯的,说不定连我干外公也比不上。”

他当然看得出这小小诡计,偏偏他非要上当不可,因为他不能在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面前丢脸,于是就依了他们。

后来他才知道,这两个小子快五岁了,却没出过王府。心中不禁有了点怜意,就更随他们去了。

这感觉也是很古怪的。不知为什么,虽然两个宝宝有时烦得他想杀人,却没想过要杀他们。

之前有一度,他对裕王这个人产生了兴趣。既然妻儿都在京为质,肯定也是反王吧?可是他没听过除他之外还有哪路反军。

那么这个裕王到底是谁?

然而还没等他打听到什么情况,就已经离开了太府都。

问两个孩子,才知道他们叫石左左和石右右。

大燕王朝是国姓是慕容,既然这两个孩子姓石,他们的爹裕王肯定是外姓王侯,他也就失了打听的兴趣。

过去的事他想不起来,但皇权的争夺从来不只是几方,而是多方。

说到底,反王可能有很多个,只是没成事罢了。而既然败了,具体是什么人就没有关系了。

“你们的爹死了吗?”他只问了这么一句。

结果,得到了两个孩子的共同瞪视,甚至是仇恨的目光。

“我娘说,我爹只是丢了。”石左左很生气,“我娘说会把他找回来!”

“你要再敢诅咒我们的爹,我们就要向你宣战。”石右右的脾气显然更坏一点。

慕容恪不理会两个宝宝,但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妒忌。

这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个孩子很不错!

只可惜,他不能接近女人,似乎有什么在心里牵着他,令他厌恶一切女人的接近。

没有女人,又怎么能生孩子?

其实,他是根本没有那种欲望,好像生命和热情全都不存在了似的。

说到底,左左和右右只是可怜的孩子,因为他们的爹一定是死了,所以他们的娘才会这么骗他们。

不然,哪有这么大个人会丢的呢?

一个死了的反王之一,而且是没成事、没动静的,他就更没兴趣了解了。

并且越是临近明镜,当他想起裕王两个字和太府都的事,就开始心悸、疼痛。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临近控蛊之人的原因。

“殿下,您怎么会变脸的?”挣脱了四只小爪子的抓挠,慕容恪才想往大门里走,好奇心格外旺盛的石右右就问道。

路上,他们问慕容恪是谁,慕容恪只告诉他们:“叫本王殿下就行了。”所以他们才这么称呼他。

此时,王府门里门外的仆役、家丁和侍卫跪了一地,都等着主子进门。

也另有人把王回府的消息报去二门、军府衙门以及王自己的院子去。

可慕容恪却停下脚步,哼了一声道:“没见识的小子,这叫易容术。”

“殿下能教教我吗?”石左左见缝插针,“我要学会了,以后回去跟娘捉迷藏。”

慕容恪眉头抽抽。

易容术也是很难学习的江湖技艺,却没想到在孩子们的心目中,却只是哄娘开心的小道。

不过他懒得解释,慢慢走进王府。

石左左和石右右的身材虽然比同岁的孩子看起来大些,但毕竟人小腿短、王府的门槛又高得有点变态,两人几乎是爬进来的。

慕容恪看在眼里,不禁觉得有趣。

不过他仍是板着脸的冷漠模样,只挥了挥手指,自有伶俐的仆役看出王很在意这两个孩子,立即把他们抱起来,以跟得上慕容恪已经放缓的脚步。

石左左和石右右对外面的世界感兴趣,对王府什么的倒是没什么喜欢。毕竟,他们从出生就在裕王府内生活。

而明镜的王府比之裕王府,无论面积还是建筑都差得远了,加上路上兴奋过头,两个小家伙都疲惫得不行。现在被人抱在怀里,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他们这样没心没肺,不管是在路上的荒野中、破旧的客栈,还是此刻的仆人怀里,都能放心大胆的睡觉。

慕容恪只觉得他们的娘对孩子的教育太失败了,完全没有危险意识嘛!

可是又不由得羡慕,这样才叫童年是不是?

他不记得自己的童年了,但略想想就很不痛快,想必是过得极差的。

还有,这也是孩子们对他的信任。虽然这信任没有来由,他还是更没来由的有点暗喜。

“王,您回来了?”还没到主院,得了消息的赵碧凡就迎了上来。

不远处,宗政弥也也正往这边赶。

虽说对外隐瞒了慕容恪出走的事,但府内及府外的核心人物还是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