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津拆开了盒子,将勺子递到她手里,

“你不吃?”

“刚刚从酒桌下来,我缓口气。”

“手还疼吗?”

西棠摇摇头。

赵平津抬手扯掉了领带,在手里揉成一团扔到了一边:“这两天跑得我腿都断了,我他妈的打了无数电话给老高,他一次没接,我让朗佲做说客请吃饭,他愣是不开面儿,我容易吗我,你跟小敏惹的事儿,叫我收拾这破烂摊子。”

西棠抬头看了看他,眼眶一下有点泛红。

赵平津看见了,也不敢再烦躁了,赶紧的放低了声音:“我又没骂你……我,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西棠说:“赵平津,对不起。”

赵平津没好气地答:“行了,别来这套,老高栽了,你关起门来偷偷乐着呢。”

西棠扁扁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赵平津露出嫌弃的神色:“真丑。”

十二月的最后两个星期。

沈敏接受了降职处分,分到了贵州基层做项目,临走前给她打了个电话。

西棠坚持要去机场送他。

行李已经托运走,沈敏和她站在首都机场T3二楼的玻璃窗栏杆边上,沈敏之前来酒店看过一次她,当时倪凯伦在场,他表达了一下关心就离开了。

西棠穿了件灰色毛衣,黑色长裙,打扮与一般旅客无异,漂亮脸孔隐在了宽大围巾里,她笑笑说:“你这一去,要多久?”

沈敏神色轻松了不少:“至少到做完这个项目。”

西棠歉疚地说:“连累你了。”

沈敏倒不介怀:“我自己一个人,去哪儿都没关系的。倒是舟舟,我职位空缺,他没往上调人,恐怕会比我还辛苦。”

西棠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看沈敏,自从知道了是他,她一直满腔的疑惑。

沈敏看着她说:“西棠,我知道,你要问我为什么。”

西棠望着他,沈敏也知道,她始终是想知道的。

沈敏忽然轻声细语地开了口:“她离开那一天,也许我是最后一个见她的朋友。”

西棠蓦然震惊地睁大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大概是陷入了回忆,沈敏脸上有点晃神:“那天中午,她来找过我。其实很早那会儿你跟舟舟一块儿出来,有时候她也在,我们常常一块玩儿,你们都看不出来,我很喜欢她,我还追过她,在她跟高子好上之前,可是她拒绝了我。”

西棠喃喃地说:“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这么多年了,沈敏埋着这些事也太久了,从来没有跟谁提起过:“她一直在京城的这些富家子之间流连,她说她不适合我,你跟舟子分手之后,我们也好长时间没见过面了,那天中午她突然来找我,我们吃了饭,聊得挺开心的,她喝了酒,说她跟高积毅分手了,然后——她提议的,我们去了酒店。”

沈敏心头涌起颤栗:“她说要去宁夏拍戏,但找不到你,很想你,于是她就在酒店里写了封信托我带,说实在那会儿跟你联系都断了,巧儿说让我带给你们那位大学同学,又说她挺后悔没有给我做女朋友的,她一直都笑嘻嘻的,人也还是那么漂亮。我当时竟然一点都没发觉她有什么异常……”

沈敏声音忽然就哽咽了:“西棠,她离开之前,给了我,她是我第一个女人。”

西棠睁着眼,看向机场巨大的穹庐屋顶,忍住眼里泪水的光。

楼底下旅客通道人来人往,沈敏沉默地望着航站楼外的灰色天空,远远地看到一楼的人影:“舟子来了。”

西棠顺着他的目光,远远地看到玻璃窗外的赵平津,一袭黑色大衣,高挑瘦削的身形,在推着行李车的旅客之间利落地穿行,大步往楼上的电梯走过来。

乍然见到了赵平津,沈敏立刻平静了许多:“他也许是爱你的,但你们之间现实问题太多,西棠,别再那么不顾一切,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

西棠点点头。

沈敏说:“我没脸见他,你替我陪他回去吧。保重。”

沈敏头也不回的进闸了。

赵平津走到二楼,看到西棠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他进去了?”

西棠点点头。

赵平津眯着眼朝着人群里望了望,骂了一句:“臭小子。”

随后转头看了她一眼,冷嘲热讽地道:“你俩什么时候交情那么深了,这还哭上了?”

西棠恼怒地说:“你怎么那么没同情心?”

赵平津说:“你俩合伙起来祸害我,该哭的是我吧?”

他直接牵起了她的手:“走了,回去。”

车子开上了机场高速,赵平津一路上都没说话,只皱着眉头专心地开车,西棠暗暗察觉了,虽然还是一贯的气焰嚣张,可他今天心事特别的重,车子开上温榆桥时,他低声说了一句:“我最近家里一团乱,我送你回酒店公寓吧。”

西棠看了他一眼,他开着车眉头一直微蹙,脸色也不太好:“什么事?”

赵平津迟疑了几秒,才说:“我奶奶身体不太好……没事,行了,我送你回去吧。”

第 52 章

临近圣诞节的周末的傍晚,喜来登长城的大堂里一颗金色的圣诞树,小灯泡亮晶晶地闪烁,松枝散发出清淡的香气。

方朗佲扶着青青的手臂,两个人走进酒店的电梯里,电梯门正要合上,又被人从外面按开了。

方朗佲往外一看,赶紧地伸手按住了开关:“唉,西棠,快进来,这么早到了啊?”

