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华闻言心里一暖,言外之意,外公也是为了她和哥哥回来的,她露出笑意。松开谢墨含的手,挽住了崔荆的胳膊。

崔荆瞅着她,捋着胡须,慈爱地笑了。

“荆叔叔,您总算回来了!”英亲王妃此时也来到了近前,有些激动地看着崔荆。

“一别多年,你这小丫头可没变模样!”崔荆看着英亲王妃,笑着点点头。

英亲王妃眼圈也微微泛红,嗔怪道,“这个天下,如今也就您还喊我小丫头。”话落,她掏出帕子,抹抹眼睛,有些酸涩道,“紫菁没照顾好玉婉,荆叔叔,您不怪紫菁吧!”

“婉儿本命如此,造化如此,实乃天意!”崔荆摇摇头,感叹一声,“当年,我走时,紫云道长便算出了她的运数,我初时不信,后来接连发生了几桩事儿,也就信了。”

“紫云道长是当年云游到南秦,带走您的那位道长?”英亲王妃问。

崔荆点点头。

“他当时既然能算出,毕竟是有其能,为何不求他改了玉婉的命数?”英亲王妃又道。

“你这小丫头,命数能是随意更改的吗?”崔荆笑了笑。

英亲王妃揣起帕子,一时无言。

“这个是你家小子?”崔荆移开眼睛,目光落在站在英亲王妃身后的秦铮身上。

英亲王妃回过神,挥手一把将秦铮拽到了崔荆面前,对他道,“正是我那个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生出来的混小子。”话落,对秦铮道,“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来见过外公!”

“不该是叫外公吧!论清河崔氏,他该喊我一声堂叔外公。”崔荆道。

“荆叔叔,您大约还不知晓,华丫头和这个臭小子得了皇上圣旨赐婚,他喊您一声外公,如今也是当得!”英亲王妃顿时得意地笑了,“您没想到吧?当年我和玉婉约定,她生了闺女嫁我儿子,如今玉婉虽然去了,但这一桩约定却是履行了。”

“哦?”崔荆有些意外,看着秦铮,缓缓笑了,“老道一路赶来京城,竟是没留心这个消息。若是照这样说的话,喊我一声外公,是该当得!”

“外公!”秦铮趁机笑吟吟地喊了一声,分外心甘情愿。

“好!”崔荆大笑,应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事儿,递给秦铮,“外公给我外孙女婿的见面礼!”

谢芳华顿时不满,她可都没得外公的见面礼,凭什么秦铮喊了一声,就有见面礼了?

秦铮不等谢芳华有所言语动作,立即伸手接了,没看清是什么物事儿,转眼便揣进了怀里,笑得欢喜,“多谢外公!”

崔荆笑着点点头。

谢芳华偏头瞪了秦铮一眼,有些不甘心。

秦铮对谢芳华眨眨眼睛,笑得得意。

“朕就知道,只要一见到崔老,他们眼里就没朕了!朕站这半响,也不得理会。”皇帝此时开口。

英亲王妃慢慢地回转身,对皇帝道,“皇上往这里一站,谁敢不理会您?臣妾这里还等着皇上给我、我儿子、未来的儿媳妇儿做主呢!”

“做主什么?”皇帝看着她问。

“法佛寺失火时,我们三人都遇到了刺杀。”英亲王妃正了神色。

皇帝眯起眼睛,“你们三人可是受伤了?”

“铮儿受伤了!我的婢女春兰给我挡了一剑,我和华丫头才幸好没事儿。”英亲王妃简略地道。

“凶手可是抓住了?”皇帝问。

“自然是抓住了!”英亲王妃道。

“好!此事朕给你们做主!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趁火作乱,刺杀堂堂王妃,王法何在?”皇帝板起脸,威严地道,“现在就带凶手来,你们将经过仔细说与朕,朕现在就命人彻查。”

英亲王妃点点头,“外面下着雨,先进大殿再说吧!”

皇帝颔首。

英亲王看向英亲王妃,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低声道,“你真不曾受伤?”

