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亘阳的办法很舒服,很平静地感觉,像是回到了金银岛,躺在小舟上,在蓝天碧海之间随着海浪轻轻摇曳。缓缓打开的视线里,是清澈的天空,抬臂放在额头,再次闭上眼睛,舒服地不想醒来。

身下温暖又柔软,像是以前躺在亘阳的毛发里,那时,我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是寄生在亘阳头发里的虱子。

亘阳……

“轰”脑中立时轰鸣,陷入僵硬,昨天惊然睁眼,抓了抓手下的毛发,触感如此熟悉真的是亘阳他长长的毛发化作丝毯,遮盖起我的身体,柔软顺滑地贴在我赤luo的肌肤之上。

我登时坐起,丝滑的柔丝从身上丝丝缕缕滑落,我看到了脚后我的衣衫,立刻披上,长发披散在身后,顾不上整理就跳下亘阳的头,正好落在他熟睡的龙颜之前,扬起手,狠狠扇落。

“啪”他立时被我打醒,还有写朦胧的视线放落我的身上:“你怎么又打我?”

他抬起头,我再次扬手,愤愤地瞪着他的脸,心中百味交集,他转眸看向我高扬的手,然后再回落我的身上:“现在是不是心里感觉舒服点了?”

“你”扬起的手捏了捏,甩下,转身离去,“不会再有下次了”

“可是这个方法不是很管用?”他又是有些无辜地说,“我以前经常用,效果很好。”

“管用你妹”我愤然转身,质问,“到底是谁在帮谁发泄?”

他一怔,眸中划过一丝尴尬和心虚。

我气得无语,抚额,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益:“你以为我是男人吗?需要用这种方式?我是个女人,我需要的是贴心宽慰的话语。算了,跟你这条满脑子只会这个方法的龙说不通。”气郁地转身,“最近别出现在我眼前。”

抬步离去,身体却是轻松而充满精力。ORZ,我想起星研的话,和龙神**,能够长生不老。希望我在巫医岛的身体那时不会有反应,否则岂不囧死?如果真是那样,我肯定回来掐死这条龙,不用伏戮动手。

“喂昨天我跟你欢,爱时感觉到了你的痛苦。”

身体紧绷,好想回去揍他。明明不想想起昨天的事,他还偏偏提起。

“你痛苦是对兰亭的爱与恨的矛盾,我替你想了个主意。”他的话让我止住了脚步,身后继续传来他的声音,“你可以先杀了他,为你的母亲报仇。”

这,这怎么可以?我,我做不到……我的对他的爱是我心中的恨最大的阻碍。我下不了手,虽然我曾发誓要将伤害我母亲的那个男人扔到神仙岛做男,娼,但是,我真的下不了手。。。

“你可以把他大卸八块,开膛破肚,剥皮抽筋。你也可以选择折磨他,在他清醒的时候用刀划他,你有多恨他,就在他的身上划几刀……”身后有人欺近,贴上了我的后背,温热的身体,坚硬的胸膛,他拾起我垂在脸庞散乱的发丝,一缕缕拨弄,“一刀……两刀……三刀……四刀……直到你解了心中的恨……”

这,这比杀了他更残忍我没那么变态

“你这个恶魔……”我撇开脸,躲开他伸向我脸庞的指尖。尖尖的金色指甲,闪烁处让人心寒的光芒,“我不会那么做的”抬步就走,“啪”,手臂却被他拉住,他的脸也在那一刻贴上我的侧脸:“然后我再帮你修复他,复活他,你就可以不再痛苦地,好好去爱他。”低哑的声音充满了无限诱惑,有那么一刻,我甚至动摇了。

他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可以先杀了兰亭,替娘报仇,解了心头之恨。然后,再让亘阳复活兰亭,我们就可以没有芥蒂地继续相爱。天哪,我在想什么?我怎能用这么变态的方法?这种方法也只有亘阳这种非人的生物才会想得出来。生气就把对方杀死,想他了再把他复活,反正他是神,生死随他掌控。

“觉得这方法怎样?”他撩拨我颈边的长发,我转身打开他的手:“不好很不好”

