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加闭着眼睛,没有理会他。

“你难道从来不会对你的小点心产生欲望吗?”洛特忽然凑近了他,鬼鬼祟祟地笑道。

一只冰凉的手放在了他的脖子上,带着明显的威胁。

“啊,我开玩笑的。”洛特笑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冰凉的手从他的脖子上撤走,洛特听到他低低地说…

“她曾是我的守护天使,因为她的血可以起死回生,我害死了她。”

很简短的一句话,洛特却是不再笑了,只是沉默着转过身去开车。

因为有着相同的禁忌,有着相似的命运,他才能那般深刻地体会到那短短一句话里,有多少无法触及的往事。

连想起,都是痛。

不同的是,他选择遗忘,而眼前这个总是冰冷的男人,却选择把自己钉在忏悔的十字架上,日复一日地看着自己血肉模糊。

蛇族纳斯加(一)

向天转过街角,背靠着墙站定,心想那个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不好好吓她一吓,看她不把天都翻过来。忿忿地想着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那个小小的身影追上来,他不由得有些恼怒。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按捺不住探出头去看,却见她一手捂住心口,正垂着头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向天慌了,忙跑了过去,“巫马雪加,你怎么了?”

巫马雪加微微抬头,面色煞白,颤抖着唇,仿佛连气都喘不过来了的样子。

“心口又疼了吗?”向天一手扶起她,让她靠在臂弯里,着急地问。

她咬住牙,颤抖着点头。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治好了吗!”向天脸色也青了。巫马雪加从小就有心口痛的怪毛病,但是宗教裁判所前任所长看过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复发了。

巫马雪加摇头,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额头滑落。

“忍着点,我送你去医院。”一把抱起她,向天匆匆拦了一辆出租车。

 

送进医院的时候,巫马雪加已经陷入了深度休克。向天出示了宗教裁判所的徽章,直接将巫马雪加送进了“异常诊疗室”。

异常诊疗室是为宗教裁判所设立的特别治疗部门,不出几分钟,巫马家便接到了电话通知。

“雪加现在什么情况?”巫马文赶到的时候,雪加已经被转进了重症加护病房。

“老师。”看到巫马文,向天忙站起身迎了上去,“和那个时候一样,医生也查不出来原因,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怎么回事?早上出去还好好的。”

向天一脸愧疚地认错,“是我不好,明知她身体不好还擅自离开她身边。”

巫马文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怪你,雪加已经成人了,你没有义务一直陪着她。”

“老师!我愿意一辈子陪着她的!”向天捏了捏拳头,忽然抬头,看向巫马文。

巫马文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皱了皱眉,“向天,你一直是我最看好的学生,雪加的身体你也知道,谁也不能保证她可以活到什么时候,说不定随时都可能离开。”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巫马文定定地看着他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记得你刚到家那一阵,跟谁都不亲,只愿意欺负雪加。”

向天大汗,“那个是因为…”

“因为喜欢吧。”巫马文笑了起来,然后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吧,就把雪加交给你照顾,她可是我的宝贝女儿,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我不会饶了你的。”

向天微微红了脸,然后不住地点头,“嗯,如果我让她瘦了哪怕一点,您就直接砍了我吧!”

“那你就要小心了。”巫马文赞许地捶了他一拳,然后将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向天接过文件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经过特别处理的相片,相片是用带有灵力的相机照的,可以摄下非人类的影像。相片里是一只全身焦黑,面容恐怖的人形妖兽,阳光下,那妖兽的全身都在冒烟,仿佛随时都会燃烧起来似的,虽然面容难辨,但那一双银灰色的眼睛却是十分的熟悉,而拍摄的地点显然就在风图酒店门口。

“这是酒店里的监视器拍下来的,经过测试,这是一只十级的妖兽,甚至…还可能不止十级。”巫马文看着向天,“小天,你见过这只妖兽吗?”

向天犹豫了一下。

“医生在雪加脖子上发现了细小的伤口,虽然并不是牙印,但雪加的身体的确有轻度失血的迹象。”巫马文盯着向天,“你见过它,是不是?”

看着巫马文的眼睛,向天手心里渗出汗来,他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慈祥的父亲同时是一个多么强大的除魔者,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不方便告诉我吗?”见他不答,巫马文又问。

“雪加说…它是去救她的。”向天垂下头,“所以应该不是它伤了雪加。”

“雪加什么时候认识它的。”

“就是她成人礼试炼那一天,那只妖兽似乎把雪加错认成什么人了。”向天回想了一下,答道,“对雪加,它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成人礼那天雪加衣服上所谓十级妖兽的血迹就是它的吧。”

“嗯。”

巫马文点点头,“你留在这里吧,不要让它再接近雪加了,既然我们这边知道了消息,宗教裁判所那边一定也是瞒不住的。”

“是!”向天点头。

夕阳余晖尚存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西服的男子踏进了医院,引人注目的不仅仅是出色的容貌,还有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表情。

