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对她道,“真的走不动了,你不拽着我,我不走了。”

谢芳华没想到堂堂英亲王府的公子,说坐在大街上就坐在大街上了,冬天的白日短,在忠勇侯府不过待了两个多时辰,如今却是已经要傍晚了,但大街上还是依稀有人在走动,他是半点儿也不顾及身份,也不怕传扬出去被人笑话。

秦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谢芳华瞪了秦铮半响,见他打定主意坐在地上不起来,眼睛醉意朦胧,不是喝醉了是什么?她知道很多男子喝酒了都耍酒疯,而他这样虽然不耍酒疯,但是耍赖也让人无语。

有过路的人奇怪地向二人看来,当认出是秦铮,都睁大眼睛,但是没过来问询。

谢芳华不想留在这里待久了让人观看,只能对他伸出手。

秦铮高兴地一把拽住她的手,身子利落地站了起来,嘴角勾勒出深深笑意道,“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谢芳华挖了他一眼,想要抽出手,却被他攥紧。

南秦自立朝来日渐强盛,发展至今,民风和国风都带着几分士气和风流。虽然世家大族和勋贵门第里面有男女七岁不同席授受不亲的说法,但是到底没有那么严苛。极其各别的,贵裔公子,自诩风流,时常宅院里,大街上,总会传出些风花雪月的事儿来,就譬如左相府的卢雪莹喜欢秦铮,只要秦铮出现的地方,她必定出现,只是秦铮不喜欢她,才造成了如今将她推嫁给他人的后果,若是秦铮喜欢,那就不同了。便是一段风月之事。

今日,秦铮这样的要求,对于谢芳华来说觉得过分,但是他醉酒了,而她又在无名山里待了八年,早已经不是当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谨守闺中礼仪的忠勇侯府小姐了。所以,到不觉得拽一下手就有失了什么。

街上路过的人都意会地笑笑,也不觉得奇怪,毕竟铮二公子娇宠婢女听音的传言早已经人尽皆知。如今这样的拉着手走在路上,只当是一段年少轻狂的风月之事。

就这样拖拽着又走了一条街,终于回到了英亲王府。

正碰到英亲王回府,看到了二人拉在一起的手,他脸色顿时板起来,斥道,“秦铮,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爹!”秦铮懒洋洋地喊了一声。

“你又去哪里喝酒了?”英亲王闻到一股酒味,不悦地问。

“忠勇侯府!”秦铮大约今日喝醉了,英亲王问话,倒是认真地答了。

“以后少去忠勇侯府!”英亲王道。

秦铮动了动眉梢,忽然甩开谢芳华的手,上前两步,将胳膊担在英亲王的肩膀上,脑袋凑近他,与他耳语,“爹,我知道您的秘密。”

英亲王许是很久或者从来不曾得到秦铮如此靠近过,身子顿时僵硬,“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您的秘密。”秦铮重复了一遍。

英亲王偏过头,对他瞪眼,“既然喝醉了,赶紧回你的院子里,不要胡言乱语。”

秦铮轻轻一笑,小声道,“您喜欢的人不是我娘,也不是哪个侧妃小妾,其实是……”

“闭上你的嘴!”英亲王伸手捂住他的嘴,脸色难看。

秦铮眨了眨眼睛,果然闭上了嘴。

“你送他回去!”英亲王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揉着手腕点头,她本来也要送他回去,若不是碰上他这个爹,也没事儿。

“你娘若是知道你胡言乱语,怕是会扒了你的皮,看这府里还有谁护着你。”英亲王警告一句,见秦铮无辜地看着他,确定他不会再胡说了,才放开他,对谢芳华道,“既然王妃和二公子都喜欢你,相信你能侍候好二公子,我便也不追究你的来历。只要你不犯错,就能好好地留在府里。若是不规矩,仔细后果。”

谢芳华平静地垂下头,看起来分外规矩。

“好好看好他,今日他的话,不准泄露一个字。”英亲王又道。

谢芳华无辜地看着他,似乎听不懂。

英亲王这才想起她不会说话,拍了拍被秦铮在肩膀处压出的褶皱,向正院走去。

秦铮目光一直落在英亲王的背影上,他的脚步走得有些快,一跛一跛的不稳定。他就那么看着,直到他走了个没影。

谢芳华则是看着他,想着秦铮是真的醉了还是根本就没醉。

她正想着,秦铮忽然转过头来,扣住她的手,没什么力气地道,“继续走!”