英亲王妃摇摇头,“我是不曾受伤,铮儿受伤了。”

英亲王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秦铮,“你伤在了哪里?”

“小伤!”秦铮道。

英亲王见他气体虚弱,面色隐隐苍白,知道受伤不轻,但他面上却云淡风轻,不当回事儿,显然不愿意多说,他点点头,“稍后让孙太医给你把把脉,开一副药方子。”

秦铮“嗯”了一声。

“还有华丫头,我见你今日气色倒是极好。这是怎么回事儿?”英亲王又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摇摇头。

“你说也奇了怪了,法佛寺失火,铮儿在后山院落里睡觉,我和华丫头担心他,一起去找,半途中,遇到了杀手,之后,又遇到了一个和尚暗算,有一簇火苗烧来,烧掉了她面纱的同时,竟然也消散了她脸上病态。”英亲王妃对英亲王道,“这事儿我亲眼所见,你说奇不奇怪?我观察了她两个时辰了,她都未曾重犯病症,我就在想,是不是这一场大火让她的病突然好了?”

“一场大火就烧没了华丫头的病?哪里有这等怪异之事?”英亲王显然不信。

皇帝目光也落在谢芳华脸上,一双眼睛探究深邃。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以前的华丫头什么样子你也见了,如今这样子可真是好模好样的。哪里像是还有病?”英亲王妃质问。

英亲王看着谢芳华,一时无言。

“孙太医不是带来了吗?稍后让孙太医给华丫头看看如今她的身体到底如何。另外,朕听说崔老也晓得医术,稍后再让崔老看看。”皇帝缓缓开口,“若是华丫头这病真的就此好了,也是一件大喜事儿!真是可喜可贺。老侯爷也不必日日忧愁了。朕也可宽心了。”

英亲王妃点点头,催促道,“那就快进大殿吧!都别在这里淋着雨了,赶紧先给华丫头看看身子。”

皇帝不再说话,向大殿内走去。

英亲王也点点头,跟在皇帝身后走向大殿。

英亲王妃看了谢芳华一眼,谢芳华对她笑笑,挽了她外公,一行人一起进了大殿内。

大殿内,空无一人,地上没有了无忘的尸首。

秦铮还没迈进殿门,便发现地上无忘的尸首不见了,目光顿时眯了起来。

谢芳华自然也发现了,目光一寒。她因为外公突然回来,一时间分散了心神,竟然没发现大殿内什么时候没了无忘的尸首,她看向秦铮。

秦铮垂下眼睫,对她无声地摇了一下头,他一时惊异谢芳华外公竟然回来了,也忘了顾及,偏头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自然也发现了,抿起唇,也摇了摇头。

“尸首呢?哪里去了?”英亲王妃自然也发现了,当即面色沉了下来。

进入大殿的皇帝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英亲王妃,问道,“什么尸首?”

“刚刚我们迎出去时,这地上明明有一具尸首。短短时间,怎么不见了?”英亲王妃对两旁众人质问,“谁看见了?”

侍画、侍墨安排人送谢氏六房老太太下了山,跟着皇帝的队伍一起又进了山寺,自然不晓得,齐齐摇摇头。侍蓝、侍晚随着谢芳华跟出了殿外迎崔荆,自然也没看顾殿内的尸首。

听言、林七因为好奇,也跟着秦铮、英亲王妃、谢芳华出了殿外,忘记了殿内的尸首。

这样一来,竟然谁也不晓得殿内的尸首何时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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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阴阳

早先无忘躺着的地面,没有一丝痕迹,大殿因僧人每日打扫,十分干净。今日即便外面下雨,众人进出踩了脚印,也不见乱象。

谢芳华先看了一眼大殿内的环境,与她刚刚出去时别无二致。

无忘尸体躺着的地方没有水渍,自然他不是被化尸水给化尸了。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是有人把尸体给挪走了。

