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相比,陈诗敏闲得不行,报了一个培训班,学烘焙,做甜点,短短一个礼拜,收获颇丰。

她的甜点成品外表圆满,味道惊人,惊吓的惊。

已是晚上十点半,卓楚悦全神盯住笔记本,忽然被喂进一勺提拉米苏。

卓楚悦唔一声,头都痛了,“陈小姐,太甜了!”

另外两位室友见她也遭殃,都笑起来。

陈诗敏开心地说,“我正想开一间甜点店,要起什么店名,就叫‘陈小姐太甜了’!”

卓楚悦不信她的三分钟热度。

这时,手机响起。

看一眼来电显示,卓楚悦带上手机走来寝室门外。

周嘉庭打来的电话,她一接通,听见嘈杂的音乐。

他说,“楚悦,我们讲和吧。”

卓楚悦直觉他是喝醉了。

周嘉庭说,“我承认,是我让你有压力……”他声音太小,音乐盖过,听不清了。

卓楚悦有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又怕他的答案,令她失望。

“你喜欢我什么?”

“你说什么?”

他听不见,起身,走到相对不吵的地方。

她再问一遍,“周嘉庭,你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他也问自己,但是得不到答案。

既然没有答案,为什么拼命想挽回?

他认为是不甘心,一向都是他甩人,如果不是不甘心,多没面子。

“可能……”周嘉庭想了很久,说,“我就是喜欢,你从来都不属于我。”

卓楚悦发愣。

“我不介意。”他以为,这样的剖白太伤自尊,他不会说的,却重复一遍,“楚悦,我不介意。”

他已经低到尘埃里。

她深深愧疚。

“……对不起。”她说。

他不犹豫地挂断了。

对不起是一句最无用的安慰。

卓楚悦内疚至失眠。

她用了整夜决定,让自己轻松几天,再找他和好吧。

或者,在他下一次打来电话的时候,就和好。

终于熬到了清晨,不想吵醒室友,悄悄下床,她要冲一杯速溶咖啡,却只找到一个红茶包。

梳洗完,卓楚悦坐在窗前,端起杯子,吹一吹红茶中冒出来的热气。

手机一亮,她收到杨瑛发来的短信,没有文字,附一张照片。

周嘉庭躺在杨瑛的身旁,在她的床上。

他睡着时,不会张开口,有一种严肃沉静的感觉,卓楚悦还从未见过。

这一张照片是今早拍的,还是曾经拍的,她不想知道。

那么要写观后感吗?

卓楚悦发一会儿呆,然后平静地,删除了有关周嘉庭的一切,包括这一条短信,和杨瑛的电话号码。

一群鸽子从天空飞过,她转过头,向窗外望。

满眼绿意葱葱的树叶,只能听见它们拍打翅膀的声音。

她与周嘉庭,彻底结束了。

后来,卓楚悦接到了可茵的电话。

大概是与朋友家人交往又分手后,应走的流程,简短聊了几句。

可茵说,“没关系啦,你别理他了。”

“嗯,放假回国吗?”卓楚悦问。

可茵迟疑一下,“不好说。”

至通话结束,她们都不相互许诺下次见面。

因为都明白,以后做不成朋友了。

卓楚悦把情侣戒指,与来不及送他的礼物放在一起,邮寄到周嘉庭的家。

不是害怕触景伤情,只是没有地方放了,心里没有,寝室也没有。

直到暑假前夕,卓楚悦拒绝过三、四个男孩子的追求,甚至记不清到底几个。

他们喜欢她的皮囊,就说是一见钟情,让她生厌。

放暑假回到家的第二天,卓楚悦打扮整齐,跑来梁明轩的家,他已经回来一个多月。

结果,从梁明轩口中,听到一个重磅消息。

他和倪雪复合了。

多谢倪雪没有直接出现在他家中,因为单是听到这个消息,卓楚悦已经说不出话来,愣着看他。

他穿一件白T恤,头发修剪过,剃过须,不好判定年纪,也有稳重气息。

梁明轩说,“我已在薄林湾买下一处房产,想请你做室内设计,你有兴趣吗?”

卓楚悦以前住的别墅,也在薄林湾附近,地价可望不可攀。

她没有的、失去的,倪雪都要有了。

“当然有。”

梁明轩笑着说,“这下要耽误你见男朋友的时间了。”

她木木地说,“我和周嘉庭分手很久了。”

他一愣,为无意勾起她的伤心,轻轻说一句,“对不起。”

报应。

卓楚悦脑子里忽然跳出这两个字。

第18章 第 18 章

她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他不是我心上一根刺,只是我曾经历的一件事。”

梁明轩脸上微笑。

卓楚悦不想见他欣慰的神情,靠向椅背,目光转去旁边的书架。

他不会八卦地问,是谁甩了谁,这类无聊的问题,所以话题到此为止。

梁明轩准备起身,“给你切一个橙子?”

