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情让年秋叶没法不感动,成天乐就是来追踪她的,可行事的方式就是这么简单明了又与众不同。他有心也好无心也罢,走了那么一条艰险漫长的路,为人处世却什么弯子都没绕。

第468章、委娇屈,若梨花带雨

年秋叶在这一年的江湖漂泊中,不是没有遇到同道示好,比如河洛派与青城剑派,都有人表示愿意追随秋叶仙子、协助她追查刘漾河等人的行踪线索。这些人可能都是出自真心、不能说他们是假意。

但绝大多数人表达的是对她的一种仰慕或同情,也许觉得在秋叶仙子落难江湖之时伸出援手、表明心迹,某些目的就可以达到了。以年秋叶那种高傲自视的心性,接受这种垂怜式的帮助心中会很尴尬,更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去想什么别的。太行山中河洛派弟子柳问寒受伤,河洛派的尊长虽没有责怪于她,但已经让年秋叶非常不自在了。

成天乐就是将她逼得流落江湖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年秋叶是在弥补错误,成天乐的所作所为也是在追查八达岭公司的恶行。他对年秋叶的帮助并不是一种示好、期待她本人感激或者回报什么。

那些被年秋叶所拒绝的人,在乎的是她本人的心意。而成天乐却直接来到了这处高原洞府,后发而先至,比年秋叶还早了五天。成天乐事先并不清楚能否追上年秋叶,甚至不清楚年秋叶能否找到这里来,在这苍茫高原上走错一点路,两个人就不可能遇见了。

假如年秋叶并没有找到这里,成天乐不是白来了吗?这条路并不仅仅是美丽的高原风景,很可能会发生各种凶险意外。但成天乐还是来了,就在这里等着,在最危急的时刻恰好救了年秋叶。事情说起来好像简单,可是换个人不仅不会这么做,而且也做不到。

年秋叶说不出话来,莫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眼圈已经红了。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感激,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委屈。想当初她是名门大派的天之骄女,一夜之间却仿佛成了为各派所不齿的败类,很多人念及同道故情并没有特别为难她,但这种感觉太不好受了。

也许是因为面子,也许是为了那一口气,也许是心中的一股执念,也许是想挽回过失,她咬牙坚持到现在,还背着不肯回山受罚的非议。去年在太行山中,成天乐顺势改变了一下她的处境,给了她一年的缓冲时间,年秋叶更是发誓定要追查出一个结果来。

可是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这一年暗自心酸想落泪的时候太多了,强撑到现在早已快支撑不住,是她自己走上了这条路,没有办法让自己回头。一年之期眼看就要到了,她不能没有任何结果的回到逍遥派。此番上高原追查刘漾河当年的苦行洞府,是她最后的希望,也让她吃尽了苦头。

当那突如其来的白毛风暴降临时,年秋叶挣扎到最后再也坚持不住,当时在心中想的就是——就这样结束了吧,是否也是一种无奈的解脱?但绝处逢生,醒来时却是这样的场景。

此刻的年秋叶神气耗尽、连一丝法力都凝聚不起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所有固执的坚强都被无情的高原和妙不可言的成天乐给击碎了,她就是一位娇滴滴的弱女子。一念及此,年秋叶竟然再也控制不住真的哭了起来,这一哭便如梨花带雨。

她这一哭,成天乐不禁有点慌神。高原雪山绝地,数百里方圆内恐怕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洞府之中,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就在他面前哭成这样,这算怎么回事啊?成天乐想劝又不好劝,心念一转,大概也明白了年秋叶为何会哭,于是就站在那里等她哭完了再说。

卸下所有的坚强,将最柔软的一面彻底暴露出来,年秋叶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尤其是当着这位男人的面。等她终于止住眼泪,又觉得羞涩扭捏无比,低着头道:“不好意思,让成总见笑了。”

成天乐却摇头道:“我干嘛笑你?我若是你,恐怕也会哭的。…秋叶仙子,你需要恢复神气法力,而我也需要行功涵养,这几天只能呆在这里了。这座洞府有两间石室,你住外面的小间,我住里面的大间。”

他可真够不解风情的,刚刚催动玉龙烟钻衣贴身敷药,让年秋叶很是难以启齿的娇羞。而年秋叶在他面前这么哭,分明就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抗拒之心,这傻小子接下来谈的竟然是怎么分房间。

而且他还没有半点绅士风度,洞府外面那个小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里面的大间却要舒服得多,他却让年秋叶住到外面去。不讲究绅士风度也就罢了,高人行事也不讲究缘法吗?年秋叶如今神气耗尽,暂时运转不得法力,假如有凶险的话是无法自保的,照说成天乐应该住在外间警戒才对。

年秋叶也是一怔,但成天乐随即一挥手,指着那面彩龙鳞壁解释道:“此室中有一件洞天法宝,可以观测山外的情形,只有大成以上境界才可以操控。我在这里,可以随时观察外面的山川动静,若非如此,昨天也不可能恰好发现你遇险。”

原来是这样啊,年秋叶此时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用既惊讶又敬佩的语气道:“成总,上次分别还不到一年时间,您竟然已突破大成之境?”

成天乐呵呵一笑:“是的,机缘巧合而已。若非如此,我也没有这个底气上高原来找你,万一再遭遇刘漾河怎么办,我当初可未必是他的对手。…秋叶仙子,你就这么上高原,事先没想到过这种状况吗?”

