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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年月里

(2013-01-0915:11:15)

在装相片的硬盘里流连了许久也没能找到一张我们大家的合影,我指的是我和曾经在校园里的那群朋友。

有天下午我躺在躺椅上抱着笔记本看一部老港片,边看边在QQ上跟罗罗聊天。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谁谁谁现在怎么样,她跟我讲谁谁谁现在在哪里,谁谁谁要做妈妈了。

末了,我又问起一个姑娘,我说她呢?罗罗说她不太好,生病了,不过病之前她一直蛮关注你的消息,也经常上网看你的博客和微博。

什么病?要紧吗?癌。

我一下子蒙了。那个片子我以前就看过,在片子接近末尾的时候女主角有一段很长的、掏心掏肺的独白,她涕泪俱下,屏幕之外的我也泪眼婆娑。

等说完之后,镜头一摇过去,男主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不要说女主角,连我的心都跟着凉了。我第一次看那个片子的时候是大二的国庆节,同学们大多数都回家了,也有一些出去玩了,我闷在隔壁宿舍蹭网,哪里都不愿意去,在食堂里解决三餐,下午看电影,晚上写稿子。

学生时代的我,有种古怪的清高,总觉得同学都很幼稚,而自己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现在回头去看,那时候的我的的确确是太装了一点。那一年国庆,隔壁宿舍里有一个姑娘也没回家,在那之前我们除了知道对方的名字之外,基本上没说过话。相处了几天之后,她每次去超市或者食堂都会主动问我要带点什么吃的。

隔壁宿舍另外几个女孩子后来跟我的关系也非常好,因为我很少去上课,但期末的时候,她们在地上铺几张凉席,会叫我过去一起背重点,做小抄,从不嫌我麻烦也不嫌我笨。

大二之后我厌倦了夜生活,回归校园过朴素简单的日子,冬天的晚上有时候同寝室三个蠢人一起充热水袋还烧热得快,跳闸了,我就抱着枕头去隔壁跟罗罗她们挤着睡。

拍摄毕业作品的时候,所有人都累坏了。本子和分镜头脚本是我写的,前期的一些组织和统筹工作也是我做的,到了后期制作我就完全傻掉了,什么软件都不会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们一帧一帧地调试。

有天罗罗熬夜帮我们剪片子,我就睡在她们宿舍,第二天早上她跟我说,你昨天说梦话了。

我说我说什么了,她哈哈一笑说,你半夜迷迷糊糊地对我说罗罗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生病的那个姑娘当时跟我不太熟,有时候会很怯弱地问我能不能借我的电脑用一下。

我直到大二才有了属于自己的电脑,而在那之前所有的稿子都是写在稿纸上,再去网吧通宵打成电子档,有时候一死机,毛都不剩一根。

真的好想好想有台属于自己的电脑啊—这就是十八岁的姑娘唯一的心愿。

因为过去真的太卑微了,太知道这其中的艰辛了啊,所以后来别人找我借电脑我从来不啰唆—拿去用!没密码!我觉得这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但后来罗罗私下里跟我讲,那谁谁谁说你人很好啊,不像看起来那么冷漠。毕业那阵子,那个姑娘逢招聘会就去参加,回来的时候总是没什么好消息,但她脸上也看不到沮丧和灰心,她跟我讲,竞争太激烈了啊,卖保险的工作都好多人抢。

又问我,你怎么天天在宿舍里不出去啊?我说我在写长篇,暂时不去找工作,她说,那你要好好写啊。记忆中那就是我们在学校里最后一次聊天的内容。

那时我在写的长篇就是“深海”,我以为写完之后,我就得像大家一样拿着档案到处去面试了。

我没想到后来命运的轨迹与自己当初的预想会相差那么多。

我跟罗罗说,真的很想为她做点什么,有什么我能做的吗?罗罗反过来安慰我,说别太担心,她现在心态很好,而且不愿意被人知道这件事,我看是你才说的,别人我都没说。就是这样,除了祝愿和祈祷,我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前几天Jenny收到我寄给她的书,很激动地在QQ上问我,为什么那么多小事你都记得,买电热杯是为了省钱这种事我完全忘记了,你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啊!

到了晚上,她又在QQ上叫我,说我在看《泰囧》,好想你们,你还记得小鸟那条路上那个取款机吗?

我说记得,那个上面有中文。她又说,还有Tutu车你记得吗?

