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装穿在身上太舒服,她就穿着出门,眼下身后背着吉他,一边走路,一边翻乐谱,俨然一副学生样。
还差几步路到停车地点,梁明轩忽然笑一声。
卓楚悦立刻合上书,“笑什么?”
“笑你不管要做什么都有点样子,实际上你全部都不会,反而是你会的东西,都不像你会做的。”
她听得晕头晕脑,“比如说?”
“以前你送过我一幅画,你说用鲜艳的颜色,来表现忧郁的内心,越刺眼越现实,我还惊讶你的天分,到现在都好好收藏着。”
卓楚悦激动地叫起来,“烧掉!”
是她彻头彻尾的黑历史。
梁明轩不以为然,“我觉得非常棒,非常有艺术价值。”
她苦着脸说,“你真是我的老父亲。”
已经超出情人眼中西施,是连小孩子在墙上随意涂鸦,都要进行一番赞美的家长。
当然,她说完就躲进车中。
卓楚悦系安全带,他上车,过来吻住她。
在他之前,她只与周嘉庭有过这么亲昵的举动,有时她会觉得不舒服,因为周嘉庭专断强横,接吻是在发泄情感,想把她一口吞下去,她隐隐约约感到一丝危险。
如果她也是走钢索的人,那么她一定喜欢,可她不是,却说服自己,这样就是亲密。
梁明轩不一样。
他不激烈,不急切,不减少她感受到缠绵的情感,使她不由自主去回应他。
也许是因为她太喜欢梁明轩了。
甚至希望他的手,不要只停留在她的腰上。
梁明轩退开,摸摸她的脸,把她脸颊上的头发勾到耳后,“晚上想吃什么。”
“碰运气?”
车子在路上开一会,一家酒吧餐厅前有停车位。
餐厅环境优雅精致,他们点了海胆意面、澳洲牛肉三明治,一杯朗姆可乐。可惜,味道不如摆盘漂亮。
用餐时,高海阔又打来电话,卓楚悦恭恭顺顺,但是尽显疲惫地应几句。
等到她挂电话,梁明轩说,“是什么工作,让你这么痛苦?”
她反问,“世上还有不痛苦的工作?”
他笑,“对。”
“这一对客户,之前是用莫须有的理由把我换掉,后来发现我天生善解人意,没有我不行,又想把我换回去。”她将叉子戳在盘底,“我不是死物,连一声道歉都没有,凭什么对我挥之即去,呼之即来,可是想一想,何必与钱过不去?”
梁明轩说,“你看看我——”
卓楚悦抬起目光。
“我只是想单纯开一间餐厅,没想到做成了餐饮集团。”
“你分明是在炫耀。”
他笑起来,“没有。我是想说,可能你只想做一件自己钟情的小事,但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创造一个环境,获得很多积蓄,允许你有余地去做这件事。对我而言是这样,对每个人都是这样。”
她思考一下,突然问,“可以借我一百万吗?”
“做什么?”
“你出一百万,我马上可以办个画展,不用努力。”
“要这么说,你也不是普通人,我不会随便拿几百万去给一个普通人实现愿望,不是你不用努力,是我必须加倍努力。”
卓楚悦低下头,怏怏地应,“嗯。”
即使认同他所言,一时半刻,也无法调整好她的心态。
她慢吞吞卷起意面,也没有要吃下去。
梁明轩叹一声,“如果这一份工作已经影响你的心理健康,就不要做了,收入会损失多少,我赔给你。”
“刚刚还教育我脚踏实地,摆正心态呢。”
他无奈说,“面对你,我总是很矛盾,希望你长大,又希望你保持纯真。”
卓楚悦扶额,“我已经二十三岁了,只有你还认为我是一个孩子。”
以为伤害到她,梁明轩抬抬手说,“抱歉。”
第34章 第 34 章
最后上桌的舒芙里,在前头菜品的衬托下,意外可口,舌头一碾则融化,挽回晚餐的一些遗憾。
从餐厅到酒店办理退房,开车回她的小公寓。
住宅区外摆起夜宵摊,卓楚悦下车过去,买两份铁板萝卜糕。
梁明轩是晚餐时间一过,不再进食的人,她不会强迫他赏脸尝一口,自己吃得满足。
“当晚卖的没有补货一说,先到先得,通常我只买一份,第二天起来放进微波炉转一下,当做早饭了。”
他开着车,说,“回去多喝水,容易上火。”
梁明轩将仅仅二十寸的行李箱搬进她家,再倒满满一杯温开水给她。
卓楚悦挑起一撮头发,贴到鼻子下面,“路边摊的烟,好像把我头发熏臭了,你闻——”
他低下来闻一闻,居然点头,“嗯,去洗头。”
她懒得动,“好累,还要吹干。”
“一直闻这味道你睡得着?”
“我把鼻子塞住,用嘴呼吸。”
梁明轩一把拉起她,“不要偷懒,快去!”
她慢吞吞进浴室。
钻进淋浴间,只见洗护用品排列工整,前短后高。
梁明轩除开洁癖,肯定还有强迫症。
今晚他终于有寝衣可换,不过,还是要将就这一张不宽敞的床。
卓楚悦吹头发的耐心仅有五分钟,用毛巾最后拧几下发尾,坐上/床,看昨夜没有看完的书,英文原版的《84,Charing Cross Road(查令十字街84号)》。
他问,“吃力吗?”