年秋叶答道:“我原先的打算,是悄悄上高原找到刘漾河的洞府,只在暗中观察,若发现他的行迹,则立刻通知成总等同道赶来,并没有独自出手的想法。”

成天乐:“你有点太想当然了!且不说刘漾河在不在、他会不会发现你,就昨天那场面,实在太过凶险。”

年秋叶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在雪山上转了好几天,寻找刘漾河当年在八达岭公司时无意间提到的很多路径线索,也遇到过好几次风暴。但有修为在身,还是能够感应天时的,都在避风处藏好挺了过去。可是昨天那一场风暴来得太突然,我恰好走到无遮无挡之处,附近连藏身的石缝都找不到…”

成天乐:“刘漾河对你提过怎么到达这处洞府?”

年秋叶:“想当年大家在一起开公司的时候,平时也经常交流修行经历,他断断续续提到过的线索有不少,我当时都是当作趣闻来听的。他说过星宿海的很多景色,也说过自己的苦行洞府在星宿海的什么方位、从什么角度看过去是什么景象,有多么壮观。

他还零零碎碎的介绍过,穿过星宿海到达他的洞府所在,沿途能见到哪些很特别的景观,那座雪山是什么形状、洞府有什么特点、凿建在什么位置。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找到这里呢?这些是他在几年时间中偶尔提到的话,可能自己都没注意,但我根据回忆整理,却有了一条完整的线索。”

成天乐点了点头道:“原来你并不是漫无目的的来碰运气,事先还是有靠谱的线索。你去青城剑派,只是为了查证他所说的真假?”

年秋叶:“是的,如果他是撒谎吹牛的话,在不同的时间、与不同的人的说法肯定会有些出入。想当年他离开川西高原拜访的第一站就是青城剑派,肯定也提到了在高原苦行的很多事情,所以我要印证一下虚实。…倒是成总能以这么快的速度比我先找到,实在令我有些意外。”

成天乐:“我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年秋叶叹息道:“这可不仅仅是运气,当年从车轩的传销团伙一直追到八达岭投资公司,线索也都是你查出来的。成总突破大成之境,看来也绝非偶然之幸。”

此时的年秋叶还并不清楚成天乐的修为底细,他们上一次见面是一年前,那时成天乐还没有取得最后一座石狸像中的讯息,连自己都蒙在鼓里呢,年秋叶就更不可能知情了。假如她知道成天乐是以人身而玄牝妖丹大成,而且修炼中还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不知会惊讶到什么程度呢!

解释了自己为何能找到这里,年秋叶低着头有些娇羞的抬起一只手道:“成总,我身子有些发软没力气,能不能麻烦你扶我一把?”

成天乐:“你若能定坐就好好定坐,还要起来干什么?”

年秋叶:“你不是让我住到外间去吗?”

成天乐一愣随即又笑了:“不着急,明天再说,你此刻还无法行功涵养神气,先休息恢复体力,容我将外面先布置一番。”

第二天年秋叶走出洞府内间,发现成天乐真没少忙活。他也不知在山沟里找来什么草,将草茎去皮抽丝,质地洁白柔软如棉,经过了简单的法力炼化,编了一个打坐的草垫,还有挂在洞府门前挡光的草帘、铺在屋角睡觉休息的草窝。时间仓促了点,那草窝有点像大号的野兽巢穴,但也很舒适,在这雪山绝壁上已经是五星级的条件了。

第469章、太匆匆,至此方回味

两人就在这雪山绝壁上暂时住了下来,年秋叶的目的是来查找刘漾河的行踪,但显然刘漾河不在这里。成天乐却没有因此失去警惕,万一刘漾河恰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呢,那就正好守株待兔将之拿下。但他也不可能就在这里空等刘漾河,待到年秋叶恢复法力便下山,这段日子便好好修炼刚刚领悟的御神之道。

成天乐和年秋叶“分房间”,倒也不是完全为了男女之防。修士定坐,静室确实应该分隔,否则会有神气互扰。除非是双修或者同门合练某一种法诀,才会在一起定坐,若是一人为另一人护法,那么也必然会收敛神气声息。

修行洞府经过特别的凿建,与一般的酒店套房可不一样,里间外间互相的扰动很小。但成天乐修炼之余,也能感应到年秋叶的神气法力在渐渐恢复。三天后,成天乐主动拿给年秋叶一包东西道:“想尽快恢复体力,还是进食为佳。”

年秋叶可以辟谷,但她的修为尚未突破大成之境,先前又耗尽了神气法力,此时长期不吃东西是不行的。打开成天乐递过来的小包,里面竟然是风干牛肉条。据说它是古代草原上的远征军粮,用整条牛腱子肉盐浸、打实,然后彻底风干、焙熟,一大块肉最后只变成一小条。

这种风干牛肉嚼起来有点咸却很香,只要吃上几条,再喝点水就饱了。年秋叶诧异地问道:“成总,您还准备了这种东西,一路背到这海拔五、六千米高的地方?”

成天乐:“我小时候学校安排春游,妈妈在背包里装的都是吃的。如今虽有辟谷之能,但到这种险绝之处,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我的背包里除了一套衣服和一些灵药,就是这些吃的了,有备无患嘛!”

吃的倒是有了,否则要想让年秋叶尽快恢复,成总就得出去打猎了。但也不能只吃肉啊,还得来点素的,成天乐又在外面的山沟里采来一些脆嫩的可食根茎,嚼起来甜丝丝的有点山药味。想当年于道阳在此苦行之时,也经常吃这种东西,在他给成天乐的神念中顺便提了一句。

年秋叶体力与法力已有所恢复,不好意思总让成天乐这么照顾,问明何物之后,于是便自己去山沟里采集了。

这些其实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成天乐自然而然的就做了,让人感觉非常舒服。虽然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年秋叶莫名觉得与他已经很相熟了,开玩笑似的问道:“成总,你当年在大学读书的时候,是不是被称为最佳室友啊?”

