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的眷顾足以让纯公主在翡冷翠享受表面上的礼遇,但正如圣光也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圣三一学园就是这样的阴晦之地,艾达比西塞罗红衣主教还要了解这座被玫瑰和葡萄藤包围的白石建筑,清楚多少欲望的种子在这里被种下,多少不能见光的果实结成。

即便贵族学生们对纯公主做了什么,他们也不会被真正的惩罚。惩罚这些孩子就是惩罚十年后整个翡冷翠的年轻贵族,当他们结成一党,他们的一切罪一切错一切放纵都能被容忍。因为那些罪恶他们的父辈也曾都犯下!

但艾达冲不进去,在她还是这里的学生时,她就不被允许进入贵族学生们研究神学的教室,这座学园中央的建筑从未对她这样卑贱的人开放过。警卫面对愤怒的艾达拔出了短柄火枪。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艾达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这样无助了,在她掌握了整个坎特雷堡的内部事务,成为瓦伦丁公爵背后的实权女官之后,她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卑贱。可她只能在警卫的火枪前步步退后,脑海中浮现起那个温柔和善的东方少女赤裸着在人群中痛苦的样子。艾达觉得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自己,脑海中赤裸着痛哭的一时是原纯一时是自己。

殿下,殿下在做什么?她忽然想到那个男孩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一幕,他在微笑,却如月光下的阴影般寒冷……那凶暴如饿狼般的眼神……坚硬的好似能掐住命运之神的喉咙逼她修改未来的手。

此时此刻,瓦伦丁公爵殿下正在那间教室里,艾达不相信那样一个人会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受辱。这根本无关爱情,而是他根本就不容任何人侵犯他的所有物!

【5】猛虎的艳光beauty of the princess米洛正在把玩一条水红色的丝质腰带,想象这根腰带是否贴着皮肤系在那个东方公主的身体上,忽然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只有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心跳才会那么明显。

米洛抬起头,喧闹嘈杂的要炸开的教室忽然恢复到绝对的安静。女孩们都停了下来,她们的手仍旧伸在半空中,却不敢再去触摸织锦娃娃的身体,好像成群的吸血鬼扑向新鲜血食的最后一瞬间被阳光迎面撞击。

“她们脱光了那个女人?”米洛愣住了,“那么……美么?”

他知道这些女孩玩起来会发疯,特意叮嘱不要让这个东方小国公主颜面无存,给她留几件最贴身的衣服。悲愤地自杀,就不是可以轻易了解的事了。普林尼如此热情地参加他们来折腾自己的嫂子,无疑是尊贵的苏萨尔殿下在背后授意。米洛也很喜欢玩,但他绝不希望为博尔吉亚家的男孩们内斗而让自己惹上麻烦。

但此时此刻他的内心里竟然有一种隐约的期待。他的神智在那些流云霞光般的贴身衣物中迷乱了,他心底有蛇一样的欲望在蠢蠢欲动,想要把东方女孩的面纱一把撕开。

他伸长了脖子。

女孩们一步步后退。没有人叫她们后退,她们不约而同,她们克制不住自己。

所有的人呼吸都已经暂时的停止了,脑海里一片空白。这是世界上最惊艳的魔术,站在女孩们中间的不是赤裸的织锦娃娃,也不是哭泣的东方小脚女人。男孩们忽然明白女孩们何以告退了,她们在试图躲避,避开那女孩身上的光。

容光,或者艳光,能把人都逼退的光,何等刚勇凌厉!

男孩女孩们这才想起一件事,在他们自以为已经把“东方小脚女人”制服和玩弄的时候,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惊不怒,更不哀求!