在那些简单的一问一答里,在那些只言片语的“你记得吗”“我记得”当中,我分明嗅到了浓烈的感伤。

最后她说,我去过的地方都值得。我觉得不对劲,就问她,你是不是哭了?她回了我一句文艺青年才哭呢,然后就没再搭理我。

在清迈时,Jenny有句很牛的名言—文艺青年都是屎。但我真的觉得她哭了。阿星收到书的那天在微博上@我,说舟舟,其实那段日子也是我的低谷,不仅是我陪伴了你,你也给了我很多力量。

她说她看到我写她的那一段,很惊讶,当初随口说的一句话,没想到我居然一直记得。

为什么我都记得,无论是隔壁宿舍的姑娘,还是这些旅途中结交的朋友,为什么在时间过去这么久以后,我依然能够清楚地想起她们的样子、她们的口头禅、她们的小怪癖和那些有口无心的话语。

我记得阳光晴朗的天气,她们几个会先去教室占座,给我留一个能晒到太阳的位置,下课之后在食堂里坐一排吃粉,吃糯米鸡,说班上同学的是非八卦。

也记得在洪水退过之后闷热的曼谷,阿星和我拖着大箱子从机场赶去火车站跟Mantt告别,当时只有二十来分钟的时间了,我有些绝望地说算了吧,阿星说,再试试。

后来我们真的见到了Matt,告别之后我抱着阿星说我要哭了我要哭了,眼泪就真的流了下来。

第二天我和Jenny出发去印度,阿星一大早起来送我们,车门关上之后我回头看过去,那是清早的考山路,宿醉的鬼佬们不见踪影,整条街都在我的视野里虚化,唯一清晰的就是阿星嶙峋的身影。

后来她说,舟舟,你跟我讲过,每一次都是你送别人走,每次你都很难过,因为你是被留下来的那个,那么这一次,我送你走,我来做留下的那一个。

我问我自己,为什么这些细碎和点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想答案也只有一个,因为在那些过往的年月里,这些人、这些情谊,是真真正正地留在了我心里。

两篇合并成一篇

(2013-01-2018:11:25)

上个礼拜去三元桥那边的老国展看书展,一大早起来洗头,胡乱做点吃的,然后坐公交,再换乘地铁。

到国展门口时已经十二点多,惜非拿着工作证在门口等我,碰头一问才晓得,已经过了需要检票的时间。

有个朋友在微信上叫我吃饭,他从上海来北京,只待四天,偏偏赶上我生理期,病恹恹的不愿意出门。

晚上我抱怨说,在长沙,如果有人约我明天吃晚饭,我到明天下午才会有点着急。在北京,明天有人约吃饭,我前天就开始焦虑了。

记得大学毕业那一年,我在卷烟厂那边跟人合租一间老房子,下午打开阳台门,铺天盖地的烟草气味。那年丛丛从广州回到长沙,放弃了原本薪资不错的工作。问她为什么,她说还是回来舒服。后来我自己去过一些地方,越是发达越是繁华我就越紧张,在上海时我连地铁票都不肯自己买,非得把钱塞到笨笨手里。可当初一起旅行,在一些相对荒蛮的小城镇,全是我罩她。

想来想去,便觉得还是在长沙生活最舒服。夏天穿双人字拖就能在湘江边散步,礼拜六全城出动看烟花。小区里走个三五分钟就有家菜馆、烧烤摊子、水果店。想看电影,打个车十几块钱就到万达。逛街逛累了,遍地是足浴按摩的招牌。冬天里一群人窝在家里聊聊天,看看电视,饿了还有全天候的粉店可以投奔。

去书展那天,在路上接到小白的电话,他说难得你肯出来,晚上一起吃饭吧。

闭馆的时候他在门口等我,小半年不见,上次见面是在长沙的夏天,我们坐在江边的躺椅上一人一杯茶,聊了一晚上,他给我讲这些年他在拍摄纪录片的过程中遇到的人和故事。

2008年汶川地震之后,他过去拍灾后重建,在一间学生宿舍采访一个在地震中失去一条腿的女孩。关掉机器之后,他问那个女孩,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不幸?结果宿舍里其他的女孩子听到这话,撩起裤管,齐刷刷的两条腿都没了。

