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个故事 噩梦时刻
文/松音

老四说完后,老大说:“果然很诡异,也很有深度,时间已经不早了,快两点了,再讲最后一个故事怎么样?讲完后,这次的卧谈会就散场!”
除了张顺之外,剩下六人都说好!终于可以轮到我了,我清了清嗓子,正要说,结果被老二侯凯抢走了,他说:“既然是最后的一个了,自然来个压轴的,本来这个故事我打算下次讲的,便宜你们了,这是一个我表姐的哥哥的媳妇的朋友的妹妹的故事……绝对真实,要是有假,那就是假的啦,哈哈哈……故事由一块手表开始……”

这是一个在我姐姐身上所发生的故事。
现在我姐姐一切安好,虽然这件事情让她,以及我们的家人都恐慌了一阵子,还好她平安地度过了,也照样继续她的收藏,我想她应该不太记得这件事情了吧。
她如果记得的话,便不会继续她的收藏,这样的事情,谁也不希望她,或者是我,以及我们家的人记得,为了避免提起它,我爸已经小心翼翼地藏起所有相关的东西,以避免她想起这件事。
宁可让一切事情保持发生前的样子,至少这是对目前最好的。
然而,我现在却不得不说说这件事情,我只希望说出来会让我觉得舒服点。
事情是从姐姐买回来的手表开始的。
“小珊,你看这个手表好看吗?”
姐姐很得意地拿她的新手表给我看。
它是只金黄色的手表,充满了贵族的气息,像是瑞士出产的名牌货,表面上用罗马数字刻上的时间,像水晶般呈现半透明的样貌,而将耳朵凑近,更能听得到它时针与分针发出咔嗒咔嗒的好听声音。
“好漂亮噢,这个花了多少钱?”
“没有多少钱,这并不是最新的款式,你仔细看一下。”
姐姐拿着手表,要我凑近仔细看。
的确,它玻璃上有许些刮痕,外壳也受到了岁月侵蚀,有一些斑驳的痕迹,即使手表的主人很爱惜它,保存得很好,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它使用过一段时间了,可是那要非常仔细看,才能注意到这些划痕。
“二手的?”
“二手的,所以才这么便宜啊,这可不是仿冒的噢,你看这个印记,只有原厂出来的才会有,对了,还有这个按钮……”
“这个金色的,应该是调整手表用的吧?”
“我把它对一下时间好了。”
姐姐拿出了圆珠笔,调整着那个金色的按钮。
“这是花多少钱买的?”
我比较好奇这个问题,即使是二手货的手表,也应该要花上一笔不少的钱。
“噢,三百块钱吧。”
“三百块!”
“也许是对方不知道这手表的价值,可能认为它是夜市的假货,毕竟这是二手货,看起来总是少了那么点名贵的感觉,再说真正的名表出现在地摊上也很奇怪。”
姐姐话说到一半,突然看了我一眼。
“珊……”
“怎么了?”
“你刚刚有对我说话吗?”
“没有啊。”
我觉得奇怪,怎么姐姐会突然问我这样的问题。
“那是谁说的?”姐姐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我好像听到有个声音叫我‘不要按’,跟你的声音很像呢。”
我看了姐姐一下,她这句话让我感到有些害怕起来,这间房间里面,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又是晚上,怎样都让人感觉有些不对劲。
“大概是我听错了吧。”
姐姐看我的脸色有点难看,她倒是没有我来得在意。
也许那个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不按下它才是正确的选择。

那天半夜,家里就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在说这些事情之前,先说一下我和姐姐住的地方,我们住的地方是栋四层楼的小公寓,我和姐姐住在这栋小公寓的二楼。
公寓的二楼隔了几间小套房,大家共享一个客厅,对面住的也是两个女生,这小公寓由于在私立大学附近,所以大多都是由学生租凭,我们和对面的邻居也蛮熟的,偶尔还会约出来喝茶。
“砰砰!”
当晚的事情是这样的,那间共享的客厅传来碰撞的声音,起先我并没有因此而醒来,只是到后来,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大,吵得四周的人都醒来了。
“到底怎么了?谁在敲东西?”
然后大家看到了我的姐姐。
姐姐拿着厨房的锅子在敲击,像是打鼓似的敲着敲着,她的手上戴着那只手表,今天买回来的金色手表。
“佩静啊,你敲什么啊?”