原纯把一根又一根的金钗从发髻上摘下,随手丢弃在地上,最后摘下了黑色狐裘般的沉重假发。她自己光可鉴人的长发如黑色的瀑布流泻而下,无牵无挂。剥去繁复隆重的衣服,她身上只剩一袭素色长裙,裙角烫染着花蔓勾结的青色花纹,美丽的如同那些绝世孤品的青花瓷器。她盈盈而立,恰如一朵青色的兰花在黑夜中抽出纤长的花茎。

她缓步慢行,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她迎面的女孩慌慌张张地后退,好像这个东方女孩是个全身披甲的将军,沐浴着鲜血恶鬼般杀出重围。

原纯确实全副武装,她的武器已经美得震退了敌人。从她知道自己的婚姻不可改变的那一天起,她就磨砺这份美,磨砺为铠甲,磨砺为刀剑。她重新打开了马库斯以前的画室,马库斯曾经说他在里面留下了一件礼物给她。她在夕阳中看见的就是这身青花般的宫廷礼服裙,套在藤制的模子上,贴合她身体的每一根弧线,它是以东方的委婉和西方的奢华凝练出的艺术品。原纯穿上这件长裙,骑着狂风般的骏马在御道上奔跑,长裙随风招展如战旗。

她把每一步都走得摇曳生姿,如花枝在微风中起伏,她的每一丝目光都如春江涨水,肆意地流淌在男孩们的脸颊上,她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洋溢着性感与热情,举手投足的每个动作都符合马库斯当年的指导。她曾用这套完美的技巧在月光下把马库斯玩弄于指尖,此时不过故技重施。

她知道男孩女孩们心里都在想什么。一个没有裹脚的东方女人?居然能驾驭那三寸高的鞋跟,走得如临深渊又泰然自若!居然坦然的暴露出圆润的肩膀和胸口月白色的肌肤?东方女人不该是把一切都藏在不露曲线的衣服里么?胸口居然并不干瘪走路也不含胸低头?这是当然的事啊!这些蠢货以为她是谁?她是晋都原诚的女儿!

她的心里得意得想要唱歌。

她伸手一把抓住了面前的女孩,不容她逃走。那是伊瑞娜,米洛的女友之一。原纯和伊瑞娜差不多高,但是力量上占了绝对的优势。如果不是这样,她也没办法和父亲玩危险的“枪对剑”。晋都原诚的枪术之凶狠,是被称为“魔鬼”的。原纯笑着把伊瑞娜逼到了墙边,贴上去把她狠狠地挤在墙上,脸凑得极近,胸口也相贴,能感觉到伊瑞娜的胸口剧烈起伏。

“怎么称呼?”原纯微笑。

“伊瑞娜……伊瑞娜·德·莫拉蒂,莫拉蒂侯爵和皮埃罗女爵的女儿。”伊瑞娜下意识得说。她说出了自己的全名和父母的爵位,在翡冷翠这是贵族们互相通报身份的基础礼节。

“我并没有问你妈贵姓。”原纯微笑着,“你拿走了我的唐衣,要赔偿我。”

伊瑞娜还没来得及反应,原纯忽然吻在她的嘴唇上。这一吻就像猛虎扑向猎物,毫不容情。伊瑞娜想要张开口呼喊,却被原纯用唇封住了。原纯把早已积蓄在肺里的一口气全力吹进了伊瑞娜的嘴里,同时爱恋的抚摸着这个美丽少女的面颊,其实是以身体遮挡使劲捏住了伊瑞娜高挺的鼻子。袁纯对自己强有力的肺部有绝对的信心,她很小的时候就会憋着气蹲在宫中的清池底下,看着巨大的锦鲤在她头顶慢悠悠地游过,就像在海神的宫殿里仰望鲸群。

她这是把伊瑞娜当作了一个鱼鳔来吹,抱着要吹炸的恶趣味。而在其他人眼里,她给伊瑞娜的吻是那样的热烈、奔放、艳情入骨,女孩们拥吻的身子美得叫人窒息。

伊瑞娜也曾私下里和她倾慕的米洛玩过接吻的游戏,每一次米洛身上的熏香和嘴唇都柔软得让她意乱情迷。原纯身上的香味比米洛更纯粹,嘴唇更润泽,但她吐出的气凶猛得就像龙喷出的烈焰。伊瑞娜脑海里一片空白,瞬间就因为呼吸中断而四肢酸软。她从原纯怀里慢慢地滑了下去,坐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捂着心口剧烈地喘息。

“喔,我还以为翡冷翠的人们都是喜欢接吻的。”原纯转身笑吟吟地,“也许传闻不尽正确。自我介绍一下,原纯,原是我的姓氏,纯是我的名字。我的父亲是晋都国的原诚。非常高兴来到圣三一学园就读,诸位如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她的熟谙熟背在身后,歪着头,微笑。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在她背后,她黑色的长发被风吹起,脸颊边缘的肌肤被照得透明。

所有人都傻了,这就是东方女人?传说她们不是缠着小脚并把那丑陋的东西宝贝一样只留给丈夫看么?她们应该害羞、保守、和孤僻啊!