小白跟我讲这个事情的时候我一直没说话,末了他反过来安慰我说,她们都很乐观,也很阳光。

那时我的状态已经比春天情绪最差的时候好很多了,分别的时候,我跟他讲,那就北京见啦。

以上是一个礼拜之前写了一半的博客,后来临时有什么事就存在草稿箱里给忘了。

上面这句话是两篇日志的分割么么哒。

昨天下午丛丛给我发短信,她父亲脑溢血。晚上我给我妈打电话,头一次用了比较平和的语气。不知道怎么讲,我这个人,不太懂得,也不太愿意表达自己的感情,或许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通病。多年来,疏离感一直隔阂在我与亲人之间,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做任何补救,这情感的脉络只能沿着别扭的形态持续下去,而一切,也就成为后来我多数文字的主题。

成长过程中的孤独与疏离感,是我创作的源泉。现在我已经想明白,如果我一味地要求对方按照我的期望过活,那我比他们又强在哪里,我的要求又何尝不是一种愚昧一种自私?对任何事物的解读都有千万种,要懂得体谅和接纳,真正宽厚善良的人,他懂得如何去原宥。

博客的留言板我已经隐藏,之前一直没有这样做,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交流。

我等了很长很长时间,没有人来跟我对等地说话。

忽然想起那个在瓶子里待了三千年的魔鬼,它也等待过,只是等得太久,连那一点希望都腐烂掉了。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即使每一种青春最后都要苍老,即使每一个精彩的开头最后都有一个庸俗的结局,但是我们依然要在自己有力气的时候,去看一看远大的世界,无垠的生命。

王冠篇·专栏

1 我把青春赠予你

你被老师批评过吗

在我遥远的青春年代,曾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老师批评,罗列一下,看看你是否也有同样的遭遇。

[一]

为什么不写作业,为什么要抄别人的

因为不交作业挨骂,是班级里那些成绩不太好的同学被老师批评得最多的原因。

我至今记得高三的第一个学期,每天都有无数张试卷发下来,每个科代表都是一脸凝重,站在每个小组前面仔细地数着人数,然后一张卷子一张卷子发下去。

那段时间,每天的天空都是灰色的。每个晚上,我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台灯的光是温暖的黄,可是我心里像是冰封一般清冷孤寂。我常常觉得我会死在那些试卷上,在我生命结束的时候,这些洁白的试卷可以把我整个人都盖住。

真是洁白的,试卷。永远也做不完的试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这些学渣形成了一个默契,每天早上7∶40分开始早自习,我们会在7点整就抵达教室,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了然于心的微笑。

我们每天早上都是来做相同的事情,我抄你的历史问答,你抄他的英语完形填空,他抄她的政治简答,我们再一起等一个来得比较早的成绩比较好的人,去抄那个人的数学。

每一个抄试卷的早晨,教室里都是安宁祥和的气氛,大家互相帮助,没有阶级之分。

这种安宁是被某天早晨突然出现的班主任打破的,她站在教室后门看到这群手忙脚乱的差生,过了几分钟,我们听见她说:“全部给我到办公室去。”

我们所有人站成一排,一个一个等着挨骂,面对她那个“为什么要去抄别人的试卷”的问题,我真的很想冲出去说一句“因为我们不想死在这些试卷上”!

可是我没有那个勇气。从那以后,7点钟的教室里又恢复了曾经的空无一人,可是抄试卷的行动并没有结束,而是随着我们这群差生,转移到了6楼的天台。每次抄完之后,我会在天台上跟男生们一起抽烟,早自习铃声响起的时候,那些烟头会被我们迅速地碾灭,只在地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印记。雨水一冲,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二]

上课看小说

在2004年的时候,有一本小说风靡全校几乎人手一本,连平时只看武侠和魔幻的男生都好奇地跟女生抢来看。

有天晚上我看到后面,看得泪流满面,晚上执勤的老师看出我不对劲,走到我面前问:“怎么了?”

我抬起哭肿了的脸说:“老师,我肚子痛。”善良的值班老师连忙说,那你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哎呀,哭成这个样子,很难受吧?

就在我站起来的时候,原本放在膝盖上的书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顷刻间,我跟同桌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天晚自习后面的时间,我们两个是在讲台上度过的。跟我们一样在讲台上的还有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她在帮老师改试卷,而空闲的老师就全力批评我们:“上课看小说,将来能当作家吗?告诉你们,不好好读书,P都当不了。”

[三]

这里是香港,还是上海?