地面是青石板铺的,十分厚重,不像是有机关暗锁,而沿途四壁都是佛像。

她将四处看了一遍,抬头看向大殿的殿顶。

与此同时,秦铮和李沐清也看向殿顶。

廊柱支撑,红木相接,刻着祥云天花图,一样没有痕迹。

似乎那具尸首就凭空消失了。

谢芳华盯着房顶看了片刻,顺着最中间几个人合抱的廊柱向下看来,目光最后落在她和秦铮早先坐着的佛祖佛像上。

秦铮和李沐清目光最终也落在了那座佛祖的佛像上。

普云大师和法佛寺主持进来之后见没有了无忘的尸首,脸色都是齐齐一变,也惊住了。

英亲王妃面带怒意,“这可新鲜了!我们多少人在,一具死人的尸首还能凭空消失不成?”话落,她质问普云大师和法佛寺主持,“这里是否有密道暗门之类的机关?”

法佛寺主持不知如何回答,看向普云大师。

“两位大师,今日寺院连番出事儿,你们寺院僧人涉嫌刺杀铮儿,你们还以为能不被牵连其中吗?到底有没有?实话实说!”英亲王妃轻喝道。

普云大师点点头,“的确是有!”

“在哪里?”英亲王妃问。

“就在这佛祖宝座下的莲台下。”普云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可是这个密道除了历代主持知晓外,再未曾外传。老衲曾经担任主持,传主持之位之时,将这暗道之法传给了主持。只有我俩知晓外,再无旁人。”

“现在就打开暗道!查!”英亲王妃气怒道。

普云大师点点头。

法佛寺主持也觉得这事情太过严重,若说是无忘刺杀秦铮,被李沐清抓住死去,可是如今在这堂堂大殿,殿外距离殿内不过几丈远,无忘的尸首便悄无声息地失踪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查?尤其还是在皇上面前。法佛寺这一回算是卷进漩涡里了。他一时间暗恨,怎么没早死死地看住无忘,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当即亲自上前,转动机关,偌大的佛像无声地升起,里面露出一个黑洞来。

“这个暗道是通向哪里?”英亲王妃质问。

“通向后山的山崖,那是一处绝壁,只有一个铁索桥。是法佛寺的禁地。”主持道。

谢芳华心思一动,法佛寺主持指的那一处后山铁索桥禁地岂不是她和李沐清来偷盗《心经》时走的路径?眼角余光去看李沐清。

李沐清眸光动了动,似乎向谢芳华的身上看过来一眼。

英亲王妃立即喝道,“来人!下去查!”

她喝声刚落,有几个英亲王府的护卫立即走上前,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来两个人,跟去查!”皇帝此时也开口吩咐。

吴公公闻得旨意,一摆手,皇帝的近身侍卫里有两个人也跟着跳了下去。

左相看了右相一眼,右相回了左相一眼,二人同时对身后摆了摆手,又各自有两个护卫跟着跳了下去。

“尸首消失不过是在我和华儿出去迎外公,说了几句话,再转回来,短短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秦铮慢悠悠地道,“来人,立即去后山的铁索桥查看,同时将法佛寺方圆十里,都给我派人守死了。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是!”有一人在外应声。

皇帝看了秦铮一眼,对他哼了一声,“臭小子,在你的手里竟然还会弄没尸首?我看你是愈来愈废物了,连个尸首也看不住。如今若是找不到尸首,还怎么查案?”

秦铮看向皇帝,玩味地一笑,“皇叔,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华儿在我身边,她的病有所好转,我这整个心思都扑在了她的身上。哪里还有心思看一个死去的秃和尚?找不到尸首就不能查案了吗?不见得!”

皇帝嗤笑,“整日里围着女人转,瞧瞧你的出息!”

“皇叔您说这话好没道理!您不整日里围着女人转?您若是清心寡欲的话,还要后宫的妃嫔做什么?依侄儿看,趁早解散后宫得了!等您解散了后宫,想要从女人上训斥我有没有出息也能理直气壮。”秦铮反驳皇帝。

皇帝一噎,骂道,“混账!”

秦铮翻了翻眼皮,不客气地道,“整日里听你说这两个字,能不能换个新鲜的?”