可面前这女孩全身上下每一寸都美都妖娆都充满挑逗的以为,比这间教室里最放纵的女孩还要大胆,女孩们都因为她的容光而低头,男孩们控制不住地盯着她看。

绝对是有备而来!公主殿下全副武装!这就似东方人所谓的“踢馆”吧?满怀野心的武士提着长刀走进当地最有冥王的无血管,以最粗糙冷漠的声音报上自己的名字,说,我要和你家主人决斗,如果我赢了,这里便是我的地盘!

但圣三一学园不能成为任何人的地盘。这群学生就是翡冷翠未来权贵的少年版本。任何人若在这里称王,将来便是要在翡冷翠称王!

“欢迎,公主殿下,您的声音修辞都那么优雅,谁敢相信您居然来自遥远的东方?”一个男孩走出人群,一直走到原纯面前,谦恭地弯腰行礼,要对原纯行吻手礼。

那是西利乌斯。这群学生里西利乌斯是最善于捣鬼的,每个人都喜欢他那份狡黠的恶意。他敢把教务长官的内裤偷走挂在学院旗杆上,还会以女孩们的名义编造露骨的情信给那些教了几十年神学颇为自负的老修士,约他们深夜私会。当老修士们怀着忐忑而期待的心走进月光下的圈套时,男孩们就戴着面具从黑暗中走出来,抓住他捆在树上,扒掉他的衣服,用墨水在他身上写《圣经》中斥责淫【度】欲的句子。他们用这种办法驱逐了好些个他们不喜欢的老修士。学生们信任西利乌斯,就像是战士们信任睿智的参谋。

他以地道的贵族礼节对付原纯,原纯如果像要保持她未来公爵夫人的优雅,便必须接受吻手礼。西利乌斯在弯腰的瞬间悄悄咬住了袖子里的一只小虫,那是一只硬壳活甲虫,裹在锡纸里。西利乌斯小心翼翼,咬得很轻。这原本是一种刺客杀人的办法,把用毒喂过的甲虫轻轻咬住,趁着行吻手礼的时机把虫子吐在目标的手背上,那只暴躁的虫子就狠狠地把毒素注进目标的血管里。但西利乌斯不是要杀人,他不会培养喂毒的甲虫。他用这种办法耍过几个不懂事的平民女孩,欣赏他们惊恐尖叫的样子。

几个女孩不怕虫子呢?

出乎西利乌斯的预料,原纯往后闪了两步,没有把手伸给西利乌斯。

“你的名字,你贵姓,你妈贵姓?”原纯问,“我从书上看到说,翡冷翠的礼节,贵族之间的见面都是从通名开始。你凭什么身份对我行吻手的礼节?”

西利乌斯略通东方文字,明白原纯所谓“你妈贵姓”表面上看起来是询问她母族的姓氏,其实是在放混话。但他没法反驳,他的齿间咬着那个已经被憋得极其狂躁的甲虫。他无计可施,抬起眼睛去看原纯,触到了原纯眼睛里那缕微妙的笑意,忽然打了个寒噤。

“啊!这是一个假贵族!”原纯像个被男人在公共场合偷摸了的少女那样放声尖叫,一巴掌按在西利乌斯的脸上把他推了出去。

看求来营养不良忧郁多姿的年轻艺术家西利乌斯就像块抹布似的贴在了墙上,无力地坐在底下。原纯的剑道老师在她出师的时候赞许她的手劲说,以你今日的力量已经远超同龄人,将来持之以恒地联系,必得我们流派剑力的大成!可成为……“牯牛碎”!当时原诚就在旁边,上去一脚把剑道老师踢翻,怒喝说,什么牯牛碎?我只是叫你教我女儿一些舞蹈一样花哨好看的剑术,将来好用来勾引男人而已!看你把我女儿这手上练得满是茧子!

