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明俊这么干,正常情况下要承担一种风险,那就是这些客户真的在模拟盘上赚钱的话,是需要飞腾公司暗中掏钱去赔的,因为客户资金并没有真的拿去做外汇投资。但假如客户赔钱的话,他们自以为赔了其实并没有真赔,而是落进了毕明俊的腰包。

成天乐上任这半年多,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别的原因,外汇交易部的经营特别好,有三个方面的业绩都非常突出。其一是交易量很高,意味着飞腾公司手续费收入增长,交易部员工也有奖金可拿。其二是客户的整体盈利情况非常好,很多人炒外汇挣了钱,这却意味着飞腾公司暗中要赔更多的钱。——但毕明俊根本就没打算赔。

第三方面的业绩,是客户投入资金的总额有大幅增长,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有人赚了钱,就会有更多的人想来赚钱,既有客户也会追加投资,这是一种很正常的情况。毕明俊的做的就是带着所有的资金连同那些客户的账面利润一起消失,这一笔就卷走了好几个亿。

成天乐曾经好几天没上班,但回到交易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有时候很多运转正常的公司就是这样的。领导好几天不露面,员工也照样上班工作,处理自己手头的事情或者趁机偷懒休息。

两天后毕明俊就从苏州消失了,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另外三个人,总公司负责业务的副总罗剑锋、总公司财务部主管以及交易部的财务施女士。毕明俊曾打了个招呼说是去外地开会,但谁也不知道他去开什么会。如果没有意外的事情发生,飞腾公司以及外汇交易部的员工还会正常上班,要过好几天才能反应过来;而等他们真正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恐怕又要过好几天了。

但也合该这天出事,有一位客户最近做外汇赚了不少钱,想把盈利取出来买房子。交易部白天不营业,但这种财务工作是由飞腾公司负责的,因为银行的营业时间也是白天。他需要去飞腾公司财务部办一个转账手续,把交易部账户上的钱转到自己的银行账户上。像这种事情,成天乐这位总经理也只是事后补签一下流程单。

这位客户到了飞腾公司,出纳和其他工作人员还在,但需要签字盖章的财务部主管却不见了,连办公室的门都是锁着的。一般这种业务,如果负责人有事外出,都应该交待其他人代办,于是财务部的员工打电话请示主管,可是怎么打也打不通。于是员工又打电话给董事长毕明俊,电话仍然打不通,而且用各种方式都联系不上。找不到毕明俊就找副总罗剑锋,可情况仍然如此。

客户急等着转钱,要在银行下班之前办完,交易部那边的手续昨天就办好了,飞腾公司没有道理拖延。这时员工们也觉得不对劲了,于是叫来物业设法把财务部主管的办公室给打开了,然后那个客户就报警了!

财务部主管的办公室明显不对劲,出纳一进门就惊呼道——怎么文件柜里的资料都不见了!毕明俊等人临走之前,已经销毁了飞腾公司所有重要的财务记录。

飞腾公司的员工们隐约意识到有很不妙的大事发生,纷纷猜测着什么,有人心存疑惑,而有的人已经在悄悄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甚至想把公司的电脑啥的也赶紧搬走。还有其他部门的主管如杨履霜等人出面安抚员工,说这可能只是一个误会,领导只是在外地开会没法联系而已。

可那位急等着取钱的客户却不管这一套,他直接报警说飞腾公司的老板卷款失踪了。

第116章、晴天霹雳,魔罗境岂幻哉

已经有见事不妙的员工收拾东西想开溜了,还想顺手把公司里的贵重物品拿走,就算充抵这个月的工资。这时警察来了,进了财务主管、总经理、副总经理的办公室转了一圈,又打电话给了飞腾公司的开户银行,当即命令封存现场的所有物品,连员工们都扣下来问话,紧接着又来了一批经侦,就在现场挨个登记问讯。

飞腾公司确实出事了,毕明俊暂时联系不上倒不能说明什么,可是相关的一干人等都是同样的情形,而且银行账户的资金都已经被转走,这就绝对是有问题了!

毕明俊跑了,连交易部的财务都不见了,那么飞腾公司剩下的人员中,责任最重大的“疑犯”就是交易部的总经理成天乐。可怜我们的成总还蒙在鼓里,他这一天仍在刻苦练功,于魔境袭扰中修炼元神元气相合。除了十二时兽出没之外,他今日的魔境又起了变化,很像佛门传说中的摩罗之境。

定境中所见的幻象并不恐怖,而是相当美妙诱人。他看见了小苏,应该是坐在她的家中,桌上放着打开的月光葡萄酒,房间里播放着悦耳的轻音乐。苏福刚刚洗完澡,穿着柔顺贴身的丝质睡裙,性感窈窕的身材显露无遗,领口露出的肌肤是令人炫目的嫩白。

成天乐当然不能和她喝酒,这只是定境中的幻象,讲究的心法便是“不动不分别”,他其实正坐在自己的公寓里定坐行功。可是幻境的变化是那么的诱人、感觉又是那么的真切。小苏站了起来,端着一只酒杯绕过桌子来到成天乐的身边,一边饮酒一边用手抚摸着他的身体。虽然是幻境,可与真实的感受并没有什么区别,成天乐甚至分辨不出闻到的气息是酒香还是她的体香。

后来小苏放下了酒杯,坐到了成天乐的怀里,勾住他的脖子在耳边说着情意缠绵令人脸红心跳的话,睡裙不知何时也滑落到地上…按修行正法,见此情景成天乐应该止念灭去一切妄想,可是他灭不掉,因为这正是他想要的。于是他只能有一种选择——忍受。他不能动,不能真的坠入幻境中与小苏神魂颠倒,所以只能定定的忍受这一切。多么甜蜜美妙的幻境啊,又是多少苦不堪言的煎熬!人们提到“魔”字的时候,感觉往往都是那么恐怖,可有时那真正的“魔”却又如此诱惑动人。

“魔境劫”与“色欲劫”不一样,色欲劫只是本能的欲望冲动变得格外强烈,而魔境劫中也会有色欲幻境,但却包括更多的内涵,不仅仅是本能的欲望冲动,而是将人们在世间的经历、所思所想,甚至周天璇玑感应都折射其中。

假如成天乐未曾度过色欲劫的考验,今日见此魔境,恐怕他也很保持心神安定不被卷入其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虽然没有迷失心神堕入魔境,但是那元神、元气修炼却受到了不小的干扰,行功并无多少收获。在定境中他还能安稳心神,但等收功离定之后,再回想起幻境中的经历,却不免春心荡漾、浮想联翩。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收拾心情,成天乐开车去交易部上班。在路上却忍不住把车停到街边,给小苏打了个电话。两人说了很多男女之间的悄悄话,还约好这个周末成天乐去小苏家做饭、显示一下厨艺,顺便把艾老板送的那两瓶酒也喝了。

难道真会发生魔境中的场景吗?真实世界中的苏福并不是幻境中的魔像,她就是成天乐正在追求的姑娘。挂了电话再度继续驱车去交易部,成天乐忍不住心潮起伏,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了,他在花木气息中闻到了一丝夏天的渴望,甚至想到了一件事——需不需要买保险套先预备着、买什么牌子的好呢?