成天乐也笑道:“这我可不清楚,但我被室友坑过,在德国留学时曾一起租房子住的同学,后来他把我骗到了苏州的传销团伙,大概是认为我这个人好骗吧。因为在德国的时候,他就骗了我五千欧元,拿去…乱花。”

说到这里,成天乐突然住嘴改口,想当年在德国拿着五千欧元跟于飞一起去逛红灯区,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迹,还是不要提了吧,说出来影响他这位未来的万变宗宗主形象啊。

这番话却把年秋叶逗得咯咯直乐,笑声在石室中非常悦耳动听,她笑道:“把你骗到传销团伙?你去天津追查狼妖车轩,缘法就是以此为发端吧?若不是这样,我还没有机会认识你呢。”

成天乐岔开话题又问道:“秋叶仙子,过几天你的神气法力差不多就该恢复了,算算日子还有半个多月便一年之期将满,你也该回逍遥派了,门中尊长都在等着,各派同道也在看着。我送你回去,顺道去逍遥派拜山。”

一提到回逍遥派,年秋叶的神情不禁又黯淡下来,但是成天乐此时开口,她确实无法拒绝,低下头像个小女生似地说道:“成总,我听你的。这一年奔波,竟毫无所获,好不容易寻到这高原洞府,不仅刘漾河没找到,还差点葬身风暴,幸为成总所救。但是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我不能再推诿拖延,等法力一复便回逍遥派领罚。多谢成总之情,也欢迎你到逍遥派做客。”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年秋叶心里有些希望这条路能走得更长一些,可惜一年之期就快到了,那么就希望成天乐能在逍遥派做客的时间更长一些,却又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受罚的场面,心中委实有些纠结。

一听这话,成天乐就知她尚有心结未曾开解,但毕竟已决定去面对、不再逃避。其实年秋叶漂泊江湖,苦苦追查刘漾河等人的线索,既是一种对声名的挽回,也是一种逃避。逃避的倒不仅仅是逍遥派的责罚,而是她自己心里迈不过去的那道槛。

他温言宽慰道:“秋叶仙子,你这一年并非一无所获,不论你当初是怎么想的、漂落江湖有多少种原因,但你确实在尽力挽回。至于逍遥派的责罚还有江湖同道的议论,你已不必再担忧。孤身行走这一条路,在高原绝地差点被风暴吞没,还能有比这更重的惩罚吗?我会将亲眼所见的一切如实转告贵派尊长。”

年秋叶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些,而是我太没用了!”

成天乐反问道:“你怎么没用了?人有时难免自视过高,但事有成有不成,你已经尽力去做了。你能孤身找到这里来,这就是一种成就。假如换做几年前,你能想象自己会走完这段路吗,一个人穿越茫茫高原到达这雪峰绝壁?

至于那场暴风雪,是意外也是一种代价。你想查出刘漾河的隐秘洞府所在,其实你真的做到了,也证明自己能做到。我虽不赞成你这样涉险,但说实话,也有几分佩服你,走到了这里的人,还是当初八达岭公司的那个你吗?”

年秋叶突然抬头,美目有光:“多谢成总点醒,我真的改变了很多。”

成天乐笑道:“是啊,经历了这些,你还和以前一样,又怎么可能呢?你的法力当然已比一年前更强,至于心境感悟自不必说,你只是没有来得及去好好回味而已,这一路太焦急匆忙了。”

年秋叶微微闭上了眼睛若有所思,成天乐见状没有再打扰她,转身进了内间。这天夜里,定坐中的成天乐仿佛受到了某种扰动,这处洞府毕竟不算大,年秋叶就在外间,她的神气变化突然变得波动很大。

成天乐收摄神气默然感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来年秋叶竟于此时此地入了妄境!妄境中一弹指,光阴可能数月经年,表面上人的神气在妄境中消耗很慢,只是维持一个元神中的世界运转,但在外人看来,这种神气消耗与波动是很剧烈的。

年秋叶刚刚恢复不久,本不太适合修炼极耗神气的法诀,可是机缘就是这样来的,也许是白天的那一番对话让她恰好有所证悟。成天乐没有去打扰她,在两间石室相连的门户处悄然点了一支寒针翠燃香。

这一夜,年秋叶并没有堪破妄境,这种状况也很正常。妄境并非一次,有很多人在修炼中持续的入妄化妄,直至坐化,往往也堪破不了。这究竟是祸是福很难说,成天乐是过来人明白其中的玄妙,有很多修士可能就要追求妄境中的种种享受,若此生已登仙,又夫复何求?这也是修行所获得的一种神通成就,平常人既想象不到也享受不到。

第二天,成天乐再见到她时,却发现这位秋叶仙子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娇滴滴、羞答答,甚至不好意思抬头直视,下意识的总是用手指去缠绕耳边的发丝,脸色也红扑扑的艳若春光。成天乐也不禁在心中打鼓——她到底在妄境中经历了什么?但自古妄境不言也不问,就连传法上师都不会深究,成天乐更不好说什么了。

两人总共在这高原洞府中呆了十天,年秋叶曾经三次入妄修炼,虽未堪破妄境,但神通法力已尽复。她也没有忘记还要下山回逍遥派,不可能在此一味的闭关入妄。除了她自己没人清楚那妄境的情形,其实在她的愿望中,倒是更希望就和成天乐呆在这绝壁洞府里闭关。

当他们终于离开这里走出那条山沟时,年秋叶回望了一眼洞府所在,显得有些恋恋不舍,然后又望着前方山外的辽阔高原微叹道:“就要回去了,其实我很久之前就想回去,只是不知该怎样回去。…此番丢失了师门法器,回山之后也会另受责罚的。”

她那柄宝剑在风暴中脱手不知飞往何处,成天乐只来得及救人却没顾得上那件法器,此刻笑着劝慰道:“人没事就好!当时你已经被狂风卷飞,哪还能顾得上?若是师门责罚,最合适的方式就是让你另寻天材地宝炼成一器,留于宗门传承。”

年秋叶:“成总说话,果然已有一派尊长气象。”

成天乐本就打算要开宗立派,虽然万变宗尚未亮出字号,但他事实上早就是一派尊长的身份了,如今已越来越像,也不能说像,他本来就是!

