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和公爵都没有看自己的“幸运女神”,而是彼此对视,大概是都在揣摩对方的心理。

公爵把金币扔在桌面上:“第一次下注应该轻松一些,我下八千磅黄金中的一半,希望能赌八足龙的剑鞘。”

“我跟。”李斯特淡淡地说。

四千磅黄金赌一件剑鞘,这大约是世界上最昂贵的剑鞘了,价值可以和教皇的那艘奢华的御用战船“桂冠之神”相比。因为它是李斯特的象征,每个人都希望知道那柄号称没有活人见过的“八足龙”到底是什么样的,这种渴望混杂着略微的惊恐。关于这件武器,翡冷翠的传闻很多,有人说它的刀刃都是锯齿,咬上人体的时候可以轻易地把骨头斩断;也有人说它呈美丽的绯红色,因为这件武器的质地是古老的乌兹钢,由东方的剑师用陨铁打造,因为特殊的工艺这种铁有着无数细小孔隙,东方武士们总是用毒药和香料混合成的粘稠的膏来反复涂抹它,它便成了一柄香艳而致命的武器;传奇的说法是它用女吸血鬼的脊骨磨制而成,剑鞘表面覆盖着那女吸血鬼的皮肤,只有她自己的皮肤才能封印自己的骨骸,当它离鞘的时候,凶险可怖的力量吞噬每个人的鲜血,所以没有活人能够正眼看它,唯有借助镜子。

这是人类的通病,越是危险的东西越是令人好奇。八足龙在人们的心目中,美得便如毒药和妖娆的妇人那样。

第三张牌分发到两个人面前,李斯特的是一张方块的“皇后”,而公爵的则是一张方块的“十”。局面翻转过来,虽然李斯特的两张明牌都比公爵的大,但是公爵的两张“十”是一对。如果李斯特那张至今还没有看的底牌不是“皇帝”或者“皇后”,那么他的杂色牌就落后于公爵的一对“十”。公爵掀起牌边,看一眼自己的底牌。他冲李斯特欢快地眨眼,笑容妩媚,一句话都不说。昆提良的心猛地下沉,显然公爵手中握着三张好牌,才能令他得意忘形。最大的可能是又一张“十”,公爵的明牌是两张“十”了,能让他看了之后如此欣喜的牌只能是第三张“十”。如果确实如此,公爵至少有八成的胜算。(作者注:“Q”基本都是历史上著名的皇后,除了黑桃“Q”,它代表雅典娜女神;同理“J”其实是历史上著名君王的四位著名侍从。)

李斯特掀起自己的底牌的一角。昆提良偷瞥了一眼,李斯特没有阻拦。那是一张黑桃皇后,和明牌的一张皇后恰好是一对。

昆提良略略放下了心。如果李斯特有一对皇后,就有机会凑出三张皇后,如果公爵不拿到第四张“十”,李斯特还有胜算。尽管赢牌的可能未必超过一半,但是赌徒赌的本就是小胜算,大胜算又能赢大钱这种好事,不会出现在赌场里,只会出现在赌徒的梦里。

“我愿意再押四千磅黄金。”公爵缓缓地说。

局面还没有明朗,桌面上已经押了八千磅黄金和八足龙的剑鞘。换了其他赌徒,这种局面下必然跟。昆提良瞥了一眼李斯特,心下惴惴不安,跟注的结果必然要押上他和盖约的两只手。李斯特自己的手只能被放在最后,因为恰恰是这只手代表的铁腕和暴力使他们还有在桌面上一赌的权力,如果不是李斯特,这些异端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献祭了。

换了任何人,如果押在赌台上的是自己的手,大概都会像昆提良那样不由自主地颤抖。

赌桌边的每个人都在看李斯特,无论李斯特是跟注还是放弃,局面都会很有趣。跟注的话,场面就距离血腥更进了一步,放弃的话,他则必须暴露出他传奇般的武器。也许那一刻就是李斯特会撕开平静的面纱诉诸暴力的时刻。北方教徒的信徒们彼此传递着眼神,下意识地抓住衣襟。想也不用想,他们每个人的衣服下都藏着利刃或者火枪。有胆量在翡冷翠秘密集会,他们绝不会毫无准备。