“大部分靠猜。”她谦虚的回答。
赶在他问前,她又说“翻字典太麻烦了,要是明天我还记得看不懂的词,会顺便查一下。”
念她在中学时期,有梁明轩帮她补习,英文成绩显著提升,也只是比不及格的情况好很多。
因为他认为学习语言是用于交流,不让自己被母语困住,通过别人的过滤去了解世界,不是教她如何应付考试。
那时,学校有外教英文课,老师是一位白人,全年级只有她,期末评价是最高A+。
学生都是女孩子,脸皮薄薄,上课很是配合,下课羞于开口,而卓楚悦是觉得上课索然寡味,没有提问的价值。
谁知有一日,外教在课上,无意间提及罗斯福与发妻的私人秘书有一段韵事。
卓楚悦耳朵一竖。
可是,外教老师会的中文,与她会的英文程度一样,甚至还不如,她竭尽所学与他对话,整整一学年课余时间,让他一直讲到罗斯福的第三位情人,欧洲的公主……
她明白自己得高分,贵在不拘束,且八卦。
夜深,卓楚悦摸摸头发,微微冰,已无湿气,就躺进被子下。
正好梁明轩进卧室,问她,“关灯?”
她应一声,屋子暗下来。
他也躺上/床。
卓楚悦转身面向他,伸手抚摸他的脸。
屋外远远传来车喇叭,楼上的孩童精力充沛,跑来跳去,天花板砰砰响。
她猜,他是因为吵闹而长长吐气。
果不其然,梁明轩出声,“平时不觉得吵?”
“分心情。”她说,“赶设计,人正烦躁的时候,想夺门去和他们吵架,无事可做的时候,这些声音也是一种安慰。”
他不再说什么,环住她,轻轻地拍她后背,好像哄她睡觉。
卓楚悦却说,“现在觉得很吵。”
“你很烦躁?”
“不是,因为你在,我很安心。”
有他在,不需要家庭声安慰,他的怀抱最安全。
她仰起头,亲吻他的脖子。
梁明轩翻身,比夜幕更暗的影子,笼罩住她。
他们静静对视,她幡然醒悟,他是否在等待她首肯?她启唇吸气,还没有吐出半个字,他压下来,柔情似水地吻她。
她的睡衣底下,没有内衣,他埋下头。
心跳极快,但是她愿意,真正的毫无保留。
不多久,她的灵魂仿佛被高高吊起,下一刻解脱,以为要承受他带来的疼痛,他却没有继续下去。
梁明轩把她的睡衣拉好,吻她的耳朵,温柔地说,“太晚了,明早要登机。”
翌日早早醒来,她照常在床上赖一会,察觉到有点冻,已经来不及,弯腰打出一个喷嚏。
昨晚说好要送梁明轩去机场,她马上下床,穿上针织长袖,牛仔长裤,飞快洗漱。
梁明轩起床比她早,煮了两碗面,非常简单,面上有午餐肉,青菜,煎蛋。
一早上,热融融的汤喝下去,身心舒畅。
在开车前往机场的路上,梁明轩问起,“申市可有东晟集团的楼盘?”
“有,在临江大道旁边,叫檀间。”
俯瞰江景的豪华住宅,以天价闻名。
她不假思索地说出来,还有一个原因,梁明轩父亲正是东晟集团董事长。
“有空过去走一走,如果环境不错,我们可以考虑搬进去。”
卓楚悦又打一个喷嚏。
“是不是昨晚感冒了?”
“不是!”她速即否认。
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她耳朵发烫。
卓楚悦说,“穿少了。”
“怎么不说!冷吗?”他面色严肃,打开空调暖气。
到达机场,取完登机牌,梁明轩没有立刻进入安检,要让卓楚悦与一位女士碰面,尚不知是因为什么。
没等多久,这位女士出现,面带得体微笑,“早上好,卓小姐,你叫我Lily就好。”
卓楚悦认出这个声音,在酒店帮她买衣服的人。
梁明轩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她。”
“你的助理?”她问。
“你的助理。”他回答。
“我要助理做什么,每天送我上班?”
Lily说,“当然,还可以接下班。”
即使Lily语气轻松,也感觉到她不止是幽默的接个话而已。
卓楚悦不排斥他的好意,他想让她的生活更从容,无可厚非。
她从小就有一个认知,梁明轩是她的长辈,几乎是她最信任的人,他提的建议,要求她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她好。
所以,在梁明轩面前,她无法拥有独立女性的魄力——互相出示一份财报,共同维持衣食住行。
Lily开着他的车,将她从机场送到事务所楼下,然后如同姐姐般亲切地说,“穿这么少,难怪感冒,我去商场挑件外套给你,喜欢什么牌子?”
卓楚悦懵一下,只说,“简单的,谢谢。”
走进事务所是中午,办公室空了,她一个人来会议室坐下,翻开材料表,打电话订材料设备。
十分钟后,有人推门进来。
她没空回头,以为进来的人是高海阔,就说,“现在檀间对外出租的户型,只有439的吗?”
“檀间的户型格局有点迷。”
听到回话的声音,她才回头,进来的人是余军。
虽然不太想与他闲谈,卓楚悦还是问,“什么意思?”
他沉吟半天,该怎么表达想法,最后说,“我不太喜欢的意思。”
卓楚悦差点翻白眼,没好气地说,“没人问你喜不喜欢,做你的模型去。”
他在一旁蹲下,一边翻动材料箱,一边说,“我也不喜欢做模型。”
“还有写说明,我最恶心写说明。”他直冲冲说,“还有跟开发商开会,图在纸上,他们看不懂,用嘴巴讲了,他们还听不懂,人头猪脑。”
简直是在发散消极情绪。
卓楚悦忍不住打断他,“既然讨厌这些,何必选择做建筑师?”
“来钱多。”
她无言,低头回去,继续核对材料表。
这时,余军把自己的手机递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