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崇远说,“彭艾不该留在苏亚身边,他妻子带给他白开水一样的生活,才是世上最好的生活,但是他这个人,毛病出在他认为‘近在眼前总是糟糠,远在天边才美丽动人’,他还是孤独一生好了。”

卓楚悦是无良观众,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顾崇远察觉她的迷茫,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手放裤袋,“嗯……你肚子饿吗?”

卓楚悦站住,对他说,“我想起一件要紧事,改天请你吃饭。”

“是我请你。”顾崇远说,“需不需要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

卓楚悦汲汲皇皇往前走,拦下出租车,才记起回头向他挥挥手。

经过一家生煎店,让司机在路边停靠,她下车,打包几盒生煎,到了他下榻的酒店。

酒店经理不在,她必须报出房间号,服务台征得房客同意,才可以上楼。

所以她上来的时候,房间门是虚掩的。

卓楚悦开进门去,一个高大的身形就在门后,倚着玄关的墙,低头看着手机。

“吓我一跳!”

他笑起来,“你胆子那么大,也会被吓到?”

梁明轩身上是一件灰色T恤,还是他经常穿的意大利品牌,宽松的长裤,室内光线黯淡,显得他的身材更挺拔了。

卓楚悦从他的身旁走进房间去,隐隐约约闻到沐浴露的香气。

“宵夜。”她把生煎放在桌上。

梁明轩扶住脖子,没有坐下动筷的意向,却问,“你在生我的气?”

她睁圆眼睛,纳闷回答,“没有。”

他望向桌上的生煎,挑眉。

她还是没明白,懵懵地说,“请你吃宵夜。”

梁明轩好笑的说,“我不吃宵夜。”

卓楚悦现在才醒神,他有规律的健身和饮食习惯,是他的不老秘籍。“对,你不吃宵夜。”她喃喃复述,要收起这些打包盒。

他伸手来拨开塑料袋,取出筷子,“偶尔也会。”

你看,卓楚悦,他待你多么多么的温柔。

在他的对面坐下,她说,“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你也知道,不如,就听江小姐的建议,你和她去丽州走走。”

“大概是十几年前,我和父亲去过一次丽州,当时是出席一个开工典礼,古镇古镇,不过是看他的古老,既然看过一面,不必再看它有什么崭新的变化了。”

他抬起目光,“还有,我不是来观光的,只是来见你。”

卓楚悦一怔,与他四目相对,突然响起门铃。

第27章 第 27 章

梁明轩打开门,她也顺势望去。

门外的人是江慧枝,几乎没有意外。

隔江对岸的灯火投到玻璃窗上,照出她走进来的身影。

江慧枝下午出门前换了一身衣衫,此刻穿得是一件饰银丝线的米白衬衣,在酒店房间低低灯色下,流光溢彩。还有她怀抱的一束玫瑰花,娇艳欲滴。

一天当中,人在夜晚最美丽。

江慧枝一眼扫过桌上,“烛光晚餐?”

“烛光夜宵。”卓楚悦笑。

江慧枝的目光从她,流动到梁明轩脸上,“Can I sit here?”

他说,“请。”

江慧枝将玫瑰放在桌上一旁,人坐下,“生煎包?我以为你是不吃夜宵的。”

梁明轩微微笑,“晚餐还没有吃。”

他言语背后的意思,是不想以后被邀请夜宵。

卓楚悦摸着玫瑰的花瓣,好奇问,“别人送的花?”

“如果是你走在路上,一定会有人情不自禁的送花,而我只可能在散步的时候,顺便买的。”江慧枝叹气说,“一个小女孩这么晚在街头卖花,好在,碰上我这个好老板,让她提早下班。”

可以送出那么诚意满满的见面礼,她不单单只是高薪人士。尽管知道是同情心战术,她也不介意用几百元,对弱势者施与善意。

卓楚悦听完,去问他,“你是一个好老板吗?”