“放弃。”李斯特沉吟了半刻之后说,他翻开自己的底牌,把一对皇后亮给公爵看。

“那意味着我获得了您八足龙的剑鞘?”公爵摇头,似乎为这一局没有开出五张牌进行到最后而感到遗憾。

李斯特面无表情地从长衣的包裹中拔出了剑鞘,剑鞘是紫红色的,覆盖着不知名的皮子,已经有些磨损了,磨损处是黑色的,就像是流血结痂之后的伤口。从剑鞘看所谓的“八足龙”确实是一柄东方风格的弧形剑,像东方女人的眉毛般秀丽。剑鞘口装饰着古铜色的金属件,花纹是长着利齿的魔鬼,它拥抱着一个绝美的女人,利齿插入她的喉咙,而女人满脸沉醉的表情,浑然不知自己正在死去。

“何等精美的艺术品!怎么能想象这是异端审判局副局长的武器呢?”公爵赞叹,“不过,我是不是还应该看看你的八足龙呢?”

携着胜利之势,公爵步步紧逼。就在昆提良觉得作为男人不该忍受这样的屈辱时,李斯特随手把长衣解开,坦然暴露出了八足龙的真面目。跟所有的传闻都不一样,这柄弧形剑并不特别,反而相当朴素。它被长衣遮蔽的时候给人以坚冰般的错觉,事实上制造它的金属是黑色的,因为表面磨得光滑如镜,所以反射光线。被磨出来的刀刃是暗青色的,刃文如海浪般翻滚。如果原纯在这里,应当可以辨认出这件武器的工艺和她父亲的长枪类似,这确实是一柄出自东方剑士的利刃,只是关于它的传说太辉煌了,导致它出鞘的时候反而让人有些失望。

“可以了么?”李斯特问。

“太美了,真是太美了!”公爵鼓掌大笑,同时翻开自己的底牌。

一张黑桃“九”。

“你……你耍诈!”昆提良镇静之后不由得脱口而出。一对“九”和李斯特的一对皇后比起来,显然李斯特更握有胜算。所以连经常混迹赌场赚点小钱的昆提良都生出公爵握着三张“十”的错觉只是因为公爵看到自己底牌的那一刻无比欢悦的表情,那是种最廉价的技巧,赌场中的小混混才会用,他们在自己的牌不好的时候,反而会使劲地比鬼脸,用舌头舔嘴唇,摆出信心十足的表情压迫别人放弃。昆提良不敢相信公爵这样一个异端祭司也会用这种手法。

“我做了什么?”公爵忽然不笑了,缓缓地摊开双手,摆了一个无辜的动作。而后敲打自己的义肢,发出令人心悸的“铛铛”声,“赌场和战场一样,你是个根本没有资格踏上战场的小孩。孩子,你曾经失去过双腿么?如果现在让你选择是被砍断手腕还是撒一个谎,你会如何呢?哈哈,一个上过战场的武士都得学会骗人,用一个假动作晃过对手……”公爵忽然抓起自己的细剑,剑在空气中如银蛇那样流走,昆提良感觉他要攻击自己的胸口,于是下意识地抓起插在桌面上的匕首格挡。

虽然还只是个大孩子,但昆提良在武器掌握上甚至超过一个成年武士。他从未握过这柄匕首,不知道它的轻重也无从了解它的重心,但从握住它的那一刻起,这件武器仿佛他身体的一部分。昆提良切向细剑的末端,这是他从多年街巷的格斗中学到的知识,又无师自通地掌握了。剑的优势在于细长,它的轻薄使它远比沉重的骑枪、东方人用的环首长刀快,但它脆弱的结构也使得它很难做出“斩切”这样的动作,它的优势在于直刺。当它被刺出的瞬间,握剑人的力量都指向前方,此刻剑、持剑人的胳膊便构成了一个杠杆,杠杆的中心是持剑人的肩,而剑峰恰是杠杆的末端。末端是最容易受力的地方,即便是孩子只要在剑的末端一击,也能如一个壮汉击打持剑人的肘部那样有力。

唯一的问题只是必须抓住那一闪即逝的机会!