他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进了玲珑湾离交易部不远了,路边突然有人招手拦车,竟然是餐厅的经理艾颂扬。成天乐靠边停车,打开车窗问道:“艾老板,什么事啊?”

艾颂扬手扶车窗探着身子低声道:“成总,你还敢来上班啊!”

成天乐一愣道:“我干嘛不敢来上班?”

艾颂扬:“原来你真不知道,飞腾公司出事了!”

成天乐惊讶道:“出什么事了?”说话间他已经下车,绕过车头来到了艾颂扬身边。

艾颂扬有力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毕明俊卷款跑啦!副总罗剑锋、财务部主管还有你们交易部的财务也全都失踪了!”

成天乐反手抓住了艾颂扬的胳膊:“你听谁说的?”

艾颂扬:“还用听说嘛!警察已经来了,把你们交易部的电脑和所有文件资料都封存了。还有员工上班来的早,是来一个扣一个,只让进不让出,全都带到我的餐厅里问话做笔录呢。我趁机出来看看你会不会来上班?结果你还傻乎乎的真来了!”

这真是晴天霹雳啊,成天乐被艾老板的几句话给砸蒙了,完全傻在了那里,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如果不是他修炼有成、定力远比普通人要强大得多,此刻恐怕会晕过去或者转身就想溜走。成天乐站在路边,脑海中各种思绪纷沓而来,没人清楚他短短时间内心中却闪过那么多念头、想起那么多事。

那次游玩狮子林出来,和洛洛她们在一起吃饭,那家饭店的菜做的实在不怎么样,但洛洛提起的一件事却让成天乐心里直犯嘀咕。他当初应聘的经历确实不正常,如果他和老板毕明俊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倒也能说得过去,可偏偏是什么关系都没有。

再联想起这个外汇交易部的历史,干的好好的却突然迁址到玲珑湾,除了毕明俊指派的副总和财务之外,所有员工都重新招聘,只留了一个刚刚参加工作两个月、什么内情都不清楚的毕然。而那位副总后来离职走了,姓施的财务今天也失踪了,剩下的就是一群糊涂蛋啊!

前天他让财务给艾颂扬开支票,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他这个总经理说句话就行了,可是财务却借故推脱。后来财务虽然去开支票了,却在房间里莫名其妙的给毕明俊打电话,然后受到毕明俊的训斥,毕明俊告诉财务该开支票就得开支票。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电话恐怕也不正常,交易部的财务施女士与毕明俊应该是同谋,他们已经决定封账转移资金,成天乐这个要求多少带来一点小麻烦。但毕明俊为了不引起任何人的疑心,还是让交易部的财务把钱照付了。

一瞬间很多疑问都想通了,但此时已是事后诸葛亮,恐怕于事无补了。艾颂扬见成天乐站在那里发愣、好像是被吓傻了,一手抓着他的胳膊,另一只胳膊从成天乐的手中抽了出来,轻轻拍着他的脸颊道:“成总,你没事吧?”

成天乐打了个激灵,似乎是回过神来了,脱口问道:“艾老板,你那张支票兑现了吗?”

艾颂扬心有余悸道:“已经兑现了,好悬啊!要是再晚一天,我的钱也没了!…成总,你打算怎么办啊?”

成天乐仿佛有点站不稳,五根手指扣住了艾颂扬的上臂,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喘着粗气道:“当然是去交易部了!”

艾颂扬提醒道:“可是有警察正在等你呢,你一去恐怕就会被抓带走。”

再看成天乐,这倒霉的傻小子已经快哭了:“毕明俊是骗子,他能跑;我不是骗子,我不能跑!…假如我听到消息跑了,不就成了他的同谋了?但我不是啊,好端端的跑什么啊?艾老板,你认为我是毕明俊一伙的吗?”

艾颂扬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你前天给我开了那张支票,还和财务闹得有点不高兴;今天听说了这件事,我就清楚你不是毕明俊一伙。要不然我也不会出来等你,特意提醒你。…唉,你要真是他们一伙,今天又怎么可能来上班呢?”

成天乐似是在自我安慰,以哭丧的语气道:“既然如此,我担心什么?只要查清楚,就能证明我是清白的。…再说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又没犯罪,假如真跑了,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艾颂扬叹了口气道:“成总啊,你真是个明白人,险遭确实不能跑,我来也不是劝你跑的,而是和你打声招呼、要你心中有数。警察在等你,去了想好怎么说吧。你很有可能要去局子里过夜了,什么人能保你出来,最好现在就打电话通知,有熟悉的律师也赶紧打声招呼。

其实你真正应该担心的主要不是这些,你和其他的员工一样也是受害者,警方最终不会把你怎么样。但交易部那些客户,你一定要小心。如果你能从警方那里出来,恐怕什么事都会发生。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好准备,相信这一关你是能过去的。老弟,好自为之吧!”

