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成天乐是冲着年秋叶去的。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相熟的各派同道遇到年秋叶,不好意思出手将之拿下只能劝阻而已。逍遥派虽然下了将年秋叶带回山门的命令,但叶铭掌门总不能亲自去抓人吧?同门弟子又何必做恶人、去阻止年秋叶挽回自己的过失呢?同门若知道她的行踪线索,可能也不愿意特地去追查,找到了还不如找不到。

第363章、叶色寒,柳郎护花心切

既然如此,成天乐就自己去太行山,他也想看看年秋叶到底是什么人?如果她所说是实,成天乐倒不介意给她个机会去追踪刘漾河,说不定还会帮一把,但是这个人要见到,还有一些事情没问清楚呢。现代交通发达,成天乐第二天上午就飞到了太原,紧接着坐车赶往太行山,入夜时分就已经步行进山了。

就在成天乐接到胡卫华的电话两天后的中午,他正行走在太行深山之中,抬眼四望山势崎岖树木森森。此处不像江南,植被不是那么葱郁,却带着古朴苍凉的气息,草叶仍呈枯黄之色,横枝挂着藤蔓尚未发芽,近处看有些萧瑟,但是远望山林仍是密密麻麻绵延不尽。

阳光透过树影照射在嶙峋的山石上,反射的光泽显得很冷峻,这里根本没有路,换成普通人很难走到这样的深野中,也不可能如成天乐这样闲庭信步似的晃悠。成天乐于行走中入定,展开神识,天地景物尽融入元神之中,体会感应这与江南山水完全不同的气韵。练功倒是很有心得,可是他在山里已经转悠了快两天两夜,也没有发现年秋叶的踪影。

像这样的深山中,去追踪一、两天前曾来过的某人很不容易,更何况是有修为在身的人呢?成天乐在山中倒是发现了不少痕迹,有些是野兽留下的,有些可能是其他人留下的,但也不知道哪些痕迹是属于年秋叶的,而且很多痕迹过了一段距离就消失了。在这种的险峻的地势中,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猎狗也派不上多大用场。

成天乐觉得自己有些想当然了,以为到了太行山找到年秋叶曾出现过的地方,就能想办法追踪她,结果却像无头苍蝇一样转了这么久。太行山太大了,假如那么容易就能追到的话,年秋叶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没找到刘漾河了。柳问寒应该追着年秋叶一起进入深山了,他可能会在沿途留下河洛派的独门暗记,可惜成天乐不认识。

既然如此,着急也没用,既来之且安之吧,成天乐且在这太行山中修炼,能找到人是最好,找不到也不必勉强。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有树木被大力折断之声,神识中也感应到了微弱的法力波动。这法力波动微弱但是剧烈,应该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斗法!

就在成天乐于山中漫无目的的迈步之时,与他隔了两座山头的一片缓坡上,有三个人正各持法器对峙。站于高处的是一位形容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肤色黝黑隐约带着金属光泽,看上去就像贴身包裹着一层铁皮,半长不短的头发一直垂到耳后,额前用一根发带勒住。

他手持一根短杖,大约有两尺长、鸭蛋粗细,一端是五棱尖刺状、就像一朵花苞,另一端是一个弯曲的钩、镂刻的形状隐约像个骷髅,此人就是刘漾河。

刘漾河对面五丈开外站着年秋叶,这位秋叶仙子穿着贴身的劲装,身材很是姣好,外面套着登山服,披肩发梳成了四根辫子又挽了一个蝴蝶形的结,手持一柄明晃晃的三尺长剑。以长剑为随身法宝并不多见,因为一把好剑本就难得,能够将一支长剑打造成法器更不容易,只有传承大派弟子才会经常以剑为法器,看着也潇洒。

在年秋叶身侧五步开外,站着河洛派弟子柳问寒,此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眉目清秀身形略显单薄。大冷天只穿着单衣,但他的神情看上去却一点都不冷,眼神很兴奋甚至有几分激动,手中的法器既像砍刀又像短斧,但斧身与把是一体的,略带五色光泽。他正看着刘漾河,一幅跃跃欲试随时就要动手的样子。

刘漾河正冷冷地问道:“秋叶仙子,八达岭公司已经关门了,你还用董事长的语气对我说话、想下达什么工作任务吗?”

年秋叶:“你何必明知故问呢?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清楚,都是江湖同道又念在同事一场,我不想与你动手,只想请你到淝水知味楼解说清楚。”

刘漾河:“我是出身边远深山的散修,又不是你们修行大派的弟子,并未受过谁的指点与恩惠,也用不着听谁的号令。秋叶仙子欲回宗门道场请自回,你无权命令于我。北京八达岭公司的生意我不做了,惹不起躲得起便是,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千里迢迢追踪我到这里呢?”

年秋叶:“你确实不必听谁的号令,但你在八达岭公司的所作所为,牵涉到了各派修士。作恶之后就想抽身而走,也就休怪他人找上门来!”

刘漾河冷笑道:“这话说的真好听啊,就像与你无关似的!别忘了你才是八达岭公司的法人代表,车轩那个商贸公司的事情你也问过我,我要你别操心你真就不操心了,只管赚钱是不是?出了事都是别人的,我就不信你猜不到其中有问题!我并未动用什么神通道法,与车轩做的也是合法买卖,钱大家都赚了,如今你却要与我翻脸吗?”

年秋叶缓缓答道:“是的,我有我的责任,纵容也好失察也罢,自会去领罪受罚。但我总得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谁都做了些什么?我且问你,是谁指引车轩拜在连云派刘德钊护法的门下、是谁杀了车轩灭口却栽赃嫁祸于燕山宗,又是谁故意向连云派通风报信企图陷害成天乐,又是谁把所有矛头都引向史天一?

据我所知,史天一与张乐道已现身交待情况,而听涛山庄的周峰却下落不明,这些事情怎能不查清楚?我虽有过,但总得知道哪些错在于我、而诸位又做了什么!正因为我曾是八达岭公司的负责人,出了事情当然要负追查的责任,否则就算我回山领罚,又怎么能说得清楚?你与各派同道皆不相熟,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的行踪、能把你找出来呢?”

说着话,她手中的三尺青锋竟隐约变得透明,剑尖也有光芒吞吐不定,显然已运转法力蓄势催动,随时可发出雷霆一击。

柳问寒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秋叶仙子,你和他说这么多干什么,说破天他也不会乖乖地跟我们回去。先动手将他拿下,我河洛派可遣人将之押送到淝水知味楼,再把那成天乐叫来,不就能问清楚了?王天方与李逸风尚未找到,秋叶仙子可以先不回去,我陪你继续追查那两人的下落。”

刘漾河却没有什么紧张的样子,也没有看柳问寒,而是盯着年秋叶,视线在她的身体上反复扫过,笑容竟有几分淫邪:“秋叶仙子,这位是谁家的后生啊?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像个粉头,也知道找机会献殷勤啊!想当初我对你很是仰慕,几番表露心迹、你虽未回应什么,但我也看出来你心中欢喜,似乎很享受那被人仰慕的感觉。

我也一直在纳闷,你为何没有回应我的心迹,原来是喜欢这种小白脸啊?男人嘛,不仅要中看也要中用,秋叶仙子,你这方面的经验还很是不足啊!本散人原对你已不抱非分之想,可你千里迢迢追随而来,我怎能辜负你这番痴缠之心呢?就将这小白脸收拾掉,在太行山中,与你行那送上门来的好合之事!”