谢芳华猛地甩开他的手。

秦铮一个趔趄,站立不稳,“砰”地一声载到了地上。

谢芳华一愣。

守门的人大惊失色,齐齐惊呼着冲上前,“二公子?”

秦铮捂着脑袋躺在地上,闻声“唔”了一声,痛苦地呻吟,“好痛!”

“二公子,您摔到哪儿了?”有人顿时扶起他,紧张地问。

“头,好痛!”秦铮道。

“坏了,二公子的脑袋出了一个包。”那人伸手去摸秦铮的头,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这可怎么办?”有人立即问。

“还能怎么办?快点儿去禀告王妃,快给二公子请太医啊!”那人立即道。

有人连忙向正院跑去,有人也立即出了英亲王府去请太医。

秦铮闭着眼睛,眉头皱着,一副极其难受的样子。

谢芳华看了片刻,自己刚刚用多少力自己知道,秦铮就算摔到,也不至于被摔坏,但看着他的样子,以及众人脸色出了大事儿的神情,她只能上前,扒开守着秦铮的人,蹲下身子去摸他的头。

秦铮在谢芳华的手刚碰到他的脑袋时,便发出“唔”的一声痛声。

谢芳华手下的确摸到了一个大包,她按了按,秦铮更是发出痛苦的声音。她颦眉,扯过他的手,给他把脉。脉象平和,不见异常。她才放下了手。

秦铮忽然睁开眼睛看向她。

谢芳华对上他的眼睛,只见一瞬间,他的眸光极亮,须臾,很快他又闭上了眼睛,一把拽过她的身子,抱在他怀里,痛苦地哼哼,“娘,我好疼啊。”

谢芳华的脸顿时黑了。

守在门口的人目瞪口呆。

煞那,门口一切焦急担忧紧张的声音静止。

谢芳华恼怒地伸手推他,他抱得紧,纹丝不动,她气怒,猛地用上了力气。

这时,秦铮的脑袋忽然搁在了她肩膀上,低低地求饶,“娘,别推我,真的好疼。”

谢芳华的脸色顿时由黑转青。

守门的人纷纷成了木头桩子,一动不动了。

谢芳华手顿住片刻,胸口的火气腾腾地窜了上来,喝醉的人果然不可理喻,娘都喊上了,她若是做他娘,下辈子吧!发狠地伸手推他。

“听音姑娘,你可别再推了,二公子怕是摔傻了,您再推一下子就更严重了。”有人立即出声阻止谢芳华。

“是啊,你快别动了,等着王妃和太医来吧!”有人也立即劝说。

“二公子看起来很痛苦,这若是真摔傻了,可怎么办?”有人也道。

一时间,又有几个人连声附。

谢芳华听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再狠的手劲也推不下去了。

秦铮仿若不觉,一直双手抱着她的腰,脑袋枕着她的肩膀上哼哼唧唧地喊疼。

一时间情形僵持。

谢芳华不再推开秦铮的时候,身体才顿时敏感起来,他少年的气息无孔不入地流向她,让她本来涨青的脸渐渐发红发紫,仗着天色已黯,四周围着的人忧急才没发现,但她自己都觉得耳根子似乎着起了火。

“铮儿?”远处,传来英亲王妃焦急的声音。

谢芳华的身子蓦地僵硬。

秦铮喊疼的声音忽然低了低。

“王妃,您慢点儿,仔细摔着。”春兰的声音听起来也一样焦急。

“怎么能慢?再快点儿!”英亲王妃说着,脚步似乎又加快了。

“刚刚还好着呢?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摔着了?”英亲王的声音也有些急。

“什么也别说了,先看到他要紧。去请太医了吗?赶快去请太医!”英亲王妃催促。

“回王妃,已经有人去请了!”有人回话。

谢芳华听着一阵零碎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大约有二三十人,英亲王、英亲王妃,连带二人身边侍候的人怕是都被惊动来了,她顿时头疼起来。

