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一推,皱着眉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出去,我不喜欢没有头发的女人。”

晚上赵平津不在家里吃饭。

西棠坐在庭院里,看到他下楼,走了进来:“晚上要出去吗?”

赵平津换了身衣服:“有应酬。”

西棠哦了一声。

赵平津看着她怒从心头起:“我一个月付你那么多钱,连个应酬都要我自己去!”

西棠嘀咕了一句:“关我什么事。”

赵平津一脸嫌弃:“带你出去不是丢我的脸?”

西棠诚心诚意地建议:“要不我戴个假发?”

赵平津不屑地道:“丑得要死。”

他把门摔了独自出门赴宴去了。

晚上生意谈完,他回家来。

车子停到屋前,灯光昏昏暗暗的,保姆在客厅候着:“赵先生,回来了。”

赵平津扯开领带,朝楼上走:“眉姨,给我煮碗面。”

二楼客厅门半掩着,空无一人,卧房也没有人。

赵平津转了一圈,找不到人。

正要召人来问,他在客厅愣了几秒,抬脚往最小的那个房子走去。

那是一个账房先生算账的小书房,后来改成了一个小书房,这屋子房间多,基本没人用。

赵平津推开门,果然,一个小小身影,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用电脑看视频。

西棠听到声响回过头来。

看到赵平津站在门口,领带解了,只穿了一件清爽的白衬衣,整齐光鲜的黑发,饱满的额头,清朗眉目,神色放松的时候,唇边会有一点点轻薄的笑意。

他的脸,白皙得如象牙纯釉的一张脸,在光线昏暗之中,西棠看起来,总是会散发出一种光泽。

西棠以前的时候,就觉得他长得好看,电影学院表演系那么多好看的男孩子,没一个比得上赵平津,其实后来才慢慢发现,他开怀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其实某一个瞬间完全看得到危险的气息,像某种高贵而残忍的野兽。

只是爱情让人盲目。

西棠喜欢他的脸,很久以前跟他谈恋爱的时候,光是看到他的脸,就会觉得好陶醉。

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以为一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赵平津默默地看着她半晌,最终却只是敲敲门,神色如常地说:“大晚上躲在这小屋子,你也不怕鬼。”

西棠那一瞬间的立刻恢复了清醒,只是还来不及调适神情,她素着脸,眉眼还是好看的,只是显得稚气,有点憔悴,眼底有明显的黑眼圈。

她搓了搓手站了起来。

“倒杯水来。”赵平津坐进了沙发里,看了一眼她的屏幕,她在看电视剧,一部香港的老电视剧,叫什么天若有情之类的名字。

西棠出去倒水。

她穿了件小格子睡衣,赤着脚,光着一个脑袋,瘦伶伶的,看起来怪可怜的。

西棠递水,然后坐到他对面,将脚缩在了沙发里,找不到话,只好客套地说:“刚回来?”

赵平津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盯着她的左边眼角看了许久,忽然问:“为什么要整容?”

第 9 章

赵平津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盯着她的左边眼角看了许久,忽然问:“为什么要整容?”

西棠知道他在看什么,动手术日夜煎熬的那些日子,纱布一层一层揭开,她早已不惧怕任何目光:“为了上镜呗。”

赵平津不置可否:“你以前不也挺好么。”

西棠面上依旧笑嘻嘻的:“医生说了,开个眼角,五官立体一点。”

赵平津语气颇不赞赏:“你还是以前好看点。”

“承蒙赵先生看得起。”西棠也不介意,笑笑道,仿佛他说的是别人。

赵平津却没打算放过她:“整了容,怎么还是拍那么多烂戏?”