但昆提良相信自己抓得住!他对于自己的体能有着绝对的自信,他即将变成一个男人,是人生中体能极盛的时间段,喝了几杯酒之后血管中的热血仿佛要炸破身体般澎湃。而公爵的阴冷中透着一股病态。何况公爵想要刺中他,细剑必须越过整张赌桌,昆提良是在以静制动。

剑尖带起的风比剑尖的速度还快,压迫着昆提良的眼眸。这时候绝大多数人都会不由自主地闪避,眼睛所受的压迫是人类最可畏惧的压迫,即便是一只忽然出现向着眼睛飞来的苍蝇也足以让人做出闪避弓箭那样的动作。但是昆提良不,他反而瞪大了眼睛,上身前倾。一个曾经上过战场的骑士曾经教过他一些东西,如果你眼前已经有箭的影子闪动,那么任何闪避都已经来不及,箭通常比人快十倍,唯一的路反而是向前。

精确到百分之一秒的切削,就在昆提良的匕首尖和剑尖碰撞的瞬间。剑忽然蛇一样扭动起来……它消失了!

昆堤良在一瞬间问到了死亡的味道,如此的……寂静。他看不见,只听见那杀死他的风声在一瞬间变得尖锐百倍,那是他的听觉在死亡的威胁下北提升到了极限。

【3】。危险的赌注Dangerous wager

整个赌场里寂静如死。公爵鬼魅般的速度和剑术震惊了每个人,甚至他自己的手下都小心地压低了呼吸声。

“战场上每个人都在骗人。”公爵笑着说,“唯一不会说谎的只有武器。正如赌场上所有人都骗人,唯一不说谎的只是牌面。闭嘴吧孩子,你所以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只是因为你站在那个名为李斯特的男人的背后。虽然他不是一个赌徒,但是他是个上过战场的人,他的身上透着浓郁的血味。只有那些愿意为自己的失败支付代价的人,并且为了成功不遗余力的人才能最终活着站在战场上,就算失去双手双腿。活着的人才是胜利者。赌场也是一样的。”

李斯特把剑鞘扔在公爵面前,剑鞘撞击桌面的声音惊破了寂静。

“继续。”李斯特低声说。

“真是最纯粹的赌徒,可你却为什么不喜欢赌博这样充满男人魅力的游戏呢?”公爵赞赏地发牌。

落在李斯特面前的明牌是红桃“九”,暗牌李斯特还如上次那样没有翻开。公爵的明牌是一张黑桃侍从。

“我现在有您的刀鞘,原来的赌注没动。但我太珍爱您的刀鞘了,所以我还是用八千磅黄金下注。”公爵缓缓地重复他的赌注,“八千磅。”

“四千磅黄金和八足龙的剑鞘相当,那么八千磅黄金应该再增加一些赌注了。”李斯特说,“但我的钱已经让这个孩子输光了……”

“加上我的手。”昆堤良咬着牙说。

“不,是加上我的手。”李斯特说,他把左手放在桌上,“从现在开始,我不再动得我的左手。”

“您自己的左手么?”公爵眨着眼睛。

“我自己的。”李斯特似乎懒于解释这件事。

“我可以的!”昆堤良大声说。

他现在已经想不清楚到底是李斯特把他当做工具还是李斯特在保护他,他只是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和这个苍白沉默的男人是一边的。站在同一边的就是盟友。昆堤良就是那种可以伪盟友去死的人,而且并不思考这是否值得。

李斯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愿意接收这个年轻的盟友,挥挥手示意公爵继续发牌。

第二张明牌,李斯特手中的是一张红桃“八”,而公爵拿到了一张方块皇后。连牌在这种赌博游戏中的地位是很高的,最大的一手牌是同花的九、十、侍从、皇后和皇帝,但是几率是很小,多数人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两对或者“三条”上,“四条”也是少见的大牌,因为一旦拿到了一副牌中的四张一样的牌,那么对手就绝对不可能拿到附近的连牌。

双方都有连牌的机会,双方的胜率都不打。这就好比彼此都拿着粹毒的利剑,在浓雾中戳刺,刺中对方的几率极小,可一旦刺中就是致命伤。

公爵欢畅地笑了,盯着李斯特的手:“看不清的牌局才是有意思的牌局。你还不准备看看你的暗牌么?”