第117章、故须善识,究竟魔盛道高

艾颂扬最后的几句话才是真正的提醒,成天乐恐怕会在警察那里吃苦头,但这件事最终不会由他承担主要责任,成天乐与飞腾公司其他员工处境完全是一样的。可是除了法律,另外有些事情就不好说了。

毕明俊卷走了好几个亿,那些可都是客户的钱,每人损失少则几十万,多则上千万。能拿出这么多钱做地下外汇交易的人,绝大多数都不简单,非福即贵、在各条道上都很有办法。他们可不是什么警察、会讲什么法律上的责任。毕明俊跑了,但是外汇交易部的总经理成天乐还在,几个亿的资金够买多少条人命了?这些人会放过成天乐吗?——这才是成天乐最需要担心的问题,如果他真想逃跑的话,所要躲避的也正是这种危险。

听见艾颂扬如此警告,成天乐反而更不能躲避了,他只有老老实实的去“投案自首”。就算他本人能跑掉,也得从此过着隐姓埋名的通缉犯生活,而且他的家人仍会受到威胁。另一方面,成天乐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有修为在身。张潇潇当初设埋伏想对付他,成天乐就知道自己的身手了。如果真有什么凶险的话,那就去面对吧,这世上很多事就像修炼中的魔境一样,是回避不了的。

艾颂扬提醒他现在就去找保人或去请律师,成天乐顿时有一种举目无亲之感。出了这种事,他相信自己是清白的,却又不敢给家里打电话,怕把父母给吓着了。但又能找谁求助呢?这可不是一般的关系能做到的。

成天乐并不想牵连别人,就算有人对他好,也不意味着欠他什么。他差点脱口而出道:“艾老板,假如我被带进去了,想办法取保候审的话,你就帮我做个保人吧?”但这句话只在嗓子眼打转却没说出口,他和艾老板的交情还到不了这种程度,人家肯特地出来等他提醒一声,已经是相当有好心了。所谓交浅言深,确实也不能求他办这种事。

成天乐松开艾颂扬的胳膊走向交易部的时候,这段短短的、无比熟悉的路却显得那么陌生而漫长,他有一身功夫,此刻却觉得两腿有点发飘,如同行走在云端一样。他想打电话,却不知道该打给谁,父母那儿是不敢通知的,在苏州最好的朋友毕然与时强,如今与他都是一样的处境。

听艾老板刚才说,那两位勤奋的员工比他到的还早,已经被警察扣下了。至于吴燕青、樊师傅等人,更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去求他们帮什么忙。还有一直对他很不错的花膘膘,恐怕也不好去开口,人家已经帮了他那么多了,成天乐又从来没为对方做过什么!

想到花膘膘,愁苦中的成天乐多少有一丝宽慰与庆幸,因为花总已经在前不久销户、将资金都转走了,恰好回避了数百万的损失啊!他又想起那天花膘膘在电话里提醒他该考虑换个工作、外汇交易部的业务毕竟不太正规。难道花总也察觉到什么不对,但又不便明说,于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提醒?

可惜等成天乐反应过来已经迟了,他很想给花膘膘打个电话问他都知道些什么,却又忍住了。花膘膘是他的恩人,成天乐一直心存感激,在这个时候他的对外联系可能都会被警方调查,他不想把花总也卷到这件是非中。

他又想到了张潇潇和吴贾铭,这两位妖修别的事情还可以帮忙跑个腿,可这种事情恐怕也帮不上太大忙,成天乐将要面对的是苏州警方以及那些被卷走了巨额财富的客户们。他当然也想到了他正在追求、或者说也正在追求着他的姑娘苏福,不知道小苏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周末的约会是泡汤了,而他现在的处境恐怕也无法与小苏继续交往下去,否则可能会给这姑娘带来麻烦的。

他还想起了小苏的顶头上司董洛,董洛前天刚刚投了三十万来开户炒外汇,转眼就被毕明俊卷走了,这叫什么事啊!虽然到交易部来炒汇应该是洛洛自己的主意,可手续毕竟是小苏代办的,这笔损失也许对洛洛来说不算太严重,但不知道她会不会迁怒于小苏、小苏在公司的处境会不会因此受影响?总之成天乐想起了这件事,内心中对苏福与董洛都充满了难以形容的愧歉。

他自以为很镇定,但已经忘了开车,那辆黑色的奔驰就丢在了路边,车门也忘了关上,钥匙还插在上面。不过很快就有一个人拔出了车钥匙,关好门从成天乐身后走了过来,并不是已经闪到路对面的艾颂扬。

成天乐定力深厚远超常人,但是短短二十六年人世间的经历,他可一直是个守法良民啊!就算曾被骗到传销团伙里不得脱身,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再去欺骗其他的人。今天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心里直打鼓,眼看已经穿过停车场到了交易部的正门前,大门是开着的,静悄悄地看不出任何异常。

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成天乐以调息之法调整呼吸、以内视之法稳定心跳,硬着头皮正准备走进去,忽然听见身后有一人低喝道:“成于乐!”

成天乐双肩一震,身形在行走中突然定住了,然后缓缓的转过身来。他被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有人叫他,而是因为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有听见了,仿佛在提醒他自己是谁。后面站着一位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身穿警服腰杆挺得笔直,英俊帅气还有几分威风凛凛,居然是个熟人,原先在梦湖美蛙饭店曾见过的警官李轻水。

成天乐下意识地答道:“李警官,是你?”

好久不见,这位李轻水警官刚刚调任经侦大队的副队长,就碰上了这样一起大案,他面带冷笑道:“今天查了资料才知道,原来你的真名叫成于乐!你还认识我?嗯,我也认出你来了!饭店里打杂的小伙计,居然当上了交易部的总经理,这段日子过得很滋润吧?可惜你的好运到头了,刚才餐厅的老板跑出去给你通风报信,你怎么不跑呢?”

成天乐挤出一丝苦笑道:“我又不是犯罪分子,为什么要跑呢?如果我跑了,岂不是成了犯罪嫌疑人?”

李警官:“你不跑一样是犯罪嫌疑人!看来你还挺明白的,知道配合警方的调查是你的唯一出路。想找你麻烦的可不是警方,我们只是为了抓住真正的罪犯,老老实实的交待你知道的所有问题,对你自己也是有好处的!”

他提醒的很对,想找成天乐麻烦的人一定很多,成天乐只有配合警方早日抓到真正的罪犯毕明俊等人,才能从危险处境中脱身。成天乐只得点头道:“警官,我会尽全力配合你们查案的,知道什么就会交待什么。我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了,毕明俊为什么会聘我这么一个陌生的饭店打杂当交易部经理?李警官,你应该清楚我是无辜的!”

李警官职业性冷着脸道:“无辜不无辜,警方调查之后自会有结论。…跟我走吧,别从这里进去。只要你配合的话,警方会保护你的安全。”

李轻水并没有给成天乐戴手铐,而是背手转身绕过这栋楼走向了艾颂扬开的餐厅,一点都没有担心成天乐要逃跑的意思,也不怕他不跟来。

这位警官一边走还一边在心中好气又好笑地想到:“这个傻小子,真以为自己能当上交易部的总经理是走大运呢,岂不知是被人准备好扔出来当替罪羊的。毕明俊也真狠啊,说走就走、一点风声都没漏,回头看才知道策划很久了。他也真敢干,当初竟然聘了个饭店的打杂来当交易部的总经理,好手段啊!这傻小子出了事啥也不知道,还开车来上班呢!”