“口是心非。”他俯下脸,唇角扬扬,贴上我的身,忽然间,下身被硬物侵袭,如同短剑穿过腿间,粗壮地让你无法忽视。我登时烧红上脸,想后退,却被他拦腰扣住,不让我离开。

我气急地瞪他:“你这条没有节制的yin龙”

“你放心~~”他坏坏地一笑,“我不会再要你,把你身体弄坏了,我会心疼。”

“滚开”我用力一推他的胸膛,他倏地放开圈在我腰间的手,我趔趄地倒退数步,而他却是稳稳站立在原处,而且,一丝不挂,昂首挺胸,更将自己的昂扬高高挺起,宛如在炫耀什么,骄傲地像斗胜的雄鸡。

我避开目光,真的对他已经无话可说,囧的只想撞死这里山壁,抬眸之时,刚好看到他还刻在山壁上他喜欢的女神像,扬手而指:“请你以后看着她自行解决,不要再来找我”

“她?”他无所谓地扬手,瞬间,山壁上的画像随风而逝,“看久了觉得心烦,长得也不过如此。”

再次抚额,抬步就走。

“喂,现在我们算不算有关系了?”身后传来他带着玩意的话,我气闷地转身,正对他的眼睛,他因为我的正经而正视我的脸庞,脸上浮出少有的认真。

我看向他,肃然问他:“你想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是将来我上天宫做你万千女人当中一人?还是你放弃天神之位下凡做我的男人?”

他的神情,在那一刻怔住,空气渐渐转冷,扬起了他丝丝金发。

我再次指向原本有女神像的山壁:“你连她都可以忘记,都会说看久了厌烦,更何况是我这个其貌不扬的凡人?亘阳,你跟我,永远不会有关系,一夜之情对你来说,根本不会留在你的心中。在过去的千万年中,你到底有多少次这样的一夜*?”

他的目光随之垂落,金眉微拧,双唇紧抿。

“而我,只是个凡人,需要的是能陪伴在我身边爱我的男人。如果你想我爱你,我可以做到,但是,你能爱我吗?”他在我的话中缓缓抬眸,神情略带沉重,我摇摇头,“你不能,我不过是你千万女人中的一个,而且,很快会被你忘记。如果你还想我们继续像以往那般,那么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关系……”淡然地转身而去,亘阳会懂的,忘记每一个和他发生关系的女人是他的本能……

“你去哪儿?”他在身后问。

我扬脸看向草地的尽头:“去找一个会说人话的……”

“渊卿?”

我陷入沉默,不再理他而去。

第六十一章 韩殇尘的后代回到自己身体之时,却看见渊卿的脸正在自己鼻尖的上方,他瞪大的眼睛里是惊讶,仿佛完全没想到我会突然醒来,与他四目相对。

“噗”忽然,他一口水喷在了我脸上,登时,我和他同时陷入石化。

“你……不会是想给我喂水吧……”我抽着眉角。

“是……你一直昏迷可以不吃东西,但……不能不喝水……”他尴尬地,红着脸对着我的脸说。

我再次抽了抽眉角:“那……现在不用你喂了,我饿了,你给我拿吃的吧。”

“好……”他立时从我的上方离开,逃跑一般大步到房内的桌旁,我撑起身体,果然神清气爽,丝毫没有昏迷多日的感觉,甚至,反而觉得是睡了一个好觉,通体舒畅。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看着背对我而立,正在给我拿粥的渊卿问:“我又昏迷了几天?”

“这次还好,只是两天。”

“那……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吧。”

“没有。”他转过身,脸上并无尴尬,倒是有丝疑惑,“倒是这次醒来气色好了许多。”

“……”不能脸红,不能脸红。

他端粥走到我的身前,我伸手接过,拿起粥,心中想起兰亭,叹了口气:“渊卿,你还恨他吗?”

他没有说话,他应该知道我指的是谁。他沉默了片刻,走到屋内的后窗边,打开,望向窗外的那片繁花似锦的空中花园:“怎能不恨呐……”

“我也是……”轻轻舀起粥碗里香甜可口的枸杞红枣粥,却没有半丝胃口,“所以,我的心很痛,你懂吗?”

