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传销团伙那种日子都过来了,也没觉得咋地,还怕一家饭店?他笑呵呵地说道:“工作累一点没关系,只要能睡好、伙食好就行,我不挑。先让我试试吧,如果不行,你们再开除我就是了!”

迎宾小姐看着成天乐和他背后的旅行包,突然似猜到些什么,眨了眨眼睛道:“老板不在,等他回来才能决定,要不你就在这里等一会儿?”然后又抬头冲大厨道:“樊师傅,这阵子厨房里的活确实挺多,也该招一个帮工了。就算不能上灶,帮着干别的杂活,大家也能轻松些。”

大厨樊师傅看了成天乐一眼,又冲那迎宾小姐点头道:“小溪啊,既然你都说了,我也没有什么意见,只要老板回来点头就行。”

成天乐跑回这家饭店来“应聘”,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工作有多好,只不过是因为这里包食宿而已。他也存了骑驴找马的心思,打算先在饭店干着、修炼下一步的法诀,这段期间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总之还需要留在苏州不知多长时间,必须要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成天乐坐在一张空桌旁等老板,其他人也很好奇的凑过来闲聊。那迎宾小姐人真不错,还给成天乐倒了一杯冰镇酸梅汤,是饭店里免费赠送客人的解暑饮品,成天乐这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吴小溪。

吴小溪的年纪不大,顶多二十出头,却把头发盘起来弄了个看上去很成熟的发型,成天乐进门的时候看见她穿的是一件很贴身的红色旗袍,远望似一根醒目的红辣椒。她的鼻子微尖有些俏皮,两颊还有几点淡淡的雀斑,却很好看,穿着无袖旗袍的时候,露出两臂和脖子的皮肤细嫩柔白,这身打扮比实际年龄要成熟,身材也非常不错。迎宾嘛,自然都要挑漂亮高挑的姑娘。

等她换了便装,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碎花衣裙,将柔顺的披肩发放下来,看上去又是一位标准的小家碧玉模样。刚才成天乐进门应聘的时候,只有她和大厨樊师傅上前问话,最后还是她决定让成天乐留下来等老板,好像在这家饭店挺有地位的样子。

吴小溪仍然对中午的事情很好奇,追问成天乐道:“你吃饭还背着这么大的旅行包,是不是刚从外地来的?中午的时候你那两个朋友又是怎么回事,我感觉他们都没打算买单,而你却提前走了,是不是兜里没钱怕结账啊?”

她这是很自然的想法,成天乐如果兜里富裕的话也不会到饭店应聘打杂了。但是当面问出来,多少让人有些尴尬,可既然是要招聘,人家当然要把来历问清楚。成天乐此时已经回过味来,意识到刘书君和于飞带他来吃饭没安好心,自己这是被传销团伙“开除”了。幸亏早有打算溜的快,否则中午那顿饭就成该请客了,这要在饭店当一个月的打杂才能挣回来呀!

成天乐却不好意思说实话,无论是谁被到传销团伙呆了这么长时间,等回过味来都是对自尊心的伤害,就算他不在乎,但在美女面前面子还是要的。他有些尴尬的解释道:“你真聪明!我确实从外地刚过来。来之前有朋友说能管我吃住、介绍工作。等我来了之后却不提这茬了,只说请我吃顿饭接风,然后就各自有事回家不能再陪我。我人生地不熟的、兜里的钱又不多,本是冲着投奔朋友来的,没料到是这个状况,当然着急先找一份工作,至少有个吃住的地方。”

他虽然没有完全讲实话,但这话说得也挺实诚的,周围的服务员和厨师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樊师傅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有身份证吗?”

成天乐把身份证掏了出来递过去,却随口答道:“我叫成天乐。”

旁边的人都笑了,这个名字听着就可乐。樊师傅笑着把身份证接过去扫了一眼,又顺手还给了他。这里有个很意思的错误,可能在心理学上很有讲究,成天乐身份证上名字写的明明是“成于乐”,但已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再一眼扫过很容易看错,因为那三个字实在太像了,很容易看成是“成天乐”。

第038章、孺子可教,活宝又一个

樊师傅以长者的语气问道:“你和那朋友不是很熟吧?”

成天乐答道:“的确不太熟,好几年前在一起读过书,后来也只是在电话里联系过。”

樊师傅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小伙子呀,你太年轻了!平时很多人说话都好个面子、卖个嘴上人情而已,你还真来投奔这种朋友啊?话又说回来,交往平平、关系一般,你也好意思跑来让人管吃管住还给介绍工作吗?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成天乐很感慨的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大叔您教育的太对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樊师傅很满意的拿起茶壶喝了一口水,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吴小溪插话道:“成天乐,你中午是不是和朋友谈崩了,所以才背着包先走了?回头想起在我们饭店门口看见了招聘广告,所以又来找工作?”

成天乐又连连点头道:“是的,你真聪明,看一眼就猜道了!”