第470章、失复得,便在来时路

下山比上山更难,走得也更慢,年秋叶登山的路径竟与成天乐大致相同,他们又是从同样的路回去的。想想也不意外,那刘漾河出入洞府的道路,也应是根据地形地势做出的最佳选择。他们又经过了那处石壁上分布着经文字迹的山崖。

年秋叶指着山崖道:“刘漾河曾经提到过,他在雪山看见了这处不可思议的遗迹,又说从这里往右能看见两座并列的山峰,朝山峰中间走就是前往洞府的道路。我当初很好奇,追问了一番,却恰好成了后来追查的线索。”

成天乐:“这就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你上山的路径上,是否还有什么别的奇遇?”

年秋叶:“我看见了一幅度母像,却参不透其中玄妙,更想不出是什么人、为何要在那里留下那样一幅浮雕?刘漾河也曾提到过,据他说从绘像中能够参出某种修行秘法。”

成天乐惊讶道:“我度母像我也看见了,怎么没发现呢?刘漾河说这番话的时候,修为应该不如此时的我,他是怎么发现的?”

年秋叶:“可能是他在这里呆的时间足够长,也可能是成总并没有真正的沉浸心神去参悟。我走过那里时也未解透,因为当时也有一场狂风,而我又着急赶路,风暴过去便没有停留。”

成天乐:“反正要从这条路下山,我们再仔细看看。”

年秋叶:“我也正有此意。”

一天后,他们又到了那度母像浮雕所在的山壁下。但是站在这里紧贴石壁,抬头看不清这浮雕的正面全貌,而巍峨的雪山又给人一种极度震撼的压迫冲击感。欲在定境中感悟这佛像所蕴含的气息,这里并不是合适的地方,成天乐上次就试过。

他展开神识尽量延伸到极远,忽然眉头一皱道:“在此高寒绝地,怎么会有被人窥探之感,好像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们?”

年秋叶微微一怔:“这里怎么可能还有别人?”说话间举目四望,只见山峰上端有一只鹰展开双翅顺着高原气流滑翔而过,飞到近处有一个盘旋,就是在看着他们然后离去。年秋叶又惊叹道:“成总,你好敏感!这只鹰从悬崖上面飞出来我才察觉到,你说话时,我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成天乐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习练的就是妖修之法,就有一种野兽般本能的直觉,况且我的境界功力毕竟比你深厚。其实这不叫敏感、只是敏锐而已,我这个人常常糊涂得很。”

他们在洞府中呆了这么多天,也不能只闭眼干打坐,当然也聊了不少事情,成天乐的修炼是怎么回事,年秋叶已经大概清楚了。她不禁掩口笑道:“成总,有时候我也搞不清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说话间成天乐的视线顺着那只鹰飞翔的方向极目远望,突然看见了一点奇异的反光,失声叫道:“秋叶仙子,你的师门法器找到了!”

年秋叶惊喜地问道:“在哪里?”

成天乐用手一指道:“远处的山峰下面,你的剑插在岩石里,真是太巧了!”对面有一座山,隔着很远的万丈深崖,山顶的高度要比他们立足处低很多,视线可以直接越过去看到远方的星宿海。离山顶不远的乱石中,插着一柄剑。

年秋叶眯起眼睛道:“成总的眼力真是惊人,难道比鹰还好?我在这里只能看清一点反光。”

成天乐呵呵一笑:“我的眼力确实比一般人强很多,普通修士也难相以,你就把它当成妖眼吧。”

既然发现了年秋叶失落的宝剑,两人就在山中多花了大半天时间,先下后上绕了一条弧形的弯路,终于到达了先前视线所及之处。那把剑在狂风中被卷走,又从高山上直落而下恰好插入了一块山岩中,直没而入四寸余深。

成天乐运转法力将这把剑拔出来,交还给年秋叶道:“所失去的,也能找回,便在来时的路上。”

年秋叶接剑在手也是感慨万千,抬头却突然说了一句:“快看那度母像!”