秦铮却依然如故,抱着她喊疼,一声高一声低的,断断续续,委屈至极。

谢芳华想拍死他的心都有了,随着脚步来到近前,她再也顾忌不得,用力去推他。

手刚碰到他,他就大声地“哎呦”了一声。

“铮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英亲王妃来到近前,一下子扑了过来。

谢芳华的手再次僵住。

“摔在了哪里?快让娘看看!”英亲王妃蹲下身看着秦铮,天色昏暗,看不清楚,只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她分辨出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谢芳华,也顾不得询问二人怎么这副情形,焦急地盯着秦铮问。

“头……疼……”秦铮委屈地回答,脑袋却没挪地方。

“摔到了头?”英亲王妃伸手去摸他脑袋。

“唔,痛……”秦铮在英亲王妃手刚碰到头的时候,痛呼了一声。

“竟然摔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英亲王妃身子晃了晃,颤声问,“怎么个疼法?是像裂开了一样的疼吗?”

秦铮“唔”了一声,算是回答。

英亲王妃顿时六神无主,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连声急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到?快,王爷,快再派人去请!”

“快再去请太医!”英亲王闻声也急了,紧迫地命令。

又有几个护卫立即窜出了府门,向太医的家里跑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谁来告诉我!”英亲王看着哭成一团的王妃,又看着抱着谢芳华直喊疼的秦铮,心乱如麻,恼怒地询问。

四周人被他的怒意震慑,鸦雀无声。

“说话!有人知道吗?二公子怎么会在门口摔倒了?”英亲王又怒喝一声。

守门的人齐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其中一个人仗着胆子哆嗦地回道,“王爷离开后,铮二公子要拽着听音姑娘回院子里,不知道怎么着,大约没拽住,二公子就摔到了地上……成了这样了。”

“没拽住?”英亲王竖起眉头。

“天太黑,小人没看清楚……”那人道。

“有谁看清楚了,出来说!”英亲王脸色发寒。

“小……小人看清楚了,铮二公子拽听音……听音甩开了二公子,二公子没站稳,就摔倒了……”又一个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确实?”英亲王怒问。

“小人的确看得清楚,不敢胡言乱语。”那人哆嗦地道。

“来人,将听音给我押下去打!”英亲王爆喝一声。

有人听命冲上前,伸手去拽谢芳华。

“别拽我娘!”秦铮蓦然大叫了一声。

上前伸手的人猛地一僵。

英亲王也是一僵,哭着的英亲王妃更是一僵。

春兰吓坏了,回过神,连忙道,“二公子,您抱着的是听音姑娘,王妃在您旁边呢!”

秦铮哼哼了两声,喊着疼,死死地抱着谢芳华,就是不松手。

春兰见此情形,看向英亲王,英亲王没料到是这个情形,看向英亲王妃。

英亲王妃呆呆的,片刻后,才回过神,伸手去拽秦铮,“铮儿,娘在这里。”

秦铮脑袋搁在谢芳华肩膀上,口中哼唧道,“疼……别碰我……娘……”

英亲王妃蓦然止住手,心都快碎了,他想起了八年前他丢失了两天回来的时候全身脱了一层皮,几乎认不出人,见到她后就昏倒了,高烧昏迷喊着“娘,我疼。”的话来,又想起五年前在京郊被一只疯狗给咬了,当时整个小腿都给咬烂了,他也是这样抱着她喊“娘,我疼。”,又想起三年前喜欢他的德慈太后殡天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冬天,他在太后的棺木前顶着大雪跪了三日夜,后来她怕他跪伤了腿,拉他起来,他也是这样喊着“娘,我疼。”,如今又听到这样的话,她的心如针扎的一般地揪了起来。

“分开他们!”英亲王恼怒地吩咐。

“都住手!谁敢给我上前,仔细你们的脑袋!”英亲王妃忽然站起身,含泪的脸上怒意明显,转过头对英亲王道,“王爷,你没看到铮儿说疼吗?还让别人挪动?你想要他死是不是?”