“我懂。”吹入房间的带着淡淡花香的风里,带来他同样有些无力和痛苦的声音,“我恨他,可是奶奶爱他。我至今依然想杀他为奶奶报仇但是……当我看到奶奶的记忆时,我知道,如果我伤了他,奶奶一定会气我,怨我,更是恨我,她在泉下,也无法安心……”

果然还是渊卿懂我。

“你比我更心痛,因为他是你所爱的男人……”渊卿的话让我的心更痛一分,“现在,我只有告诉自己,御兰亭是御兰亭,兰陵暖玉是兰陵暖玉,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我的心才会获得平静,我不知道这个方法对你是否有用,但是如果心痛的时候,不妨这样告诉自己,会舒缓一些。”

心里的郁结,在他的话中少许化开。虽然渊卿的方法有些自欺欺人,但至少缓解了我的心痛和内心的矛盾,如果把兰亭当做兰陵暖玉,那么他这次离开我就该袖手旁观,让他去死。

可是,他和兰陵暖玉已经毫无关系了,所以,我不能看着他孤身涉险,即便他想死,也应该死在我殷素素的手上,因为,兰陵暖玉欠我和我娘两条命如果当年不是爹爹救了娘亲,说不定我和我娘都会死在人口贩子的船上。

“你会原谅他吗?”渊卿忽然问,我没有转脸去看他,依然看着手中的粥碗:“不会,但也不会让他那么容易死”我狠狠地吃下碗里的粥,不错我不会让他那么宽心地去死让他这么顺利地去完结他自己的因果业报他必须还清我的情,我的债,才能圆满

“呵……他真幸福……”忽的,从后窗的方向飘来渊卿带着一丝羡慕的轻喃,我转过脸看去,他怎会觉得兰亭幸福?忽的,发觉此刻正是黄昏。淡淡的金光从窗外洒入,将渊卿身上淡绿色的长衫染上了一层暖暖的橘黄色,犹如黄昏下的菊花,暖人开放。

就在这时,他转回脸,不经意间,我们四目相对,视线在空气中对接。我们在彼此的眸中,看到了惺惺相惜。他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蓝颜知己,但是,仅仅是知己。

“素素……”他恢复血色的红唇透着诱人的珠光,像美丽的草莓果冻,“我……”

“我还饿。”不知怎的,隐隐感觉那接下去的话语,会让我陷入尴尬,于是,我打断了他,将空碗放到他的面前,“一碗粥填不饱啊。”

他轻呵一声地笑了。在橘黄的阳光下摇了摇头,朝我缓缓而来。康复的渊卿更像是给原本是灰白的水墨添上了一层暖色,让那幅画卷变得暖人,美丽。

夜晚,我和他漫步在海边,身后远远跟着阿草还是博古他们。我回头看看,扑哧一笑:“他们还是那么紧张。明明你已经痊愈了。”

渊卿笑着摇摇头:“他们过于紧张了。素素,谢谢你陪我出来散步。”

“这有什么可谢的?”抬手顺了顺被海风吹乱的发丝,“我们是知交,应该的。对了,这些立在海边的石像到底是什么?”

“那是历代族长。”我们站定在一尊石像前,它们和复活节岛的巨人像一样巨大。渊卿面露恭敬,“他们一起守卫我们的巫医岛不被外族攻击,可是,却防不了人类……”他的眸中划过一抹暗沉,应是想起了兰陵暖玉当年登陆巫医岛的事。

我抬头看石像,忽然觉得石像的脸很熟悉,越看越眼熟。

“韩殇尘”惊呼脱口而出,厉害呀,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巫医,居然还做了族长。

“你……怎么认识我的祖爷爷?”身边忽然传来渊卿有些惊讶的话,而我更吃惊地看他:“什么?你是他的后代天哪我还发誓说要把他和秋苒的子孙都娶到手”

立时,他秀美的双眸圆睁,里面是大大的惊讶。恍然间,我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登时捂嘴转身。我和他之间陷入尴尬的安静,只有海风从我们之间而过,还有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懊恼地拧眉。鸡冻了,说漏嘴了不过在异世看到自己的朋友,即便是遗。。。像。。。也会很鸡冻的。没想到渊卿居然是韩殇尘的子孙,那秋苒的呢?她的子孙现在又在哪儿?她可是娶了六个美夫,生了一堆儿女,说不定我还真的就在茫茫人海中与他们擦肩而过呢。。.。

第六十二章 渊卿的表白

夜色越来越迷人,今夜的星月尤为地璀璨明亮,照得海面波光粼粼,更在眼前的沙滩染上了一层银霜。久久的,我和渊卿都没有说话,我变得有些尴尬,尤其是说漏的那最后一句:要将韩殇尘和秋苒的子孙都娶到手。而渊卿正是殇尘的子孙。

“你……也是从那个地方而来?”长久的寂静后,忽然传来渊卿带着几分疑问和好奇,还有一丝兴奋的话语。他口中的那个地方难道是指我原来的世界?他怎么知道?