就在这时李轻水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便喝道:“什么,有人去飞腾公司总部闹事,还要冲进办公室砸抢东西?不知道那里已经是警方封锁的现场吗!…易老大组织的人?就算他有点势力,可胆子也太大了吧,这里还轮不着他说话!该收拾就收拾,一点都别客气。你直接告诉易老大,警方封锁现场是为了查案,只有找到毕明俊,才有可能追回他的损失,闹什么闹!

什么,他要组织被骗的客户去找工业园区管委会讨个说法?吃错药了吧!本来就是地下违规交易、私人之间的委托代理关系,干的时候生怕被政府查,还嫌有关部门多管闲事拦着他们发财。现在出了问题,却来找政府负责?…你们也别担心,这种人是蹬鼻子上脸的,抽狠了也就老实了。我明白易老大的意思,他想给政府施加压力,要我们加紧破案。案子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告诉他别玩这一套!”

第118章、安心正道,定观世之常事

成天乐在后面听得是暗暗心惊,李轻水在电话里提到的“易老大”名叫易斌,是交易部很重要的大客户,听说在道上很有势力,是个很不好伺候、不能得罪的人。易斌本人几乎没有来过交易部,投资操作都由专门的助理经手,他投入资金的总额大约是一千二百万,这半年来的账户盈利有三百万。如今易斌有一千五百万资金被毕明俊卷跑了,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艾颂扬和李轻水提醒的都很对,成天乐今天还没走进交易部呢,就已经有客户闹到飞腾公司去了。易老大扬言要组织“损失惨重的受骗群众”到工业园区管委会去“讨说法”,显然是想用爆发群体事件的威胁,给当地官员施加压力,既督促警方加紧破案,同时也想走追索赔偿。

易老大这么做颇为无理,可偏偏世上就有这样的人,而且人家毕竟损失了一千五百万,暴跳如雷是当然的!他连警方和园区管委会的茬都敢找,对交易部的总经理成天乐恐怕更不会客气了。想到这里,成天乐不由自主前走两步,跟紧了前面的李轻水。

成天乐没有进入他往常工作的地方,他的办公室已经被封了,包括电脑中的资料都成了警方查案的证据。来到侧门外的餐厅里,不由得又暗说一声抱歉,看来艾老板今晚是没法做生意了。警方就在这里现场问讯并做登记笔录,毕然与时强也都在呢,还有其他两名早来的员工。

员工们见成天乐来了,都以惶然与疑问的眼神看着他,却又无法开口说什么。成天乐只能抱以无奈的苦笑,在当初和张潇潇“约会”的角落雅座中坐了下来,单独接受李轻水的问讯,旁边还有一位警官做笔录。

成天乐没什么“罪行”好交待的,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也没必要有任何隐瞒。他今天能照常来上班,其实就很能说明问题。飞腾公司跑了四个人,却丢下了八十多号员工,像成天乐这样的中层部门主管还有好几位呢。快到月底了,这个月的工资恐怕要泡汤了,而这段职场经历对往后的工作履历造成影响尚未可知,每个蒙在鼓里的打工者同样也是受害者。

员工们陆续来上班了,到一个被带来一个,依次接受问讯。警方并没有把这些人都给扣起来,而是记录了身份资料、住址以及联系方式,问了大致相同的问题,并告诉他们这段时间不可随意外出、要随时配合警方的调查。必须要留下来的人只有两个,一是技术部的经理,他要配合警方调阅电脑中的所有资料,另外一个就是成天乐,他现在是重点调查对象。

员工们接受问讯之后暂时被放了,假如把这些人全带走,警方的工作量未免太大了。但大多数人并没有走远,仍围在交易部门口议论纷纷。他们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焦急的想打听更多、更新的情况。突然出现的变故,也意味着他们丢掉了工作和各种福利待遇,还不知道会承担怎样的法律责任,对未来是一阵茫然。

而成天乐一直在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从自己当初偶尔看见报纸上的招聘广告开始,交待他是怎么去飞腾公司应聘的、当时的过程是什么样的,后来又是如何上任的,都处理哪些业务等等。正在说话间,与餐厅相邻的交易部方向突然传来吵闹呼喊声,还有人高呼毕明俊与成天乐的名字喝骂,好像是要叫他出来给个说法。

每天到交易部来的都不仅仅有员工,还有那些炒汇的客户。连成天乐这个总经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正常来上班,很多客户就更不知情了。他们像以往一样到交易部来看盘操作,不料走进门之后看见的却是警察,客户室门前已经拉起了警戒黄带。有几名警官在休息厅里,告诉这些客户发生了什么事情,并要求他们也登记备案,便于警方统计具体的涉案人员与金额。客户是受害者,同时也是涉案的证人以及可能发生的民事诉讼原告。

这件事对于客户们来说更是晴天霹雳,因为他们实实在在的损失了巨额财富啊!有人瘫软在地上,有人号啕大哭,更多的人则是情绪失控,便很冲动得想找总经理成天乐算账。警方一边安抚一边压服,不让这些人在此闹事,可是交易部门口的客户越聚越多,事态也越来越难以控制。

现场的警方负责人就是李轻水,他当机立断做了几个决定;一是请求更多的警力增援,派一批协警过来帮助维持秩序;二是赶紧书写并打印一份公告贴在交易部门外,免得一次又一次向人们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场拉警戒带封起来;三是让成天乐换衣服,并用一顶帽子遮住脸,混在警察中间被带回局里去继续接受问话。

成天乐在警局享受了小单间待遇,这间小屋里除了桌椅什么都没有,对面坐的仍然是李轻水和一个记录员。像这种调查审讯,都是有录音录像记录的,李轻水倒也没对他动粗,反而放了一盒烟在桌上,问成天乐抽不抽?