英亲王怒意一僵,“你说的什么话?我如何会盼着我的儿子死?”

英亲王妃冷哼一声,“多少年了,你只知道他不听话,不乖巧,不孝顺,不尊父训,却从来没想过他几次险些死里逃生,你几次险些丢了儿子吧?”

“你在说什么?”英亲王板起脸。

“我在说什么?我在说你!如今是等着太医来的时候,你却这时候不关心铮儿,只想着惩罚人,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儿子?”英亲王妃疾言厉色,“八年前,铮儿丢失了两日,我派人找了两日,那两日你在哪里?你在翠红楼!醉倒在歌妓的房里!五年前,铮儿在京郊被狗咬得险些废了一条腿,你在哪里?你在府中忙里忙外给你的大公子请太医瞧病,三年前,德慈太后殡天,铮儿因为守了三日夜染了寒疾。在送殡的路上昏倒,你当时做了什么?说他不争气,太后白疼了他,送殡这么短的路都坚持不了。这么些年,你除了指责他还是指责他,你还做过什么?”

英亲王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

英亲王妃失望又寒冷地看着他,“你心里只有一个大公子,只他一个人是你的孩子,我的铮儿不成样子,你若是再看他不顺眼,可以休妻,可以赶我们娘俩出门,你的爵位谁稀罕!谁爱要谁要去!”

“紫箐,你胡言乱语什么?住口!”英亲王沉怒,承受不住地打住她的话,“我何时不当他是我儿子了?爱之深责之切,你不明白而已!”

英亲王妃猛地转过头,不再看英亲王,身子不停地轻颤。

下人们都吓蒙了,一个个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抬起,恨不得将耳朵捂上听不见声,更恨不得将嘴巴堵上不让出气。多少年来,即便在英亲王府当差了几十年的老人,从英亲王妃进门那日至今,从不曾见过英亲王妃如此对王爷发过脾气。她虽然护着铮二公子,但顶多不给王爷好脸色,不让其进房,过后却依然言笑晏晏,待下人也和气心善,没人见过怒火中的英亲王妃。

如今见了英亲王妃怒火,他们恨不得将眼珠子挖去,从没见过。

“王妃,您快别气了,太医来了,还是赶紧给二公子看病要紧。”春兰上前扶住英亲王妃,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些年王妃的苦她都看在眼里,王爷对王妃不是说不好,总觉得欠缺了什么,王妃本来也没求他全心全意,但是二公子却是王妃的软肋。

英亲王妃闻言立即点头,看向门口被一个侍卫架来的孙太医急道,“孙太医,你快来,快救救我的铮儿。”

英亲王也立即对孙太医看过来。

“王爷,王妃,您们先别急,老夫这就给二公子看诊。”孙太医被英亲王府的侍卫一路夹着跑来,胃里被颠倒了个七荤八素,虽然一肚子怨言,但是也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儿。脚落地,他身子晃了晃,勉强站稳,连忙走到秦铮身边。

谢芳华心里将秦铮骂了千百遍,这个祸害明明就只是将脑袋摔了个包,小时候谁没摔过?至于疼成这样?还惹得父母打架?

秦铮此时不知道是被父母打架给镇住了还是如何,一声不吭了。

“二公子,您将手给老夫。”孙太医见秦铮两手抱着谢芳华,他不能去人家女孩的身上拽手,只能对他和气地道。

秦铮一动不动,连脑袋也没挪动一分。

“铮儿乖,你先放开听音,让孙太医给你把脉!”英亲王妃凑前去,柔声哄秦铮。

秦铮仿佛没听见,依然不松手。

“铮儿?听娘的话!”英亲王妃去拿他的手。

“娘,我喜欢德慈太后,太后死了,我喜欢狗,狗也死了。”秦铮忽然道。

英亲王妃手一僵,忽然死死地抿了抿唇,看着抱在一起的二人,发狠道,“你放心,有娘在,娘给你看着听音,谁也带不走她!老天爷也不行,更不让人欺负了他,再不从你手中夺走她。以后只要你喜欢谁或着什么东西,娘就算拼死也要给你守住。”

