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六计：午夜电台第二个故事 嘴巴 文/羊羽

第二个故事 嘴巴
文/羊羽

张晓阳的故事讲完后，大家进行了热烈的讨论，众人皆称恐怖。
仇红清了清嗓子，说：“张晓阳，果然不愧是张晓阳，这个故事说真的都吓得我出了一身汗，是挺瘆人的。不过话说回来了，很多事情都是由于我们的贪念造成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凡事皆有代价，少点欲望，少点贪念，人生会更美好！好了，节目继续，我再重复一下，我们的热线是1977123，欢迎大家致电过来分享你的故事。我们的宗旨是吓死你不偿命，我们都是吓大的，拿出你的看家本事，尽管来吓我们吧！又一个电话进来了，喂！”
“喂，仇姐姐你好，大家晚上好，我叫小甜，其实我听《午夜电台》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一直都是静静地听大家讲故事，没有打电话过来。今天白天的时候，我正好听同学讲了个很吓人的故事，所以胆敢上来跟大家分享。”
“欢迎欢迎！那么小甜，你今天要跟我们分享什么故事？”
“我想所有的女人都有‘恨瘦”的心态吧，总是对自己的身材不够满意，我要说的是一个关于减肥的故事。”
一
当我宣布开始减肥时，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会成功。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我自己也不相信。157厘米的身高，84公斤的体重和不爱运动的天性足以让我放弃对成功减肥的任何希望。再加上已经32岁的年龄，这一无法期待身体上出现革命性变化的岁数也是让我产生这种绝望的罪魁祸首之一。
外貌至上主义称霸世界，世人狂热于“身体美”“S线”“V线”。在这个时代，肥胖是罪恶，偏瘦是祝福，“性感”一词成为对大人的最高赞美。光是看书店的健康区《减肥，不要采用绝食的方法》《从34英寸通往24英寸的捷径》《与肉躯搭话的约会》《边吃边减肥的绿茶》《一个星期减一公斤的特效减肥法》《吃才能减肥》，等等，与减肥相关的书挤满了书架。
大部分减肥书籍的作者恰恰都是曾经陷入肥胖的泥潭里挣扎，最后咬牙切齿地成功减肥30公斤以上的“减肥专家”。他们异口同声地强调说，只要成功减肥，就能体验到世间的祝福和充满喜悦的舒适感，并用学者们的研究结果等加以说明。
即使浏览网络，情况也一样。以拉拢顾客为目的的“你超重吗？”“一口气减肥！比基尼俱乐部”之类的会话窗口比比皆是，减肥拖鞋、减肥床垫、减肥CD、减肥跑步机、减肥球等减肥用品和减肥红参、减肥茶、减肥饮料等减肥食品到处泛滥。
然而直到过了30岁、腰围达到三尺四，我还没有感觉到减肥的必要性。不论是只要肚皮上的肥肉增加一克，就像面临世界末日一样惊恐万分的室友，还是深夜里在公寓前面的学校操场上跑步的家庭主妇们，都能让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无忧无虑的人。不去计算送入嘴里的汉堡的热量是多少千卡，不去计算吃一包方便面后需要跳多少次绳才能阻止热量变成脂肪，也能潇洒地活在这个世界里。
天生就不喜欢逛街的性格，加之从事的工作是编剧，使得我一旦开始工作就扎进房间里，连续一两个月不出门，几乎没有接触他人的机会。超高速网络得到普及后，利用网络购物，就没有必要到外面去。虽然我的腰围达到三尺四，157厘米的身高重达84公斤，但这一身体条件对我的生活毫无妨碍。
如果没有碰见他，我的生活不会出现任何变化。