“卫士!卫士!谁来把这个假贵族叉出去?”原纯扭头大喊,“在翡冷翠冒充贵族该怎么处罚?在我的故国冒充名门之后就要被罚和一群老鼠一起关在铁笼子里!”

“这是……贝鲁奇家族的儿子西利乌斯!”娜丽达惊恐地尖叫,“天呐你做了什么?”

“是尊贵的贝鲁奇家族的儿子么?哎呀,为什么不说呢?这是我失礼了,来,我拉您起来。”原纯走到了西利乌斯面前,这一次她慷慨伸出了莹白的手,为了治疗这只手上的剑茧,老爹原诚找了不少的名医,原本按照东方的规矩,只有那位瓦伦丁公爵有幸摸摸。

可西利乌斯忽然蹦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一声不吭地往外跑,撞开了教室的门。所有人都愣住了,对于家教森严的贵族来说,这样太失礼了。

“哎哟,羞涩了么?”原纯笑嘻嘻的。

只有她知道西利乌斯为什么那么时态……她把西利乌斯推出去的时候那股力道,必然令他控制不住把甲虫吞下去了……西利乌斯这种小伎俩根原纯玩就幼稚了,东方有一种被称作“忍者”的刺客,这种杀人技巧恰恰是忍者们研究出来再传入西方的,原诚曾经请过几个忍者来宫中表演,其中就包括了这种“舌尖杀”的技巧。

不过这些翡冷翠的废物孩子还真能玩,如果换做其他东方公主嫁入这座城市,此刻已经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吧?教室里安静得叫人心里打鼓,圣三一学园的男孩女孩们必须面对这一切,一个东方女孩在入学的第一天踢了他们的馆。她有备而来,而且软硬不吃。连西利乌斯都丢盔弃甲,现在大概正在学院大夫哪里猛灌呕吐药,伊瑞娜被她强吻后就委顿在地,好像被施展了某种魔法,谁敢去挑战?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普林尼,这个代表了苏萨尔殿下的男孩一脸“不关我事”的模样靠在墙边,显然苏萨尔和普林尼还不愿意在表面上和兄弟的未婚妻闹僵。

这时一枚金币落在了桌面上,惊破了寂静。

“听说公主殿下在东方有猛虎之名?我们原本很希望能看见什么与众不同的女孩加入我们,可恕我直言我们都很失望,你很普通,我们看不你身上有什么地方和猛虎相似。”米洛炫耀着他的修辞和诗歌朗诵一样的音韵,但言辞犀利。

男孩女孩们的精神又一次振奋起来,终于有人站住来了,米洛的祖父是身为枢机卿的安东尼将军,掌握着十字禁卫军。看起来米洛还有带着军人世家的勇敢。

米洛竭力保持镇定。其实他也明白此时此刻出头去和这位教皇庇护的东方公主对着干没什么好处,但是伊瑞娜是他的女朋友之一,这时候男子气概非常重要,如果他退缩,将来会是翡冷翠社交场上的笑柄,如何再去吸引那些美貌的仕女们倾慕他呢?

他咬着牙把身后的幕布揭开!墙上是西里乌斯刚刚画成的虎女,浑身赤裸,透着萌动的春情,叫人看得心颤。

“听说虎女,我们都以为是这样的,特意准备了这幅画来欢迎公主殿下。可结果有点对不起西利乌斯的画技啊。”米洛耸耸肩,“你的脚长着爪子么?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请你掀起裙子让我们看看下面是不是一对虎爪?”

原纯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米洛。许久,她忽然笑了,脚尖点地,盈盈地旋转,“可以啊!当然可以。”

她踩着三寸高的鞋跟,盈盈走到米洛面前,抚媚的四顾,而后拎起自己的长裙,一寸一寸地。她的三寸白色鹿皮高跟鞋露了出来,纤细美妙的脚踝露了出来,笔直修长的小腿露了出来,然后是白纱的衬裙、圆润的膝盖、蚕丝的长袜、蕾丝的袜带……所有人都被惊呆了,不明白米洛何以有这样的魅力能叫这东方女人献媚般地对他暴露出身体,男孩们的目光被巨大的裙摆挡住,恨不得绕道去正面一睹原纯裙下的风光。

他们没有注意到米洛的眼神有多么惊恐,简直像是……看到了蛇!

