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等谁吗?”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从窗帘后响起,然后一个穿着白色长风衣的男人走了出来,夜风扬起了他深紫色的长发。

不是赖加…是他?!巫马雪加瞪大了眼睛,那个令她莫名心痛的男人,那个差点将赖加烧死的男人?

“怎么?看到我很失望?”纳斯加冷笑,“你在昏迷的时候可是热情得很呢。”

“你是谁?”她捂住心口。

“你可以叫我…纳斯加。”他走到床边,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笑得有些轻佻。

巫马雪加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双手无法控制一般搂住他的脖子。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可是身体却仿佛自己有意识一般要接近他。

“你不是人类…”

“对,我不是。”浅紫色的眼睛隐隐化作竖瞳,他笑眯眯地勾着她的下巴,然后低下头,吻住她。

巫马雪加感觉到他的唇舌在她口中肆虐,可是却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双手甚至抱住了他。

“真是热情的小姑娘,就如此的迫不及待么?”他笑得有些不屑,纤长的指尖将她的衣服挑落,露出圆润白皙的肩。

泪水从眼中滑落,巫马雪加咬住唇,任他一点一点将她的衣服挑开。

温热的泪珠溅在他的手上,他的手仿佛被烫着了一般缩了一下,疑惑地皱了皱,他再度笑开,“哭什么?我并没有强迫你啊,你不是很高兴我碰你么?”

“不要…这样…”她颤抖着,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难受。

“啧啧啧,哭得真是惹人心疼。”他俯下身,吻去她脸颊上的泪,一直吻上她的眼睛。

脸上柔软微凉的触感让她吓得僵住身子,不敢再动。

浅紫色的瞳仁闪过越来越浓重的疑惑,纳斯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出现在她窗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只是抱着他,心口处的空缺便仿佛被填满了一般。

漠视了心底的疑惑,他用微凉的手掌抚过她的肩,一路轻轻抚向她的心口。

不如挖了她的心?反正他正好少一颗心。

“这样可不好。”有人握住他的手。

纳斯加抬头,便看到了那只总喜欢多管闲事的狐狸闻人霜。

“嘁。”他甩开手,施了个法术消失在原地。

巫马雪加愣愣地坐在床上,许久才回过神来,然后抬手抹了抹眼睛,点点头。

最远的距离(全)

一周之后,巫马雪加出院回家的时候,身边多了一只小狐狸,即某只闹着小脾气不肯回家,偏要等东方晓来找他的狐妖。

只是…东方晓一直没有出现。

赖加也再没有出现过,巫马雪加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她开始跟着向天学习如何当一个称职的除魔者。

——但对于夜晚,她似乎开始有了一些别样的期待。

从咖啡厅拎着一盒杏仁糖泥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巫马雪加俨然已经成了这里的熟客,糕点师傅也知道了自己一时心血来潮做出来的杏仁糖泥居然有了忠实的粉丝。

夜色下的A城依然如白昼一般繁华热闹,巫马雪加沿着人行道慢慢地走,自她逼着赖加饮了她的血后,已经十几天了,他再没有出现过。

那双满是哀恸的银灰色眼眸却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刚走了没几步,脖子上戴着的血璎珞忽然开始微微泛出一点光来,巫马雪加脚步微微一顿,察觉到身后有谁跟上了她,且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拎着糕点盒子的手微微一紧,巫马雪加下意识拐过一条街道,走入僻静处,才停下脚步。

圣诞节早已经过去,街角处的垃圾箱旁有一株被人丢弃的圣诞树,圣诞树上缠绕着五彩缤纷的彩灯和彩色的小气球,看起来有一种破败颓废的华美。

“是你吗?”视线落在圣诞树顶端那颗金色的小星星上,她没有回头,只低低地问,声音里带着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期待。

身后,久久没有回答。

犹豫了一下,她转过身,随即呆住,昏黄的灯光下,一个苍白的男子正站在她身后,口中尖利的獠牙泛出令人恐惧的色泽。

不是赖加!

手中的糕点盒“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巫马雪加略带惊恐地后退一步。那男子渐渐逼近,湿嗒嗒的口水从嘴角流下,眼瞳是僵直的。巫马雪加后退着,心里下了判断,这是一只还没有成型的吸血鬼。

眼前的吸血鬼看起来丑陋无比,巫马雪加瞪着它,可是它的脸仿佛与那一日赖加的脸相重叠…

他那样看着她,他说…不要看我…

在巫马雪加发愣的当口,那只吸血鬼忽然尖啸一声,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扑了过来。巫马雪加贴着墙,心里一寒,她猛地抬手,将藏在袖中的木桩准确无误地刺入了它的心脏。

看着那只吸血鬼哀嚎着仰面倒下,刹那间化为飞尘,消失不见,巫马雪加才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握着木桩的手仍在微微颤抖着。

她…杀了它。

作为一名除魔者,她杀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如果刚刚出现的是赖加呢?