他爽快承认,“不是。”

“我认同,你太爱追问细节,又不苟言笑,闹得人心惶惶。”江慧枝直言不讳。

卓楚悦以为她在调侃,没有在意,才记起社交礼貌,翻出一双新筷子,递给她,“你尝尝?”

“谢谢,但是我吃得好饱。”她的声音厚得松软,有一种天然的可信感,她又问,“你们下午去什么地方,玩的忘记晚餐?”

“我去看了一场话剧。”卓楚悦如实说。

“梁总没有一起吗?”

梁明轩已经停下筷子,正要倒水喝,只好说,“我在看他们做的慈善计划。”

“话剧讲的什么?”江慧枝转回来问她,像一朵交际花,左右兼顾,胜任愉快。

卓楚悦回想一下,说,“一个男人出轨的故事。”

江慧枝还在等待下文,其实,她已简短的回答完毕。

一时安静,梁明轩忽然低眸一笑,不知道他又在笑什么,但不妨碍他的笑容可以迷倒不同年龄层的女人。

江慧枝好像没有注意到,只专心问她,“楚悦,你是室内设计师?”

卓楚悦点头。她不是问过一次了?

“太好了,我有一些问题,可以请教你?”

当晚,江慧枝请她进自己的房间。酒店同一层的房间,不会有太大差别,除了格局。

江慧枝打开笔记本,展示出来,“这是我在日本买的房子,一共七十平,由于是顶楼层高太高,无论我购置再多家具,调整布局,还是空空荡荡。”

卓楚悦看到的是她在用3D设计软件。

江慧枝带着笑意说,“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不直接请设计师。”

“为什么呢?”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光。”

卓楚悦认真研究过她的房型,说,“我建议,可以把地面抬高几十公分,下面用于储物,放沙发、茶几的地方,和卫生间,都可以做成下沉式的。”

江慧枝抬头凝思,然后说,“想象上去很有层次。”

“我在上面改动一下?”

江慧枝万分欣喜,“现在你是我最欣赏的设计师,请随意!”

卓楚悦全神贯注地在笔记本上修改,表情与聊天时大不相同。

“最初我好奇,为什么梁总在申市开餐厅,要创立一个全新的品牌,后来知道,是他送你的生日礼物。”

卓楚悦的手一顿,仍然看着屏幕,“他只是向我借一个名字,我很少去那间餐厅,太费劲了。”

目前为止,仅仅去过两次,一次在餐厅正式营业前,一次是与陈诗敏相约。

“你是唯一的、非常特殊的存在,回国之前,我猜可能会见到你,都兴奋起来了。”

卓楚悦困惑地看着她。

“一个男人不但英俊有风度,还是梁仲清的独生子,拥有数不尽的家财,会有多少女人围绕在他身边?他越视若无睹,越招蜂引蝶,他可以消失在她们眼前,却无法阻止她们调查他,目前他单身不是秘密,他的秘密在国内,在申市,所以都怀疑他有女儿,在这里念书。”

如果卓楚悦正在喝水,肯定呛着。

“他生不出我这个年纪的女儿。”

“你不要生气,都是因为未见庐山真面,才猜来猜去。”

“这种无聊的问题,不可以直接问他?”

“喔,他在人前,不像在你面前,那么和蔼可亲的,完完全全是两个人。”

“是吗。”卓楚悦不走心地应一声,不想知道太多,使她想得太多。

“我说这些是想确认一下,你们只可能是朋友?”

“嗯,没有血缘关系。”

“既然是这样,我想请你帮我。”江慧枝说,“我有很多问题请教你,关于梁明轩的。”

她不称呼他‘梁总’,绝对不是放松,一定有另一层含义,是抛开工作的问题。

“已经改好了,另外,我帮不上你的忙。”

卓楚悦起身,箭步离开江慧枝的房间。

会不会像宣战?