最先发难的,是宿舍的大姐头儿小晴。
小晴揉着眼睛,一脸没睡好的样子,其他人的表情都气呼呼的,想想也是,她们半夜三点被怪声音挖起来,当然会觉得不开心。
姐姐背着大家,将身体埋在沙发里头,以很奇怪的姿势敲着那只锅子,穿着睡衣,像是不愿意让人看到似的拼命敲打着,大家讲的话她都没有听见,还是做着自己的事情。
“姐姐,你怎么了?”
我走到她的身边,拍着姐姐的肩膀。
姐姐转过头来,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姐姐的表情。
姐姐的眼睛歪曲成一条长长的细线,沿着脸部的线条扭曲,黑色的眼珠变得血红,连同看不清楚的眼白混在一起,她的鼻子整个推到脸颊上方,变成诡异的青紫色,嘴巴则张得大大的,口中有类似獠牙的牙齿,像是沾着脑浆的汁液,从她的唇边滑下来,滴在锅子上。
“呀!”
这是我这辈子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恐怖的景象。
姐姐好像听到我的叫声般,也可能是我的叫声把那个“鬼”吓跑了,她的表情变回了原样,揉着眼睛,看着惊魂未定的我。
“怎么了?”
她问着,然后她才发现,大家都围着她看。
“姐姐,你真的是这样啊?”
对于姐姐的说法,我不太能够接受。
对于当晚的事情,姐姐的说法是,她只是想开大家一个玩笑,而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看到那张鬼脸,大家也都相信了她的说法,只是许多人觉得,姐姐开的玩笑太大了,所以她还是被训了一顿。
被训归被训,姐姐还是挺开心的,她私底下跟我说了那个秘密。
“我看到了,很漂亮的东西。”
“什么东西让你这么高兴?”
我又想到那张扭曲的脸,当时我并没有告诉姐姐这件事。
“我到了很漂亮的地方,有个男生来迎接我,他说要带我去外国的都市,甚至还说要娶我回家。”
姐姐的表情像做梦般,反复地述说着。
“你在想什么啊,怎么有这么好的事?”
“当然这是梦喽,不过,梦里头的场景相当漂亮。”
“这个梦,和敲锅子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耶,梦里头的景象给我很安适的感觉。”
姐姐的表情十分陶醉,我不懂当时为何姐姐会如此信赖他,那个在梦中牵引她的男人。
直到后来,我才慢慢理解姐姐如此信服他的原因。
之后几天,姐姐都很安静地睡着,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反倒是那张鬼脸,老是在侵蚀着我的梦境,我常常做着模模糊糊的梦,梦醒了浑身都是冷汗,偶尔会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以及推门的声音。
当然我很确定,走廊上应该没有人,房间的门缝总会透进一丝光线,若外面真的有人走过,那丝光线的样子便会改变。
“要出去看看吗?”
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浮起,很快又被压抑下去,我不断地说服自己这只是心理现象,我很胆小,把头缩在被窝里头,在黑黑的被窝里头,又好像看到那张鬼脸在看我,这种感觉让我全身不舒服起来。
“小珊,你姐姐怎么了?”
几天后,住在隔壁房间的茹,跑来问我这个问题。
“她好好的啊。”
“那她怎么一直跑来我房间敲门,说她看到了漂亮的东西,要我和姐姐去看。”
“那大概是几点的事情?”
“我想她大概是要去夜游吧,凌晨三四点呢,大家早上还要上课,我可不想突然被当掉。”
凌晨三四点……这句话,让我心里头整个都毛了起来。
因为,晚上都难以成眠的我,清楚地听到姐姐的呼吸声与翻身的声音,如果她们看到的是我的姐姐,那在我身边的是什么东西?姐姐真的起来过的话,我会完全不知道吗?
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打开门走出房间。
房门外如我所料,没有半个人。
可是有脚步声,好像是有人在走路。
这种感觉十分诡异,即使没看到什么东西,我试着说服自己那是楼上的人在走路,准备关掉走廊上的灯,就在我关掉走廊的灯的瞬间,我听到脚步声朝我靠近,那个声音的确在头顶上,十分清楚。
我往头顶上看了一下,它清楚到不像是从楼上传来的。
那上面,有双惨白的腿在走着,脚上套着小红鞋,腿的上半部整个被截断,呈现出平整的切面,露出了森白的骨骸,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被切断的腿,可怕的是,它就在我的正上方,好像在“看”我一般。
“啊啊啊!”
我大声地尖叫起来。
这一叫把大家都轰了起来,当然,那双腿也不见了。
“怎么了?”