这番话气得年秋叶是柳眉倒竖,手中长剑光华四射正要出手,却突然暗叫一声不好,倒转剑柄半旋身奋力向侧前方一斩。一道凌厉的剑光并没有劈向刘漾河,而是斩在了不远处的山坡上。修士的神通法力果然奇异,山坡上硬生生的出现了一条深沟,山石就似豆腐般被切开向两旁平移,竟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可是在场众人的耳膜中却有一声混响,那是元神震荡的嗡鸣,至少有三股法力击在了一处,而柳问寒惊呼一声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其实第一个出手的人是柳问寒,年秋叶刚才被刘漾河激怒了,而身为护花使者的柳问寒更是怒不可遏,但他出手却很隐蔽。柳问寒手持五色斧一直跃跃欲试的样子,却没有挥斧劈出去,只是虚张声势吸引刘漾河的注意力,暗中却于脚下运转法力,一股反卷之力沿山坡漫延到了刘漾河的脚下,企图把他卷住拿下。

若是刘漾河不察中了暗算,会觉得双脚被脚下这座山丘吸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顺着地面包裹住他的身体,能把他从山坡上给卷下来。这是河洛派弟子的秘术,施展出来非常难以防备,就像传说中五行遁术的土遁,只是遁入地下的并非是人,而是那延伸的法力。

柳问寒暗施法术,已经牵动脚下这片山坡卷住了刘漾河,正在得意间要将之扯下来。他心中恨不能把刘漾河给剁了,但也知道这个人要抓活的好问话,如此拿下是最好不过。可是法力祭出猛然一扯就发现不对了,他竟然没将刘漾河拉动!

第364章、风声紧,激斩剑气惊虹

刘漾河就似立地生根,竟然将脚下的山坡给定住了,原来是早有准备!柳问寒突然间就似被人踩住了手脚,法力从地下反卷而来让他身不由己就要向前栽倒。想挣脱已经晚了,因为两人的法力已纠缠在一起展开无声的激斗,他暗算不成却被人暗算。

这种借物传功的法术很隐蔽,可是两人同时施展、都借助同一种媒介的话,就等于神气法力交织,出手只看功力强弱,并无其他取巧之道。柳问寒的功力显然不如刘漾河,这一下就要吃亏啊。

这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刘漾河既然占得先机,丝毫不给柳问寒挣扎的机会,手中短杖一顿,一道黑光遁入脚下,浪涌般的冲击直扑柳问寒而来。看不见山在动,但站在山坡上的人却感觉脚下有波涛起伏,假如柳问寒躲不开的话,非得当场受伤不可!

年秋叶正要出手便发现不妙,救人要紧,一剑斩向了两人之间的地面,硬生生的将那纠缠的法力斩开。深沟无声无息的出现,紧接着沟中爆出一片碎石烟尘,那是刘漾河的反击所致,恰恰被这道剑光阻挡,好悬呐!

刘漾河好似就料到了这一幕,他的反应很快、法力运转也更为自如流畅,已经收回了延伸入地下的法力,法杖前指射出一道光芒。此时柳问寒刚刚跌坐在地,而年秋叶的第二剑还没来得及发出呢。生死之间柳问寒也激发了自保的潜力。坐在地上五色斧向前一格,一片五色光幕展开。

那道凌厉的光芒击在光幕上,发出一片澎湃的爆裂之音,光幕碎散,光芒去势未尽直接打在了斧柄上。柳问寒身体一怔突然僵住了,离他身后七八米远的地方,有一棵水桶粗的大树咔嚓一声连根折断,紧接着胳膊一软、那五色斧脱手落地。他胸中血气翻滚,有一股力量在经络中乱蹿,身子连动都动不了,需要赶紧运功压伏。

成天乐在两座山头之外,察觉到的就是这阵法力交锋的动静。

刘漾河显然很精通“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集中全力向柳问寒展开连续攻击,又让年秋叶不得不救,刚一动手就放倒了柳问寒,避免了被夹攻之势。柳问寒已无还手之力退出了战团,刘漾河再来一击就能要了他的性命。年秋叶惊呼一声闪到了那条刚刚出现的深沟前,法力舒卷隔开了柳问寒与刘漾河,又是一道剑光凌空斩下。

但在仓促之间,她这一剑比刚才蓄势已久的雷霆一击要逊色好几分。刘漾河倒也省事,只需站定身形应对同一个方向的攻击。那短杖的尖端展开了五色光晕彩带,漫天飞舞向着年秋叶卷来,严严实实缠绕住她的剑光,仿佛也封死了前后左右的退路。

年秋叶出手,显然很有大派弟子的风范,宝剑光华四散宛若蛟龙,已脱手飞出斩向那五色光带。可是每当剑光斩开光带的时候,刘漾河的短杖尖端也有一道锐利的光芒射出击在剑光上,两人一时之间相持不下。

这时年秋叶突然说话了:“刘漾河,我听说有人模仿燕山宗的独门秘法杀车轩灭口,还在车轩家里留了一封给燕山宗弟子的信。…果然是你干的!你这一手秘术,很类似于燕山伤心碧,不是燕山宗门下很难分辨出来。”

刘漾河阴阳怪气地笑道:“你这算事后诸葛亮吗?我们几人当中,还有谁能有这个本事呢?不错,就是我干的!我知道车轩与燕山宗弟子打过交道,而那燕山宗弟子也是一名妖修,并未将此事禀报宗门,这不是送上门来的替罪羊吗?不料那个叫成天乐的人真多事,居然一直追查到底。”

年秋叶:“刘漾河,你隐藏得很深啊,连我都不清楚你的神通法力竟如此高超,以前真是太小看你了!”

刘漾河笑道:“你当然是小看我了,我们在一起只是做生意并未动手斗法,你怎知我的长短?而我却很感兴趣你的深浅!像你这种大派弟子,号称秋叶仙子,平时总有人捧着,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连自己的深浅都不清楚了吧?我这等江湖散修不入您的法眼,你大概以为只要追踪而至便可手到擒来吧?

小美人,你想错了!我曾在高原苦寒之地独自修炼,经历之坎坷、遭遇凶险之多远非你能想象。今天你送上门来正可了却我的心愿,乖乖让我的五色魔丝束住,你不再需要别的衣衫,它就是世上最美的衣裙,可以让你欲仙欲死。…呵呵呵,不要动怒啊,你生气脸红的样子更美,会让我更动情的!”