李斯特摇头,直视公爵的眼睛:“你说的,看不清的牌局才是最有意思的牌局。我跟。”

“大人!没有人玩牌不看暗牌的!”昆提良小声提醒,“看了暗牌你才能知道你的胜算,牌面实在不好的时候要弃掉!”他这时候才忽然想起这位副局长大人是整个翡冷翠闻名的清教徒和嗜杀者,除了杀戮异端,他没有任何生活情趣,赌博这种会成瘾的娱乐自然也远离他剑锋般简单的生活。换句话说,李斯特根本就不会赌博,他的赌技可能是今晚来这里之前刚学的。而昆提良和盖约出于一时头脑发热就赌上了自己的一只手。

李斯特缓缓地抬眼看了昆提良一眼,又低头看着自己质押在桌上的左手:“如果暗牌不好,我能弃掉它么?”

昆堤良一愣。李斯特在第一时间押上的赌注中就包括了自己的左手,这种赌注和世界上其他赌注都不同,因为你不可能赢回它来。公爵说的对,这是战场,因为这种赌法没有退路。而李斯特显然也没有准备给自己保留退路。在淡淡地说完这句话之后,李斯特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腕表。昆堤良心里一动,看起来李斯特在等时间。这意味着他仍旧掌握着局面,他或许已经在周围埋伏了人。昆堤良四下打量,但是这渺茫的希望立刻落空了。这个地下赌场是非法的,因此非常隐蔽,它建造在一个年代久远的地窖中,原本用来储存红酒。可见的只有一个入口,被沉重的铁条木门封死。即便李斯特调来一千精锐骑士,也必须通过细长的地下通道才能到达门口,想要打开那扇门至少要一个小时,因为只有队伍最前面的几名骑士派得上用场。

一个小时足够这些异端们杀死他们几百次的。

“赌注是我的右手。”李斯特说着,把自己的右手也放在了桌面上。

作为异端审判局第一线的执行拍,李斯特是整个翡冷翠闻名的剑手。一个失去双手的剑手,下场就像一只被拔除獠牙的野兽,不在有存活于世的必要。而李斯特坦然地赌上双手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前一盘中他弃了牌,看起来不通赌术又谨慎,这盘中他却像一个亡命之徒般毫无顾忌。

这一次公爵许久都没有说话,而是摆弄着手中的暗牌,那双善变的眼睛渐渐凝重起来。他的气势受阻了,原本他像这张赌桌上的皇帝般纵横无忌,但是李斯特如同一个完全不会赌博的野蛮人那样冲进他的牌局,把节奏打乱了。一个文明人和另一个文明人赌博,首先会赌无关紧要的东西,只有输急了才会玩命,但是李斯特一开始就在玩命。而且那副神态好像根本是在玩别人命,仿佛胜券在握。

公爵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嘴唇有些发干。在这样一圈手下面前,他不能流露出不安,于是他也没有卡暗牌,而是冷冷地拉过一名会计的手押在赌桌上。

“喂!你又耍赖!那只是你手下的手!”昆堤良大声说。

“我说过的,放在桌面上的都是赌注,李斯特先生不愿牺牲虔信的教民的手,所以赌上自己的受,可我不在意这些。”公爵冷冷地说。

虔信的教民?昆堤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跟这样的名称联系在一起,事实上他虽然不是异端,却也谈不上什么信仰。他信仰谁,取决于北方教廷给钱多还是梵蒂冈给钱多。整个东方区的孩子大概都那么像,在这个被神和魔鬼都遗弃的街区里,贫穷、饥饿和走投无路与每个生下来的孩子相伴。对于没有乳汁的孩子而言,谁给他们喂奶他们就会叫谁妈妈,谁管那乳汁来自圣母还是夜妖。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李斯特淡淡地说,“你说的,放在桌面上的都是赌注。这两个孩子已经先后把他们的一只手交给我当作赌注了没谁先押后押无所谓,因为这一句我跟全部赌注。您能吧后面两张明牌都发给我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公爵。这个宣告来得太快,在只有两张明牌而且没有看暗牌的情况下他就把全部赌注押上去了。他微微后仰,目光平静,已经当作赌注的双手平平地放在桌上,分毫不动。公爵的手不自觉地按住了暗牌,此时此刻他忍不住想知道自己的暗牌是什么,这会令他对胜负的判断更准确。可触到暗牌的一瞬间他又犹豫了,因为李斯特完全没有看暗牌的意思。只要他翻开这张暗牌,就说明他信心不足了。赌徒必须笃信自己的赌运,他们敢于把成千上万的钱压在“运气”这东西上,怎么能不相信它呢?一旦心里产生一丝怀疑,幸运女神便会抛弃他们。