成天乐扭头望去,在这个位置恰好能看见远方山壁上的度母像,栩栩如生就像一位神灵端坐在雪山之间。他微微皱眉道:“在这里竟能隐约感受到度母像的眼神在注视。…但此处还是远了些、角度也偏了些,我们来的路上正好有一处地方可以从正面仰望,离得也最近。”

他们又往回走了一段距离,就在山峰的一片内凹之处,恰好遥对那度母像。抬头仰望,那三丈多高的浮雕恰如真人大小,成天乐又看了看周围道:“天色已晚,这里恰好可以避风,我们就停留一夜吧。”

当天夜间,当群星浮现在天幕之上,成天乐在凝视着远方高山上的浮雕。他发现了一件事,欲感应清晰那度母像的气息,不能有别的念头,甚至也不要想着修炼什么御神之道。

收摄心神带着崇敬和膜拜之意去仰望她,然后闭上眼睛端坐不必抬头,额头仿佛就能感受到那度母像凝视的目光,以观法入境,她就呈现在眼前。成天乐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山塘街石狸像中取出法诀的时候,竟然在度母像的目光中感受到一段留于天地间的神念,竟然是一套“灵热成就法”传承,另有一套“欲乐双运道”秘术。

这度母像中真的包含着法诀信息,要读取它却不能带着已知的成见,但又不能没有修为根基,而是需要完全的投入心神去感应。

发现这一切的同时,成天乐是处于一种心念纯明的状态下,因此无所谓惊喜,只是感应到其中的神念而已。所谓“灵热成就法”,是从观法入手修炼拙火,很多步骤的境界类似于成天乐凝炼妖丹的方式,但巧妙颇有不同。成天乐习练的正传法诀是妖修之法,而且已达大成之境,当然没必要再去修炼这套法诀,但从印证的角度倒是可以借鉴参详。

修炼这种拙火灵热成就,倒是很适合这片苦寒高原上的修士,能明显的提高对稀薄空气以及严寒的抵御、适应能力,是此套法诀自然伴随的神通之一。就算是修炼其他法门的弟子,也可以参照修证一番,其中很多仪式很复杂看似没有必要,却有洗心之用。

至于那套欲乐双运道秘术,却不是一般人能够“读”到的,至少需要大成境界才行。倒不是因为这套秘术本身需要大成境界才能修炼,而是留下法诀者有意为之,不得大成不得见,并不打算随意传人。

这种神念心印之妙,成天乐也是第一次领教,宛如一种密教灌顶的仪式。能入观法定境的人,在这里以同样的心境面对这度母像,自然就能得到那灵热成就法的传承。如果刘漾河也到过这里、进入了这种状态,自然能得到灵热成就法诀,对他在高原上苦行很有帮助。

至于那一套欲乐双运道秘术,要想体悟出来不仅需要大成境界,仿佛还需要一种很玄妙的心境灵引。想到这一点,成天乐忽然心念一动退出了定境,突然间脸红了,心跳也微微加快,身体竟莫名起了难以启齿的反应。

为什么会这样?欲乐双运道故名思议就是一种双修法门,那玄妙的心境灵引,就来自某种心境。因为年秋叶也在此地定坐行功,所以成天乐定坐时保持完全清明的状态,可以对外界的各种状况随时做出反应,也是在为她护法。

护法之时,除了那度母像之外,他当然也能感应到年秋叶的气息。年秋叶方才应该又入了妄境,片刻之后出离妄境,神气情韵很是荡漾,在这雪山寒夜中仿佛春意吹拂。

成天乐很清楚,妄境中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经历,虽然只是片刻之间,离定时已过去了数月经年,形神回到现实难免有一种恍然之感,难免感慨回味。年秋叶因回味妄境,仍处于一种很动情的状态,成天乐也感应到了环境中这种无形的气息。

年秋叶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在成天乐面前就很娇羞,而这段日子入妄修行,看见他常常更是一副眉目含情的样子。成天乐如果还猜不到是怎么回事,那他可真是瞎子了,而事实上他的眼力比高原上的鹰还好,怎会看不出来?但他没有说什么,一切表现仍自然而然。

此刻年秋叶出离妄境,抬眼也仰望着远方月光下石壁上的度母像,在这个位置看去那浮雕就是真人大小,感觉也完全不是雕塑,就是真真切切的形神存在。

紧接着年秋叶闭上了眼睛,似乎也入了某种观法定境,然后突然轻声开口道:“这度母浮雕中果然有某种神念心印,包含着一套灵热成就法诀。”

成天乐打破沉默道:“是的,我刚刚也发现了。这套法诀且不说,但这留下法诀的手段实在是玄奇无比,我也参悟不透。”

第471章、妙空行,欲乐双运道

年秋叶赞道:“成总真是高明,我察觉其神念心印,只是在参悟这套法诀,你却在参悟其留下法诀的手段。”

成天乐苦笑道:“没办法啊,什么人想什么事。秋叶仙子如今正在破关精进途中,自然在想这法诀之妙。而我的打算你也清楚,将来欲开一派宗门,还有那么多妖精要指点、管束呢。你有逍遥派正传法诀,其实不必试练这灵热成就之法,但它可做为一种修行境界的印证,我感觉它对这高原上的苦行修士很有助益。”

年秋叶:“看来刘漾河当年也得到了这套法诀,说不定也曾旁修印证。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留下法诀的手段很耐人寻味。若无修行根基,不可能走到这个地方来,更不可能得到这一门法诀传承。

若已有修为根基,说明来者已有正传法诀修炼,比如你我,它也只能做为参考印证。那么留下法诀的目的何在?而我隐约又有感觉,除了这套法诀之外,还有一层神念心印似乎包含着某种密术,只惜秋叶修为低微无法解读真切,只是觉得有些…”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月光下脸色绯红微微发烫,心中暗庆幸亏成天乐看不见。

成天乐看不清却能感应到啊,他赶紧开口道:“那是配合这套灵热成就法的一门密术,可修可不修,若是修之不慎则隐患极大、异常凶险。需要有大成之境、又要有相应的心境机缘才可以解读。旁门印证之事,没必要穷其究竟。当务之急,你应一心求破妄大成,此地获此法诀,只看与本门正传有何参照借鉴之处。”

年秋叶:“成总看出我这几日已入妄境中?”

成天乐:“我经历过,怎会看不出来?”