这刘漾河说话可够流氓的,斗法之余还不时以猥琐言辞调戏挑逗。他这么做倒也未必是不分场合色心大发,而是故意扰乱年秋叶的心神,他清楚什么样的话是对方最不愿意听的。方才刘漾河就是这般引柳问寒先出手,结果反暗算成功占得先机。

年秋叶就算明知是计也忍不住中计啊,脸色涨的通红、胸脯不住的起伏再也听不下去这些污言秽语,恨不能一剑将刘漾河劈成两段。她娇喝一声长剑飞回手中,剑芒四散逼住那卷落的光带,一道凌厉的剑光直射而出刺破所有的阻隔直击刘漾河。

刘漾河等的就是这个,年秋叶的御剑之术中规中矩、章法不乱,急切之间很难将她拿下,这番斗法动静很大,时间拖的太久只怕夜长梦多,所以故意激她拼命。他大喝一声:“来的正好!”不闪不避倒转短杖往前一指,那钩形的底端忽然出现了一个骷髅形的光影,张口就迎住了那道剑光。

又是一阵爆裂之声,光影骷髅被击得粉碎,四散的剑光余波也扫中了刘漾河的身体。刘漾河闭上了眼睛,身上的衣服出现了一条条裂口,露出的黝黑肌肤上也有一道道白痕隐现,有些柔弱之处还出现了一丝丝血光,耳旁有碎发飘落,面露痛苦之色。

年秋叶全力施为的一剑,他硬接下来也不可能不付出代价,而此人的身体竟修炼的如此强悍,虽然以骷髅光影击散了剑芒,但是那四散的余波还是正面硬抗的,假如换成普通人非得被当场分尸不可!

年秋叶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不仅神气一弱防御也乱了。剑芒瞬间一暗,那五色飘带就卷近了她的身体,有一条飘带从腰腹间扫过竟将运动服外套给扯开了。看上去只是一条飘带状的光影轻轻一扫,可那神通法力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年秋叶运功护体飞剑旋斩,但人却横向飞出了数丈之远才勉强落地站稳。

刘漾河睁开眼睛踏步而来,口中淫笑道:“小美人,真可惜,才退了一件衣服!但是你也别心急,我们一件一件慢慢来。”

年秋叶又羞又怒,全力催动飞剑护身,不知道这凶徒还有什么手段,难道只有拼命了吗?刘漾河口中这么说,已经将年秋叶与柳问寒给分开了,那五色光带飞舞挡在严阵以待的年秋叶身前,目露凶光突然一弹指,普普通通的一道风刃飞出,却斩向坐在地上运功调息的柳问寒。

他又在玩“攻敌所必救”的把戏,这一击是斗法中分出的余力,可能不会要柳问寒的命,却能慌了年秋叶的神,吸引全力防守的她冲破阻隔去救柳问寒,自然会露出破绽让他再度得手。今天已经撕破脸了,话已说开、行藏已暴露,就绝对不能再放这两人走,而且刘漾河还真动了色心,想尽快解决掉柳问寒掳走年秋叶,再找个隐蔽的地方猫起来,那就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了。

年秋叶急切之间来不及相救,只得惊呼一声:“柳师弟小心!”

刚刚勉强凝聚一丝法力的柳问寒睁眼抬起了一只手,祭出另一道风刃撞向了来袭的风刃,法力同时湮灭,但是震动之力使他向后仰倒,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渗出了血丝。他能挡住这一击也绝挡不住第二击,此刻已受了内伤。年秋叶又奋力一挥长剑,惊鸿般光的光华斩开那五色飘带直击刘漾河,让他无法分心再加害柳问寒。

刘漾河大喝一声,所有的飘带都收回去了,法杖尖端如展开一朵诡异的五色之花,花心是白色的骷髅光影,骷髅一口吞下剑芒,五片花瓣向前延伸像五条触手朝着年秋叶扫来。年秋叶挥剑旋舞以法器直击,奋力斩断了那五条花瓣形的触手,人也被震退了好几步,法力运转凝滞,花容失色方寸已乱。

刘漾河目露狂喜之色,高举的短杖尖端又有五色光华凝聚,这正是他得手的机会,发出那全力的一击就可以制年秋叶,与此同时,脚下又有一股卷绕之力悄然从地底漫延而去。年秋叶心中一惊,猛然发现自己的双脚被地面吸住了,一时不能移步躲闪。

第365章、见真章,铁瓦金舍凶顽

刘漾河清楚的年秋叶修为,如果她想拼个玉石俱焚的话,自己可能也会受伤不轻,而且得不偿失,所以还是想用手段将她束缚、使其失去反抗之力。年秋叶露出羞愤欲绝的神情,咬牙挥剑斩向了地面,她已经不准备格挡刘漾河的寒芒攻击了,拼了全力也要挣脱对方的束缚。

恰在这个时候,狂喜中的刘漾河就似被人踩了尾巴一般突然蹦了起来,短杖尖端上的寒芒急射而出,却没有攻向年秋叶而是射向了山顶,大喝一声道:“什么人?”

元神中有个冷冷的声音清晰地答道:“姑苏成天乐!”

伴随着这一声回答,半空居高临下有无数道霹雳电丝击来,还伴随着震撼元神的咆哮之音。刘漾河的法杖尖端又是一朵奇异的花影绽放,与霹雳电丝相撞在一起,澎湃的法力四散激射。他射出的那道寒芒也到成天乐的身前,成天乐伸出一指,一道碧光就在身前与之相撞,正是他自悟的“姑苏画中烟”。

仿佛有两场爆炸同时在刘漾河的四周与成天乐的身前爆发,成天乐刚刚走下山坡就被震得倒飞而回又在山顶站定。而刘漾河当机立断,在烟尘中跃起朝着山坡一侧奔突而去,动作快如鬼魅。一枚白色的飞石在空中化成拳头大小的光影,追随而去正击在他的后背上,就听嘭的一声,刘漾河并没有被打倒在地,身形却借力弹起速度更快,跃入山林中不见。

成天乐与刘漾河硬拼一记,就是想趁机把他给打倒。飞电石祭出破了刘漾河的法力防护,最后的余力则催动一枚飞石打中了他的后背,却未能将之留下。成天乐自己也因法力激荡被卷飞回去,一时间血气翻腾过了好几个呼吸才压伏住。

柳问寒挣扎着又坐了起来,将那柄五色斧拣回了手中。年秋叶一剑斩向地面,本意是为了摆脱法力的束缚,而刘漾河恰在此时收回法力全力对付成天乐,但她这一剑却尽了全力,斩得地上又出现一条深沟。当烟尘散尽后刘漾河已走,空中的电丝、骨珠、青芒、飞石都盘旋着回到了山顶,化为一串手珠又戴在了成天乐的右腕上。

年秋叶手持长剑满脸通红,气息散乱喘息不定,也不知是因为羞臊惊惧、还是因为刚才的一番斗法耗损过巨,目瞪口呆的看着成天乐从山坡上走了下来。事情的转折太过突然,她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道:“成、成天乐!刘漾河逃走,你怎么不追?”