吴小溪的神情有些得意,也似语重心长般说道:“我在饭店做迎宾,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啊?当然有经验!…我可告诉你,幸亏你中午先走了,你那两个朋友根本就没打算买单,说是请客恐怕到最后还是要你自己掏钱。”

成天乐又感慨道:“是的呀,我没你这么有经验,幸亏先走了。”

那位曾在包间里给他们点菜的服务员也说道:“老弟,樊师傅和小溪说得对,你确实短炼啊!我当时给你们点菜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那个朋友很不对劲,说请客却一点都不讲究,一直自己抱着菜单让都不让一下,甚至都没问你一声想吃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成天乐的遭遇,其中不乏各种教训和指点、甚至还有些尖酸的逗乐与嘲笑。然而成天乐却不生气,也不多做辩解和反驳,还向大家表示感谢。众人的感觉都不错,饭店的工作单调而枯燥,难得有这样一件事情让大家都能开心一下,也算是平凡生活中的娱乐谈资。成天乐可真是一个活宝,他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让大家刷优越感的。

有很多人在评论别的人或事的时候,往往并不是真的为了评论,只是为了刷自己的存在感而已。这其中还包含两种极端:一是评论天下大事与古今名人或身边熟悉的事物,竭尽夸张贬损之能事,以获得一种仿佛能证明自己的满足感;另一种情况就是在成天乐这种“活宝”面前秀优越感了。

但成天乐能听出来,此时饭店里的这些人不论怎么说,至少都还是出于好心、并无恶意,而且大部分话说的都还有点道理。

众人说笑了半天,还是吴小溪想起了正经事,又问了一句:“成天乐,你有暂住证和健康证吗?”

成天乐摇头道:“没有啊,根本来不及去办。”

樊师傅提醒道:“假如在后厨帮工的话,是需要办健康证的,按规定应该由饭店给你办;但是暂住证需要你自己去办,手续也不算麻烦。”

这时就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打杂的临时工不用办什么健康证,检查不到他头上。…我看这小伙也健康的很,一点毛病没有!”

随着这个声音传来,成天乐突然有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全身上下仿佛被都无形的目光扫过、连五脏六腑都被看透了似的。这好像是他自己的错觉,转瞬即逝,还没反应过来就消失了。而餐厅里的其他人都站了起来,就像受过训练般齐声道:“老板好!”

饭店老板回来了,他也就是这家饭店的经理,长得人高马大红光满面,往那里一站派头十足、感觉气场很强,仿佛不只是一家饭店老板,而像一位大领导干部。

他刚从外面进来,就把餐厅里乱糟糟的议论听清楚了,知道坐在那里的陌生小伙是来干什么的,一开口就说打杂的帮工不需要办健康证,还说成天乐的身体很棒。吴小溪走过去抓住老板的胳膊摇晃道:“老板,你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了?”

老板答道:“我在门外就听明白了,但在我们店里干活,最好得招个精明点的。”言下之意就是成天乐太傻了,他不太想聘。

吴小溪却似撒娇般地说道:“一个月才那么点钱,打杂你还想招什么样的?人家可是学美术设计的!反正店里也需要帮工,最近生意越来越好,大家都忙不过来嘛!”又扭头道:“樊师傅,是不是这样呀?”

樊师傅点头道:“是需要一个帮工,我看这小伙挺合适的,就让他试试吧,不行再招呗。”

“面试”竟如此简单,三言两语之间成天乐就被录用了,想想也是,又不是大公司招主管,只是饭店找个临时打杂的而已。老板上上下下打量了成天乐几眼,语气很威严地说道:“小伙子,跟我来!…到后面领两套制服,在我的饭店工作,必须穿工作服。下午先休息半天,在饭店里观摩观摩,晚上再带你去宿舍。明天就开始上班,要早起!”

这位老板很讲排场,他一进来的时候饭店所有员工都起身喊“老板!”,看样子这个场面让他很高兴。老板叫什么名字姓什么,成天乐还不知道,反正在这里喊老板就没错了。他跟着老板穿过后厨的时候,又听见大厅里一个服务员小声嘟囔道:“又一个傻小子!”

那服务员本是自言自语,声音非常小,身边的人都听不清,可是成天乐却听清了,他不太明白这位同事是什么意思,说他是傻小子倒也罢了,可为何要说“又一个”?而老板边走边开口道:“你不仅是后厨的帮工,前厅的杂活也得帮着干,试用期三个月到半年,具体多要看你的表现。试用期间每月工资一千,我们包食宿!”

其实饭店里的打杂无所谓什么试用期,就算有顶多也就是一个月而已。现在有很多劳动密集型企业常年招工,分明是很简单的工作,偏偏所谓的试用期却很长,招聘时说转正后的待遇比较高,但试用期的待遇却压的很低。等试用期一满,除非极少数特别优秀的,其他大部分人都会被企业以种种借口不正式录用,钻的就是所谓试用期的空子,借此长期低价聘用劳动力,反正是长期招聘、不断地招呗。近年南方某些地方连续出现了用工荒,原因很复杂也有很多,但其中之一,也是因为当地很多企业总这么干。

这家饭店也这么干过,打杂的实在不要求有什么太高的素质,但是活很忙。这种“员工”都是长期招的,试用期结束了基本上就不留下,除非愿意按原先的待遇继续干、还能干好。

成天乐并不清楚这些,其实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介意的,他还没想那么长远,只是暂时找个落脚的地方、熟悉这个城市而已。刚才老板似乎有些不想招人,是那个吴小溪抓着他的胳膊撒娇才搞定的。看那么亲热的举动,吴小溪和老板之间的关系一定不寻常,难怪区区一个迎宾在饭店里说话还挺管用的。

想到那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在饭店里当迎宾却和老板有一腿,成天乐心里莫名有些遗憾,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挺感激吴小溪的。这姑娘心眼挺好,她是看出来自己无处容身动了同情心,就像收留一只流浪猫一样劝老板聘用了自己。

等到第二天,成天乐才知道自己的想法错了。吴小溪之所以会有那样的举动,因为她就是老板的女儿!成天乐在饭店大厅里看见了挂着的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上面写着老板的名字——吴燕青,又问身边的服务员,才知道老板与吴小溪的关系。