西棠谈到演戏,反倒显出了诚恳:“唉,别这么说,这一两年大环境就是这样了,出戏入戏,看深看浅,观众能够看个热闹,那也是功德一场。”

这气度,无懈可击,这般陌生的黄西棠,连赵平津都佩服起来。

她变得太多了,性格,容貌,待人,什么都变了。

当初在横店一片乱糟糟的片场,重新看到她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感觉真是难受到了极点,她音容笑意仿佛仍然藏在他记忆深处,却又仿佛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她背弃了一切,哪怕不惜换张脸,他就是喜欢她原来的样子,即使在这些年刻意的遗忘之下,他自己几乎也都快忘记她原来长什么样了。

那是他那么喜欢过的样子,她凭什么去动刀子,一想到这个,他就生气。

保姆眉姨在客厅外面喊了一句:“赵先生?”

赵平津对黄西棠说:“出来吧。”

外面客厅的茶几上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两副碗筷。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西棠闻了一下,眯了眯眼,忍不住悄悄咽口水。

赵平津将碗筷推到她面前:“自己来。”

西棠自觉地说:“我不吃了。”

赵平津抬抬眼:“你饿不饿?”

西棠直接反应地点点头,而后愣了一下,又坚决地摇了摇头。

女明星四点之后,几乎水也不喝,大家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赵平津冷淡看了她一眼:“爱吃不吃。”

西棠看着他,细面,宽汤,金黄的两个荷包蛋,赵平津优雅地一口喝了半碗汤。

她要走了。

“站住。”赵平津用筷子挑面,慢悠悠地说:“看着我吃。”

香气四溢,西棠想杀人。

赵平津取了碗,拨开了鸡蛋,把碧绿的青菜叶子留给了她,然后舀了半碗面,放到她面前。

西棠小声地说:“现在过了十二点了吗?”

赵平津抬腕看了一眼表,点了点头。

西棠取了勺子,在汤里搅拌,小小地吸了一口,熬出的鸡汤美味至极,她自己催眠自己:“这算明天的份。”

赵平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别瞎折腾自己,你没那命。”

西棠埋头小口小口地吃了几根面条,忽然抬头望着他:“赵平津,你结婚了吗?”

赵平津取了瓷碟里的手帕擦手,闻言手一顿,深潭一般漆黑的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你问这个干嘛?”

西棠的声音特别的平静:“以前你家里就特别希望你结婚。”

赵平津将手帕往桌上一扔,站起来指了指她的碗,冷着脸面无表情地说:“吃完它,吃不完这个月扣你一万块钱。”

第二日赵平津外出办事。

西棠独自在家。

她向剧组请了两天假,好在她不是主演,剧务把她的拍摄时间往后对调了一下,她一早起来在二楼客厅背台词。

将近中午时分保姆眉姨进来:“西棠小姐,门外有人找。”

她声音有点激动。

宅子里的司机跟在保姆身后,嘀嘀咕咕地说:“赵先生不在家,不允许别人进来。”

保姆神气地对西棠报告:“她是吴贞贞,大明星,我看过她的戏。”

吴贞贞找上门来。

西棠下楼看到她,一身高级时装,摘下戴太阳眼镜,妆容发型都是整齐的,怪不得保姆一眼就看出来了。

吴贞贞看到她的光脑袋,眼睛瞪大,顾不上其他,先笑出声来:“哎呀,你还真下得了手。”

西棠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贞贞。”

吴贞贞四处打量:“赵先生在不在?我知道他在上海,昨晚有人看到他的车在金茂君悦。”

西棠说:“他出去了。”

两个人干站着也不对劲,西棠想了想,只好说:“请坐。”

吴贞贞坐了下来,黄西棠一句话,俨然已经是女主人姿态,她终于回过神来,有点发酸地说:“我来就是想看到个明明白白,你在公司两年多了,我竟然看走了眼。”

西棠无从辩解,吴贞贞以为她交了好运,实际不过是任人操纵,她早遭过一回了,跟在他们这样的人身边,梦里不知身是客而已。

赵平津待女人的手段简单粗暴,不花半分心思,但行之有效,华服珠宝的虚荣幻觉,自以为被隆恩盛宠关照过,他日来翻脸不认人的时刻,才叫你摔得血肉横流。

吴贞贞说:“听说这一幢房子,上一个女主人,是伍美瓷。”

伍美瓷,影后,大美人。

“铁打的金屋,流水的阿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