成天乐走下山坡道:“你就是年秋叶?听你说话的语气,好像早就认识我!…就算我追上他,恐怕也不是对手,而且他跑的比我快!…这位道友又是谁,你的伤势无碍吧?”

惊魂未定的柳问寒听说来人就是传说中的成天乐,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全身的关节仍然发僵不能站立。他早听说过成天乐的名字,也知道此人最近被各大派联名褒扬,不得不坐在地上拱手道:“原来您就是成总,在下河洛派弟子柳问寒,相助秋叶仙子缉拿八达岭公司逃走的败类刘漾河,无奈学艺不精、修为有限,不仅为其所伤,还差点连累了秋叶仙子。

刚才的情形不知您看见了多少、又听见了多少?秋叶仙子在八达岭公司确有失察纵容之过,但作恶者是刘漾河等人,她已在尽量弥补。如果您今天是来拿问秋叶仙子的,碰上了这件事,就应该明白…”

成天乐呵呵一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刚才听见了一些话,也能猜到曾发生了什么。柳问寒道友,你伤的不轻,但为人倒是很知心意啊。年秋叶自己还什么话都没说呢,你就替她都说出来了。”

成天乐赶来有一段时间了,年秋叶发出那惊鸿一剑企图击倒刘漾河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但刘漾河的修为诡异而强悍,被四散的剑光余波扫动身体,竟能硬生生的承受下来,让成天乐也是倒吸一口冷气。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思量,假如面对那一剑的换成自己,是绝对不能那么硬接的,肯定要以法宝护身并避其锋芒后退。

就这么一记交锋,成天乐就看出来自己打不过刘漾河。所以他并没有着急往外蹦,先收敛气息躲在山头上观战,待到年秋叶遇险而刘漾河正狂喜得意之际,正是最好的偷袭机会,成天乐当机立断出手了。结果他没有把刘漾河打倒,却把此人给惊走了。

年秋叶在一旁神情很是尴尬,就事论事成天乐曾与她有仇,此番不知是不是寻仇而来,却先出手救了她一回。她也不得不抱拳行礼道:“成总,我确实见过你,想当初你与坐怀山庄弟子赤莲经过泰山北上的时候,听涛山庄弟子周峰曾给王天方传信,说你企图要对我等不利。

当时刘漾河与王天方把我也叫到泰山去了,曾在半路上窥探过你们的行踪。后来得知你到了天津,相助一位与车轩有仇的妖修兑振华。我还打电话警告过车轩,叫他不要与你们起冲突,本想息事宁人、大事化小。”

成天乐不禁又笑了,这明显是嘲笑:“息事宁人?那种事情能随便算了吗!不是我与兑振华得罪了车轩、叫他息事宁人;而是他所做之恶太深,有什么资格谈息事宁人?看来你也知道车轩做的不是什么好买卖,助恶纵容之过是免不了的!

说实话吧,江湖同道捧你一声秋叶仙子,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今天来到太行山,本是想追拿你,但刚才听到你和刘漾河的谈话,多少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坏人,可做了错事一样要负责任。看你刚才的举止,我倒不想为难你了,但你自己应该知道是非轻重。”

成天乐为何这么说话?自从在画卷中斩杀曹邝受伤之后,他便自觉修为法力不足、与人动手斗法的经验还远远不够。但今天看见了年秋叶斗刘漾河,让他是直叹气啊。这年秋叶修为不弱,可打起架来简直就是菜鸟,让刘漾河耍的团团转。和她一比,成天乐已经算是斗法的高手了。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意外,现代社会、太平年代,有些修士只为悟道超脱、享受生活,平时很少有什么生死搏命的机会,与同门演练法术时倒是中规中矩,可是拼个你死我活的场面恐怕真没遇到过。

让成天乐不想拿下年秋叶的原因,倒不是此人的修为有多高,而恰恰是她刚才那番手忙脚乱的举动。她和柳问寒两个人如果站好阵势,本可与刘漾河斗上一番,但成天乐来的时候柳问寒不知怎么已经受伤了。刘漾河故意引年秋叶出手硬拼,又以柳问寒为饵乱她的方寸,显然是很有经验心机的人。

而年秋叶偏偏就会中计,因为她至少还知道要相救柳问寒,这说明她绝不是冷漠独私之辈。但她如果能沉住气,挡在柳问寒身前不被刘漾河激怒,那么等到成天乐来的时候,两人前后夹击说不定就把刘漾河给拿下。所以她还是自视过高,出手时没有看清楚形势,也没有掂量明白轻重。

年秋叶与柳问寒皆满脸愧色,成天乐教训的他们无话可说。柳问寒又解释道:“秋叶仙子修为高超,本不在那刘漾河之下。是我先中暗算受伤,引得秋叶仙子分心,这才使刘漾河有机可乘。幸亏成总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柳某在此多谢成总和秋叶仙子相救之恩!”

年秋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跺脚道:“你谢我做甚!如果不是来帮我,你也不至受伤。刚才的情形大家都看清楚了,我自问就算剑法不乱也不是那刘漾河的对手,一对一拼斗,顶多能勉强自保或带伤逃去。”

成天乐摆了摆手道:“说这些没用,现在不是追究什么的时候。年秋叶,你想拿下刘漾河,我也想!刚才我没有看到全部的斗法过程,只看到你那威力惊人的一剑却没有将刘漾河击退。你们究竟是怎么动的手、柳道友又是怎么受的伤?能不能都详细的告诉我,日后再遇见他,我也好心中有数。”

此时也顾不得丢不丢人了,见年秋叶不好意思细说,柳问寒便将大概的经过都讲了一遍。成天乐听得又是直叹气啊,这俩人确实不是刘漾河的对手,法力修为倒是其次,这简直就是书生遇到惯匪嘛。

成天乐又问道:“刘漾河修的究竟是何等秘法,竟如此厉害?我的飞石明明击中了他,可他竟硬生生的借力而去,走得反而更快了。”

年秋叶叹了口气道:“他是江湖散修出身,曾在川藏高原一带的边境苦行,在八达岭公司的时候,我们虽然谈论过道法修行也曾切磋演练,但没想到他的神通法力竟如此强悍,看来那时是有所保留。我也听他提过,他是在深山中偶得‘铁瓦金舍决’的传承,行内外兼修之道。”

第366章、神仑丹,原身炼形九转

成天乐有些疑惑的又问道:“‘铁瓦金舍决’,这到底是哪一路传承?我看他的法器和装束都很怪异,扎着发带的样子像个头陀。”

年秋叶答道:“听他自己说,这是高原一带苯教的传承,又融入了密宗的一些法诀。依我看似佛非佛、似道而近魔啊。”

成天乐闻言也有几分骇然,他不太清楚苯教是怎么回事,反而觉得那刘漾河的神通有几分像妖修之术。那枚击中刘漾河的飞石,虽只是斗法中的余力击出,但力量也足以打断一根屋梁啊。在成天乐的印象中,只有某些妖修强悍的原身才能那样去硬抗,这刘漾河的筋骨之强,甚至不亚于成天乐曾斩杀的曹邝那凶蟒原身。

成天乐既然开了口,就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又皱着眉头道:“年秋叶,你是怎么发现了他的行踪,又是怎样一路追踪到太行山?你曾经在八达岭公司与他共事,对此人的了解应该比别人更多,难道他留下什么线索让你察知了?”