他又为自己昨天的想法感到羞愧,好端端的姑娘,他为什么要把人家想的那么不堪呢?而那位吴老板也有意思,喜欢让饭店里所有人包括吴小溪在公开场合都叫他老板。

更有意思的事情还在后面呢!第三天大清早,吴燕青就带着成天乐和另一位女服务员去“买菜”。上点档次和规模的大饭店,后厨需要的主料一般都有专门的供应商送货上门,甚至已做好了粗加工与切配。但是有些用量很不稳定、也可以替代的普通配菜,经常还是要去市场上自己买。吴老板只要有时间,都会亲力亲为。

这位吴老板有个习惯,哪怕只是去买根葱,都会开着他那辆白色的两厢宝马车,而且还要带着至少一男一女两名员工。自从成天乐来了之后,吴老板就喜欢带着他去,因为成天乐的个子在南方还算比较高,模样也很端正,而且据说还是学过美术设计、搞艺术的,说起来就感觉挺有面子的。

至于另一名女员工,自然是挑饭店里漂亮的,但吴老板却从来不带吴小溪,毕竟起大早去逛市场也怪辛苦,自家闺女还是要心疼的。吴老板逛菜市场的时候,喜欢昂头挺胸背着手迈步,那神情就好像若大的菜市场也有点装不下他似的。一男一女两名员工,穿着饭店的白色制服、胸口还印着醒目的店名字样,在他身后落后两步跟随行走,而吴老板自己却穿便装。

第039章、撄而后宁,定心入极静

吴老板买什么菜谈好价钱,很有气势的把手一挥,女员工上前结账,而成天乐则负责提兜子搬筐。吴老板亲自上菜市场买的菜都不算很多,他那辆宝马车的后备箱都能装下。而成天乐一度很纳闷,买这些菜干嘛还要亲自开宝马,叫个厨师蹬三轮不就解决了?况且车又开不到菜市场里去,太乱的地方又怕刮了蹭了,只能停到较远的停车场,然后由吴老板带着他们昂首走向菜市场。

但是日子稍久,成天乐也品出来一点味道,吴老板这么摆谱看上去虽然很好笑,但并非完全没用,在人群中很是引人注目。成天乐和那名女员工就像移动的广告牌,而且这广告牌不用花钱!

第一天去买菜的时候,老板随口问了成天乐一句:“小伙子,你会开车吗?”

不料成天乐却很干脆的点头道:“老板,我会。”他在高中毕业、出国之前的那个暑假就把驾照拿到了,是他老爸让他去学的,说是将来出了国不会开车不行。在父母理想的计划中,儿子最好学业有成留在国外工作。后来在欧洲他也申请了驾照,也经常开同学的车,手早就练熟了。

吴老板微有些惊讶地问道:“什么时候拿的照啊,是熟手吗?”

成天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我拿照已经七年了,曾经有两年经常开车。”

吴老板很感兴趣的追问道:“驾照带了吗?”

成天乐还真随身带着了,虽然不觉得有什么用,但每年都没忘了年审,没料到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他掏出来递给了老板。吴老板看了一眼,很高兴地说道:“今天你开车!”于是成天乐除了打杂之外,又成了吴老板买菜时的司机,另一位女服务员坐副驾驶的位置,而吴老板在后座很享受的样子。

饭店打杂的活看上去很累,其实体力消耗并不大,只是心理上的感觉很枯燥。每天大清早起来,有时吴老板买菜,大多数时间在后厨洗涮收拾、搬个东西、递件家伙、跑个腿什么的。饭店晚上九点结单,通常要到十点之后才能关门,然后还要打扫卫生、收拾桌椅等待第二天开张。客人多的时候非常忙,如果有什么事搞不清该由谁做,大家都会喊一声——成天乐!而成天乐乐呵呵的就来了。

天乐确实过得挺开心,饭店的活虽然杂乱一点,但其实也不算太重,并不需要他每天都去扛煤气罐什么的,就是闲不下来而已。很多时候人们之所以懒散,是因为手头的工作并不能带来人生的希望和意义、证明自己想要的价值。但成天乐并不这么想,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因为他心里琢磨的是“修炼”。

假如换成两个月前,他可能还没有这么“吃苦耐劳”,但是经过了在传销团伙这一个多月的“锻炼”,饭店的生活简直太好了!首先是伙食,不怕没油水而是怕油水太多,做饭的谁能亏着自己的嘴?难怪如今讲究情调的小资都提倡现代健康生活多吃素呢!比如有人爱吃豆腐,却不是传销团伙里那种清汤寡水素豆腐,而是各种荤菜里配的豆腐。

至于住宿条件,虽然很简单,但成天乐也很满意,至少不用和一堆人挤在一起打地铺了。宿舍在离观前街稍远的地方,是几套老式的民宅,都是三居室、厅比较小,其中有一套是吴老板自己买的,其它的是租的。两人一间屋,在屋子的两个对角各摆了一张老式的上下铺,一共四张床却只住两个人,上铺是用来放各种行李杂物的。

成天乐刚进饭店打杂这几天,感觉就像从大牢里放出来到了疗养院,不仅好吃好住而且都开上宝马了!唯一让他感觉有些苦恼的,就是竟一连很多天没时间去山塘街。饭店里的作息时间是根据客人走的,偏偏这一个多礼拜生意都特别火。饭店不卖早餐,上午和午后大家也都能轮流休息或者出去逛逛街,但总有客人来的比较早,这点时间也不够大老远跑一趟的。