成天乐一开始摇头说自己不太吸烟,可是问到后来,他也不由自主的拿起桌上的烟吸了起来。警察的工作有时候是相当辛苦的,仿佛是不把话问完,李轻水根本不想让成天乐睡觉。从深夜里一直问到第二天中午,记录员换了一个,吃午饭的时候又换了另外一名警官来问话。

这名警官问到了下午,期间让成天乐吃了一顿饭上了两次厕所,但问讯并没有停止。李轻水只是睡了短短两、三个小时的午觉,又替换回那名警官亲自审问成天乐,他可真是精力充沛啊。这位李警官一边抽着烟,眼睛里有不少血丝,但目光仍然犀利而威严。

连成天乐都有点同情他的工作太辛苦了,忍不住劝了一句:“李警官,你累了就多休息一会吧,再换别的同事来问。反正有什么事我都会交待的,绝不隐瞒!”

李轻水还没说话呢,旁边做笔录的女警忍不住咳嗽一声,像看怪物一般看了成天乐一眼,心中暗道这小伙也不像磕了药的样子啊?

涉嫌接受调查、配合警方接受问询的时限一般是四十八小时,如果确有证据不排除某人的犯罪嫌疑、想继续留下来盘问,需要办理刑事拘留或行政拘留、逮捕、收容等手续,否则在一般情况下就得放人。

但就是这短短的四十八小时也不是一般人能挺过来的,有时候为了尽快取得突破口,警方的突击审讯是不间断的,嫌疑人不能休息、不停的接受轮番问讯。到最后嫌疑人已经是困顿不堪、神智恍惚了,只想早点结束这种煎熬。只要心理防线一崩溃,有些话很容易就交待出来了。

虽然现在有明文规定不能搞刑讯逼供,但公安机关对犯罪分子还是不能太客气的,必须要有足够的威慑力。这种不打不骂但连续的疲劳轰炸,让嫌疑人的抵抗意志不断降低,最后心理防线崩溃的审讯战术仍然经常使用。

这种手段对一些初进局子的“新嫩”,以前没有领教过厉害的嫌疑人非常好用,谁能坐在那里那么长时间,让人轮番连续审问不说错话呢?只要说错了第一句被警察抓住了破绽,后面的防线就好突破了。

成天乐也是个“新嫩”,他以前并没有案底,还是第一次领教这种场面,在当这个糊涂的交易部总经理之前,不过是个饭店打杂的。在李轻水看来,从半夜开始连续敲打恐怕到不了中午,成天乐就会把小时候偷看女邻居洗澡一类的事情都给交待出来。

结果却令人很惊讶,成天乐比他们这些已经习惯了这么干的警官们还要精神,一点都没露出疲倦或者不耐烦的样子,问什么答什么,一直审到快吃晚饭的时候,还是思维清晰口齿清楚,就是忍不住抽了几根烟而已。

成天乐抽烟倒不是因为困了或者烟瘾犯了,而是心情实在郁闷而又不好开口发牢骚。他一直在回答问题,很多同样的问题他已经反复回答很多遍了。警官总是在问话时突然把问过的问题突然再插进来重问一遍,毫无意义的问了这么长时间,换谁都会烦躁不堪的。

成天乐的定力好,能压得住躁心却不能不郁闷啊,他刚开始不明白是为什么,后来渐渐琢磨出门道了。警察就是想听他每次的回答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尤其是在人的精神特别疲惫、注意力下降的时候,总是撒谎的话很容易说错。

可是成天乐说不错啊,他一句谎话都没有,本来问到这个程度,如果没有掌握更新的证据材料,已经没必要再连续问了,他的口供已经没什么新的价值可以发掘了。可他的身份又很重要,李轻水出于职业的与个人的习惯,就是不肯轻易放过成天乐。

第119章、异相非一,如是等等留难

听成天乐如此一说,李轻水一拍桌子道:“你还真爱管闲事啊!只要你配合点、好好交待问题,我们警方就能轻松点,大家都可以好好休息。”

成天乐无可奈何地答道:“领导啊,我还不够配合吗?你刚才的那个问题已经问了第七遍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回答啊,但我没做过的事情也没法承认。其实你们现在要赶紧去抓住毕明俊,我也是受害者啊,白干了快一个月,工资都没地方去领啊。”

李轻水一瞪眼:“你还想着领工资呢!多想想自己该负什么法律责任吧。”然后又翻了一下问讯笔录,发现还真没什么好问的了。成天乐这个总经理不过当了半年多,工作经历其实很简单,他连历次开会时“耗子”给员工们所做的演讲都给背出来了,实在没什么别的好交待的了。

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让警方拿成天乐没办法,那就是成天乐本人并不掌管财务。他这位总经理在财务方面的权限无非就是分配奖金、签字支付日常支出,而最重要的客户资金存取与划转不是由他经手的,都是总公司财务部门办好了,他这个总经理事后在业务流程单上签个字而已,而且签的都是“成天乐”。

李轻水是越看越生气,但是再结合飞腾公司以及交易部其他员工的口供,也能证明成天乐没撒谎。没有证据确定成天乐是毕明俊的同谋,甚至连隐瞒包庇、知情不报都谈不上。

有一句俗话叫“手里提着锤子,眼中就到处找钉子。”在警察眼里,审讯室里的嫌疑人个个都像罪犯,不管他们隐藏或伪装得有多好。李轻水还是不甘心啊,他自己去吃晚饭了,又换了一个警官接着问成天乐,同时也换了记录员。这期间成天乐又上了一次洗手间并吃了一份公家派的盒饭。

警方已轮番不间断的审讯了他快二十个小时,几名警官都累的够呛。但成天乐却没露出疲态,连哈欠都没打一个,他又忍不住劝问讯他的另一名警官要好好休息,还说人家的肠胃有病需要好好调养。

成天乐不是医生,但是他能感应到不同的人之间细微的生机特征差异,有很多毛病是能看出来的。这名警官一看笔录,也觉得没必要继续问下去了,正想请示领导李轻水该怎么办?李轻水恰好推门进来了,把一份合同扔在了成天乐面前。

成天乐低头一看,正是他二零一二年九月末和飞腾公司签订的工作合同。毕明俊临走前将财务资料销毁的很彻底,警方想查只有到相关银行去查转账记录,但大部分人事资料却保留了下来。如果成天乐有什么“黑材料”的话,最主要的就是这么一份工作合同了。

李轻水将这份合同翻到最后两页,冷笑道:“成于乐,你很贼啊?伪装得很巧妙,但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你为什么不签自己的真名,难道早就知道飞腾公司会出事吗?——快说!”