西棠瞧见是他们俩,露出笑意点点头:“嗯,晚上好,青青,准妈妈感觉还好吗?”

青青怀孕四个月,笑容满面地说:“挺好的,难得周末,舟舟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

西棠把围巾稍微松开了一点点,露出了精致的下巴:“不是说他叫我先来么?”

方朗佲随口问了一句:“谁送你来的?”

西棠说:“他司机。”

方朗佲放心地点了点头,三个人往餐厅的包间走去,服务员躬身扭开了门:“三位请进。”

方朗佲一边朝里走,一边探头看了一眼:“哟,大爷,您舍得露脸了啊。”

西棠跟着他们夫妇的后面往里面走,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抬起头一看,要走已经来不及了。

迎面高积毅阴沉着脸堵在门口,转手就一把推上了门。

西棠暗暗沉下心,抬起头望住了高积毅的脸。

方朗佲警觉性挺高,伸手一把搂住了高积毅的肩膀:“哥们今天绝对站在你这边,今天舟子要不给你赔礼道歉割地赔款的,我告诉你,哥们绝不罢休,青青方才有点不舒服,女同志就不掺和了吧。”

方朗佲一边说一边冲着媳妇儿使眼色。

高积毅为难地开口说:“朗佲,你少管闲事,带着你媳妇儿走远点。”

方朗佲也没想到他要硬来。

高积毅话音还未结束,已经伸手一把推开了方朗佲,迎面对着黄西棠,抬手就一个大耳刮子甩了过来。

西棠侧身要躲,那一刹那方朗佲反应竟然比她还快,他几乎整个身体半扑了过来,一把摁住了高积毅的胳膊,强行将他的胳膊拽住了,两个人都用尽了力气,这么一推搡两个人重心不稳朝着墙壁撞过去,西棠赶紧地闪开他们,只觉眼前一道黑影一闪,整个人都被他们撞到了门后,她左边的手臂磕到了墙壁,疼得钻心地抖了一下。

她推开门要往外跑。

高积毅双目喷火,大力甩开了方朗佲,伸手过来一把拽着西棠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强行往里边拖,方朗佲又冲上来按住了高积毅的手:“老高!你干什么!”

高积毅一言不发,也不理会他,发了狠地将人往里拖,三个人撕扯成了一块儿,方朗佲赶紧大声地对着青青喊:“老婆,打电话给舟子!快点!”

赵平津的车在东三环的路上刚刚开到一半。

站在酒店大堂门前的穿着制服的泊车服务生,瞪大了眼见到一辆黑色的奥迪大车从马路的对面压线直直地窜过来,按着喇叭猛地刹车停在了酒店门口,赵平津推开门跳下车,将钥匙一把扔给了酒店门童,迈开腿往电梯飞奔而去,他冲了顶层的包厢,第一眼看到被两个男人扭成一了团的黄西棠。

赵平津二话不说,一拳挥向高积毅,论起打架斗殴,赵平津那是解放军大院里头令人闻风丧胆的主儿,高积毅闪躲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直接摔到了椅子上。

高积毅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勃然大怒,整个脸都涨红了,他一把抡起了身后的椅子,狂怒地大叫:“我操他丫的赵平津,你他妈还有脸打我!”

方朗佲赶紧架住了他,站在他们两个中间:“别打,别打!唉,青青,你先到楼下喝杯咖啡!”

青青挺着肚子站在了西棠的面前,大声地答:“我不去!”

高积毅举着椅子没敢再动。

赵平津深深吸了口气,压着脾气,好声好气地说:“不关她的事儿,老高,这一次是我没做妥当,我给你赔罪。”

高积毅一把将椅子掷在了地上,砰地一声巨响,他阴森森地说:“舟子,你也不用护着她了,我明白这怎么回事儿,冤有头债有主,你是想帮哥们儿的,想害我的是谁,我心里头一清二楚,今天让哥们出了这口气。”

赵平津忍耐着说:“你明知道她是我的人,有什么事儿你冲我来。”

高积毅伸手推搡他:“你让开。”

赵平津着急地说:“高子,不行。”

高积毅忽然就笑了,他一脸的怒气冲冲,那一笑显得格外狰狞:“舟舟,你自己瞧瞧你自己这出息,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哥们儿打小多少年的情分你都要搭进去了,这都小半辈子都过去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值不值当,别的不说,你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少年了,我升上去,对你有什么害处没有?这么些年来,哥们给你办事的各种方便,还算少么?”

老高这回是真伤了心了,赵平津那么高傲的人,此时都低了低头:“高子,你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

高积毅咬紧了牙根,直接伸手指了指门口:“你开这门,下楼去,别管我,我们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赵平津说:“不行。”

高积毅眼看无计可施,忍不住恼怒地喝了一声:“滚开!”

赵平津阻挡在他的身前。

高积毅喘着粗气,狠狠地瞪着赵平津,却只见赵平津略有歉色,却依旧一动不动,仍是紧紧地挡在黄西棠的身前。

高积毅原地站了几秒,双目圆睁地盯着赵平津,房间里陷入了一片胶着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