年秋叶答道:“在八达岭公司出事之前,他说过要炼制一种丹药,名叫‘陆吾神仑丹’。此丹需要的灵药共有十八味,其中有不少是珍稀难寻之物,既可单独作为助益修行的饵药,也可炼制其他的修行丹药。这‘陆吾神仑丹’的珍贵可想而知,而我竟从未听说过。

刘漾河曾拿出一些东西,希望与我们这些同道交换,而其中有一味叫‘寒针翠’的灵药,他则打算自己去采取。我后来询问同道得知,东昆仑自古产‘寒针翠’的地方就是太行深山。隋唐时孙思邈真人曾在太行山采‘寒针翠’配药,正一门的典籍中有记载。我就来到了太行山守候,果然发现了他的行踪。”

成天乐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你也不是漫无目的在瞎找。看来刘漾河离开八达岭公司之后,就在采集灵药想炼制‘陆吾神仑丹’。这丹方内有十八味灵药,除了‘寒针翠’之外,你知道他已经收集齐全了哪些、还缺哪些吗?”

年秋叶摇头道:“我也没见过那丹方,所以不是很清楚,但是他说出名字想与各派同道交换的灵药共有六味,应该都是他没有收集齐全的吧。其中有两味我也没听说过,另外四味除了‘寒针翠’都已经交换到了。但其中有一味‘玉龙烟’,虽然和连云派弟子交换到一些,但据他说还远远不够、这味灵药需要的量非常大。”

成天乐越听越是心惊,年秋叶身为修行大派逍遥派弟子,也没有听说过陆吾神仑丹,但成天乐却知道的很清楚!在他所得到的传承法诀中,也有关于各种修行灵药的介绍,有些介绍的很简单只是说了个名字和大概的功效,有的甚至只是记载一种传说而已。

比如其中也提到了黄芽丹,讲了其功效和基本的服用之法,却没有介绍丹方以及如何炼制,据说非常不容易。法诀介绍的所有灵药之中,当然以九转紫金丹最为神奇,可是那位留下法诀的前辈本人也没有见过九转紫金丹,它的药效和服用方法都不是太清楚,甚至不清楚世间究竟有没有这种神丹。

而法诀所记载的丹方,详细讲解了如何炼制、服用以及各种效用的,最神奇的就是这陆吾神仑丹了,因此成天乐的印象十分深刻。

陆吾神仑丹的药效十分奇特,假如普通人服了这种丹药,会引起肌肉麻痹收缩、关节强直僵硬、全身脏器都有可能病变衰竭,若不及时化解可能就会要了命。服用此丹要运转相应的法力化开药性才能免受其害,而且最好是在绝对幽静没有打扰的地方闭关服丹,定坐凝神导引药力散入经脉渐渐炼化。

它最简单的药效就是能强壮筋骨,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强健,简直能练成铜皮铁骨啊。而且这是一种神通秘法,不仅是通常习武者所说的外功,它能够将筋骨、腑脏、神气、法力聚合一体,炉鼎会变得极为强悍。

修士追求这些干什么?可别忘了自古以来战乱绵绵,世上的刀兵人祸极多,而且对于危绝之地的苦行修士而言,所遭遇的意外凶险也极多。比如在深山中不小心摔一跤受了伤,可能就会被困死,或者遇到什么毒虫猛兽也可能意外丧生。修行岁月漫长,而人所处的环境总是难免动荡,首先要善护己身。

可是修士自保,未必一定要这样,经过身受劫考验之后基本就能杜绝疫病袭扰,有法宝随身还有神通法力,也很多其他手段来保护自己。这陆吾神仑丹需要十八味灵药炼制,搜集起来非常不容易,而且想达到最佳修炼效果,并不是服用一枚就可以的。

理论上如果丹药足够,服用的方法也完全正确,修炼法门也恰好与之相配,借助此种外丹修炼,表面上可以看不出任何异状,而运转法力之时却犹如金刚护身,人的身体仿佛就炼成了一件法宝,此时就算不用法器,与人斗法也相当强悍。

但这种终极的状态简直就是一个传说,很难完美的做到。无论修炼何种法门都要经过色欲、身受、丹火、魔境、风邪等种种考验,借助外丹辅助修炼同样如此,若炼化不得法也容易出种种差错。况且炼制陆吾神仑丹的灵药这么难以搜集,修士们又何苦踏遍千山万水仅仅为了追求它呢?肯下这一番心血功夫,用在别的修炼上也是一样的、甚至会收获更多。

恐怕只有行内外兼修之道、所修法门特别适用陆吾神仑丹助益的修士,才会花大气力去炼制它。看来那刘漾河所修的铁瓦金舍诀就是这样的功夫。成天乐曾亲眼看见他被年秋叶的剑光余波扫中身体,肌肤上有的地方只闪现了一条痕迹,而有的地方却划出了血丝。

按照传说中陆吾神仑丹的炼体功效,刘漾河要么是没有修炼到家,要么是没有完全掌握药性的炼化方法,要么就是还没有炼成此丹、就算炼成了数量也不够,因为他并没有达到那传说中筋骨、腑脏、神气、法力浑然一体的境界,身体各部分还是有强有弱的。尽管如此,他已经相当惊人了,传说毕竟只是传说。

假如换个人收集到那些灵药,很可能并不会去炼制什么陆吾神仑丹。就拿今天刘漾河入欲采集的“寒针翠”来说吧,它本身也是一味很有用的灵药。在炼制法宝之时,如果将寒针翠的物性融入法器,可使攻击的锋芒更加凌厉。

不仅如此,经过特殊的炼制,可将寒针翠加工成一种燃香。此香须用法力点燃,其气息伴随物性化开无色无味,却能使人的定境更为精深。在此定境中若以元神法力炼化其药力,还可极大的加快伤势愈合的速度。不论是筋骨还是腑脏,只要是形体所受之伤,它都有加快愈合恢复的效果。

寒针翠有如此用处,至于炼制陆吾神仑丹的其他灵药,大多也有别的用处,都用来炼制陆吾神仑丹未免太可惜了。所以这种丹药看似神奇,但比较所需的材料和它的作用,对于修士而言未免有点鸡肋。

可是在成天乐所得的法诀中,为何要如此详细的介绍它呢?因为炼制此丹虽对人间修士稍嫌鸡肋,但它对于妖修来说却另有大用处,特别是那些化为人形修炼的妖物,尤其是得自成天乐这一脉传承的妖修。