原纯露出的绝不只是惹人遐思的风光,还有鳞片宛然的鞘!

贴着她完美的玉石般的腿,牛皮带子捆着鲨鱼皮鞘的古剑,它美丽的菱形压纹反射片片阳光,就像是一条即将暴起的蛇!

“我的剑术老师是个特别喜欢说教的人。他的很多话我都觉得是废话,譬如‘持杀人之剑怀活人之心’、‘恰似木人见花鸟’什么的。但有句话我觉得很有意思,临摹下来贴在我的床头,”原纯笑着说,一个字一个字地,“武士能忍受世间最不堪忍受的寂寞,也许只有森林的猛虎才能与其相比。”

她猛的掀起长裙,拔出古剑“青丝”,“这些,猎物当然不会懂!”

淡青色的古剑擦着米洛的面颊飞出,狠狠地钉进墙上的虎女画,从胸口正面刺入。那股杀人多年的戾气在掠过米洛面颊的瞬间,好似切开了他的脑颅,米洛脸色惨白,全身脱力,不由自主的仰身往后倒。原纯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微笑:“来,告诉我你妈妈姓什么!”

艾达眼中的女主人和真实的原纯根本南辕北辙。原纯说任何人都可以感化的时候,却没有抱着“用心感化”的念头,“用心”二字是艾达自己加上去的。

她那个狡黠而凶狠的老爹原诚曾经义正言辞地跟大臣们说,“我枪所指处即为正义!”这句话如此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人误以为原诚转性了,居然也会把他从来不屑一顾的“正义”引入谈话,又有人以为原诚不过是虚伪,以他卑鄙的性格和劣迹斑斑的发家史,此时再讲“正义”说是亡羊补牢都太可笑了。其实原诚是颇为真诚,他的意思是,握紧武力的人就是正义的,如果谁说你不正义大不了就杀掉他。

武力对于他而言可以导出正义,武力是正义的妈妈。

原纯本着这套理论,是想用剑来感化人的。

米洛无力回答,被原纯提在手里,软绵绵得好像一件假发。所谓军人世家的男孩,对上贩麻人家出身的少女,就是这样一败涂地。原纯轻蔑地笑笑,松手任他倒地。

原纯理了理自己的长发,仰头深深地呼吸,笑吟吟地四顾,目光所及之处男孩女孩们都不由自主的回避,“欢迎仪式很好,现在我想我们都很熟悉彼此的风格了。今后相处的日子会很长,早点开诚布公,我们会相处得更舒服一些。现在,如果我的未婚夫瓦伦丁公爵殿下不介意,能否招招手让我认识您一下?”

满座死寂。

“他……”费边舔了舔嘴唇,“他今天逃课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原纯感觉自己遍布整个教室的杀气放佛被拦腰打折。这是她踏上翡冷翠的第一天,她沐浴更衣,蓄猛虎般的精神,穿着三寸跟的高跟鞋,在长裙下佩着利剑,要以剑的杀气和素颜之美在这个城市里夺取自己的第一片领地。她就是要来立威的,她立成了!

然后呢?然后不是该有一个害癫痫症的羸弱少年等待着自己的拯救么?见鬼自己这惊艳了整个圣三一学院的素颜不是为那个废物开放的么?

这好比一曲气壮山河的破阵之舞啊!它的终章就该是她和瓦伦丁公爵的目光越过众人的头顶交于一处啊!

一个再强的女人,被未婚夫仍下也神气不起来。

原纯默默地把目光移向窗外的玫瑰花丛,被巨大的无力感吞没了。她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武士无需惧怕对手是怒狮,但不能不提防盟友是蠢猪。

她那个猪一样的盟友,未婚夫,瓦伦丁公爵殿下,西泽尔·博尔吉亚!

【6】美第奇的玫瑰·Rose of Medic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