我十多年的求学生涯里,很少迟到。在所有同学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迟到理由里,我印象最深的有两个,其中一个由于少儿不宜,所以等你们成年了我再告诉你们。另外一个,来自我高中时期一个极品男同学。那是高三的夏天,老师每天中午都守在教室里放英语磁带给我们做听力。

天气炎热的午后,人总是提不起精神来,昏昏欲睡。那个极品男同学每天都是踩点赶到教室,终于有一天,他迟到了。老师在讲台上冷冷地看着这个高三了还天天坚持午睡的学生,要他交代迟到的原因。

他摸摸后脑勺,说出了一个贻笑大方的理由:路上堵车。老师彻底怒了,我们老师发飙的样子是很恐怖的,她张牙舞爪,歇斯底里:“堵车!你编也编个好点的理由啊,你以为这是香港,还是上海?”那天中午他被罚站在教室后面,我回头看他的时候才发现,他脸上的凉席印子都还没消。我忍不住出言讥笑:白痴!高中毕业之后,这个男孩子去了日本东京。我最近一次看到他是他空间里的一张照片,在人潮拥挤的街头,笑得还是没心没肺。也许当年他编造的那个理由,现在在异国他乡是可以成立的吧。

[四]

我们远去的青春,像一地的碎玻璃

每个男孩子在小时候都打过架吗?我想应该是的。血气方刚的时候,因为话不投机就对对方挥拳相对,那个时候,年轻的他们,是不是以为用暴力就能够解决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不公?初中时,班上有个男孩子,沉默寡言,每天上课就是睡觉,老师们都不管他。

不是老师对他不负责任,是他自己放弃了自己。没有人喜欢他,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他是班上唯一一个没有同桌的人,有时女同学经过他身边,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因为他身上常年散发着一股沤臭。

他总是形单影只,我简直怀疑如果他某天死在自己的位置上了我们都不会发现。

就是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子,他用凳子把我们班一个成绩很好的男生的头砸出了一个小窟窿,血像喷泉似的冒出来,我们几乎都吓晕了。

那个男孩子被送去医院之后,老师当着全班同学厉声逼问他:“为什么要打人?有什么事情,同学之间不能好好说,要把别人的头砸破!”教室里很安静,很安静,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这个平日最不起眼的同学身上。

他一直没有说话,低着头。老师忍无可忍地又提高了声音:“说!为什么打人!”可能是声音的分贝太高了,他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老师,我们惊讶地发现,他在流泪。然后,他说:“他说我没有妈妈。”教室里陷入了死寂。

我永远记得当时他的表情,那么倔强,那么强硬。不知为何,过了很多年每当我想起当日的景象,心脏都会有一些细微的疼痛。

我们远去的青春,像一地的碎玻璃。

即使每一种青春最后都要苍老

在某些时光里,有些事情可以变得面目全非,有些事情却纹丝不动。我喜欢的黄碧云说过一句话:成长不过是长久的痛楚,愈合之后的顿悟。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好朋友星崽和丛丛都陷入对未来的惶恐,一个为学业,一个为工作,加上没有出息的我为了感情,所以在这段冗长又沉寂的时间当中,不是我向她们抱怨,就是她们向我倾诉。

2009年的春天就在这样低沉抑郁的情绪当中结尾,夏日的阳光像一记重重的惊叹号投掷在我们眼前。

时光从来不等人,就如人生从来不倒带。我会在每个紫外线最强烈的中午,不涂防晒霜,不打遮阳伞,穿着终年不变的帆布鞋,披着一头乱七八糟的黑色长发穿过两条街去星崽学校的食堂跟她一起吃饭。

我们经常在吃饱之后坐在偌大的篮球场上,石凳旁边有我搞不清楚名字的大树,也许是香樟吧,风吹过之后会有细小的花籽落我们一身。

我非常享受她在我身边给我带来的那些细小的欢娱,就像最初遇上爱情的时候,眼泪和伤害都还没有登台,一个眼神一句话都可以让我开怀大笑。

她的博客上说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外星人快点来把那些又漂亮又瘦的女孩子抓走,后面还补充了一句“不要抓我的朋友”。

这句话后来被我写到了“深海”当中,程落薰在极其嫉妒的状态下说出了这句话。

每天晚上9∶20我的QQ都会设置成离开状态,因为此时的我要坐公车去接下班的丛丛。

丛丛其实早在2004年就在某杂志的论坛上认识了我,那时我是离经叛道的不良少女,在BBS上以热衷跟人掐架而闻名,直到多年后我当时的偶像跟别人说起我都是一种难以琢磨的口吻:“独木舟当年真是叱咤风云啊。”