“先生,这里是禁止探视的!”见他走进了重症加护病房区,一个漂亮的护士忙上前拦住他。

“我有重要的人要见。”赖加低头,看向她的眼睛。

“哦,好,那么请进吧。”一接触到他的眼睛,护士小姐眼神稍稍变了一下,然后让了开来。

赖加直接走了进去。

巫马雪加躺在重症加护病房的单人间里,鼻子里插着氧气管,仍没有醒来。赖加伸手抚上她苍白得近乎于透明的脸颊,面上的表情柔和下来。

指尖接触到她颈间的伤口,吸血一族的敏锐嗅觉让他闻到了属于她的那种特别香甜味道。

血的味道…

面部表情微微一变,他如烫着了一般收回手,后退一步。

“怎么,忍不住了?想喝她的血么?”一个带着嘲讽的笑声自他身后响起,向天将手中的银色长棍抵在他颈间。

赖加缓缓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冷静地表情吐出一句极不冷静的话,“你算什么东西。”

说完,赖加就后悔了,这么长的时间真是白活了,他的话轻易就泄露了他的紧张。这个一直跟着她保护她的人类少年,他不用问也知道他与她关系匪浅,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然说出这样失策的话来。

“我是什么东西?”向天冷笑,“我从小同她一起长大,她的父亲是我的老师,就在刚才,老师已经将她托付给我照顾了。”他一甩手中的长棍,指向他的鼻子,“巫马雪加,由我来守护。”

“这样啊。”赖加背在身后的手收成拳头,恨不能一掌劈死他,“雪加也同意了么?”

向天被哽了一下,很快地反驳,“她会同意的。”

这个男人很危险,向天从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更危险的是,巫马雪加对他的感觉,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放他进来,他必须跟他说清楚。

“那就是还没有同意了。”赖加的拳头松了松,心中暗道,你应该感谢她没有同意,不然他会让他彻底消失在她面前。

“知道我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

赖加微微眯起眼睛。

“我是人类,你不是。”向天看着他,缓缓开口。

赖加的脸色变了变,那一夜,巫马雪加生日的那一夜,喝醉酒的她那一句低低的“你为什么不是人类”再一次击中了他。

“请你离她远一点,巫马雪加是一个除魔者,你缠着她只会令她痛苦。”向天收回武器,“我自知敌不过你,可是我也要警告你,宗教裁判所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

被洛特拉着加入密隐同盟之后,赖加也对A城的形势有了大致的了解。密隐同盟一脉的血族生存于魔界,由女王陛下统治,四百年前,不惧阳光的血族离叛变,另立魔宴同盟,自任魔宴同盟大法官,到人界作乱。洛特一行便是奉血族女王的命令来收服魔宴同盟,而宗教裁判所,则是人间的除魔者官方组织,以诛杀魔族为目标,因此,不论是魔宴同盟,还是密隐同盟,都在他们的诛杀范围之内。

两个男人间的剑拔弩张令病房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而病床上的苍白少女仍然在深度的睡眠中醒不过来。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再一次无声无息地被推开。

一个戴着墨镜,穿着米白色双排扣风衣和长靴的男人走了进来。

没有人注意到,他一走进来,躺在床上的少女手指便微微动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他刚进门,一根银色的长棍便挟着风声刺到他面前,那风扬起他深紫色的长发,泛起浅浅的流光。

向天用长棍指着他的鼻子,戒备地看着他,“你是谁?”

满身的妖气,非我族类。

那男人毫不在意眼前的威胁,抬手摘下墨镜,露出浅紫色的眼瞳,那是一张极其魔魅的脸孔,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他没有开口,只是淡淡推开指着他鼻子的长棍,然后从衣袋里掏出一枚徽章在他眼前晃了晃。

向天讶异,“宗教裁判所的徽章怎么会在你手里?你不是人类!”

“我弃暗投明,不行吗?”他终于笑了起来,那笑意却是凉凉的,像是刚从冰箱里冻过似的视线扫过站在病床旁的赖加。

赖加也正盯着他在看。

两人的视线交错间,赖加感觉到比起那个时候,他的灵力弱了不少,以致于他一时竟然不能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他。

“纳斯加?”许久,赖加低低地开口确认。

“你认得我?”纳斯加扬了扬眉,“朋友?还是敌人?”

“你不记得我了?”赖加的脸色绝对称不上是看到朋友的表情。

“哦,抱歉,我把心弄丢了,所有连同那颗心的记忆都没有了。”纳斯加挥了挥手,说得不痛不痒的样子。

赖加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床上的巫马雪加。果然,她紧紧蹙着眉,呼吸越来越急促,双手紧紧揪着床单。向天匆匆按响了床头的警铃,医生跑进来的时候,巫马雪加已经全身都在抽搐了。

一干人等全都被赶出了病房。

蛇族纳斯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