年秋叶似乎不太好意思谈这个话题,又接上先前的话茬道:“依成总看,千年前的高人在此地留下这种神念心印传承,目的何在呢?”

成天乐想了想答道:“你我已有正传法诀修行,来到此地得到这套法诀,虽不必自己亲身将之彻底修证,但亦可传于合适的有缘人,使其传承不断。另一方面,高原上也可能有人修炼灵热成就法,所得却不完整,若有缘来到这里,便有机会补全正传妙法。或再有一等修士,在此地行游苦练,所修法诀却未必合适,便可以此为正传。

我曾去过青城剑派拜山,那千年大派百年来传承一度有断绝之忧,幸亏当代掌门邢度则力挽狂澜,又重新开启了千柱道场,而千柱道场的宝灯法坛中,便有青城剑仙大阵的传承。千年前留下这度母浮雕的前辈,其神通手段远非你我所能想象,其目的可能就是让有缘人得到这一门法诀传承。

其中另有一门密术,不到大成之境不可为传法上师者,是无法解读的。能得到它当然是有缘,但有缘未必是有福,就看后来人如何消受了。”

成天乐显然是话中有话,对于某些人来说,有些法诀练了还不如不练。那套秘术某些人来说是福缘,对另一些人来说可能是祸患。他没好意思提自己的经历,于道阳当初在山塘街石狸像中留下妖修传承,绝对就没安什么好心,但对于成天乐来说却是大福缘,事情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年秋叶若有所悟,却低下头软绵绵地说道:“成总,你不要总叫我秋叶仙子,这都是江湖同道前些年瞎起哄,我哪敢再以仙子自居?往后你叫我秋叶或者秋叶师妹就好。”

成天乐赶紧答道:“秋叶师妹,我要入断绝外缘之定境行功,你能否为我护法?”

年秋叶连忙道:“好的,当然没问题!你为我护法这么多日,我为你护法又有何妨?”

正说着话,成天乐为什么突然要入定呢?说实话,他也被刚刚解读的那套欲乐双运道密术以及年秋叶羞涩动情的气息拨动了心弦,春心很是荡漾。

成天乐非常有个性,他虽因此有动情的反应,心里想的却只是小韶,忍不住就要进入画卷世界。这一路行游因无人护法,又处于险绝之地,成天乐当然不能使自己处于对凶险难以防范的境地,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见过小韶了。

那套欲乐双运道密术,本以灵热成就法为根基,但成天乐已有大成之境亦习过双修之法,自可以另辟蹊径去直接修炼。所谓“欲乐定”,其实是从某种定中观法入手,去引发拙火灵热。所谓双修,可能很多人听见这个名字会有所误解,其实一个人也可以“双修”的。

一个怎么能练双修呢?这便是欲乐定的玄妙。譬如男修,定中观想美妙女体,有欲乐之尽极艳境,以心法引发动拙火。能做到这一点,需要有能入观境的根基,以其他的法门类比,至少要有相当于触发魔境的修为。至于能不能突破魔境劫,便是修行中的考验,它一入手便是魔境。

对没有修为根基的普通人而言,就算得到了法诀也入不了欲乐定,顶多只是自己在那里幻想意淫罢了。但真正的观法能入境中,所见便真切如常,近似于某种“召唤”。入此定境便有入魔之忧,有些人可能只是求拙火欲境极乐。从修行考验的角度,欲乐定中色欲劫和魔境劫是一体的。

这套密术中的双修之侣,有妙空、妙欲、妙行之说。所谓妙空,是指她可以本不存在,从观境中凭空而得。所谓妙欲,是指受想行识能引乐欲、发灵热拙火。拙火由底轮沿中脉节节上行,至心轮有灵热乳露之妙,冲顶轮化菩提月夜流降而下;形神欲乐无极,渐次获初喜乐、超喜乐、奇喜乐、俱生喜乐成就。

妙欲只是神气交感,可以没有真正的形体交合。一对道侣面对面定坐,神气交融,同感欲乐触发之妙,其实也是双修。所谓妙行,与妙欲有所区别,是付诸于实际的行为。先有妙欲后有妙行,可行亦可不行。因为妙行双修极易堕入魔障,这不是普通的形体交合,而是在修炼中触发妙欲的同时行妙事。

金刚杵直入秘处莲宫,引拙火发动,来自海底轮生命本源之欲,沿中脉上冲周身灵窍;催灵热乳露,为心轮化生之念;化菩提月液,是顶轮智慧妙感。焰升液降交融,依次滋润充盈喉轮、心轮、脐轮、海底阴阳轮得四种喜乐,反复乐空双运,最终得证入清静光明真空境。

这套密术亦可配合破妄之法,成为修炼中的一种妄境,不同门派的化妄之法本就有不同的妙处和缘起发端。而且它还有破妄之后入真空境的修炼指引,对成天乐玄牝大成之后的修炼确实很有助益。

这套欲乐双运道密术,想以之破妄却艰难无比,恐怕绝大多数人要么练不成,要么就永入魔妄之境不得出。而实际上,世间修此法或号称修此法者,大多以双修之名行淫邪魔事。借此诱原非已侣者“结缘”同修,必淫邪无疑。但它对于成天乐而言机缘却很神妙,他拥有画卷世界,这个世界里有独一无二的小韶,他们本是爱侣,已合练互为外炉鼎的双修之法,妙空、妙欲、妙行皆备。

此刻成天乐想的倒不是修什么欲乐定,他只是因为动情时心里想她。

从高原雪山的寒夜之中,倏然进入了江南姑苏春意画卷。

成天乐凝视着小韶的眼睛。小韶莫名也脸色发红,垂下长长的睫毛,玉手柔柔轻扶着成天乐的手背道:“你上次不是说要离开姑苏远游,去的是险绝之地,恐怕要有一个多月不能见面,怎么回来了?”