“王兄,你看看你的好儿子!他整日里满嘴胡言,正事儿不做一件!朕说说他,如今十个不服八个不服,连朕的后宫也编排上了。”皇帝转向英亲王气道。

英亲王揉揉额头,对于皇帝和秦铮见面就杠起来,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秦铮若是乖觉的时候,懒得搭理皇帝,应付一般地请个安问个礼,也就完事儿了。若是不乖觉的时候,就比如这样与他斗嘴,专门气他。南秦上下,也就秦铮一个敢和皇帝这么说话。他说谁也不是,说皇帝得罪皇帝,说儿子得罪他的王妃。只能无奈地转移话题道,“皇上,现在不是追究他没看住尸首的过错,而是要尽快查案!”

皇帝闻言不再搭理秦铮,说道,“既然他吩咐先封锁了法佛寺方圆十里,那么有人作乱的话,也逃不出去。”话落,看向谢芳华,“孙太医,先给华丫头过来看诊。毕竟如今王妃、二公子、华丫头三人都没出事儿。案子查的话不急一时,慢慢查,她的病才是重要。”

谢芳华垂下眼睫,案子不急一时吗?时间拖得越长,那么越会被人抹平了痕迹。她的病重要?皇上无非是让人觉得他重视忠勇侯府罢了!

上一世,便是这样给忠勇侯府布的迷幻阵,让忠勇侯府始终待在云端之上,包裹了一层糖衣,最后受到麻痹,才摔了个粉身碎骨。

孙太医听见皇帝召唤,立即走上前。

谢芳华挽着崔荆挨着坐在椅子上,从进得大殿,始终没松开手。

秦铮难得看见谢芳华小女儿家的模样,即便在忠勇侯的面前,也未曾见她如此亲近忠勇侯,心里有些吃味,扁扁嘴,暗暗打着主意,有朝一日,也让她对自己这样。

谢墨含看了秦铮一眼,缓缓地笑了笑。

李沐清看着崔荆,若有所思。

宋太医恭敬地给谢芳华请了个安,和声道,“芳华小姐,请伸出手腕,老夫给你把脉。”

谢芳华看着孙太医,见他头也不抬,没看她,她点点头,慢慢地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挽着崔荆。

崔荆端正地坐着,从见到谢芳华叙旧之后,褪去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姿态,像个寻常的含饴弄孙的和蔼老者。

谢芳华的手腕纤细,似乎不盈一握。

孙太医看着,谨慎地回头问秦铮,“二公子,您的帕子借老夫一用!”

秦铮闻言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盖在了谢芳华的手腕上。也不离开了,便站在孙太医旁边看着。

孙太医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了谢芳华盖着娟帕的手腕上,仔细把脉。

谢芳华静静地等着他的结论。

孙太医不是无才之辈,他是真有几分本事本领,不止是把过听音的脉,也把过他的脉。但以他的医术,定然是能摸出两个人相同的脉象里的几分门道来,但是从未说破。今日,她的脉象还是一如既往,因伤势未愈,还是处于虚弱伤腹阶段。但是,就看他怎么说了。

皇帝也忽然站起身,来到了孙太医身边。

孙太医眼角余光看到了皇帝明黄的龙袍一角,手细微地一哆嗦。

秦铮偏头看了皇帝一眼,挑眉,“皇叔,你这么关心我的未婚妻,是因为忠勇侯,还是因为关心侄子的婚事儿?”

“朕都关心!”皇帝开口。

“那不如趁着现在,皇叔改下一道圣旨,让我和华儿提前完婚吧!今日华儿的病若是因法佛寺这一场大火好了,也是吉日吉时,佛祖保佑,天公作美。我们也是一段好姻缘。”秦铮趁机要求。

“圣旨能是随意更改的?别再说话打扰孙太医诊脉!”皇帝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地挡回了秦铮的要求。

秦铮用鼻孔哼了一声。心里知道,皇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下提前赐婚的圣旨。

英亲王妃忽然也走到了近前,站在秦铮身边,对孙太医温和地道,“孙太医,你的医术我信得过,你可以仔细地认真地慢慢地好好给华丫头诊脉,看看她经过这一场大火,是否洗去了九年前的血光之灾?”