最后这“快说”两个字轻喝而出,竟带着一种能穿透元神的冲击力,让成天乐暗中一震,假如真犯了什么事心里有鬼的话,说不定就会心浮气虚为其所慑。成天乐有些纳闷,在他将敛藏神气的法诀传给吴贾铭以及南宫玥之后,亲身见证了这两位妖修敛藏起了何种气息,此刻的虽然还不能清晰无误的分辨世上的妖修、更不可能分清妖修的出身,但已经很有经验了。

面前这位李警官,怎么看都不像妖修,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刚才那一声喝,无形中却能冲击元神,却与吴贾铭发出的神通震吼不一样,就是自然生机勃发。这种气质有可能是天生的、也有可能是后天形成的。李轻水并不像一个有修为的人,他的神气波动并无修行法力,却能给人的神识造成一种压迫感。

成天乐不是没见过这种人,比如张潇潇的前男友郑朗。郑朗在看盘的时候非常投入,精神之专注远非常人可比,已经进入到类似入定观境的状态。但郑朗这个人的心态很偏激,假如真的去修炼法诀的话,有很多考验是通不过的。而李轻水此人心思缜密,无形中的神气非常犀利,看来也是个挺狠的角色,看上去倒是英俊威武。

世上有千姿百态的妖,就有千姿百态的人啊!难怪成天乐当初在饭店打杂时,看见李轻水就下意识的想回避,尽管自己并没有犯什么错。

成天乐被盘问了这么久,已经把“耗子”给召唤出来旁听了半天,准备让“耗子”开口回答问题,而自己凝神入境养养神气。李轻水这一声喝,他能感觉到“耗子”也是轻轻一哆嗦。

一见出了新状况,便没有让“耗子”开口,仍然是他本人答道:“李警官,我要是能未卜先知的话,今天也不会被带到这里了,更不会去做那个交易部总经理。我的学名确实叫成于乐,但从小到大,认识我的人都叫我成天乐,我自己都习惯了。您是认识我的,想当初我在饭店打杂,从老板到员工都叫我成天乐,难道我在饭店里也有不良企图吗?”

李轻水却自以为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以专业的口吻指了指成天乐签的名字,又翻过了另一页指了指他的身份证复印件道:“合约上的这种错误,假如你请一个好律师,在民事纠纷诉讼中确实很有用,难道你早就在做回避民事诉讼的准备?但我要告诉你,毕明俊这一跑,你得罪的那批人可不会规规矩矩跟你玩什么民事诉讼!”

成天乐老老实实道:“我真没想到这么多,就算我的名字写对了,这也只是一份劳动合同,证明我仅仅在飞腾公司打工而已。老板跑了,我也是受害者啊!”

李轻水却没理会他说什么,继续指着合同道:“但在刑事诉讼方面,就算你把名字签错了,也没有任何作用,反而是调查中的疑点!”

成天乐苦着脸解释道:“领导,你可以去调查。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不仅在交易部用这个名字,在饭店里就用这个名字,你也认识那家饭店,问一声不就清楚了?”

李轻水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们是干嘛的?我已经问过了!而且还知道你出过国,应该清楚国内不能直接炒外汇,需要通过一些中间手段代理交易,也怕有什么问题,才会动小心眼的吧?…既然明知道可能有问题,你还去干那个总经理?”

成天乐心里有一股火被激起来了,却仍然很平和的解释道:“我又没有证据证明人家飞腾公司在犯罪,再说了,我仅仅是去找一份工作而已,自己并没有做什么犯法的事情。假如你是我、一个饭店里的打杂,能应聘总经理的职位,你不去吗?”

李轻水又一拍桌子:“不是你问我,是我问你!只要你配合我们找到追查毕明俊的线索,才能洗脱你的嫌疑,同时也是在保护你自己!”

车轱辘话又说回去了,看来又是新一轮重复的盘问,难道李轻水今天夜里也不想让成天乐睡觉吗?假如换一个人,此刻坐在审讯室里估计已经东倒西歪,连眼皮估计都快抬不起来了。成天乐也不想再耗下去,正准备唤“耗子”出来说话。李轻水却坐下了,语气一转道:“说一说你以前的经历,重点是到苏州之后、直至去交易部工作之前的事情,不仅仅是在饭店打杂那段时间。”

一听这些,成天乐又把刚想说话的“耗子”又给摁了回去,仍然亲自回答问题。就算他有修行,身为年轻的守法公民,初次经历这种场面也是很无措,但他很清醒并不惊惶,知道此时不能随意乱说瞎话。如今也顾不得面子了,飞腾公司出的事可比他在传销团伙里呆过的经历要严重得多,于是把一切都给撂了。

审讯陷入僵局,李轻水企图用发散式的提问打开突破口,问题不仅仅局限于和飞腾公司有关的事情,不料还真问出了新东西!他越听越感兴趣,坐在那里瞪圆了眼睛,倦意一扫而空。成天乐从接到于飞的电话讲起,刘书君和于飞怎么在火车站接的他、又怎么一起逛的山塘街、在哪家饭馆吃的面…这就像一部精彩的小说故事,就连那个记录员都听入神了,盯着成天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差点忘了记录。反正有录音和录像,这么琐碎的事情也不必详细的笔录了。听到后来,李轻水出去拿来了一个IPAD,调出苏州地图再局部放大,让成天乐指出当初传销团伙的驻地。

假如是当初那个傻小子,并没有修行的话,成天乐还真记不住那是什么地方,刘书君带他钻的胡同太复杂了。平面地图上看不仔细,李轻水又调出了卫星地图,成天乐按图索骥,终于找到了自己曾住过的那栋居民楼,然后又找出了几处“教室”的位置。

第120章、觉知魔境,须察身着色中

经侦大队的副队长李轻水,怎么会对传销团伙感兴趣呢?只见他突然又一拍桌子道:“成天乐,你怎么不早交待?”旁边做笔录的女警有点想笑又忍住了,因为此刻李队长本人也不小心把成天乐的名字叫错了!

成天乐很委屈的反问道:“你也没早把我抓来啊?”

那做笔录的女警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李轻水仍然板着脸道:“看你这样子,还嫌进局子进得太迟了!当初你在饭店打杂的时候,记得我就去问过,你们有谁是从传销团伙里跑出来的?当时为什么不自首!”