成天乐:“实在是因为想你。”

小韶:“险绝之地可能会遇到意外,有人护法吗?”

成天乐:“有。”

小韶:“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红,连我都感应到…”

成天乐:“我在高原雪山之上刚刚解读了一段密术,我们正好可以研究。”说话的同时发过一道神念,讲解了那套法诀之妙。

小韶臊得给了他一拳,扭过身道:“傻乐,我原以为你是个老实孩子,怎会学这么些奇巧门道?”

成天乐嘿嘿傻笑道:“门道无所谓奇巧,只看所求为何、所得何果。此术凶险、常人滥习之可能为祸甚巨,我心里也清楚。但我只与你修,却是破妄之后相互助益形神之道,世间既有极乐之妙,不能去强求妄求,但能享为何不享呢?”

小韶:“你,你,你今天就是要…”

成天乐:“不不不,我没说今天就要和你研究这欲乐双运道之术,只是想告诉你我遇到了什么。”

年秋叶在雪山中为成天乐护法,犹在回味刚才的妄境,看着定坐中的成天乐很有些心潮起伏,但她也收摄神气不扰动他的修炼。年秋叶能察觉出成天乐在定坐中断绝了外缘,周身的神气波动给人的感觉却如春风沐浴。他这是入了何种定境,难道就是“形神相抱、专气致柔”的“无离定”吗?

这成天乐真是令人琢磨不透,他怎么突然间就入定了呢,难道刚才也察觉出她不好意思了吗?年秋叶越琢磨越觉得成天乐耐她寻味,他真令人看不透,却又忍不住想看得更清楚,有时候所见就是一片混沌、行为完全出乎意料,但仔细想想,此人又是一片清明。他做事情,往往都是出于最简单、最直接的原因。

那么此时此地,话说得好好的干嘛突然入定?年秋叶恐怕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成天乐被等等因素撩拨得很有些动情,结果直入画卷见小韶了。

第472章、鱼我欲,羞问道侣缘

用了五天五夜时间,成天乐与年秋叶终于走到了雪山脚下,面前又是一望无垠的星宿海,星星点点的湖泊在阳光下尽情展示着它的美丽与冷艳,背后是巍峨的雪山,抬头只见蓝天下白云飘荡。

年秋叶情不禁舒展双臂道:“天呐,这星宿海原来如此之美,美得简直令人惊心动魄!我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成天乐笑道:“那时你初上高原,第一次到达这苦寒之地,尚不知目的地在何处、所遇有何凶险,心中全是悲情滋味,怎么可能有这种心境?如今一番磨难又回到星宿海,这里虽然仍是苦寒之地,但相比那雪山中的跋涉,已经是一种享受了,你才会觉得它原来如此之美,而且它的确很美。”

两人谈笑中徒步穿越星宿海,在这空气稀薄、气候恶劣的高原上,却感觉比逛公园还滋润。成天乐仍在沿途采集知母根,年秋叶得知他在采集炼制神丹的灵药,一路也帮忙寻找,两个人采药比一个人采药快多了,而且还不那么无聊。

在路上年秋叶问成天乐,炼制神丹都需要哪些饵药,还缺少多少?成天乐算了算,十八味灵药中,目前已经或者有把握搜集齐全的共有七味:寒针翠、玉龙烟、紫灵膏、猴儿果、赤焰果、彩龙鳞、知母根。原以为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今虽仍显艰难,但已经看见一丝成功的希望。

他将十八味灵药的名字都告诉了年秋叶,其中四味年秋叶也没有听说过。但她却很惊喜的告诉成天乐,丹方中的合叶莲,逍遥派就有,数量如果不够的话,她还可以想办法找同道去弄一些。等到回山之后,这一味灵药就包在她身上了,成天乐不必出钱买也不必拿其他的东西来交换,这是年秋叶理所应当的感谢。

成天乐也不矫情,当即点头称谢,如此又落实了一味灵药。年秋叶又告诉成天乐,十八味灵药中的苍线葵和参花露,听说轩辕派中就有收藏。只是此物较为珍贵,需要较大批量的话恐无法直接开口索取,若无缘法,就算拿重金去买,轩辕派也是不会卖的。

但是成天乐与轩辕派的关系不一般啊,别忘了他新收的弟子那只小猴儿与轩辕派上下都混得很熟。假如那只妖猴修炼成猴妖,再带着其他的东西登门拜山,说明来意开口相求,以修行器物交换或重金相购,轩辕派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就这么交谈间的功夫,炼制陆吾神仑丹的十八味灵药又落实了三味!有些虽然成天乐还没有弄到手,但至少知道去哪里找。为今之计,他需要好好修炼并指点好身边的妖修。同时也要打好奠定宗门根基,至少得有起码的身家,否则想拿东西去交换或者拿钱去买,也得拿得出来啊!