此刻不管什么水果,她都不感兴趣,还是点点头。

眼见他走入厨房,卓楚悦也起来跟上。他打开冰箱,取出橙子撕开塑封,泡进水中,洗净刀具,一切动作连贯利落。

卓楚悦出声说,“我在你的肩膀上。”

梁明轩转过来,看见身侧的人,才明白她在说身高。他切下橙子,说,“争取长到我下巴。”

浓郁的果汁之味,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又不当模特,长那么高做什么?”

“威风。”

卓楚悦笑出来。

梁明轩煞有其事地说,“让你气势压住其他女孩。”

他不仅会说教,也常开玩笑,用着同一张表情,需要仔细分辨。

卓楚悦说,“不会再长了,二十年以内就这么高了。”

她在暗示自己不是孩子,想要他换一种神情看待她。

这两颗橙子的皮与白络都被去掉,切得很漂亮。

“这个,据说是最甜的橙子。”梁明轩说。

卓楚悦放一块进嘴里,味道难以形容,“是没有一点酸味,可是因为它不酸,所以好奇怪。”她自言自语,“橙子生来应该要有酸味吧?我只要听到‘橙子’两个字,就仿佛可以闻到它的酸。”又说,“是我太挑剔了。”

梁明轩也尝一块,然后说,“不,你说的对。”

甜的像糖水浸泡几天几夜,有一种违背自然的虚假感。

卓楚悦一边还往嘴里放,一边问,“你买回来还没尝过吗?”

“不是买的,别人送来的,还有很多水果,都放在冰箱里,你回去的时候带上。”

“不要,太重了,不想拎。”

卓楚悦是率性的,如果会使自己为难,有天大的便宜也不占。他笑了笑。

“倪雪说她好久没见你,我想,我们可以找一个环境不错的餐厅,一起吃顿饭,你有时间吗?”

卓楚悦的语气失去重量,“现在我是这个地球上多余的一个人,任何时间都有,去哪里都可以。”

原来她不是真豁达。

梁明轩试着安慰地说,“既然说是经历,已不值得你伤春悲秋,不如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回忆,说不定你会得到一些不同的感受。”

她认真说,“我说不是因为他,你信吗?”

望进卓楚悦的眼睛,他仍然解读不出什么来。

梁明轩以为她不肯承认自己放不下,无奈地笑。

多数男人是不懂女人心的,不说得明明白白,他永远不明白。

到了他们约定一起用餐的这一天,卓楚悦提早收拾完,坐在镜子前审视自己。她想起,橙子过犹不及的甜味,于是摘下不适合自己的耳环。

母亲出现在她的房间门外,“晚上要出去?”

卓楚悦转过去说,“朋友约我一起吃饭。”

“男朋友?”母亲问。

卓楚悦没有向父母坦白自己在谈恋爱,母亲心思细腻,早就猜到了,但是直至今天才问出来。

卓楚悦有些意外,如实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母亲表情微变,随后问,“没事吧?”

她一愣,笑着摇摇头,“没事呀。”

手机铃声响起,是梁明轩打来的。

卓楚悦下楼,看见他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为了躲避夏天傍晚的灼热,她迅速地坐进车中,冷气一吹,有点冻胳膊。

梁明轩自己开车,穿着一件浅灰色衬衫,戴一只万国表,当然是俊朗的,不显得老成。

但是高富帅用在他身上,有些轻佻。

有一个比较老土的词——钻石王老五,正正好形容他。

卓楚悦打个喷嚏,然后说,“倪雪呢?”

“她下班会过来,我们先去。”梁明轩一边回答,一边把空调温度调高了。

卓楚悦喜欢他用‘她’、‘我们’这样来区分。

他们来的一家日本料理餐厅,藏身于街市一处的一幢大厦里,招牌是日文写的,没有翻译。

倪雪姗姗来迟,见到包房中坐的人,她眼前一亮。

在她记忆中,卓楚悦像一个小男孩,有直率的一面,经常是T恤和牛仔裤搭配,打扮随意。

今晚所见的卓楚悦,睫毛刷得根根分明,眼睛水亮,身上是一件白色吊带连衣裙,没有首饰,唯一的装饰是她的长发,披在肩背上,却不感觉厚重。

天生清水芙蓉的气质,距离成为美人,缺少一点风情。

倪雪不掩饰惊艳的神情,反而让卓楚悦没有一点得胜的感觉。

倪雪坐下说,“楚悦越来越漂亮,差点认不出了。”

卓楚悦说,“以后会更漂亮。”

梁明轩笑了,“谦虚一点。”

倪雪说,“我只是提一句,没想到你真的把晚餐定在这里。”

她转头,对卓楚悦解释,“我听同事说,这家寿司店连日本本土都好难订座,所以我想知道,明轩是否有这个本事。”

何必特意向她说这个。卓楚悦笑了笑,没有回应她。

梁明轩说,“最早回国时,我慕名来过这间餐厅,碰巧与这里的老板正山先生认识了。”

侍者拉开格子门,进来送毛巾与佐餐茶水。

倪雪小声问,“你会日文?”

“他英文熟练。”他笑着说。

卓楚悦托住头,目光落在茶杯上,打定主意今晚要装聋作哑。

过一会,倪雪问她,“楚悦今年念大学几年级?”

卓楚悦竖起两个指头。

“学的是艺术设计?”

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