成天乐解释道:“我又没骗别人,只是被别人骗了!被骗不犯法吧?你当时说话的语气很吓人,就像要把我抓进去似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我就没敢吱声了。”

本来有另一名中年警官在审讯成天乐,就是成天乐说他肠胃有毛病的那位,李轻水进来后,这名中年警官仍然坐在旁边,此时插话道:“成天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应该主动报案,避免更多的人被骗,那样的非法组织是应该被驱散的。”

成天乐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他们干的时候可不短了,我报案的话,你们真的会去驱散吗?”

那中年警官咳嗽了一声回避了这个问题,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想,犯罪分子就更容易逍遥法外了!”然后扭头冲李轻水道:“李队,张局要找的那个战友家的孩子,就叫于飞吧?”

李轻水点了点头道:“是的,都一年了,家里人都急坏了!”然后又冲成天乐道:“你好好形容一下那个于飞的相貌特征!…算了,我给你看照片吧。”

于飞的照片竟然就在李轻水的Ipad里,成天乐看了一眼便点头道:“是的,就是他,是他把我骗到苏州来的!假如我不来苏州,也不会进入传销团伙,更不会在苏州的饭店打工,也就更不可能看到飞腾公司的招聘广告。如果没有看到那个招聘广告,我就不可能去应聘,如果没有去应聘…”

李轻水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的话道:“行了,别当自己是祥林嫂了!你这个人怎么不长记性呢?刚被传销团伙给骗了,然后又跑到飞腾公司去当交易部总经理,碰到的骗子越来越大呀!现在把你掌握的传销团伙情况,尤其是对他们的行踪线索有帮助的,都老老实实的说出来。”

时间已经过了近一年,那个传销团伙早就转移了,若不是因为要找于飞,估计李轻水也不会在此时节外生枝。传销团伙虽然不在原地了,但通过他们留下的蛛丝马迹。诸如租房信息等,还是可以查出一些线索的。但那是警方的事情了,与成天乐无关,他只是交待自己所知的情况。

听刚才两位警官无意间的对话,成天乐才了解到原来于飞有一个亲戚的战友在苏州市局当领导,得知了于飞在苏州的传销团伙里,所以才会打招呼让有关人员都留意查找。想当初李轻水为何会在饭店里问那样的话,如今也知道原因了。成天乐只是感到很好奇也很遗憾,于飞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家,难道一直呆在传销团伙里吗?

于飞确实一直在传销团伙里,云少闲当初曾吩咐刘书君,要趁转移的时候设法将于飞甩掉,此人留在传销团伙中已经是个没用处却惹麻烦的累赘。其实在刘书君将成天乐丢在梦湖美蛙饭店的那天,因一时贪嘴而不得不结账的于飞本来也有脱身的机会,可他问家里要了一笔钱之后,自己又回去了。

愚蠢并不可怕,但最要命的是明明愚蠢却偏偏喜欢自作聪明,比如于飞。再傻的人也是有心眼的,看到了成天乐的遭遇,于飞也在担心一件事——自己会不会也被甩掉?结果传销团伙再次搬家转移的时候,虽然没有通知于飞,却被早就在担心的于飞看出了蛛丝马迹。于是那天晚上他根本就没睡觉,而是抱着收拾好的行李坐了大半夜,和其他“经理”们一起转移了。

于飞的“上线领导”刘书君是哭笑不得,而于飞却主动来找她表衷心,很激动的发誓自己一定要在行业内好好的发展、实现真正的人生成功云云。刘书君无奈,只得将于飞继续留下了。于飞跟成天乐不一样,成天乐是根本没想干,而于飞是想干却干不好,总之再好好培训一下,还有努力进步的可能吧。

于飞又用了几个月的时间,还真的发展成功了两名下线“业务代表”,终于升入了E级。他的两名下线中有一名后来也设法脱身了,但另一名却在传销团伙中留了下来,投身于“行业”,去实现“敢想敢梦的人生”。此人干的还不错,而于飞也一直留在传销团伙中。

于飞当初到苏州时,告诉家人自己是在一家跨国集团中从事很有前途的事业,他的父母和哥哥也不清楚他究竟在干什么。但后来却出了一件事,于飞曾经骗了一个退役的特种兵朋友去团伙,那人来的第二天就走了,走之前还把他给揍了。

就是这名退役的特种兵,回去后把消息告诉了于飞的哥哥,因为他们从小就是邻居。于飞的哥哥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母,一家人就开始着急了。恰好此时传销团伙转移了,对外的联系电话也变了,他们没有于飞的消息,于是就四处托亲戚朋友打探。

于飞有个叔叔在当地公安系统当领导,这位叔叔交情的极好一个战友在苏州公安系统当领导,既然知道于飞身陷苏州的传销团伙,叔叔就托战友把侄子解救出来。根据那名退役特种兵提供的线索,传销团伙的驻地也就是成天乐曾住过的地方,已经被警方突击搜过了,但是没找到于飞。

其实驱散传销团伙这种事情,对警方来说是非常吃力不讨好的。因为团伙中的很多人也是受骗上当的受害者,他们并没有犯什么法,说大部分人的行为也根本够不上量刑的,所以只能遣散而已,而且一遣散就是一大批人,占用的警力以及工作量相当大。

更麻烦的是,传销团伙中的很多人根本不认为自己需要警方的解救,反而有很强烈的抵触与反抗情绪,认为警察是在阻止他们实现人生成功的梦想,有时候甚至会发展成大规模的暴力抗法。你去救他,人家却不领情反而会恨你,甚至与你动手,这是最头疼的。

有时候个别人已经被家人或警察解救出来了,可本人却不醒悟,思维仍然停留在那种被洗脑的状态中,说不定一转身自己又溜回去了。于飞也属于这种人,他能走却不走,后来曾有一次跟家人联系过,哥哥在电话里劝他赶紧回来、不要再搞传销了。于飞却断然否认自己在搞传销,很激动的声明是在从事一个充满朝阳的行业,并一定会取得成功,并让他哥哥等着看!挂断电话后便再也没有联系过。

这个情况,警方也掌握了。基层的警力一向很紧张,不可能只为了于飞这么一个人调集警力去专门搜寻,就算领导有交待,下面的人也不是很热心,只是在平时顺便留意而已。所以直到如今,于飞还在传销团伙里呆着。

一年时光已经不短了,于飞在传销团伙中并没有实现人生辉煌的成功,更别提获得令人羡慕的财富了。他仍然过着打地铺、吃大锅菜的生活,清瘦了许多,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越是如此,他内心中那种执着的渴望就越强烈、越渴求着所谓的成功,怀揣着早日升为B级、A级,然后拿到出局费衣锦还乡的梦想。