至于周六周日就更不可能了,大家都放假的时间,正是饭店这种服务行业最忙的时候。成天乐被好心收留,刚来也不好意思请假。既然如此,他就在晚上睡觉前“练功”,等他回到宿舍洗漱完毕,大都十一点已过,却恰是天地轮回一阳生之子时。

成天乐不懂得调身打坐,原先在传销课堂上端坐修炼,那是因为必须坐在石头上听课。俗话说“舒服不如倒着”,他自然而然的也就睡着练功了。这种状态刚开始有点不适应,但他还是能够凝神入境,可修炼的方式却自作主张有了改变。

原先在传销课堂里的修炼,是延展神识并凝炼清晰、感受外界的万物生动,但如今躺在宿舍里感受的都是呼呼大睡的员工和乱放的杂物气息。所以成天乐刻意不再延展神识,就是纯粹的入境内守而已。反正也没有取得下一步的修炼法诀,那么就像开车一样,先把目前的境界练熟了再说。

说来也怪,当成天乐处于这种状态中时,外界的嘈杂仿佛渐渐远去,到了某一瞬间,世界突然间变得极其寂静、寂静的甚至让人心惊肉跳!

正常人总是处在受到各种感官刺激的状态中,哪怕睡着了也是一样的,几乎从没有机会体会过这种“极静”。成天乐第一次莫名进入“极静”的状态,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害怕,猛然间就被吓“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身下的床还在,同屋的那位厨工也在呼呼大睡,一切都是真实而清晰的,这才“放下心来”。刚才入境的感觉实在有些恐怖,仿佛只有自己存在,而身边的世界莫名消失了。成天乐第一次由“入境”到“入静”,完全是自发的,反而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因为那天在玄妙观三清殿前的奇异经历,他吃了个大亏受了教训不敢再乱用神识,但又想入境练功,无心之间好似踏过了一层关口。他在黑暗中喘了几口粗气,又凝神在脑海中呼唤道:“耗子,你感觉到了吗,刚才是怎么回事?”

成天乐“神功已成”之后,便觉得“耗子”的状况比较“可怜”。“耗子”是他脑海中的一道神念心印,又是一团朦胧的灵智,无法解释它是何种奇异的存在。它只有在成天乐每次凝神入境的时候,才能够通过成天乐去感受外界的天地,平时就像处在一个混沌封闭没有其它事物存在的世界中。

“耗子”隐伏于成天乐的脑海中时,仿佛并不清楚外界的时间概念,它用声音惊喜地喊道:“撄宁,撄宁,这就是撄宁!我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原来那第一层法诀的变化竟然如此!”

成天乐也惊讶道:“变化?法诀还有变化?”

“耗子”兴奋地答道:“是的啊,就像走一条路,到了尽头还通向别处的路,这就是变化。”

成天乐有些担忧道:“那会不会走岔呢?怪吓人的!”

“耗子”:“应该不会的,这境界让我突然明白了法诀中所说的撄宁。成天乐,你真是太有悟性了!我遇到了你,真是太走运了!”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耗子”说的都不是假话,它遇到成天乐实在是走运。“耗子”本身只是石狸像中凝聚的朦胧灵智,又融合了那道包含了妖修法诀的神念心印,它并不是摸索、修证、整理、开创这套法诀的人,很多方面都是懵懂的。要是对修行一道有所了解的人,它教的法诀谁敢乱练啊?除非是傻子!练不成也就罢了,万一不小心练出什么结果来,那可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了。

人们总是对未知莫名的恐惧,所以成天乐围在极静自然感到害怕,但有一句话叫做“无知者无畏”。成天乐并不清楚这些,他偏偏就练了,而且练成了!“耗子”本身并无丝毫恶意,它仅仅是本能的受那神念心印的指引要把法诀传给成天乐。而成天乐获得这法诀并练出了效果,认为自己有了与众不同的秘密,出了一点小状况这才开口问“耗子”。

听了“耗子”的话,成天乐终于吃了一颗定心丸,修炼嘛当然会吃一些苦头,前些日子那种苦练都熬过来了,何况现在这点小惊吓呢?而且“耗子”刚才夸得他很舒服,于是收拾心神重新入境,企图再寻找刚才那种极静状态,结果却没有成功。那种感觉仿佛只是闪瞬间的灵光一现,然后他便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起床继续工作,成天乐在饭店表现得很好,不仅是后厨的帮工、前厅的打杂还是老板的司机。老板出门买菜总要带着成天乐,因为要让他开车嘛,至于副驾驶座上的女员工则常换,因为说不定谁有空,不能耽误饭店的工作嘛。成天乐嘴里不说,可是心里暗自把饭店里那些还算漂亮的女员工都排了个队,评出一二三名等等,看来看去,还是吴小溪最漂亮!

他又在那里傻想,假如自己要在这里找对象的话,那么想追的人只有吴小溪。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也不可能真的去泡人家,而且吴小溪虽只是饭店的迎宾,但勉强也算个富二代了。吴燕青老板在苏州城有一份不小的产业,有车有三套房,吴小溪怎会看上一个饭店里的打杂?但这并不妨碍成天乐对吴小溪献殷勤。

吴小溪只要招呼一声,成天乐就会不知从哪里“噌”的蹿出来,笑呵呵地问道:“小溪,有什么要帮忙的?”平时就差站在后面帮她打小扇了,倒不是因为有什么非分之想,他的确对她有感激之心。

饭店打杂的工作自然没什么可圈可点,成天乐在这里却注意到两个很特别的人。在这两个人面前,那派头十足的吴老板总会把架子收起来。

第040章、返观内照,功到自然成

第一个人是名警官,叫李轻水,个头和成天乐差不多高,人长得非常英俊帅气,穿着警服往那里一站显得威风凛凛。一看见他,饭店里就有女服务员眼里冒星星呈陶醉状。但成天乐的感觉却不一样,他觉得这人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威压,甚至对神识都造成一种形容不出的压迫感,也许就是小说中形容的“杀气很重”吧。

成天乐有点怕这名李警官,与第一次见面的经过有关。那也是一天下午三点多钟、饭店里很清闲的时候,一堆服务员正呈扇面形围在那里听中间的吴老板讲话,突然门外响起了一个很严肃的声音:“吴燕青经理在不在!”