更重要的是,不能让下属知道他心里生出了犹豫。所谓领袖,不该有“犹豫”这种脆弱的情绪。豢养狼群的人,只能比狼更凶狠。

李斯特对于公爵的神情彼岸花毫不在意,他始终盯着桌上的表,肆无忌惮。那副表情是确信会有援军到来,此刻赌博只不过是为下一刻的杀戮做点热身而已。但是昆堤良和盖约这样仰仗他的男孩都不敢相信援军这种东西了,这个赌场的位置按照东方人的说法是战场上的“绝地”,他们距离地面隔着吼吼的土石层,没有生路。

“您会带我上战场么?”昆堤良把自己的手腕放在八足龙的刃下,又问了一边这个问题,“我叫昆堤良,一直想有一个机会出人头地。”

“我可以带你上战场,但是战场上不只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九成的人都死了。”李斯特淡淡地说。

“那也没什么,反正死了的人不会后悔。”昆堤良说,“还有我的朋友盖约,也想一起。”

“你不仅自己选择死路,还要拉上自己最好的朋友么?”李斯特看着盖约。

“昆堤良说的话跟我说的没分别。”盖约吐掉嘴里的竹签,把手腕也放在刃下,而后盯着公爵,“先生,我们这边三个人都下注了,全注,您呢?快点儿啊,我急着去拉屎呢!”

这句粗俗的话是赌场里的小混混用来挑衅对手常用招数,原本盖约不会有胆量用在公爵这样的人身上,但此刻她和李斯特站在一边,他又赌上了自己最宝贵的手。

当你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都赌上去了,你还怕什么呢?盖约合昆堤良深呼吸,不约而同的感到一阵舒畅,同时微微战栗。真好啊,在这样寂静的夜晚有这样的遭遇,他们在赌桌上有输有赢,这一次眷顾他们的不再是幸运女神而是命运女神。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亡命之徒都不惜代价。

【4】。红桃皇帝·King of the hearts公爵没有回答。他的手悬在空中,此时此刻他还可以选择放弃,那么他只需要把八足龙的剑鞘还给李斯特,并交出下属的一只手就可以。当然他也可以随时反悔掀翻这张赌桌拔剑刺杀李斯特,在这里他占据绝对优势,就算是被传闻为“剑鬼”的李斯特也只有死。

但他不甘心。

他忽然发现自始至终李斯特的表情就没有变化过,那张美如女人的脸的表情永远是“零”,零食虚无是空是没有。李斯特的眼眸中也是“零”,空的甚至没有公爵。北方教廷的六位祭司都是异端审判局最高通缉级别的人,李斯特如果擒获他在教皇面前也是卓越的功勋,即便李斯特不畏惧他,也应该以猛兽看猎物的目光打量他。但是李斯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路人。这种无视是最不能容忍的侮辱!

偿还侮辱的办法只有把他的双手都留在赌台上!

公爵的手指微动,揭开暗牌的一角。他的眼睛在一瞬间亮了,飞快地眨眼,青铜睫毛忽闪。他忽然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睁开,眸子里透出十足的笑意。

“好的,我接受您的条件。”他把自己的右手放在赌台商,以目光强迫另一名属下也把手放在了赌台上。

飞舞的牌如蝴蝶斑在李斯特和公爵之间穿梭,李斯特拿到的两张明牌是红桃“四”和红桃“二”,公爵则拿到了第二张皇后和第二张侍从。

李斯特的一套红桃散牌对公爵的一对皇后和一对侍从。李斯特唯一胜算只能是再出一张红桃,“同花”能够压过公爵此刻的手牌,但再次拿到红桃的几率只有四分之一。局面终于明朗了,李斯特握着四分之一的胜算,公爵握着四分之三。但是公爵的暗牌是一张皇后或者一张侍从,那么李斯特即使握着同花也没用。

昆堤良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而李斯特居然仍旧没有要去看底牌的意思。

“开牌么?”公爵舔着自己白净的牙齿,恣意展现着贵族风度,尽管这风度显得那么浮夸。

“你有两对。”李斯特淡淡地说,“所以你的胜算是我的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