我们的人生观和道德观的形成,除了从小受到的教育之外,一切都跟自己的际遇有关。我们遇到一些什么样的人,受到一些什么样的影响,保留一些什么样的回忆,所有的一切综合起来,就构成了我们的人生。

这些际遇,就是某些意义上的财富。即使每一种青春最后都要苍老,即使每一个精彩的开头最后都有一个庸俗的结局,但是我们依然要在自己有力气的时候,去看一看远大的世界,无垠的生命。

某天晚上我和星崽在人潮涌动的长沙街头行走的时候,我的脑袋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来,我很喜欢的一句话,黄碧云说的—如果有一天我们湮没在人潮之中,庸碌一生,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努力让自己活得丰盛。

MJ、帕买。

我用眼泪送你们一程

此刻是北京时间2009年7月7日,星期二,天气晴。距离MJ的葬礼直播只有几个小时了,我呆呆地坐在电脑前,听着HealTheWorld,眼泪汹涌而出。在这之前,我并不是他的歌迷。关于他的生平事迹,仅仅略知一二。我自己也不能准确地解释,我为什么会难过成这个样子。在办公室,在家里,或者是塞着耳机坐在公车上,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想起他,眼泪就会落下来。

我真矫情,可是偏偏我自己知道,这眼泪不是惺惺作态。多年来我一直觉得“心痛”是一个很做作的词语,可是当我在看MJ的视频、听他的歌、跟别人说起他的时候,这个词语却成了我唯一的感受。我很庆幸,从来没有相信过那些诋毁他的流言,那些恶毒的诽谤,那些无中生有的中伤,那些师出无名的谩骂。随着MJ的过世,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赞美他,忏悔自己从前误会了他,痛骂不良媒体对他的形象的扭曲,怒斥曾经中伤他的那些鼠辈。可是这有什么用。他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了,这个喧闹的尘世无论再发生什么可笑的事情都跟他无关了。

我在天涯上有一个好朋友,她的ID叫“一辈子爱迈克尔”。十多年前,她第一次听到MJ的音乐就被震撼了,因为热爱他,她立志学好外语,后来考上了上海外国语大学。MJ辞世后的第三天,她在QQ上跟我说,舟舟,你知道吗,十多年前,我还只是一个学生,没有钱买演唱会的门票,也没有钱买正版的碟,现在,我有钱了,我订了演唱会的票,八千多,据说我那个位置距离舞台只有30米…可是现在,我距离MJ是几光年了。

她说,从前只要看到有人说MJ的坏话,我一定会用很恶毒的话骂回去,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看着电脑上那些支离破碎的句子,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哭得很难看。2009年6月28日,长沙动物园里那头陪伴了长沙市民七年、名叫帕买的大象突然死亡,而之前,它刚刚度过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帕买的死,很突然,早上8∶30发现不对劲,晚上8∶30就去世了,兽医当场解剖,切片完成后,头、皮、骨头留下来做标本,肉切片之后装好当晚就拖出去埋了。

据说,当时地上流了很多很多血。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我又很矫情地哭了起来。可怜的帕买,它一生所看到的长沙,不会超过大象馆外的15米。帕买,我们都很喜欢你,你是去天堂了吗?希望天堂只有家园,没有动物园。

帕买,如果你不嫌弃我的文笔差,我为你写一个故事好吗?我在构思关于这个以帕买为主线的故事的时候,电脑里一直在单曲循环MJ的歌,而我,一直在哭。MJ,你一生都那么善良,如果你在天堂看到一只雄性的亚洲野生象,你可以给它一些食物吗?它只要看到吃的就会高兴,但是如果你装作要给它东西吃又没有给的话,它就会拿鼻子甩你,朝你喷脏水。

我相信,总有一天,善良的我们会在天堂相见。我什么都不能为你们做了,就用眼泪送你们一程,就这样,默默怀念你们一生。

我把我的青春送给你们

今年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是陈奕迅新专辑里那首《还有什么可以送给你》。最初看到这个标题的时候,说不清楚原因,我的心就那么轻易地被打动了。