吴老板立刻就把那派头十足的气场给收了,站起身来分开人群迎了上去,像成天乐那样呵呵笑道:“哎呀,李警官,你怎么来了?快快快,到楼上包间里说话!…成天乐,给李警官拿饮料。”

成天乐刚想问李警官喝什么饮料、是冰镇酸梅汤啊还是来壶好茶啊?李警官却一挥手道:“吴经理,不用跟我来这一套,有话就在这儿说,正好大家都在,都听着!”

吴老板的笑容有点苦,刚才那一句“包间里说话”听起来随意实则很有讲究,假如李警官点头了,那就说明有什么事情找他,但可以商量。如果不进包间就在大厅里,那就说明要当着面抓他什么毛病而且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或者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希望是后者吧,但吴老板十分不愿意这么没面子,当着员工的面听警官的训。

李警官习惯性的先问了一句,仿佛是日常的敲警钟:“吴经理,你们这里还在卖青蛙吗?”

吴老板没说话,有服务员赶紧答道:“没有没有,我们这里从来不卖青蛙,都是人工养殖的牛蛙。”

李警官一撇嘴角冷笑,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又盯着成天乐说道:“这个小伙子很面生,新来的吧,是不是从传销团伙出来的?”

成天乐吓了一跳,这是警察啊还是神算啊?吴老板却答道:“什么传销团伙?人家是学美术设计的,刚到苏州找工作没几天,现在是我的司机兼助理。暂住证也办了,就在你们分局的派出所。”

李警官扫视众人道:“这里平时流动人员很多,大家都注意点!假如发现有人是从传销团伙出来的都不能放过、要赶紧给我报告,我会立刻赶到的。如果当时我赶不到你们也尽量帮我把人留住,提到这些人我就来气!我们领导最近特意交待过这件事。”

成天乐有点懵了,更确切地说他是被吓着了。李警官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很容易让人误会他要抓成天乐这种人,而成天乐也搞不明白自己被传销团伙骗了究竟犯了哪条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他在饭店里打杂就是想安安稳稳求个落脚的地方,所以也没敢吱声多问什么。

后来这位李警官又来过饭店几次,有时候是通知什么事,有时候是带朋友吃饭。成天乐能感觉出来,吴老板看见这位警官心里有些害怕、样子和平常完全不同。李警官并不吃霸王餐,可能是以前饭店不收钱被他骂过,所以谁也不敢主动给他免单,但是打折相当厉害,几乎就是收个菜料的成本,连人工都不算。李警官每次吃完饭也不多问,照常结账走人。而成天乐一见到他,虽然自己没犯过法却莫名就像犯了什么错误似的,尽量躲得远远的。

在成天乐的印象中,吴老板最害怕的有两个人,李警官吃饭至少还会结账,而另一个人吃饭就从来没给过钱。这人形容不清有多大年纪,说是三十岁到六十岁皆可,带着老式圆框眼镜,眼睛很小但眼神很犀利,被他扫一眼就莫名感觉心里跳。此人胡须不多却很粗很硬,额上的皱纹很深、下巴很尖,模样有点像电影里的国民党特务。

成天乐不知这人叫什么名字,只听吴老板称呼他为“花总”。这位花总一来就进二楼包间,点的都是好酒好菜,吴老板还在一旁陪着很客气的样子。每次吃完饭,也不见花总掏钱,只说一句签单,但成天乐从来没见花总把单签在哪里,连账都没记过。看来花总可能是个很厉害的大人物,开饭店嘛什么样的人都能遇到,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

有一次成天乐往包间里送酒,花总看着他问了一句:“小伙子,你练过功夫吗?”

成天乐愣了愣,赶忙摇头道:“没,从来没有!以前一直在学校读书,没去过少林寺那种地方。”功夫他是真没练过,而“耗子”教他修炼法决的事情,他本能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吴老板在旁边也笑了笑说道:“年轻人气盛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成天乐出门的时候,无意间在走廊上又听见屋里的话,花总道:“这个小伙,神气很足啊!”

吴老板:“那又怎么样?他不过是在饭店打工的,而且是一个人。”

吴老板说成天乐是“一个人”倒没错,他就是一个人来苏州的,不过吴老板说话的语气重点却在于那个“人”字,多少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他们不是人吗?成天乐看花总多少有点不太顺眼,因为吴小溪不喜欢这个人,经常在吴老板面前说:“老板你看,那个白吃白喝的又来了!”