成天乐回去时比来的时候带的东西多,不仅装了满满五盒彩龙鳞,还采集了不少知母根。彩龙鳞非常沉,区区五盒就重达百斤,都装在成天乐的背包里。背着这个份量的东西若是在平原上赶路,对成天乐而言本不算什么,可是在高原雪山上想背下来,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多走了两天两夜,并不是刻意照顾修为更低、速度更慢的年秋叶,成天乐本人确实也走不快。此刻东西装不下了,他就把背包里的外衣拿出来打了个包袱皮,将其他一部分东西包在里面,年秋叶主动要求帮忙背这个包袱,成天乐也就让她拿着了。

成天乐这个人并不贪心,但也从不浪费,重新穿过星宿海除了采集知母根,见到彩龙鳞也顺手搜集。此物除了用于炼制陆吾神仑丹,还可用合器之法打造洞天法宝,那彩龙鳞壁可大可小,彩龙鳞反正不会嫌多,多带一些也不会累着。

年秋叶以前也没听说过彩龙鳞这种东西,听说此物也是一种能炼制洞天法宝的天材地宝,当然很感兴趣,也拿去一些准备带回逍遥派研究,沿途搜集时比成天乐还热心。想等彩鳞花斑裸鲤主动跃出水面被他们抓住,可能性当然太小,主要还是搜寻那些很多年前干涸的湖泊和河道遗迹。

回去时沿途欣赏风景潇洒而行,收获比来时更多,总计又采到了半匣左右的彩龙鳞,他们一人拿了一半。两人在路上当然也聊起了各自的经历种和各种轶事,年秋叶对那干涸湖泊中保存完好的各种鱼类遗骸很感慨,要是在人烟稠密的平原上,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场景。

然后他们又聊到了当地的藏民好像是不吃鱼的,是出于对高原神湖的崇拜、还是一种宗教信仰呢?年秋叶以请教的语气和成天乐探讨,成天乐想了想答道:“在这种恶劣的生存环境中,人们对自然的敬畏更深,也需要一种精神上的支柱,才能在面对艰险时找到存在的意义。于是一种我们看来很特别的宗教便应运而生,既满足这种需求也利用和驱使这里的人们…”

年秋叶静静地听着成天乐在高原上发表长篇议论,然后笑道:“成总,我们只是在说吃不吃鱼的问题,你怎么连宗教、传销、妖修在世间的处境都谈到了?”

成天乐:“因为我一直在想创立万变宗的事情,来到这高原上,所见所闻当然也有思考印证。…至于吃不吃鱼嘛,其实也简单,那要看饿不饿、馋不馋。最早没有宗教的时候,可能习俗就形成了,在这高原上捕鱼不容易,而且鱼不是那么好吃的。”

年秋叶:“鱼不好吃?”

成天乐:“你是中国人,生长在汉地,有些东西已经习惯了,华夏五千年,这种传承积累是无法想象的,在不经意间的每个细节中几乎都有。就拿烹饪之道来说吧,我们的先人发现了多少种食材、又发明了多少烹制它们的方式?

鱼做得好当然是美味,可以加工成各种菜肴,掰手指都数不清。但鱼如果加工得不好,是很难吃的,又腥又腻。世界很多地方的人都吃鱼,但从来没有像我们吃得这么精妙。我最喜欢吃鱼头了,但在德国留学的时候,那些德国人只吃整块的鱼肉,鱼头根本就不吃。”

年秋叶:“他们不会做,也不会吃?”

成天乐:“岂止是不会做、不会吃,连细刺都不会吐!他们的烹饪方法少得可怜,这些且不说,你想一想,用刀叉怎么吃鱼头?”

年秋叶掩口笑道:“是啊,看来筷子真是了不起的东西。其实只要能够感应入微、察觉身体的各种细微协动,就知道这东西有多灵巧了。按照先秦的传统,动刀叉一类是在厨房里,制庖完毕之后食物才端上桌的。

我听说过孟母的故事,她怀孟子的时候‘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胎教之也’,据说这是人类史上有考证的最早的胎教。这里提到割不正不食,也就是东西要在厨房里做好了、切好了,才能端上餐桌吃,这是很好的食品加工和用餐卫生习惯啊。”

成天乐点头道:“是啊,餐桌上的讲究其实是在厨房里。就我在欧洲生活的经验,他们餐桌上吃东西好像很干净,但厨房里浪费的食材惊人。呵呵呵,又扯远了,你刚才提孟母胎教的故事,也谙合修行之理啊。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不就是修士的习惯吗?”

年秋叶:“后来还有孟母三迁的故事,如今想来感慨良多啊,有些处境是与生俱来的,可有些事情是自己选择的。…刚才提到孟母的事迹谙合修行之理,我倒想起在丹道之中,度过真空劫之后、迎来换骨劫之前,有‘长养圣胎’的修炼,于真空中孕育我中之我,修为俱足方可脱胎换骨,其口诀心法也有类似之处。”

成天乐:“我对大成之后的修行尚且懵懂,需步步探索,秋叶师妹是大派传承弟子,对这方面的见知一定比我广博,正要好好请教。”

这一路上说说笑笑,两人都很有收获。和成天乐在一起,年秋叶有种形容不出的开心,星宿海是如此美丽,万事万物是那么神秘又那么令人向往。成天乐真是人如其名啊,与他相处是那么轻松愉快,以前怎么没有感觉到呢?

只有一件事,让年秋叶有点小郁闷。年秋叶在雪山上告诉成天乐,不要再叫她秋叶仙子,可以称呼秋叶或秋叶师妹。如其所愿,成天乐后来就叫她秋叶师妹了,感觉亲近了不少。但是年秋叶依然称呼成天乐为成总,成天乐却没什么别的表示,没告诉她可以称呼为天乐或者天乐师兄之类的话。

但不论怎么说,这几年来,年秋叶从没有这么开心舒适,穿行星宿海走了三天三夜,她甚至想这条路能够更长更长。当他们走出星宿海,成天乐站在一片草坡上凝神远望的时候,年秋叶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成总,你已是而立之年,可曾有结缘之道侣?你欲成立万变宗指引世间妖修,是不是也想找一位妖修道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