梧桐将秋色,无私地给了多壮阔的地,然而想不起,剩下什么给你;蔷薇将春光,如一地给了最细致的味,从此想起,遗憾不应给你…亲爱的读者们,让我想一想,我有什么可以送给你们。我十七岁开始写字,今年,我二十二了。这五年,只有我知道我得到了什么,丧失了什么。7月的时候,若若梨休假回家生孩子去了,这个带了我好几年的编辑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姐姐一样,在她的女儿呱呱落地的时候,我的长篇《深海里的星星》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接替若若梨负责我的图书部编辑宋惜非同学给我总结出了很多文中的不足和纰漏,总编烟罗姐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看完了全稿并给出了她的修改意见。

我记得她一共列出了五条修改意见,第五条只有两个字。加油。

写字的人都知道,改稿比重写更让人头痛,面对着那么多要推翻重来的文字,我的脑袋是一片空白,我完全没想到会需要做一个这么大的改动。

写字的人,多多少少对自己的文字都有些自恋吧,总觉得自己写的就是好的,哪里还需要那么多繁复的修饰和修改?

然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所有的人都希望最终呈现在你们面前的是一本好看的、感人的、能够让你们记得的故事。修改“深海”的这半个月来,我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安稳。从3月写这个故事以来,我时常会陷入一些恍惚之中,因为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似曾相识,有时候我也弄不清楚,到底这段青春是程落薰的,还是我自己的。

最初连载的时候很多人跟我说她们喜欢那个粗鲁却很讲义气的康婕,喜欢那个妙语连珠的李珊珊,甚至喜欢那个表面上清冷孤傲背地里暗伤连城的孔颜。

坦白地说,我当然有我的私心,我最喜欢的,是程落薰。那个说“我没有倾城美貌,也没有万贯家财,我所有的不过一腔孤勇”的程落薰。

在修改“深海”的时候,我曾经跟宋惜非商量,我们能不能让林逸舟不死了呢?这个全书中我个人最偏爱的角色,我花了最多的心思去写的男孩子,他让程落薰爱得无可奈何,也让程落薰恨得咬牙切齿。

我真舍不得,可是最终,我还是决定不做这么大的改动。相信我,死去的人是完美的,他以这样霸道的方式留在程落薰的青春里。而我的青春呢?留在我的青春里的那个人,他还好吗?我不知道。二十二岁的我站在青春的末梢,看离别摇曳生姿,看过往,渐行渐远。我很感谢你们,亲爱的读者,从我高中开始写稿子,这些年,如果没有你们的支持,也许我早就像很多很多人一样,慢慢淡出大家的视线了。就像我的专栏名字—荆棘王冠,虽然疼痛,但依然荣耀。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梦想,我希望在所有书店的书架上,都能有一本我写的书,书脊上骄傲地写着我的名字。那个时候,我还只是葛婉仪。五年后,这个梦想终于要实现了,这个时候,我叫独木舟。那么,你们的梦想呢?它们也在闪闪发光吗?

我把我的青春写成一个故事,送给你们,漫漫长夜里,希望它能带给你们感动或者安慰。

还记得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吗

某天心血来潮整理我的博客日志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自己在2008年写下的一段话,当时是为了安慰一个失恋的朋友,一年多之后再读到这段话,忽然觉得也适合送给自己。

小时候你哭,因为得不到别人都有的洋娃娃。再稍微大一点你哭,因为同桌的男生揪你的辫子。懂事了你哭,因为成绩总是不够好。到了不能随便哭的时候,你只好微笑着把眼泪咽回去在心里汪洋一片。

你慢慢长大,变得坚强冷漠又淡然。十六岁以后,你就跟自己说不许再哭,可是还是会因为某个人的一句话就很大声地哭出来。于是你默默发誓,二十岁以后天塌下来也不许哭,可是忧伤的情绪越来越多,在你一个人的时候,眼泪便不自觉掉下来。

再过几个月,二十二岁生日迎面扑来,你站在时间的坐标轴上茫然失措,是二十一岁又十二个月,还是十六岁又七十二个月?

面对逝去,你有一种哭都哭不出来的彷徨。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听到告白?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第一束玫瑰?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约会?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因为获得而落泪?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因为失去而哭喊?

摊开手,你却是什么都记不起来。终于你落泪了,却是因为看电影,你都快忘记感动是什么,你时时需要一些声音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可是谁都不知道,你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就算你的心千疮百孔硬得如同金钟罩,也要让那一个地方,保持得很柔软很柔软,用鲜活的心去爱与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