妖修变化人身,这样更利于修行。一方面混入人世可以享受大好红尘,还能学习自古以来的各种文明传承、寻找机缘感悟。而另一方面,以原身炼成玄丹、假合神气化为人形,也是最佳的精进途径。

但是反过来想,应该也能通过某种方式以人形炼化强悍的原身,这不仅能增强妖物的天赋神通,还可将原身的强悍赋于变化的人形。陆吾神仑丹起到的就是这种作用,就算将来修为高绝能脱胎换骨,天赋神通当然更强,而妖物原身的强悍也能丝毫不失、反而更加神奇。

那位留下法诀的前辈特意强调——陆吾神仑丹能将修妖原身的强大能力与变化后的人形炼为一体。

化为人形的妖修就算没有法器,也有一件本命法宝,就是原身神气所假合的玄丹。服用陆吾神仑丹最的佳方法,不是像人类修士那样将药力化入经络之中,而是以玄丹吸收融合,通过变化的人形经络运转神气。

此丹对妖修效用神奇,但借助外物修炼也有限制,最多只能服丹九次、运化神气九转,九次之后就是极限了,不仅多服无益还有药性丹毒。至于能修炼到什么程度,就看各种妖修的天赋与机缘造化了。

成天乐得到的丹方很详细,包括炼制和服用之法,但那十八味灵药的介绍却繁简不同,其中有一半根本就没说在哪能找到,只说产于西昆仑。所以成天乐虽有丹方,却从来没想过自己去炼制这种丹药,它看上去似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367章、须直言,关节处莫含糊

今日得知那刘漾河竟在炼制陆吾神仑丹,而且听说大部分药材都已搜集齐全,甚至很可能已经炼成服用过,这让成天乐不禁有些心惊。一方面意味着那刘漾河比想象中的还要难斗,能有如此心志毅力炼制此种丹药的修士,做为对手也挺可怕的。另一方面成天乐多少也有点动心了,若抓住刘漾河,说不定就能审问出采集齐全灵药的方法。

就算成天乐自己没必要用它,可是他身边的人除了灵修訾浩之外,这丹药对于他们皆有大用啊。不提心中如何琢磨,成天乐又开口劝柳问寒不必着急起身,受了内损之伤需凝神定坐调伏,等神气平定才不会留下后患。年秋叶则在一旁护法,而成天乐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刚才激斗的战场。

成总有一个好习惯,打完架之后总不忘了打扫战场。战场上留下的激斗痕迹,也能反应出各人的神通特点以及法力高深、法宝妙用,地面上那两道深沟看得他是暗暗咋舌,年秋叶的那柄宝剑真的很厉害啊!这里看似没什么便宜可拣,也不像他以前所经历的激斗那样会留下什么妖物原身。

但成天乐却有收获,在刘漾河刚才站立的地方,他拣到了三枚翠绿透明形如松针般细小的东西,以神识感应其物性,应该就是丹方中所记载的寒针翠。看来刘漾河在太行山采到寒针翠了,年秋叶那一剑的余波不仅割破了他的衣服,应该也损坏了他装寒针翠的容器,有几枚寒针翠掉了下来。

成天乐是大喜过望,如果容器破了,那么就有可能散落更多,至少在刘漾河激斗与逃窜时是来不及收拾的。他顺着刘漾河在战场上踏步走过之处地毯式搜索,果然又找到两枚,接着追到了山林中刘漾河逃走的方向。在山野树丛中找松针般大小散落的东西,也和大海捞针差不多了,而成天乐以御形之法展开元神笼罩周围万物,竟然又搜到了七枚。

又往前走深野茫茫沟壑纵横,想再拣漏是不太可能了,而刘漾河逃出这么远距离也应该早就反应过来,不会让辛苦采集的寒针翠继续散落。根据法诀所载,十枚寒针翠就勉强可做一支燃香了,而炼制一枚陆吾神仑丹就算不计意外的损耗,所需的寒针翠至少也需要百枚。

成天乐收起十二枚寒针翠,很高兴的从密林中钻出来,柳问寒仍定坐在那折断的大树前调息,年秋叶提剑在一旁护法。他刚朝两人的方向一迈步,突有一种仿佛被毒蛇盯住的危险感应,就听山顶上有个声音问道:“你就是刘漾河吗?请站定勿行!…秋叶仙子,柳问寒怎么受伤了?”

柳问寒赶紧睁开眼睛解释道:“二位师叔,你们弄错人了,这位是姑苏成天乐道友,你们应该听过成总的名号。方才我是被刘漾河所伤,幸亏成总与秋叶仙子出手相救!”

年秋叶也收起长剑朝着山顶拱手行礼道:“逍遥派年秋叶见过长歌、长杰二位师兄!我在太行山中追缉凶徒刘漾河,柳问寒道友赶来相助,却被刘漾河所伤。我与刘漾河斗法行将落败,幸亏成总赶到,出手击伤那凶徒将之惊走,否则今日危矣!”

山坡上走下来两个人,看上去都是四十来岁的年纪,装束虽普通但步履轻健神采不凡,是柳问寒的师叔长歌与长杰。年秋叶叫他们师兄,看来她的辈份比柳问寒更高,但不同门派弟子之间在非正式场合可以不必太追究,只称呼一声道友即可。

长歌、长杰闻言收回那锁定成天乐的神识法力,并没有先去看自家受伤的弟子柳问寒,而是快步来到成天乐的身前抱拳道:“原来是姑苏成总,久仰大名!您的义举已传遍天下,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凡,此番多谢您出手相救我河洛派弟子!”

成天乐笑呵呵的拱手还礼道:“我也是追踪那刘漾河而来,恰好于山中遭遇这场激斗,眼见柳道友受伤而年秋叶一人难胜凶徒,出手相助是份内之事,二位道友又何必这么客气呢?”

柳问寒进入深山追随年秋叶而去,虽未禀明师父但也在沿途留下了河洛派的暗记。他师父谢长权回到宗门道场之后,先是将山中遇年秋叶之事通知了相关各大派,然后又将详细经过以及自己的处置方法禀报了掌门孙建业。

孙建业执掌河洛派已有四十多年,近年来已将门中事务大部分都交给弟子谢长权打理,不出意外的话谢长权就将是河洛派下一任掌门。听完禀报之后,孙建业问了一句:“柳问寒那孩子当时也在场,他现在哪去了?”