在这种环境呆久了,他甚至已经有点害怕外面的世界了,假如现在离开,他将一无是处、遭受到的只是亲戚朋友们的冷眼与嘲笑。而留在这里,他还可以与其他业务代表们抱团取暖,每天接受自我暗示与激励,找到虚幻的自尊与自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于飞也是陷入了一种人生的魔境,却没有想到成天乐会落到警方手里,将他的旧事重提。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于飞自己也不愿意回去,别人家的孩子谁愿意总操心呢?所以基层干警对解救于飞的事情渐渐已经淡忘了,就算领导打过招呼又能怎样,顺便查问过、敷衍过去也就罢了。可是李轻水却仍在留意,因为于飞叔叔的战友,也就是那位张局,也是不久前提拔他为经侦大队副队长的领导。

张局很愧对战友的嘱托,不久前还提过于飞这件事,长吁短叹不已。所谓投桃报李,李轻水听说了线索当然会关心、查问的很仔细,只可惜成天乐提供的都是一年前的情况了,传销团伙里的事情也没有太多好交待的,一晚上也就全说完了。

第121章、无妄牢笼,新愁旧恨相逢

最后李轻水郑重提醒道:“成天乐,你出去之后假如有那个传销团伙的线索、尤其是于飞的消息,包括见到了当初团伙里曾认识的人,都别忘了通知我。这是助人也是助己,为了避免其他人像你当初一样上当受骗!明白了吗?”

成天乐点头道:“明白了!领导,你问完了要放我回去吗?”

李轻水这才想起正事,把成天乐带来不是调查传销团伙的,而是毕明俊诈骗大案。又板着脸说道:“我说的是将来,给你一个立功向社会赎罪的机会!现在我们在查飞腾公司的案子,你的问题没有交待清楚之前,不要想着美事!”

长达一天一夜的问讯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成天乐暂时还在小屋里呆着,李轻水和那名中年警官出去了。中年警官问李轻水道:“现在怎么办?我看这个傻小子也问不出什么新东西来,可是放他出去的话…”

李轻水眉头一皱,目光有些凶狠地说道:“如今不是古代,是不能打什么杀威棒了,但震慑的办法还是要想一想的。你难道没看出来,那小子精力充沛的很,我们用突击审讯战术,他根本就没有累!但毕竟是初次进局子的菜鸟,想办法吓唬吓唬他,说不定还能交待出什么隐情。毕明俊走的太干净了,我们没查出任何线索,死马当作活马医,只有先在这小子身上找突破口了,实在没办法再说!”

那中年警官也是一皱眉:“那究竟该怎么办呢?”

李轻水冷笑一声道:“四十八小时还没到呢?我们先不问了,招待他免费住宿吧,送看守所里过一夜。你知道该怎么办的,给他选几个好室友。但也暗中叮嘱一声,看好了别伤着这小子。我估计过了一夜他就得吓得尿裤子,为了早点出去可能会交待点新东西——如果他嘴里还能掏出来新情况的话。”

中年警官仍然追问道:“那么四十八小时之后呢?现在掌握的证据可不足以批捕他,我们的材料,没法让检察院那边提起公诉。”

李轻水沉吟道:“那傻小子并没有提要请律师的事,我们先把人留着,补一个刑事拘留的手续,这也是一种保护性措施。你应该清楚,一旦他被放出去,易老大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

中年警官却小声提醒了一句:“李队啊,据我看这小子可能是个练家子,功夫恐怕还不错呢。真要是有人私下找他的麻烦、干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只要这小子事先有准备,恐怕也不是很容易。”

李轻水:“你怎么知道的?”

中年警官:“我们审了他多久了?他可是昨天这个时候上班路上突然被带来的,问到现在都坐的端端正正,说话时连晃都不晃。今天早上倒是抽了几根烟,过了中午连烟都不抽了,如果不是练家子,哪有这么好的身子骨和精神头?”

李轻水眯起眼睛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将来还真有好戏看了。至于是不是,让他进去过一夜就清楚了,怎么安排,不需要我明说了吧?”

成天乐被带到了看守所“免费过夜”,恍然乎竟然有一种逛动物园的感觉,这里的“房间”也是三面墙壁一面铁栅栏,就像动物园里的笼子,只是此刻他成了笼中的困兽。房间里没有灯,因为灯装在栅栏外的走廊上,两面靠墙便是地铺,对着栅栏的那一面墙边装着抽水马桶和洗手池。

这间“房”里有八张铺,成天乐进来之前,已经住了六个人,就听铁门哐当一声响,在身后被锁上。那名送他来的警察朝里面喊道:“来新人了,都老实点,不许惹事!”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成天乐进门之后,看守所就熄灯了,到了夜里休息时间。这里所谓的熄灯并不是一片黑暗,走廊上还留着昏暗的小灯,在值班室的监控屏幕上,能大致看见各个房间里的情形。成天乐一进来,本来睡在铺上的六个人都坐了起来,朝着成天乐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眼神,昏暗中就似狼的眼睛。

成天乐一直凝神浅入定境,让“耗子”也随时注意着周围的一切,这时就听“耗子”的声音在元神中喊道:“我们遇到熟人了!”

确实是熟人,经“耗子”一提醒,成天乐也认出来了。虽然这几个人的相貌他从未看清过,可气息却似曾相识,就是半年前张潇潇企图埋伏他的那天夜里所雇用的六名歹徒。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居然能在这里碰面。他们被关进来倒是很正常,可是成天乐在此过夜,真是无妄之灾啊!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成天乐明明看见有好几间房都是空着的,就数这间房人最多、都快住满了。可是警察同志仿佛是怕他寂寞,偏偏把他扔到了这里。这时他就听见一个低沉而凶狠的声音问道:“新来的,叫什么名字?犯什么事进来的?”

成天乐没有回答,也没心情回答。这几个人曾经为了钱,手持刀棍去袭击素昧平生的成天乐,就算是被张潇潇收买,但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假如有机会的话,成天乐还想找他们算账呢,但这里并不是合适的时间与地点。

成天乐莫名遭此牢狱之灾,心里正郁闷着呢,见到室友竟然是这几个人,感觉就更加不爽了。他哪有心情说话,能忍住不动手全打个半死就不错了,径直走向了里面的墙角。这里的铺位也是有讲究的,靠墙一边四个,中间的两个是最好的位置,而靠墙角离马桶最近的铺是最差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