“那上面有一双腿……”
“腿?什么腿?”
“你是做噩梦了吗?”
后来我发现,除了我以外,没有人听见脚步声,更不用说是看见被切断的小腿了,只是我说的那幕景象实在太过吓人,把大家都搞毛了起来,茹和世玲不断安慰着快要哭出来的我,努力地说服我那只是噩梦,可能是梦还没完全醒来,所以才看到那样的幻觉。
“话说回来,你看到你姐姐了吗?”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茹问了我这个问题。
“姐姐?她不是还在睡觉吗?”
“就是你在尖叫的时候吧,她还在我们房里,也是说着跟前几天同样的话,我和世玲被闹得不耐烦,真的有点想跟她出去了,你一叫起来,她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大概跟我们出来了,只是我没注意到……”
“我都在睡觉,也有听到你姐姐说话噢。”
世玲揉着眼睛,她看起来完全是被拖出来的。
“我姐姐……真的有到你们房间去吗?”
“有。”
“她在我旁边睡觉,一直都没起来过。”
“我和世玲都确定有,其他寝室的人也都有看到。”
那天晚上,我怀着怀疑回到了房间。
姐姐依然在床上沉睡着,红鞋和鬼脸也都只像是我的幻觉。
我决定明天跟姐姐把事情问清楚。

“有啊,你要去玩吗?”
当晚我问姐姐,晚上跑到其他人房间的那件事情,姐姐很明确地这样回答我。
“姐,那不是你梦里发生的事情?”
“那个男生,给了两张招待券,你也可以来看看。”
姐姐的表情很平常,只像是要去什么游乐园般。
“那不是你梦里头的地方?要怎么去?”
“时候到了,自然会有人帮你引路啊,小珊。”
姐姐神秘地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接着很满足地上床去睡了。
“她到底是怎么了……”
那阵子,我觉得姐姐很奇怪。
我并没有注意到,姐姐始终没摘下她手上的那只表,我生命中最可怕的经历即将要开始。
当晚我昏昏沉沉地起床。
起床的时间大概是凌晨三点左右,有种让我想哭的感觉,一种发自内心的感触,就好像看到了某种感人的电影或影片,这样的感觉驱使我走下床,换好衣服,走出房门。
睡在另一边床上的姐姐已经离开了,大概是先出发了,去了我准备前往的“那个地方”。
我离开家门,发动了机车,往市中心的方向开去,带着盥洗用具以及衣物,在出发之前,我很自然地就把这些东西塞进包包里头。
我有种即将要去那里长住的预感,这一切都是被牵引着的。
有人在引导我往前骑车,这就是姐姐所说的“招待”。
其实我对这种感觉感到害怕,却仍然往前不断地骑,我知道,如果我不往前进,便无法帮助我的姐姐,当时的感觉和意念驱策着我,使我有了莫名的勇气。
深夜的道路上果然没有什么车,很快地,我就到了火车站,这个时候正是夜班车来回的时候,车站自然灯火通明,然而我却不是要往车站的方向前进,我是往地下街的入口前进。
“没有人吗?”
这样的念头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地下街应该是没有人会通过才对,捷运在这个时候已经停止营运了,甚至连入口有没有开我都不太清楚,我很自然地走进已经开启的四号出口,四号出口透露出明亮的灯光,像是在迎接我似的。
“欢迎来到夜世界。”
耳边响起这样的声音,然后,我听到了东西转动的声音。
地下街入口的铁门,就在我背后缓缓拉上。
这个景象让我吓了一跳,我急着冲出大门,铁门却不断地往下降,同时我听到四周都有铁门转动的声音,好像整个地下街的铁门就在我进来后瞬间关起。
我死命地跑上楼梯,当然,铁门在我之前关了起来。
明亮的灯光也在那时熄灭,地下街成了黑暗的围城。
在黑暗中,我看见了一个个的白影。
白色的人影在我面前走动,数量越来越多,如同白昼地下街逛街的人潮般,大门紧闭的商家也都打开了门。
“你是来逛街的吗?”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是我的姐姐。
姐姐的脸已经变成了扭曲的鬼脸,骇人的笑容正在对我笑着,我见过那张鬼脸,好几天晚上在我的梦境中,如诅咒般跟着我的脸,这时候那张脸不只是扭曲,还加上阴森的笑,她的脖子上套着条绳子或铁链般的东西,双手沾染了赤红的血。
“啊啊啊!”
我尖叫起来,开始往地下街的另一端没命地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