每当这种时候,吴老板都会板着脸道:“不要多管闲事,你这小丫头懂什么呀?他是爸爸的朋友、很特别的朋友。”

除了这两个人之外,饭店里的食客形形色色,与平常在大街上碰见的倒也没什么两样。成天乐继续干他的活、练他的功,终于在一个多星期以后的一个夜里,入境中突然又进入了那种“极静”的状态,那种难以形容的恐惧感再度袭上心头。

这个过程是自然发生的,成天乐刻意收敛神识不去感应外界,就等于在断绝外缘不受其扰,更不去触动周围任何气息。当入境中这种状态到达极致,就好似突破了某一个屏障、穿过了一扇门,世界仿佛突然消失了、自己成了孤零零的存在。人们在黑暗中行走为什么会莫名害怕、总担心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就是因为感觉没底!更何况是这样一种状态,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成天乐记住了“耗子”的话,而且修炼也算有根基,这一次并没有被吓醒,而是尽量克服这种恐惧,体会这种奇异状态中的感觉。从入境到入静,就这样一连好几夜,渐渐的又有了变化,而这种变化也是莫名间突然出现的,就似功到自然成。

有人可能听见过自己心跳的声音,不是用听诊器,而是在极安静或极兴奋的情况下。但你听过自己全身血液流动、甚至腑脏运行的声音吗?这种还不仅仅是听觉所察知的,而是好似配合体位神经感应,又融合了五官整体感受的一种奇异感知。仿佛能看透自己的身体、清晰的知道每一处的状况和动态,包括每一块骨骼和肌肉。

在入静中,这感觉是越来越清晰的,神识不再向外而是向内,仿佛又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自己的身心!成天乐根本分不清自己是用哪一只眼睛在看、哪一双耳朵在听?因为意识好像已经抽象出来,处在身心之内的世界中,而那有形的眼睛、耳朵还长在身上呢。

在这种状态下,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思考者,而是一个纯粹的观察者,观察着他本应熟悉无比却又是第一次见证的新奇世界。“耗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元神,成天乐,元神出现了!”

成天乐下意识地问道:“元神,什么元神?”

在脑海中这么一开口说话,刚才那种状态就消失了,但仍处于极静之中。现在的成天乐终于有了清晰的感悟,原来入境练功之时虽然看上去同样都是坐着或躺着,但进入的状态却有很大的差别,入境也是有层次深入的。比如他一开始就是简单的入境、能感受万物纷呈;后来又入了极静,什么外缘都断绝了;在这种状态下再入一层境界,又是另一种万物纷呈,感受的却是自己!

有人说过的“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又是山,见水又是水。”之类的话,成天乐目前是总结不出来的,但他自然有类似的感受。

“耗子”答道:“什么是元神,我形容不出来,但是我在你的神识中自有感应,朦朦胧胧就觉,那是元神初现的征兆,法诀中好像有这样的内容,可我却想不起来。成天乐,你应该去取第二步法诀了,那里面肯定会有的。”

已经修炼到这个地步,成天乐确实不想再拖延了,因为他遇到的状况连“耗子”已经搞不明白,接下来必须要取得后一步法诀,否则不知道该怎么修炼了。

第041章、对镜知形,生来焉识我

与他住在同一间宿舍的是饭店的一名厨工,名叫宋春来,比成天乐小两岁,他的理想是将来成为樊师傅那样的大厨,还能在苏州买套房子结婚。宋春来每天在厨房里切墩、掂勺,仿佛感觉特别累,一回到宿舍就呼呼大睡。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成天乐问了一句:“宋春来,你在饭店干的时间比我长多了,知道这里可以请假吗?我想出门办点事,需要半天时间。”

宋春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成天乐,你来的时候没问过老板啊?有事当然可以请假,否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休息,谁愿意啊?”

成天乐这才清楚,原来饭店的服务员和厨师也是有假的,不是按国家规定,而是按饭店的内部规定。每个星期有一天的休息日,可以请假上街办点自己的事,但是最好不要在周六周日,而且也不要好几个人同时请假,最好是轮流休息。但是大家吃住都在饭店里,平时没什么事也不用出去,所以一般都不请假。假如不请假的话,老板每个月还会多给钱呢!

原来如此,成天乐呵呵笑了,算算日子他也干了快半个月了,请半天假应该没什么不可以吧?中午吃完饭出门还能赶回来吃晚饭呢,挑老板不在的时候,和樊师傅或者吴小溪说一声就行。

第二天吴老板一大早买完菜就有事出门了,饭店员工聚在一起休息聊天的时候,成天乐问樊师傅道:“我有点事情,想请一个下午的假出门办一下,不知道哪天可以?”

吴小溪插话道:“今天就可以啊,反正也没有别人请假。”

樊师傅说道:“吃完午饭再走,快去快回,别耽误吃晚饭,你有什么事啊?”

成天乐:“就是买点东西。我刚到苏州,什么都没来得及置办呢。”

吴小溪又提醒道:“我们饭店员工每个星期都有一天假,但要提前打招呼,防止大家都在同一天休假忙不过来。苏州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等饭店不忙了你也领了工资,可以好好逛逛。”

樊师傅也说道:“是啊,年轻人不能一天到晚只顾着工作,也得娱乐娱乐,要不然干活也没精神头啊!来到苏州这么长时间也没出去好好看看,确实可惜。”

这位大厨对成天乐的印象很好,甚至有想把这位打杂培养成厨工、再教他手艺的意思,一方面是因为成天乐不仅手脚勤快而且听话不顶嘴,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竟是成天乐吃饭香!成天乐吃饭可不是一般的香,看他吃东西的样子,简直可以激发一桌人的食欲。也难怪,成天乐这阵子确实吃什么都好吃、食欲非常旺盛、还消化的特别好。但凡做厨师的,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做的饭菜好呢?饭店员工吃的饭菜很多都是樊师傅做的,成天乐不需要多说什么,他的表现就是最好的夸赞,樊师傅是越看越开心。