秦铮没了声。

“铮儿,娘已经答应你了,让太医给你看看好不好?”英亲王妃再度轻哄。

“您答应了,爹还没答应呢。”秦铮低低地道。

英亲王妃猛地转头看向英亲王。

英亲王心中虽然来气,觉得今日的事情叫他难看下不来台,但毕竟是他的儿子,他也忧急,事已至此,他也再发不出怒意,闻言沉了沉气息,保证道,“爹也答应你。”

“您答应我什么?”秦铮忽然扭过头,问英亲王。

英亲王看着他,缓了半拍,“你娘答应你什么,我就答应你什么。不带走你的听音。”

“只这个不行。”秦铮又埋下头,痛苦地道,“我今日喜欢听音,若是明日喜欢别人了呢,听音你不带走,别人你若是带走呢。”

英亲王皱眉。

“你快些都答应他!”英亲王妃急了。

英亲王深吸一口气,板着脸道,“好,我都答应你。”

“我娶谁也要听我自己的,到时候你不能不同意,也不准欺负我媳妇儿。”秦铮又道。

英亲王忍受不住地青筋跳了跳,“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娶妻也是给英亲王府娶门面,哪儿能由得了你?”

“娘,我爹不疼我。不像你什么都喜欢我,什么都依着我。”秦铮对英亲王妃委屈道。

英亲王妃竖起眉头,看向英亲王,“王爷,我的儿子金尊玉贵,得天独厚,凭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喜欢行事?若是这个王府他这个嫡子的身份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娶不到,我看我们娘俩不要这个王府也罢!您现在就给休书,妾身立马带子出门。再不干扰您疼别人!”

英亲王怒火上涌,瞪着英亲王妃说不出话来。

“王爷,您就答应了吧!王妃今日一整日都在操持大公子的婚事儿,连一口水都没顾得喝上呢。二公子如今摔成这样,还是赶紧要孙太医看过当紧。可别真摔坏了脑袋,那就坏了,耽误不得。奴婢可从来不曾见到二公子这个模样过。”春兰出声劝说。

“好,都由了你!”英亲王败下阵来。

英亲王妃扭过头,对上秦铮,脸面声音顿时温柔,“铮儿,你爹答应了,你快让孙太医看诊吧!”

“真的?爹答应了?”秦铮回过头,认真的眸子看着英亲王。

谢芳华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得了孩童才有的纯真,忍不住唾弃,趁机要挟?什么破人!

“嗯,我都答应你!”英亲王肯定地道。

“要写字据立约交给我的听音保管,否则你若是反悔不承认怎么办?”秦铮忽然又道。

“你……”英亲王的怒火再度升起来,“我看你根本就没摔到脑子!”

“娘,我疼。”秦铮扭过头,委委屈屈低低浅浅地喊了一声。

英亲王妃的心肝儿顿时都要疼化了,怒道,“王爷答应都答应了!还怕写个字据?”

“就算不写,你们是我的妻子和儿子,我堂堂男子汉,还能赖账不成?”英亲王训斥。

英亲王妃不买账,冷哼一声,“那可不保准,您又不是只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儿子。”

英亲王气得身子都颤了起来,大怒道,“来人,去拿纸笔来!”

立即有人连忙跑去拿执笔。

秦铮搂着谢芳华身子的手紧了紧,不吭声了。

谢芳华趁人不注意,死死地在他肋下掐了他一下,他又痛苦地哼了一声,她立即住手。

“铮儿,你别胡闹,先让孙太医看诊。”英亲王妃闻声心再度揪起来。

秦铮固执地摇头,“爹还没给字据呢。”

英亲王妃不说话了。

英亲王气得肝都疼了,看着秦铮的样子,他的心也放下了大半,他若是脑子摔坏了,还能如此要挟他要字据?只有他这个娘看不清楚事实,或者看清楚了也由得他胡闹。

不多时,一个下人拿着执笔来到。

英亲王哼了一声,接过纸笔,那下人立即将背弯下在他身前,他铺了纸,提笔在他背上刷刷写了起来。

谢芳华看着英亲王,即便是天暗,也能看到他的字极好,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他是个极其有才华的王爷,若非天生脚疾,如今的皇位就是他的。

不多时,英亲王便写完了字据,扔给秦铮,“给你!”