“是,王妃!”孙太医心里有些打鼓。

“不错!你好好诊脉,诊好了,朕重重有赏!”皇帝接过话。

“是,皇上!”孙太医的手有些细微地抖。

“诊不好,你一家老小都不用活了!”秦铮散漫地说了一句。

孙太医额头顿时冒下冷汗,苦着脸道,“铮二公子,您可千万别吓唬老夫,老夫年纪大了,不禁您的吓啊!”

“既然不禁吓!就要好好诊脉!”秦铮道。

孙太医点点头。

英亲王坐在椅子上没动,目光看向围在孙太医身边的那三人,暗自摇头。若谢芳华的病因今日大火烧了法佛寺便好了的话,那么实在匪夷所思。若不是佛祖保佑,洗礼血光之灾的话,那么这里面的事儿就值得好好地探究了。

左右相、林太妃、右相夫人、李沐清、秦倾等人也都看着孙太医,面上各有所思。

过了好半响,孙太医才撤回手,掏出怀里自己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喊,对左右各自请了一礼,说道,“回皇上、王妃、铮二公子、谢世子,芳华小姐这病,恕老臣医术浅薄,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铮顿时眯起了眼睛,“你诊了半响,就给爷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皇帝脸色也深重,“你是否有什么顾忌?只管放心大胆地说!朕在这里,你怕什么?”

英亲王妃蹙眉,接过话道,“孙太医,你行医多年,医术是南秦京城出了名的好。如今怎地诊不出所以然来?无非是她身体如今到底是好是坏。别的说不出来,好坏你难道都分辨不清吗?”

“若是连好坏都不会说,分辨不清的话,我看你真该告老还乡了。”秦铮哼道。

孙太医顿时告饶,“老臣年岁大了,的确是该高老还乡了。老臣这就请旨,请皇上准许老臣告老还乡!”

“你不过是比朕大几岁而已!还不到告老还乡的年纪!”皇帝摆摆手,驳回他的请求,“正如他们二人所说,你只说如今华丫头身体是好还是坏!”

孙太医又擦擦额头的汗,说道,“皇上、王妃、铮二公子,老臣实在医术浅薄,芳华小姐脉象太乱太复杂,老臣毕生精力,钻研医术,也不曾见过如今她这等奇脉啊!老臣说得是实话,不敢有半句虚言。老臣的确诊断不出好坏。像是不好不坏。这等拿不出定论的话,老臣怎么能随便说?”

皇帝闻言面色沉重,“你当真诊断不出来?”

“老臣确实斩断不出来!”孙太医连连请罪,“皇上恕罪,王妃恕罪,铮二公子恕罪,谢世子恕罪!”

秦铮骂了一声,“废物!”

“老臣的确是废物!不堪大用!铮二公子还是快寻求比老臣医术更高明的医者吧!”孙太医连连作揖。

“行了,孙太医虽然向来圆滑,但我见他今日说得是实话!”英亲王妃见孙太医不像是说假,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敢说假得罪哪一方,便替他开解。

“多谢王妃体谅老臣,老臣的确是医术还不够精湛!”孙太医感激地对英亲王妃道谢。

“既然不堪大用,你就给爷滚一边去!”秦铮伸手扒拉开孙太医,对崔荆道,“刚刚皇叔不是说外公也通晓医术吗?就让外公来给华儿诊脉!外公可以修道之人,自古佛道本是一家。外公既然能观星云,测命数,想必也能看得了华儿这怪病的来龙去脉。”

崔荆捋着胡子笑了笑,“老道方才早就给华丫头看过脉了,也看过了她的定数。她是怪格之命,福祸参半,祸福相依。昔日的确是有血光晦气缠身,有阴灵邪气笼罩她。是以,恶疾多年。今日,佛祖前,天意庇佑,造化浴火。使得她无形中借由火光化去了污浊阴灵邪气,如今她虽然依旧体虚脉乱,精气虚无,但只要好好将养,自此以后,再无性命之忧!可以说,如今她身体确实是不好不坏。”

秦铮扬眉,“再无性命之忧?也就是说,我们大婚的话,她做我的妻子完全不碍事儿?”