谢长权答道:“回到宗门道场之后,他告诉我要去采药…”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道,“这孩子,十有八九暗中追随那秋叶仙子去了!我回来着急处置与禀报此事,竟没有注意到。不知那刘漾河修为如何,如果在山中遇上恐有凶险,我这就去追上他。”

孙建业却摆手道:“你是本派坐镇之人,我的弟子中也只有你一人突破大成真人之境,肩负本派传承大任,遇事不能如此轻身。那年秋叶也是大派弟子,据说修为不弱,遇上刘漾河就算不敌也自能应付,否则她也不会追踪千里进入深山了。倒是柳问寒并无与人相斗经验,若是在山中偶遇起冲突,说不定会吃亏的。”

谢长权苦笑道:“年秋叶在江湖上的名号虽响亮,但也多属溢美之词,我可听说那刘漾河曾是川藏一带的苦行修士,真动手的话年秋叶恐怕会吃亏。问寒进山聪明的话应该会留下暗记,我们还是派人追过去看看。我刚刚在山中见过年秋叶,假如她随后就在这一带出了意外,我们河洛派也说不过去啊。”

孙建业点头道:“既然那刘漾河是如此来历,应料敌从宽,不要派一般弟子了,就让你两位师弟辛苦一趟吧。”

就这样,柳问寒的两位师叔长歌与长杰进山尾随而来,柳问寒找到年秋叶、再跟着年秋叶一起于找到刘漾河也是走了很远的路、兜了很大的圈子,所以这两人此刻才赶到。而成天乐误打误撞倒是先行一步,解救了刚才的危局。

互通姓名之后,柳问寒已暂时调匀神气可以行走了,长歌与长杰邀请成天乐去河洛派宗门道场做客,那个地方也叫太行洞天。成天乐欣然答应,他还没有去过昆仑修行门派的宗门道场呢,听说有各种神妙的讲究,正可借此机会开开眼界。

长歌与长杰当然也邀请年秋叶了,年秋叶却很尴尬不知该如何应答,因为前几天谢长权刚刚劝说她回逍遥派,也邀请她到河洛派道场做客。年秋叶未听劝告也没接受邀请,已经拒绝过一回,此刻怎好再答应?况且她如果到了河洛派,逍遥派听说消息派人来带她回去,她也就没法不回去了。

正在踌躇之间,成天乐板着脸说道:“年秋叶道友,柳问寒为相助你而受伤,此番归途山势崎岖,你无论如何也要护送人家、至河洛派表示一声感谢,待柳道友伤势无碍之后才好告辞。”

这是正理啊,年秋叶只得说道:“应当如此,我也随二位师兄到河洛派拜山,望诸位不嫌我烦扰。”

那受了伤的柳问寒还不忘说道:“秋叶仙子来河洛派做客,怎么会是烦扰呢?北京八达岭公司之事有些内情各派同道并不清楚,正可借此机会解说清楚,也好让大家得知。”

长歌与长杰一左一右以法力扶携着柳问寒走在前面领路,太行山虽大,但他们直线穿行翻山越岭并没有走弯路,在黄昏时分也就赶到了宗门道场太行洞天。成天乐与年秋叶跟在后面,两人还有一番拢住声息的密语谈话——

虽然了解了八达岭公司事件的某些内情,也知道作恶者并不是年秋叶,而且年秋叶意识到过错之后涉险去追查弥补,成天乐并不想再拿下她,但看着她仍然很来气,毫不客气地问道:“年秋叶,你肯以身涉险千里追查刘漾河,我本该赞赏才是。原本对你作恶纵容之事很是愤恨,现在多少清楚了,你有时候是真糊涂啊!

就连那刘漾河的修为底细都没搞清楚,你就敢一个人追拿,差点成了羊入狼口。那么他们平时所行之事,你就算知道大概关节,内情恐怕也不会太清楚。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话,看一个人怎么样、也可看他所结交之人。那刘漾河如此德行,你曾经与之相处的还挺好、合作得很顺利,难道真是他隐藏极深吗,还是你自己有问题?”

年秋叶这些年被人捧着说话已经习惯了,十分不适应成天乐这种冷冰冰的质问语气。但她曾经做的事情确实对不住成天乐、今天又被成天乐所救,也只有老老实实听着的份,不好反驳什么。

第368章、入洞天,艳羡仙家桃园

等成天乐说完之后,年秋叶才叹息一声答道:“我行走天下时日虽多,但这种事情却很少遇到。当日我与同道合作开办八达岭公司,众人都推我做董事长,我也觉得很高兴。与人结交之时,往往只凭自己的感觉,我并不太清楚刘漾河、王天方等人其他事情做得怎么样,但我交代的事情一直都办得很漂亮,对我的态度也非常恭顺。我的主要精力用在修炼师门所传的御剑之道上,有些事不过问也能办好当然高兴。与人结交,自然希望身边的人都对你尊敬友好,看来我也误在此处。”

成天乐不客气的又说道:“是啊,只要对你有好处的就是好人,但那对你真是好事吗?人们常误在此处。比如有人持刀抢劫甚至谋财害命,可只要把那抢来的钱分给你,就会以为他是好人吗?难道那就成了好事吗!”

年秋叶被他说得满脸羞愧,一路上低着头不再言语。当太阳将将要落到远方的山脊之时,他们终于到了河洛派的宗门道场太行洞天。此处距离年秋叶与刘漾河激斗的地点只有三十里,但中间隔着崇山峻岭,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就这么走过来,受伤的柳问寒也是在两位师叔的法力扶携下才穿过的。

一行人停下脚步,柳问寒说道:“成总、秋叶仙子,此处就是太行洞天的门户,你们还是第一次来吧?先认个门,欢迎以后常来做客!”

年秋叶回礼客气了几句,而成天乐却愣住了。这里虽然已经离山外不远,但是由于地势起伏极大,仍然在深山之中。立足处是一片山谷,四周草木看似野生却非常齐整,隐含着某种玄妙的规律,而且发出了鹅黄嫩绿的芽尖。

这片地方比别处更温暖,空气也格外清新,令人感觉十分舒适清爽,但眼前无物,迎面是一座巨大的山峰,前方十几步便是山峰拔起的陡峭崖壁。成天乐原以为能看见一座山庄呢,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那太行洞天究竟在哪里啊?

成天乐很是莫名其妙,但又不想让人看他没见识的笑话,只有不动声色的站住,正在纳闷间,神情却突然变得诧异无比,掩示不住的露出惊叹异常之色。

似有一道微风拂过,前方山壁上的藤蔓草叶一阵飘动,竟奇异的化成一层薄雾。薄雾分开、石壁上显现出“太行洞天”四个大字,就像一道巨大的门楣,门楣下面本应是山壁,此刻却出现了一扇门户。

山壁上出现门户,那后面本应该是山洞才是,可是一眼望去那边竟是一片山谷,仿佛是幻境一般。有一条铺着板结细土的路从门户后延伸而去,两边种的都是各色花树,在春节刚过的北方深山里,竟然已开花挂果。远望花树间有一个小小的村镇,房屋建筑似乎都是用一种白色的材料砌成,在夕阳下竟隐约流动着五色光泽。

成天乐做梦也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场景,面前巨大的山壁被一层雾给罩住了,近处雾气分开出现一条路通往一片灵气充盈的幽谷,而那雾气后面的整座山就像神奇的消失了。这还不是幻象,神识感应得真真切切,也不是在山里面掏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因为落日的余晖正照在谷中。

这一幕已经超出了成天乐的想象了,他没法不震惊。此时就听年秋叶悄然道:“成总,看您的样子,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洞天结界吧?在河洛派同道面前,不必太过惊诧。”

成天乐回过神来,于元神中悄然问道:“真是大开眼界啊,世上还有这等神奇的所在!这是用何种神通法力凿建而成?望年道友能指点!”