“咳，烦死人了！我到底是怎么啦？放任了几天，又长胖了！”那天，站在体重秤上的室友又开始为自己的体重发牢骚。我装作没听见，敲打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导演要求我在三天内修改完剧本，让我增加女主人公的戏份。准确地讲，一个女明星看上了原本计划启用新演员的女主人公的角色，导演让我根据这位女明星的特点，将主人公描写成苗条而老练的女子。我一开始设定的女主人公是身体矮胖，只要用手一挠头皮，头皮屑就像雪花一样飘落的不讲究的女性。而盯上女主角的那个女演员，拥有通过整容手术打造的雕像般的脸；肥肉和肌肉全部蒸发，只剩下干柴般的身材；畸形的丰满的胸部，喜欢穿着露胸的晚礼服出现在正式场合，接受采访时吐出的每句话，都能让人看到她空空的大脑。用一句话概括，她的外貌与剧本中的女主人公有天壤之别。天哪！怎么能把这样的女人拉入我的剧本里面？剧本的内容中有很多依赖于女主人公的部分，一旦更换主人公，整个剧本要从头改写。
“看来，该换掉体重秤了！这家伙最近老出毛病。”
看到我没有搭理她，室友故意调高嗓门，瞟了我一眼。她是那种周围的人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表现出兴趣，加以答复，才能感觉到生活乐趣的女子。
“到底胖了多少斤？有没有十公斤？”
我很不情愿地应付了一句，她夸张地皱着脸，挥起了手。
“姐姐净说吓人的话！你想吓死我呀？两天就胖了一斤。天哪！今天是跟秦圭约会的日子，天这么凉，连线衣都不能穿了。”
说着她坐到沙发上，用背着世界上所有苦恼般的表情，抓起还不到一厘米厚的自己的肚皮摇晃了起来。
“秦圭又是谁？前几天见面的叫泰珍的家伙又怎么办？”
“跟泰珍约会，纯粹是玩玩而已，而跟秦圭是真心的。”
“你到底有几个男朋友？如果再见两三个，快有一百个了吧？难道你没想到，这样做会对不住你未来的丈夫吗？”
“该死的道德经……又开始了。人活着就得享受，反正这个身体死后都是要烂掉的……”
“既然是要烂掉的身体，何必又那么在乎体重呢？……”
“烦死了！好，我出去。”
叨叨咕咕地走到门口的室友回头问我：“姐姐，我去买炒年糕，你吃吗？”
“……”
“到底吃还是不吃？快说！”
“多添几个煮鸡蛋和油炸饼。”
二
高中时代的我还是像室友一样的瘦子，连绰号都是“棍子”。胸部的发育也非常慢，高三时还穿着75A的胸罩。高中毕业时，我的体重只有46公斤。我的父母都不是胖人，也许是因为遗传，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也都偏瘦。
尽管我特别喜欢吃煎鸡蛋和炒辣白菜，但我对吃本身并不太感兴趣，甚至厌烦一天吃三顿的人类的进食规则。到高中毕业为止，我一天只吃一两顿饭，在准备高考时，觉得连吃饭都是在浪费时间。
然而进入大学后一切都变了。曾经隐藏的食欲缓缓抬头，以前并不吸引我的所有食品开始刺激我的食欲。冒着热气的米饭的那种味道无法用语言形容；打入鸡蛋后煮开的热乎乎的拉面面汤在口腔里旋转后，经过食道进入胃时的味道是那么刺激；放入很多核桃的冰激凌被舌头融化时的味道是那么甜蜜；撒满香肠的比萨饼与黏黏的奶油一起圈进舌头上时的味道是那么令人陶醉。
高中时代毫无吸引力的食品突然带着想象不到的魅力逼近我，诱惑了我。走在街道上，只要闻到从烤肉店里飘出来的排骨味道，就不知不觉地流口水。同学聚会时，只要有人开玩笑说想喝大酱汤，我就会恨不得一口气跑到学校前面的平壤老奶奶的小餐馆。
我根本无法查出这种突如其来的食欲的根源。问老家的父母，也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是啊……我怀你的时候，什么都想吃……”
“你是不是要长个儿？你叔叔参军后也长了不少，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想吃。”
然而我没有怀孕，也没有长个儿。而身体以惊人的速度在膨胀。衣服号码从44号发展为55号，从55号又发展为66号，最后66号终于变成了77、78号。人们记住我时，再也不需要记住其他身体特征了。他们记住我的最好因素是我的胖身材。即便如此，对我的吃喝也毫无影响。
只要一跑，胸部和肚皮上的肥肉就像遭遇风浪的渔船一样颠簸。到了夏季，大腿之间的肉相互摩擦，被汗水浸泡的皮肤到处裂开，留下难看的痕迹。夏天只要走一点儿路，就汗流浃背。因突出的肚皮肉阻挡弯腰，连穿袜子都很费劲。高中时期的同学们看到我都很吃惊。
出去买炒年糕的室友到了半夜都没有回来。打她的手机，只能听到“对方已关机”的话务台音信。我心里猜想，可能是中途接到男朋友的电话去约会了吧，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不出所料，过了深夜12点，附近的派出所给我打来了电话。