崔荆大笑,“她只是虚弱多年,未来仔细调养待补,再无阴虚之病,只剩下实病。只要好好用药将养调理,别说做你妻子,就是生儿育女,也是不成问题。”

秦铮闻言大喜,“这就是好了!如何还叫不好不坏?”话落,他转头对英亲王妃道,“娘,你说是不是这就算是大好了?”

“自然!”英亲王妃也笑了,“比起最坏伤及性命的结果,可不就是大好了?若她一下子全好了,我倒是不信佛祖了。如今只去了阴灵邪气之症,那么,以后好药补着,好好调理着。总能真正大好!”

秦铮顿时上前一步,一把拽起坐着的谢芳华,将她抱在怀里,欢喜地道,“华儿,你听到了没有?将来我们大婚,你是能给我生儿育女的!”

谢芳华没想到她外公竟然连“生儿育女”的话也说了出来,可真是修道之人,一点儿也不忌讳她女儿家的薄面。如今又听秦铮如此说,如此当众搂抱她,她的脸顿时红透了,又羞又急,“你胡言乱语什么?赶紧放开我!”

“不放!”秦铮孩子气地摇头。

“还有人在呢?你还要不要脸面?”谢芳华低叱。

“不要了!”秦铮道。

谢芳华一噎,低声骂他,“你不要我还要呢!”

“你也不必要了!”秦铮霸道地搂着她。

谢芳华一时失语,只觉得早上靠近漫天的大火都没这么烤得慌,如今却是被秦铮一番举动和言语要将她烤着了。

“臭小子!这么多人在呢!抱一下得了!”英亲王妃看出了谢芳华的挣扎和窘迫,到底是女儿家,面子薄。哪里禁得住秦铮这么折腾。回头指不定怎么给他气受呢!

秦铮闻言虽然不想放手,但也懂得不能惹急了谢芳华,见好就收,笑着放开了她。

谢芳华立即退后了一步,脸上红如火烧,羞恼地瞪了秦铮一眼。

崔荆却是大笑,“真是两个孩子!”

皇帝见秦铮如此,脸色有些沉,“秦铮胡闹,越来越不受礼法了,佛门圣地,侮辱圣洁。”话落,咳嗽了一声,对崔荆道,“崔老所言可是确实无误?对于道法,朕不太懂。你离京多年,突然归来,朕也是意外。不知道如今你道法几何?难道修行这二十年来竟然还懂得了通灵辟邪之术不成?”

崔荆闻言笑了笑,说道,“天地交合,阴阳合德。万物有生,既有长,有因,既有果。虚实相生,利与自然。”

皇帝不懂地摇摇头。

崔荆笑道,“老道当初弃家出走,是避于世,想安于静。这么多年下来,归于本一,倒没特意地去探求道法几何?”话落,他道,“皇上若是不信老道所说,再寻求医者给我外孙女看诊就是了!”

皇帝见他三言两语便堵住了他的嘴,心中有些不快,但看他仙风道骨,眉心有隐隐紫气,紫气被誉为吉兆,而且他竟然能不打伞却淋不到雨,实在高深。他也拿不准他如今的底细,也不好再发作,只对身后摆摆手,“吴权,还有无医者跟来?”

“回皇上,左相听闻了芳华小姐病情的消息,特意从府中带了一位大夫来。”吴权道。

“哦?”皇帝回身看向左相。

左相卢勇来到这里之后,一直没开口说话,此时见提到他,他立即站起身,对皇帝恭敬地道,“回皇上,老臣是有带了一名大夫来!但这大夫却不是我府中的。而是半日前,从范阳卢氏我的家族而来,是当地最有名望的医者。老臣在除夕之日见到了芳华小姐,见皇上您和忠勇老侯爷为其忧心,便想替您分忧,特意给族里去了书信。族主请了这名医者。这医者除了会医术外,还懂得阴阳之术。在当地隐居,每十日只给一人看一诊,无论是邪病,实病,虚病,都能看出几分门道来。因立的规矩特殊,脾性古怪,所以,只在当地小范围流传。老臣以前也是不知晓还有这一号人物。如今得知了,赶紧派人去请了来。”