他会在元神中对人说话,但年秋叶却不会这一招,仍然以神识拢住声息道:“仙家洞天虽然罕见,但昆仑各地也不止一处,又称小昆仑,多是修行大派的宗门道场,玄奇非常人所能理解。秋叶惭愧,也不知它是如何凿建的,只知若无出神入化之能、耗费百年之功,是不可能建成这种修行福地的。像这种空间结界,至少要有出神入化之能才可建造,所运转的大法力超出一般修士的想象,还可能需要多位此等高手合作。”

成天乐惊叹道:“原来如此!这河洛派竟强盛如斯,能建造这种洞天结界,他们有几位出神入化的绝世高人啊?这等修为对于我而言简直就是传说啊,以前连想都不敢想,今天却有幸拜见!”

他一边说话一边在心里直叹气,问年秋叶如何凿建此等洞天结界,其实心里也在打主意,想回苏州之后也召集众妖自己搞一个,规模当然不可能这么大,但弄个小的也行啊。可惜听年秋叶这么一介绍,他暂时是没指望了,连想都别想。

原先成天乐对世间修行各派并没有特别的高看,认为他们无非是尊长修为高一点、弟子人数多一点、有正传道法、结交的同道更多而已。可是今天见到这处宗门道场,他才真正清楚各派修士与那些山野妖修差别太大了。成天乐自己也算是聚集群妖自成一派了,从梅兰德那里借来一座宅院感觉还挺好,可是一看人家的地方,根本没法比啊!

年秋叶又暗中解释道:“如今河洛派只是小宗门,弟子总共只有三十余人,更无有出神入化之能的绝世高人。掌门孙建业领河洛派已有四十五年,门下‘长’字辈弟子中,只有谢长权一人突破大成真人之境,近百年来都差不多这种情况。至于此处太行洞天,是千年之前河洛派的祖师留下的,当初河洛派可能很兴盛,也可能此洞天并非河洛派祖师自己凿建,而是因机缘所得或另有仙家高人相助。”

她这么一解释,成天乐反而更羡慕了。如今的河洛派根本不可能建造这样的太行洞天,这是千年之前的祖师爷所留,而且需要不止一位有出神入化之能的绝世高人多年合作凿建而成。它是修士梦寐以求的修行福地、隔绝外界纷扰的仙家桃源。

那河洛派弟子柳问寒的修为并不比成天乐高,若谈世事经历和对大道的感悟,恐怕也未必比成天乐更强,但人家拥有的修炼环境是成天乐原先做梦也想不到的。河洛派如今只是小宗门,可那历史积淀的财富当真不容小看。当代很多人,往往就忽视了文明传承积累的珍贵,这种千年精华的凝聚可不仅仅指这样的小昆仑洞天。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入了太行洞天,花树旁有两名值守弟子一左一右拱手行礼,成天乐还礼之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从太行洞天内部回望,并没有那片笼罩着雾气的山壁,来时的山路与太行群峰一览无余,刚才穿过的门户只是山野中一座巨大的牌坊,真是玄妙啊!

如果与一座普通山庄比较,太行洞天不算很大,方园只有一里多,但做为小昆仑洞天结界,足以让成天乐叹为观止!幽谷中还有泉流,环绕流过之处分布着很多小水塘,就像一串珍珠链,大约将这片小昆仑分成了四片区域,花树草木竟呈现出春夏秋冬不同的生长景象。山谷最中央就是河洛派弟子居住与修炼的地方,像一个小村镇。

在人家的宗门道场,成天乐当然不好意思展开神识肆意查探什么,但也收敛神气仔细感应。几位河洛派弟子走在路上简单介绍了一下这里,此处是河洛派弟子世代守护之地,为开宗立派的祖师爷留于后世传人。就因为这处太行洞天,河洛派自古也称太行派。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那片建筑之前,成天乐好奇地问道:“这里的房舍都是用同一种材料筑成,就连我们刚才走来的路都是用这种材料铺就,地基墙壁连同墙外的道路都是一体的,在元神感应中,怎么就像一件巨大的法器?这也太惊人了!”

长歌笑着解释道:“这可不是什么法器,附近山中有一种五色土,看上去就像南方常见的观音土却隐约有五色光泽,水冲而不散、火烧而不结,可用炼器之法让它化为器物之形,属性极为稳定不受环境变化的干扰,用来建造修行静室是最为合适。我河洛派宗门道场内所有的房屋以及连接的道路,都是用它筑造的。”

成天乐暗暗称奇,心道用这种材料建造宅院的围墙,虽然没有小洞天结界这么神奇,但围墙之内也算自成一界了,不禁又问道:“附近这种材料多吗?假如采取方便的话,我倒想弄点回去建造静室和围墙。”

长杰笑道:“此土原本深埋于地下,由于地势随着山峰拔起露出地表,又因雨水冲刷而显现。附近倒是有不少,只是它都分布在陡峭断层之处,采集并不方便,大批的运出去则更难。而且此物好像并没有别的用处,不太值得费那么大的功夫大批运到深山之外。我河洛派用以铺建洞天内的道路房舍,也是历代积累之功,那边一排静室看似崭新,其实已是八百年前所建。”

第369章、法随拾,证者自解深意

他们走到凝炼五色土铺设的小广场上,迎面是河洛派的祖师殿,左侧是客舍与聚会讲法的厅堂,右侧是众弟子的修行静室,祖师殿后面是收藏典籍、器物、丹药的两座阁楼。此处能容纳百余人长居修炼,而如今河洛派弟子全部加起来也只有三十余人,长驻宗门道场的还不到二十人。

由于天色已晚,众人白天又经过了一番激斗、柳问寒还受了伤,需要行功调息涵养神气,所以简单用完晚饭之后,就安排两位访客分别到客舍休息。成天乐住的地方是个小套间,外间是个小小的会客室,有一张桌子与六把椅子,里间有床榻。成天乐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是夜仔细体会小洞天结界中定坐修炼的感觉,果然与别处大不相同,元神极为安适,对天地万物感应得特别清晰、却又不受纷杂所扰,第二天走出静室的时候,分外的神清气爽。

早餐就是太行洞天中的灵泉与特产瓜果,用完之后在祖师殿中正式与河洛派各位弟子见礼,当然是先礼拜人家的祖师,然后到偏殿中落座喝茶。河洛派掌门孙建业是一位敦厚长者,成天乐昨天听年秋叶说过,这位前辈执掌宗门已四十五年有余,那么算一算,他早在一九七零年就即位了,而如今的昆仑盟主石野一九七一年才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