不关怎样,这应该是个秘密。我仰头看天:“今晚月色不错,很适合散步。”说罢,我独自向前而去。身后传来“啪啪啪”追跑的脚步身,不一会,渊卿的身形已经出现在我身旁,我目光撇向别处。

“素素,你是不是来自那个地方?!”渊卿加重了语气,似乎这个问题对他很重要。感觉再不正面回答有点不尊重他,站定脚步转头看向他,他身后是明月拖在海面上长长的婆娑的身影。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我反问他,他竟是认真地点点头,我不解地看他:“为什么?不管是不是,我都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人了,回不去了。”

“因为我曾对生命之茧许愿,希望遇到从祖爷爷那里来的朋友,如果是男孩,就和他做最好的朋友,如果是女孩……”他激动地顿住了口,红红的唇在月光下微张,露出里面整齐的牙齿。他定定的,深深地注视我,浓浓的情意已经丝毫不再掩藏地从黑澈澈的眸底而来,投注在我的身上,“如果是女孩……”他变成了喃喃轻语,轻轻的声音却分外深情。深情地让我心中微乱,避开他的目光抢住了他的话语:“渊卿,我们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朋友了。”

“素素,你跟兰亭不可能了,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他忽然扣住我的肩膀,终于将我们之间那层遮掩的薄纱彻底掀开,“即使你能原谅他,你怎能和一个曾经伤害过你母亲的人再同床共枕?!”

渊卿的话也终于将我不愿面对的事情彻底地放在我的面前。我知道,我跟兰亭已经无缘再做夫妻,就像他说的,即便我能原谅兰亭,我依然爱他,但也无法再与他共同生活。正因为依旧爱他,故而不忍看他涉险丧命。

“素素,我可以好好照顾你。”轻柔的话语再次从渊卿口中而来,他的语速因为急切而加快,若是没有康复之前,只怕他已经咳嗽地无法说出半个字,“我知道你明白我的心意,为何还要躲藏?是因为暂时无法爱上我?没关系,我愿意等,等你对兰亭的恨淡了,对他思念淡了,我们再重新慢慢开始,好吗?”

“那馨兰呢?”我抬眸正视他,登时,他双眸诧然圆睁,恍若从梦中惊醒,我平静地拂开他握住我手臂的双手,“既然我们彼此了解,我知道你不会离开馨兰,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嫁给一个有妇之夫。所以渊卿,我们只能是知己。”

他怔然地站在雪白的月光之下。他是一个单纯的男人,单纯地爱,单纯地幻想未来。然而,他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馨兰即将复活。

默然地转身而去,没想到最后会是孓然一身。虽然我还有星研,但星研已经声明,她是无法和我做正常夫妻的。这也是我喜欢他的原因,说清楚讲明白,大家才不会有太多的误会和伤害。

星研呐,你可知你心目中最佳做我丈夫的人选,已经无法在和我破镜重圆了。你的素素,又成了孤家寡人。难道,真的逃不脱命运的魔爪?最后要跟那个阴阳怪气的荀子翎在一起?

头好痛,想到他不喜欢穿裤子,整日站在风口下,让衣衫飞扬,露出那两条雪花大腿的风骚模样就头疼。

“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世界是什么地方?”忽然间,耳边竟是传来亘阳的话音?原来他还不知道。对了,他说过,他的法力是随龙珠增多而增强,读取我记忆的能力,也是如此。他无法看到我更深更远的记忆。

我趁机揶揄:“原来还有你这位龙神大人不知道的事?”

“恩?你不是说这几天都不想理我?怎么又和我说话了?”当他得意且有些坏的语气而来时,我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心中懊恼不已。

【sophy_cai手打】

忽的发现渊卿没有跟上来,转身看他,他依然站在刚才我们说话的位置,陷入静立。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他不可能为了我而去辜负馨兰。当年馨兰为他离魂,最后变得有肉身归不得,只能委身在一株蕙兰之内,人不人,鬼不鬼。他焉能负她如此深情?