她没有这个意思,不敢有。

依然是当晚,近凌晨,梁明轩把车开在送她回家的路上。

“自己跑去看话剧了?”他问。

“和朋友。”她补充一句,“普通朋友。”

梁明轩笑她莫名的谨慎,“交代清楚了,是男性朋友?”

卓楚悦闻言,有些紧张地转向他,“嗯。”

他看着马路,“多看看话剧,看看电影,不要总是为工作烦忧。”

从他话语听出一些欣慰,他根本不在意她是否另结新欢。

她重重靠回椅背,“不好奇我结交什么样的男性朋友?”

他笑笑,“好奇什么?你决定与谁交往,你会告诉我的,对吗?”

第二天一早,卓楚悦装作无事发生,把自己工作的工具,搬到他的酒店房间,方便听他的意见。

“怎么不见江小姐?”她问。

梁明轩坐在沙发上,喝着服务生送上来的纯正黑咖啡,“早上在我房间见到她,才是奇怪吧。”

“我是看到有人在打扫她的房间。”

“哦,她与朋友去丽州了。”

“还会再回来吗?”

“你想她?”

卓楚悦心中无语,还是要说,“我、给、她、买的礼物,想当面送她,不想邮寄。”

“放在我这里,我帮你转送。”

她果断拒绝,“不,我自己邮寄,由你转送,不知情的人看见,以为是你送她的。”

不一定连江慧枝都会这么想。

他不紧不慢地说,“我是打算交给酒店人员,他们可以去寄,以你的名义。”

卓楚悦没有异议,转向自己的笔记本,“来听听我想法?”

他慢悠悠说,“我的时间很贵。”

“晚上我请你吃饭!”

梁明轩不会像专业人士一样,提出实质意见,可是他无意中的一句话,都会改变她的思维方向。

到了中午,他买回来一份可口的东南亚菜,其中有冬阴功海鲜汤,十分开胃,配泰国米饭,全部吃完。她坐回茶几前的地毯上,对着笔记本屏幕忙碌,不时与他说一会话。

后来,卓楚悦记得很清楚,她在午后趴下小憩,再醒来已是傍晚,身上披着柔软的毯子。

她转过头,看见梁明轩闲适坐着,读一本不知哪里翻出来的书。

她感到无比安稳,更有一种错觉,回到在他家写作业的时光。

梁明轩发现她醒来,一怔,伸出手碰到她的脸,从她眼下的皮肤,轻轻抚摸过去。

她愣住,呼吸都忘了。

卓楚悦低头揉揉眼,“我睡醒会流泪。”

他没有怀疑。

一共休息四天,梁明轩飞回法国,她也终于开工,来到美术馆,管理员急急带她去见詹士杰真人。

“等下他又跑咯!”管理员说。

卓楚悦被他逗笑,笑着到了詹士杰面前。他是一位将自己收拾干净的中年男士,普普通通的五官和身材。

詹士杰主动问候,“你好,额,卓?卓小姐。”

“是,你好,詹先生。”卓楚悦与他握手。

没有空寒暄,立即切入正事。

“首先,我很喜欢你用白色纱帘,要打造一个长窗的感觉,是吗?非常漂亮。”

卓楚悦直觉,他藏有一个‘但是’。

果然,他说,“但这些不是我想要的。”

如果他没有说接下来的一番话,卓楚悦真以为他在刁难她。

“等等——”他打个请她在原地等候的手势,风风火火地离开。

卓楚悦懵懵地看着他身影不见,偌大展馆,剩下她和远处施工的工人,等到无聊,鞋底蹭了蹭地面。

十分钟后,他大费周章地拎着画出现,对她问,“你怎么理解它?”

卓楚悦之前是见过这一幅画,马上回答,“你的爱人。”

“是我偶然看见的陌生人,不过确实描述的是爱情,我想请问你,爱情是什么?”

她雾水满头,回答,“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