原来是发生了群架。中学时代的室友曾参加过“厉害”帮派，因此有时会不知不觉地表现出野蛮的脾气。那一天也一样。去派出所一看，就看到嘴唇破裂、脸上到处留下指甲抓痕的室友那狼狈的模样。
事情是这样的，室友为了买炒年糕，来到公寓对面的食品店时遇到高中模样的几个女孩子，叼着烟头向室友借火。怒气冲天的室友用“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家伙”之类的长辈用语教育了她们一顿，结果飞来的并不是后悔或道歉的言语，而是装炒年糕的盘子。接着室友与三个女孩子之间发生了一比三的肉搏战。室友对面坐着同样狼狈不堪的三个女孩，正在瞪着眼睛，喘着粗气。
不过，走进派出所时第一个看到的不是室友，也不是那几个女孩子。她们中间站着一名男子，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开始相信“人是会发光的”。说实话，他真的发光。后来才知道，那个男子当时正在打架现场，劝架后又跟到派出所，为我的室友做辩护。
“现在的孩子都那样。不过……您也不简单哪！”
走出派出所，他看着胸部还粘着炒年糕的室友微笑，那是美丽的微笑。男子的脸有点儿像演员郑俊浩。那天夜里，他和我及室友在一个小吃部里吃了烧酒和生拌鱿鱼。生拌鱿鱼非常新鲜，海带汤也非常合口。不知为什么，那天我一点儿都不想把筷子伸向菜肴。那天我们说了很多话，他用深沉的眼神注视着说话的我，巧妙而讨人喜欢的应酬语让我感到十分愉快。当然有时室友也插入几句，扰乱对话。例如我跟他正在谈论小说家，室友突然插嘴，提起她被捉进监狱里的经历，但我一点儿也没有在意。他非常有礼貌地应酬室友的这种唐突，使我和室友深感舒服。
“希望有机会再次见到您。”离开时，他问我的手机号，说出这一句话时，我差点儿喊出：“我也是！”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冲动，不用说我的手机号，连家里的固定电话、身份证号都想告诉他。如果他提出要求，我会连自己的信用卡都毫不犹豫地借给他的。
在短短两个小时内，我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作一见钟情。而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体验将以什么样的方式毁掉我的人生……
三
从那一天起，我迷上了他。修改剧本时，脑袋里都是他的形象，剧本里面的男主人公也越来越像他。虽然在写剧本时未能描写他的语气和举动，但修改剧本的过程中，我恨不得听到男主人公的说话声。结果我在三天内完成了剧本的修改，交给导演时听到了这样的话：“天哪，我让你修改的是女主人公的形象，你却把男主人公改了一通。”不过修改的剧本还是顺利通过了。制作部方面相当满意，说修改后原本平平的人物变得有血有肉。我觉得修改剧本的工作如此顺利，似乎与认识他有很大关系。
我觉得，他也对我产生了好感。
第三次见面时，他带着朋友一起来了。他非常坦率地向朋友介绍自己在跟我交往，说我是他的女朋友。他的朋友也非常自然地把我当作他的女朋友对待。是不是进展太快了？我有些紧张，但并没有反感。因为我喜欢他。
“他一直在夸您，果然是健康美女啊！”他的朋友豪爽地笑了。他用愉快的表情看着我微笑，我再次体验到触电般的感觉。每次看到他的微笑，我都有触电的感觉。跟他分手回家后，触电的感觉又转变成情感的澎湃，他的微笑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躺在被窝里，眼前全都是他的影子。
我继续跟他约会。他不同于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他知道我希望的是什么，并只做我希望的举动。尽管如此，他的举止依然那么潇洒自然，看不出任何故意讨好我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