“嗯?竟然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叫上近前来,让朕看看。”皇帝道。

卢勇点头,对伸手的随从吩咐了一句,随从立即出了殿门。

“既然规矩特殊,脾性古怪,想必是有些真才实学。这样的人最是难请。你是用什么办法将人请来的?”英亲王妃趁着那随从去叫人的空荡问卢勇。

卢勇摇摇头,“老臣只去了一封信,不知道范阳卢氏的族主是如何请动此人进京的。”

英亲王妃见他不说,想来未必不知,只不过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罢了。遂不再追问。

不多时,那随从带着一个个子矮小,满面胡须的老者走了进来。

这老者五短三粗,且眉间一抹青气。随着他进来,不知是因为外面下雨待久了寒凉的缘故,还是因为他本身就带着一股冷寒之气,所以,他刚一进来,大殿内的温度便低凉了几分。

谢芳华盯着这医者看了一眼,眯了眯眼睛。

崔荆老眼动了动,依然端正地坐着。

秦铮顿时对着进来这人质问,“你是大夫?”

那医者进来后,给皇帝见了礼,开口回秦铮的话,语调有些硬涩沙哑,“回铮二公子,老夫确切来说,不是个大夫,而是阴阳仙。老夫修的是阴阳之术,专攻驱邪避疾之法。医术自然也会些。只不过不太精湛,不敢称之为医者。”

秦铮“哦?”了一声,不阴不阳地问,“阴阳仙?”

“是!”这医者颔首。

“你叫什么名字?”秦铮问。

“老夫没有名字。人都称呼我阴阳怪者。”那医者道。

秦铮瞅着他,他面色比正常人的面色白,是那种常年不见天日的白。被他瞅着,却不胆怯,也不惧怕,更不胆寒。他看了片刻,笑了一声,对卢勇道,“范阳卢氏的地盘里有这等好才华的术士,怎么不早些请出来?如今偏偏待我的华儿病情有了生机后,才慢悠悠地将人拉出来?左相,你是何居心?”

卢勇立即道,“铮二公子这质问得没道理!老臣哪里有什么居心?这阴阳怪者即便是在范阳卢氏的地盘,也是不被多人所知。范阳卢氏也是不久前才知晓,告知了老臣。老臣想到芳华小姐的病无人可治。才特意去信请人来解忧。”

秦铮哼了一声。

“行了,不管如何,无论早晚,如今人来了就好!正巧赶这个机会给华丫头看看。”皇帝摆摆手,止住二人的话,对那医者吩咐,“你过去看吧!”

那医者应旨,走到了谢芳华的面前。

谢芳华淡淡地瞅着这医者,卢勇竟然请来个阴阳仙。也就是会阴阳术之人。这种人不同于佛家道家行得正派。阴阳之术被誉为邪术。需要天生长有阴阳眼的人才能学阴阳之术。这种阴阳仙,极其少有且难得。

南秦上下,据她所知,也就知晓在岭南裕谦王的封地有一个懂阴阳术的人罢了。那个人被她知晓后,命言宸收入天机阁了。如今这一个人,周身阴阳气很重,显然段数很高。

据说阴阳术若是修习得好,可以触类旁通。不但能知晓占卜,亦能懂得幻术。同时还懂得观星宿、相人面、测方位、知灾异、画符念咒、施行驱鬼招魂之术。

也就是说,正常人看不见的一种阴冥东西,他却能用施法利用这股常人看不见的力量。例如命运、灵魂、鬼怪,受他的支配。

卢勇是知晓了什么吗?比如说,她是灵魂重生之人。

谢芳华袖中的手指紧紧地捏在一处。卢勇是早有预谋吧?怕是不会这么赶巧请阴阳仙今日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