中午吃完饭成天乐去了山塘街,有了工作心里也就有了着落,大热天没有再挤公交车而是直接打车去的。没料到苏州老城还真不大,从观前街打车到阊门也就十来块。

一走过山塘桥,成天乐很自然的就凝神入境,这种状态并不是深夜行功时的极静,更不是返观内照之功,而就是保持一种随时感应外界万物纷扰、却又不刻意以神识触动的清晰状态。因为故地生游的不仅是他还有“耗子”,他对“耗子”有恻隐之心,想让它也能感受到这热热闹闹的山塘街。

成天乐并没有正儿八经的学过打坐行功,就像绝大多数山野妖类也都不可能。他是坐着也入境,躺着也入境,在大街上走路也入境,只是层次深浅的不同。其实像他这种练法,并不适合初入门者,因为功夫尚不精熟、神识也不够清晰,没有必要如此。虽然这是对神识的一种磨砺,但刀也不用天天磨呀,初学者只须子午行功精深即可。可成天乐不以为这是练功,他不过是为了能一边走一边和“耗子”说话而已。

“耗子”的声音立刻就出现了,带着感慨道:“山塘街真热闹!”

成天乐:“你不就是从山塘街出来的吗,干嘛这么大惊小怪?”

“耗子”的声音中包含的各种感情色彩越来越丰富了,它又叹息道:“我原先在西山庙桥头,那里已经过了虎丘在很偏僻的地方,除了附近的居民很少有游客过去,比这边冷清多了。我又不会动,只能朦胧感应到周围的声色。后来被你带走了,只有你凝神入境的时候,我才能通过你感应到外面的世界。”

成天乐有些得意地说道:“算你走运,遇上了我,这么快就把法诀练成,还能带着你逛山塘街!”

“耗子”很感激地说道:“是的,没想到你行功精进如此神速!”

成天乐很大方地问道:“耗子,你想看什么?我带你去逛!”

“耗子”:“我想看山塘街上的七座石狸像,最想看的就是我自己原先所在的那座,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成天乐有些纳闷:“你就是从那里面出来的,连自己都不知道?”

“耗子”反问道:“你不照镜子,知道自己长啥样吗?”

成天乐一拍脑门道:“还真是这么回事,眼睛是朝外看的!”说话间忽有所悟,自己昨天夜里在极静中进入了另一层境界,仿佛见证身心所在的世界,这就是一种修行吗?那么“耗子”被自己带出来,再走回山塘街能看见原先的石狸像,对它而言也应是一种修行,这就是所谓的缘法吧?

其实就算“耗子”不说,成天乐今天也要一座一座观摩所有的石狸像,上次他一共看见了六座,还有一座没找着呢!这回逛街没省钱,他花四十块买了一张沿途景点的门票,随票还附送了一册山塘街各处人文介绍以及景点分布图。

像这种历史渊源和文化积淀很深厚的地方,如果不了解其背景、本人又没有发现各种痕迹的眼力,逛起来就等于瞎逛,但有了这份介绍之后感觉就不一样了。成天乐买票的时候不觉得自己是花四十块钱,而是多占了四十块钱的便宜,因为他是和“耗子”两个“人”在逛。

成天乐一边逛一边看介绍,指着沿途各个地方念给“耗子”听,显得很有学问的样子。而“耗子”听得很入神,还不时赞叹着成天乐。成天乐是在脑海中和“耗子”交流的,虽然不用出声,可是下意识的嘴唇微动像是念念有词,一边走还一边指指点点像是在和谁交流,样子就像一个精神病。

他一边看介绍一边看景点,脚下却慢慢悠悠走个不停,也不注意看路。眼见他就要一头撞在路灯杆上,却莫名其妙的一闪身绕过去了,有时候明明就要被前面的一块石头绊倒了,他一边看地图顺势一抬脚,自然就迈过去了。

成天乐先从第一座石狸像、山塘桥旁边的美仁狸开始观摩,每到一个地方仍像当初那样摸摸狸猫的脑袋,企图能提前获得其中的法诀。但那些石像傻乎乎的毫无反应,就是冰冷的石头而已。成天乐延伸神识去触动它们的时候,又能感觉到一种很强劲的吸扯之力,仿佛石像下是一个看不见的漩涡,他又赶紧将神识收了回来。

他依次又找到了通贵桥旁边的通贵狸、星桥旁的文星狸、彩云桥旁边的彩云狸,把那些猫头都给摸遍了。渐渐已经走出经过了商业开发的旅游步行街,来到山塘街东段的老居民区街巷。看地图标示,第五座石狸像白公狸应该在普济桥头,但上次成天乐没发现,今天仍然看不见。

来到这里他就笑了,原来的街边人家开了一个杂货铺,货物不仅堆放在门口,还有一部分也放在了石板路对面。桥头有一大堆东西,上面还盖了一块防雨的塑料布。成天乐走过去把塑料布掀了起来,在一堆木柄笤帚下面,果然发现了一座憨态可掬的石狸像。

他笑呵呵地说道:“猫咪,原来你藏在这里呀?谁这么坑爹!让我一顿好找,不知道的还以为山塘街上只有六座石狸像呢!”

路对面有个女人喊道:“小伙子,你要买什么呀?这边都有,不要乱动东西。”

成天乐一指塑料布下面问道:“我想买这个石像,你家能卖吗?”

那女人答道:“石狸像是政府立的,不是我们家的。”

成天乐问道:“那你把它盖起来干什么?我来两趟才找到!”