如果馨兰不复活,一切都没有问题。然而,她要复活了。渊卿自然会娶她,因为他们是未婚夫妻。我一直认为渊卿痴情于馨兰,即使痴情,又怎会移情于我?和他相知那么久,知道他不是一个多情薄情的人,可是为何……

站在远处的渊卿似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抬眸朝我望来,视线相触的那一刻,他已经变得平静,落寞的视线让他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哀伤。他张了张嘴,最后却是无法再说出任何话语。他垂落目光,纤细的发丝在微凉的海风中轻轻飞扬。

远远的,走来了阿草他们,他们似跟渊卿说了什么,渊卿点点头。然后,他们朝我喊来:“殷姑娘——长老让您去生命之茧————”

去生命之茧?难道……

“哼,果然守信。”耳边,倒是传来亘阳愉悦的声音,他自然开心,因为他即将收回又一颗龙珠——绿龙珠。

在去生命之茧的路上,渊卿不再对我说话。他应是已经想通。我不想再失去渊卿这样的朋友,如果他的情像祁麟辉那样执着,我想我最终还是会选择远离他,但我并不想那样。

当接近生命之茧时,发现绳梯和通道平台上站满了巫医族人。他们身着白色盛装,显得肃穆而哀伤。他们静立不语,就连夜晚活跃的萤火虫都静静地站在绳梯的绳索上,化作点点荧绿色的星光。

第六十三章 亘阳的眼泪

当我经过每一个巫医族人面前时,他们都会哀伤地看我一眼,然后垂眸落泪,是哀伤,而不是恨。这让我的心更加内疚自责,我即将夺走他们最重要的精神之力,而他们对我没有半丝恨意,仅有的,是将失去那力量的悲伤。

他们有人怀抱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有人搀扶着年迈的老者,有的是夫妻依偎,有的的是三口携手。他们都静静地,站在那里,哀伤与沉重的气氛将这里包裹,让我的心也开始变得沉甸甸。

脚步变得沉重,前往生命之茧的路也变得漫长。每一步都宛如踏在他们的心上,在他们柔嫩的心坎上留下一个伤害他们的脚印。

胸口沉闷地无法呼吸,终于,到了生命之茧的面前,长老已经围站在生命之茧周围,仰头回望,盘旋而上的绳梯和大树上,站满了巫医族人,他们白色的身影化作一条白色连绵的丝带,盘绕而上。如同给这片绿色的城堡,挂上了长长的白绫。

“殷姑娘,请吧。”长老们低声而语,哀伤的语气随他们白色的发丝飘扬在空气里。整个世界静得甚至可以听到生命之茧的呼吸声。我再次站在她的面前,她是那么地美丽善良。

原来绿龙珠就在生命之茧之内。可为何曾经跟它如此接近,我却没有丝毫感觉?

“生命之茧有净化任何力量的能力,是她净化了绿龙珠,安抚了它的燥气,让它平静,也让我们平静……”耳边是亘阳淡淡的话语,金光从我身上缓缓闪耀,亘阳从我的体内脱离,站在了我的身旁,“不是我没有感应到它,而是它因生命之茧而平静……”

平静……是啊,每每接近生命之茧时,心里就会变得一片平静,忘记烦恼,忘记忧愁,忘记爱恨情仇,忘记悲伤痛苦,她犹如一个温暖的避风港,让人获得渴望的平静。

亘阳的出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他们的神情中露出了淡淡的惊讶,然后再次被即将失去精神之力的悲伤取代。

亘阳缓缓抬起双手,金色的光芒化作金色的流水与扬起的生命之茧绿色的纤丝相触,金色染上了那些纤丝,一点一点地,取代了生命之茧原本的绿色,渐渐将她彻底包裹。她缓缓打开,竟是出现了一具女人的身体。