秦铮不接,偏头看了一眼,低声道,“您还没盖您的私印!”

英亲王火气窜了窜,又压下去,有人将纸捡起来递给他,他拿出腰间的私印盖在上面,又扔给了他,“这回行了吧?”

“行了!”秦铮放开谢芳华,拿过字据,看了一眼,递给她,郑重地嘱咐,“听音,你可收好了,这是我的命根子,不准弄丢了。”

谢芳华想甩手给他一巴掌,但介于人多势众,她只能默默地接过字据,放入怀中。

“孙太医,快给他把脉吧!”英亲王妃早就等急了,见此立即催促。

谢芳华站起身,站开了道,顺便活动活动被秦铮抱了半响僵硬的胳膊和腿。

孙太医连忙上前抓住秦铮的手。

秦铮这回低垂着头乖巧地坐在地上。

孙太医把了左手的脉又换右手,片刻后,又松开脉摸他的脑袋,眉头凝着,神色沉重。

“孙太医,铮儿……他到底……”英亲王妃不想说出不好的话来。

“是啊,孙太医,你就照实说!”英亲王沉声催促。

孙太医抬头看了秦铮一眼,秦铮的睫毛轻轻闪了一下,他站起身,退后一步,对英亲王和英亲王妃斟酌一下道,“回王爷、王妃,铮二公子摔得不轻,脑袋……”

“怎么样?”英亲王妃由春兰扶着,几乎站不稳。

孙太医看了英亲王妃一眼,叹了口气道,“没摔坏了心智,只不过怕是会造成淤血,需要卧床休养三五日。老夫开一个方子煎药给二公子服用,这期间再不能饮酒,更不能受风。否则于身体不利。”

“好,好,只要没摔坏心智就好,你快开方子!”英亲王妃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英亲王对孙太医道,“请随我去前厅开药方吧!”

孙太医应了一声。

“春兰,你跟着王爷和孙太医去拿药方,备一份厚礼给孙太医。”英亲王妃吩咐。

“是,王妃!”春兰立即颔首。

英亲王本来已经领路,闻言回头看了英亲王妃一眼,英亲王妃没看他,他脸色有些不好,离开的脚步有些重。

“听音,你过来扶起二公子,我随你们去落梅居。”英亲王妃对谢芳华招手。

谢芳华点点头,走上前,伸手扶起秦铮。

秦铮将手搭在她手上,慢慢地站了起来,不再喊疼了,也不再强抱谢芳华了,要多安静有多安静,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翠荷上前扶了英亲王妃,英亲王妃四下扫了一眼,温婉的声音端严,“今日的事情,你们都给我闭紧了嘴巴,不准传出半个字去!若是让我在外面听到丝毫风声,查出来是谁在散布传言,乱棍打死!”

“是,王妃!”聚在这一处的下人们立即应声。

英亲王妃向喜顺大管家看了一眼,喜顺大管家领会,他今日在忠勇侯府也吃了酒,但是没敢多吃,如今脑子自然是清醒着,知道王爷和王妃这一番争吵一定不能传出去。他这个大管家势必要再规矩教训一番这群人,当然,他做了二十年的大管家,这份魄力还是有的。

英亲王妃满意,带着几个伸手近身侍候的婢女随着秦铮、谢芳华走向落梅居。

一路上,秦铮走得缓慢,吱声不吭。

谢芳华心中暗骂这个恶人,英亲王妃可是个聪明的人,孙太医几句话说得隐晦,她听不出来才怪。定然知道他只是磕了个包而已,没什么大碍,之所以开方子,当然是给秦铮面子,意思意思。

回到落梅居,英亲王妃将包括翠荷、翠莲在内的大丫鬟都推在了门外,自己进了屋。

谢芳华扶着秦铮在她身后进了屋。

刚一进屋,英亲王妃坐在椅子上,对秦铮怒喝,“跪下!”

谢芳华想着果然料对了,英亲王妃要收拾秦铮,她立即松开了手,退后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