在冰冷的地上坐了许久,她才掏出手机打电话回宗教裁判所,“你好,幸福路街心公园出现未成型的幼年吸血鬼一只,已清理。”

“雪加?”接电话的居然是向天,“你怎么样,受伤没?”

“没…”

“在那里等我。”听出她话音里的颤抖,向天果断地挂了电话。

火红色的哈雷摩托车呼啸而至,载走了巫马雪加。

垃圾箱旁的圣诞树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那后面缓缓走了出来,银灰色的眼睛一片空茫。他弯腰摘下圣诞树顶端那枚金色的星星放进衣袋里,然后垂着肩,缓缓走到刚刚巫马雪加站的地方,蹲下身,捡起了遗落在那里的蛋糕盒,缓缓打开。

杏仁糖泥的香味飘了出来。

抱着那只蛋糕盒,他坐在街角的长椅上,一口一口,慢慢地吃。

“真惨啊…”穿着牛仔裤高帮靴,绑着松散马尾辫的男子施施然出现在他面前,与他并肩坐下,从他手里抢过蛋糕盒,一点也不含蓄地开吃。

赖加撇了他一眼,“好久不见。”

“嗯,真的好久不见呢~”闻人霜笑眯眯地凑近了他,“后悔了么?”

“什么?”

“在你回伊里亚德的路上,我和小天使打了个赌。”吞下最后一块杏仁糖泥,闻人霜将空空如也的盒子丢回赖加膝盖上,然后抹了抹嘴巴,笑道,“我赌你会后悔。”见赖加不说话,他又道,“那时我说,‘他的眼睛只看到他已经失去的东西,却看不到他还拥有的,等他连现在拥有的也失去的时候,他就知道什么才是他想要的了’。”

赖加定定地看着膝上空空的蛋糕盒,“你特意来奚落我的么。”

“是啊。”闻人霜咧嘴,笑。

隔了几百年的光阴,这个家伙见面第一句,就是奚落。

“真像你干得出来的事情。”赖加勾了勾唇,居然也笑了起来,“恭喜你如愿。”

“嗯?”闻人霜眨了眨眼睛,“如愿赢了赌么?”

“是如愿找到东方晓。”赖加哼了一声。

“呵呵,是嘛,如愿,如愿…”闻人霜意义不明地干笑两声,居然颇有些萧索的味道。

赖加斜眼看他,“怎么?”

“你知道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吗?”闻人霜仰头望着一片漆黑的夜空,喃喃地问。

“你在吟诗么。”赖加也靠在椅背上,嗤笑。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日夜相对,却无法告诉她,我是谁。”闻人霜笑盈盈地扭过头来,“是不是很感人?”

赖加沉默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有种东西,叫宿命。”闻人霜耸了耸肩,“可是我不想认命。”

找了那么久,寻了那么久,最后却只能以宠物的姿态与她日夜相对…

“真巧,我也是。”赖加淡淡接口,不再追问。

“刚刚她那么危险,你真忍得住啊。”闻人霜忍不住吐嘈。

“是她的话,没有问题的。”赖加垂下头。

“你知道你在重复你犯过的错么?”闻人霜忽然道。

“什么?”赖加错愕地抬头。

“你啊,最大的毛病就是想不开。”闻人霜笑了起来,“你在意的事情,未必就是她在意的,你明明知道她在等你,却因为纠结着饮了她的血而不肯见她,你在惩罚谁呢?”

你在惩罚谁呢?

洛特似乎也这么问过他。

“我走以后…凯里怎么样了。”赖加转了一个话题。

“很好啊,一代明君,盛世百年。”闻人霜笑,“还记得茉伊拉给他的那个愿望么。”

“嗯。”

“你知道他最后许的愿望是什么吗?”

“什么。”

“永无战争。”

赖加沉默了放久,才缓缓笑开,“不愧是我弟弟,比我强。”

向天将巫马雪加带回了宗教裁判所,因为按照惯例,除魔者完成任务之后是要登记的。至今为止,巫马雪加的登记簿还是一片空白。

在属于自己的登记簿上写下第一笔,巫马雪加并没有想象中那种强烈的成就感。

房间里各式各样的登记薄上,记载了许许多多或大或小的功绩,巫马雪加一个一个看过去,仿佛看到了无数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魔族尸身。然后她看到了大祭司迦斯的登记簿,厚厚的一本,无数的丰功伟绩,犹豫了一下,她翻了开来,在最新一栏里,“东方晓”三个熟悉的字眼跃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