女人赤luo的身体被生命之茧的纤丝包裹,只露出她清美绝伦的容颜,而她身体的上方,正是莹莹闪烁的绿龙珠。

这女人,她的容貌我在渊卿的记忆里见过,是她!我立时看向渊卿,他正哀伤地注视那女人的容颜,是他的未婚妻馨兰。

“亘阳大人,你说过你会复活馨兰,是吗?”老族长的声音从身旁而来,我立刻看过去,他紧紧盯视站在我另一边的亘阳,目光期盼而又带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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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回头看亘阳,他也正盯视着老族长,郑重地点点头:“我亘阳答应的事,不会反悔。”说罢,他转回脸看生命之茧内安睡的馨兰。他的容颜一如常人,宛如她只是陷入了深眠。

金光开始在她的身上汇聚,取代了生命之茧的纤丝,形成一个金色的光蛋,将馨兰包裹其中:“现在我用自己的力量将她的身体封存,你们好好看护,等他日助她复活。”

众人看向那个漂浮在空气中的光蛋,泪水缓缓而下骂我的鼻子也开始发酸,生命之茧虽不是活物,可是,总感觉她的离世同样让人伤心。

绿龙珠缓缓飘入亘阳的手中,“啪!”一声,睡了。祥和安静的绿色小龙破壳而出,在亘阳身周盘飞了一阵,飞至亘阳的头顶,修地化作点点绿光,洒落在亘阳金色的身体之上,缓缓溶入他的金光之内。

与此同时,生命之茧飞扬的纤丝开始从空中缓缓飘落,如同女子纤纤手臂在逝去生命时,无力地垂落。荧荧的绿色从她的身上一点点褪去,化作了根根白丝。

“呜呜”的哭声从四面八方而来,那些泪水宛如化作一颗颗流星从空中坠落,砸在我的心湖上,沉重而让人无法忽视。胸口揪紧般地疼痛,我不由得也随他们一起哽咽。

【代号、咚吆手打】

点点绿色的星光从生命之茧的纤丝里浮起,他们如同一个个精灵,缓缓升空。

“啊————”充满悲伤的轻喊从巫医族人的口中异口同声而出,宛如在为生命之茧的离去送行。

“那是留存在生命之茧里那些记忆……”亘阳低沉的话语从身旁而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沉重。我惊愕地看向那些星光,它们正在一颗颗脱离生命之茧开始变成白色的纤丝,悬浮在空气之中,宛如无处可去的脆弱惊魂,孤独悲凉。那些竟是我在生命之茧里看到的回忆!

恍然明白巫医族为何守护生命之茧,因为她留存了他们逝去亲人的回忆,那才是他们真正守护的最珍贵的宝物!而我们却要将它们无情地摧毁。心被狠狠揪紧,泪水潸然而下,我无力地跪落,在生命之茧的面前深深忏悔。

“你……你怎么可以……可以夺走他们……如此珍贵的东西……”我在生命之茧的面前泣不(表示,应该是泣不成声)哽咽难语,绿色正从我的身下褪去,原本生机勃勃的草地也开始枯萎,变成一片死灰。

“素素……”亘阳在我身旁跪下,抚上我的肩膀,我心痛地将他的手打开,哀痛地无法呼吸。他夺走了生命之茧的生命,摧毁了那些珍贵的回忆,如今,连生命之茧周围的树木也开始慢慢枯萎。

【元清元楚手打】

灰黄的树叶忽然划过面前,我颤抖地捡起,抬眸看去,净是枯叶从天空如同雨下,洒落这个晦涩的世界。难道,这些神奇大树的生命也是因为生命之茧?现在,亘阳净是连如此神奇的树之国度也要摧毁?他怎么能如此狠心无情。

“素素……不要这样……”亘阳低哽地执起我的手,我悲痛地仰天哀喊:“啊——————”

热烫的泪水从眼中涌出,是自责,是心痛,是忏悔。我垂下脸,泪水从眼眶中滴落,竟是——金色的。

我怔怔地看着那金色的眼泪洒落身下的地面,困然转脸看向紧握我双手的亘阳,他竟然看着我哀伤落泪。他的泪水从他眼中流出,消失在他的眼角,然后,从我的眼中滑落。

“素素……对不起……”他轻举我的双手,滴落额头,抵上我的手被,“若知你如此悲痛内疚,我不取这绿龙珠便是……对不起……”