女人有些不高兴的嘟囔道:“真不懂你们这些外地人,一块石头有什么好看的?原先都有几百年了,这个是新的。”

找到了就行,成天乐也不想和杂货铺里的女人拌嘴,继续往前走又路过了他曾经请于飞和刘书君吃饭的荣阳楼,不由得暗中摇了摇头。今天下午来不及逛虎丘了,成天乐又一次过其门而不入,径直走向了望山桥旁的海涌狸所在,他所需要的第二步法诀就在此处。

第042章、玄机暗藏,当初是何名

站在望山桥桥头,成天乐伸出手在石像的脑袋上摸了半天仍然毫无反应,奇怪地问道:“耗子,怎么取出修炼法诀啊?”

“耗子”反问道:“你上次是怎么办到的?”

成天乐:“不知道啊,就是伸手随便摸了几下。”

“耗子”沉吟道:“既然是修成第一层法诀,才能取得第二层法诀,你练成了什么都试试。”

成天乐闻言便展开了神识去触动这石像,那漩涡般的吸扯力陡然变强,一瞬间就似五官感应全被卷到一片混沌中,成天乐身子一晃差点没迷糊。“耗子”好似也很不好受,弱声惨叫道:“不是这样的!”

成天乐也感觉不能是这样,否则法诀还没拿到,自己就先得一头栽倒晕过去。他赶紧收摄神识断绝外缘,但是手还按在石狸像的头上。世界仿佛消失了,成天乐进入了极静的状态,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他对石狸像的感觉还在,极静中只剩下了他和面前的石狸像,周围全是一片混沌和未知。

又不知过了多久,成天乐才回过神来,这样他仍然没有取得法诀。于是心念一转,又进入到返观内照之境。元神初现,所见的世界成了自己的身心,而那石狸像却奇异的仿佛与身心一体,其中有一道无法形容的意念直接印入了成天乐的元神中。

这是一种信息、也是一道神念心印,包括很多复杂的含义,却瞬间就进来了。感觉像在读一本书、看一部电影、听一段讲解介绍,但在极短的时间内一次性灌输,假如成天乐不是处于元神出现的状态下,根本接受不了、也记不住。

他听见了“耗子”的一声低鸣,似是有些痛楚又带着惊喜,然后便无声无息了,成天乐也在这一瞬间退出了定境。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无法思考,仿佛连指挥身体做出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很困难。河边有位大叔正在洗拖布,一边扭头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成天乐,拖布上的水把自己的裤脚都打湿了也没注意。

成天乐喘了口气略略恢复平静,听见水声音看了一眼喊道:“大叔,你裤子湿了!”

那大叔反倒被他吓了一跳,也喊道:“小伙子,我就住对面。你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小时了,搞什么研究啊?”

一个小时?成天乐的感觉明明只有几分钟啊,再掏出手机看一眼,果然已经快下午四点了,那一恍惚的入境,竟然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在刚才的感应中,那第二步修炼法诀分明已经拿到了,可成天乐却想不起来里面究竟说了些什么?——这有点类似于电脑存盘,他现在还无法读取。

既然那法诀是在元神出现时印入的,那么可能要在入境练功、元神出现时才能获知吧?成天乐现在感到很虚弱,这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运转神识艰难,就连进入返观内照之境也显得力不从心。他向那大叔笑了笑说道:“我就是觉得这石狸像挺好玩的,多摸了一会儿。”

离开了望山桥,成天乐又向西山庙桥走去,最后一座分水狸就在那里。虽然成天乐早已取得那里面的法诀,但“耗子”却想回去看看。故地重游,当成天乐再度伸手抚摸着那石狸像圆乎乎的脑袋时,心中感慨万千,勉强凝神入境对“耗子”道:“看清楚了吗,就是这座你最想看的石狸像!”

“耗子”的声音也显得有些虚弱:“看见了,终于看见了,原来我长这个样子!”

成天乐皱了皱眉头道:“那也许不是你的样子,就是这石狸像的样子。”

“耗子”却委屈地说道:“可我总得有个样子呀,你也有你的样子!”

成天乐不禁愣住了,在心中暗想——是啊,“耗子”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它只是一团融合了神念心印的灵智,并没有实质的形体。看这世上生灵都有自己的样子,它也想有自己面目,可它的本来面目又是什么呢?

成天乐想了半天才说道:“耗子,你为什么不挑个漂亮点的样子呢?比如一个大美女啥的,反正都是自己想的呗。”

“耗子”似乎也有点动心,却遗憾地说道:“我不能。”

成天乐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耗子”答道:“谁都有本来面目,它不需要熟悉、不需要刻意去思考、不需要时刻去想,就是与生俱来。我的本来面目便是如此,我不可能一边想着自己该是什么样子一边还能入境修行。成天乐,你是不是也不能?”

成天乐想了想答道:“好像是不能,没这些杂念。”

“耗子”又说道:“这套法诀本就是指点超脱族类的修行,后面有内容可以变化形体,到最高深处,甚至可以脱胎换骨凝炼人身。”

成天乐:“你已经读到第二步的法诀了?我怎么没想起来?”

“耗子”答道:“它是直接印入元神的,元神清明时自然能呈现,我刚才一直在体会,还没有领悟透呢。从现在开始,你可以直接入境自己去修炼,也可以让我来教你。”

成天乐对变化形体的内容感兴趣,听起来有点像西游记里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啊,随口说道:“还是我们一起琢磨吧,你也是新学的。我先练着,有什么琢磨不明白的地方再找你商量。你刚才说的变化形体,第二步法诀里就提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