哽咽的话语缓缓而来,金色的眼泪不断从我的眼角滑落,带着亘阳的温度。

第六十四章 离开“滴答,滴答。”膝下渐渐润湿,热烫。向下看去,身下竟是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一个金色的水潭,泪水滴落水潭,水竟是又深了一分。

我惊然起身,金色的泪水已经浸没了我的双脚,映出了我和亘阳惊讶的面容,也净湿了生命之茧的根茎。倏地,绿色开始再次染上生命之茧的根茎,然后缓缓爬上了那些垂落的漂浮在水面上的白丝,它们吃力地,努力地再次升起,飞扬扫过空中悬浮的绿色星光,将它们小心地,一颗不漏地一一拾回。

环顾四周,世界变得比原来更为宁静,巫医族人们惊诧而惊喜地看着这一切,泪水再次涌出眼眶,这次是感激和欣喜的泪水。目光中映入渊卿感激的脸庞,他眸光移转,转向我的身旁。

我立刻回首,亘阳带着淡淡地惊讶缓缓起身,低眸看着已经没过我们膝盖的金色水塘。他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最后一滴眼泪,眨眼之间,泪水在他飞出鬓角的金色睫毛消失,从我的眼角垂落。我轻轻拾起,它明亮清澈地如金色的水晶圆珠。

“这是……”我放到他的面前,他抬起手,细细的食指尖与我的相连,金珠滚上他的指尖,他怔怔地看了片刻,缓缓俯身将它放入我们身下的水塘,金珠融入金色的塘水中,立时,金色的塘水又升高了一分,没过了我们的大腿,形成了一个金色的清澈的水池。

“水……是一切生命的源泉……”低喃的话语从亘阳口中而出,倏地,他欣喜地抬眸看向我,“我懂了。我的眼泪是神水,可以继续孕育生命之茧,为她提供神力。”

欣喜从胸口溢出,我情不自禁地扑向他,将他紧紧拥抱,他微微一怔,身体在我的怀抱中渐渐变得柔软。

“亘阳,谢谢。谢谢你留住了生命之茧,留住了大家的记忆,留住了这个神奇的国度。”原来任何事都会有转机,奇迹总会发生。那么兰亭,还有祁麟辉和兰陵玉他们,是否也会有转机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久久的,我紧抱亘阳,也是替生命之茧和巫医族的全体族人拥抱他。

忽的,亘阳的身体再次陷入怔楞,我放开他看去,视野中却映入了巫医族长老,渊卿和所有族人纷纷下跪的画面。他们是向亘阳下跪,是为了感激亘阳,感激他留住了他们最珍贵的宝物。身着白衣的巫医族一个接着一个跪落下去,自下往上,绳梯上,站台上,一个个都跪下,再次形成一条美丽白色的白练,缠绕在逐渐恢复绿色的大树之间,向亘阳献上最诚挚的谢意。

心中满溢温暖,再次看向亘阳,他的神情也变得柔和而温暖,金色的瞳仁中卷起了别样的情愫和感慨,然后,他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之中,融入我的体内。

晨光从上面一束束洒下,洒在跪落的巫医族的身上,洒在恢复生机的生命之茧上,也洒在我的身上,让人温暖。回眸再看生命之茧,她正缓缓包入馨兰的金色光蛋,再次形成那颗巨大的,绿色的茧。

在往回走的路上,我问亘阳最后怎么躲起来了,也不跟巫医族们说些什么。他说他面对这种场面不习惯。我笑,说他是不是从没被人感激过,所以不好意思。他再没说话,可是,我却能感觉到他定是躺在他那片草地上得瑟地笑。

生命之茧复活了,只是原先她下面的草坪变成了金色的水池,神奇的大树们也再次恢复生机,比以往更加鲜绿。

站在高处,我遥望远方,该走了。经过今日之事,我的心境也忽然开阔起来。既然兰亭曾经伤害了我的娘亲,那么,他应该以兰陵暖玉的身份去跟我的娘亲说句对不起,只有勇敢地面对过去,他的心里才会彻底释然,他才能作为御兰亭继续坦荡地活下去。那么,我们才有可能再在一起。

“素素,回去休息吧。”渊卿指向一旁我休息的树屋,他的身后是巫医族的长老们和族人们。我笑着摇摇头:“不了,我该走了,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渊卿对我的突然辞别很是吃惊,目光中充满了留恋:“不能多留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