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两盏茶,前方的火势看着更大了。几乎照亮了那一片山林。

“看样子就是着火了!”金燕奇怪道,“怎么三更半夜的着火?”

“谁知道!”秦怜看着那火势有些烦。

那统领闻言猜测道,“咱们走的是官道,官道两旁,有山林处,寻常都有一二户人家,以打猎为生。如今正是初春,但分有些火星,便能引得山林着火,再加之春风一吹,火势就蔓延了。”

金燕和秦怜闻言对看一眼,都没说话。

这时,被那统领派出去的二人急匆匆赶回来禀告,“回大人,的确是山林着火了,因是黑夜,无人救火,这火势渐渐大了。”

“现在咱们若是救火,火扑得灭吗?”秦怜立即道。

那人看了一眼队伍,犹豫地道,“两位郡主安危打紧,若是咱们这些人都去救火,万一有什么不良之人谋害两位郡主,那岂不是有机可乘?况且这火也不确定是不是有人预谋放火。属下二人没看到什么人,只看到火势不小。”

“若是不救火,咱们现在快马加鞭,能躲开这片火前行吗?”金燕有些焦急地问。

那人摇摇头,“恐怕不能,虽然是道路旁的一面山林着了,但是火苗顺着风一刮,很快道路的另一面应该也会被点着,万一我们走过的时候,火苗都被风刮到我们的身上,我们就陷入火海包围了。根本走不出去。到时候不但兄弟们没办法护住两位郡主,恐怕自救都不行。”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回去?”金燕急了,她好不容易出来,还没见到秦钰,说什么也不想回去的。

“如今趁着火势还没着起来,留几个人护着我们,其余人去救火。”秦怜道。

“不行,万一是有人作乱,几个人护不住您二人怎么办?况且这附近也没有水可以灭火。”那统领立即摇头。

“那你说怎么办?”秦怜看向那统领,“你也说了,这道路两旁也有猎户人家,万一伤及了人性命,可怎么了得?我们见死不救?”

“这……”那统领摇头,“属下也只是知道有猎户人家,但是如今黑灯瞎火,也看不到人家居住在哪里。如何救?”

秦怜闻言皱眉,似乎想着办法。

“两位郡主,属下建议咱们回城吧!这火势难保不会因为风向一转,就会烧到北面来。您二人若是出事的话,咱们护送的这三百兄弟都得因为护主不利而死。”那统领请求。

“不行!决计不能回去!”金燕立即否决,断然道。

那统领看向金燕,“郡主,您和怜郡主的安危才是……”

“你不用说了,我好不容易出了京城,让我回城不可能。”金燕喝住他的话,命令道,“就按照刚刚怜妹妹说的话去做,留几个人在这里,其余人都去找水源救火。”

那统领一惊,“郡主,这可使不得。”

“什么使不得?我便不相信还有哪个眼睛瞎的不知道我们二人的身份想要谋害我们?那也要看看他们家有多少人够皇上舅舅砍头满门抄斩的!”金燕怒道,“别废话,按照我说的去做。”

那统领知道在金燕这里行不通,看向秦怜。

秦怜这么片刻脑子清醒了些,转头对金燕道,“刚刚我的想法也欠妥当,如今三更半夜,我们的人不宜派出去。况且他说得对,这附近哪里去找水源灭火?”

“那你说怎么办?反正我不回去!”金燕道。

“这样吧!咱们不回京城!但是必须得退到安全的地方。这里距离着火的地方太近了,万一火势蔓延过来,不安全。这是火,火遇到干草干柴风,就会肆虐,可不会管我们是什么身份,一样往我们身上扑。”秦怜道。

金燕闻言看向前方,前方已经被照得火光冲天,她也有些怯意,知道若是强行赶路,没准真被那火给吞了,没了命,还见什么秦钰。她点点头,“那就这样吧!”

那统领一听,松了一口气,两位郡主不回京城也可以,只要退到安全的地方就行。

于是,他下了命令,队伍撤退五里。

随着命令下达后,队伍调转车头马头,齐齐往后撤。

“这里的火势万一大了怎么办?还是派人去给京城里传个话吧!”秦怜在车内,回头看着火红的山林,“若是火势蔓延,不能控制,祸害千里,可就麻烦了。”

金燕看着那一片山林火红一片,也有些害怕,“嗯,你说得有道理,万一蔓延开来,可不是一尺一地遭殃。”话落,她对那统领吩咐了一句。

那统领点头,连忙派了两个人回京送信。

队伍继续撤退。

大约过了一盏茶,在队伍的尾方,两个人悄悄地脱离了队伍。

半个小时后,队伍撤到了枫叶林外,距离那片山林远了,只看到那一片天空被烧成了红色,其余的不得见了。

队伍停住脚步,在原地等候。众人并没有发现少了两个人。

谢云澜和谢芳华守在了唯一一处能绕过火源的的山坳,等着那二人从这里路过。

除了官道,这一处是必经之地。

谢芳华和谢云澜觉得那二人既然来南秦,这一路的每一处地形应该是了如指掌的,大火能挡住金燕和秦怜那两个女人以及大长公主府的护卫府兵,但也挡不住那二人。

他们所料不差,一个时辰后,那二人出现了二人的视线中。

因这一处山坳,除了新长出来的草,没有树木可做遮挡,所以,二人无藏身之地。

那二人刚一来到,谢芳华和谢云澜看见了他们,他们也看见了他们。

谢芳华和谢云澜一个人倚在一块石头上,坐着没动。

那二人脚步一顿,面色微变,云水顿时握紧了手中的剑,言轻比云水镇定,打量了二人一眼,二人并未易容乔装。他扬眉,“芳华小姐?云澜公子?”

“我竟不知道翠红楼还允许楼内的人外出,两位这是哪里去啊?”谢芳华看着二人。

云水后背挎了个包袱,药香味就是从他的包袱里传出。

“你是猜出我们的身份了?所以故意等在这里?”云水脾性急,顿时质问。

“两位是什么身份?我也很好奇!”谢芳华语调淡淡,“深夜出城,混在两位郡主的队伍里,实在让人想一探究竟。更何况我是个好奇之人,明知道有隐情,自然会忍不住想问个清楚明白。”

“前方的大火是你放的?”云水顿时竖起眉头。

谢芳华承认不讳,“今日夜晚的天太黑了,这火着起来便亮堂了。”

“芳华小姐,我不太明白,你如此大费周章,从京城追来这里,又纵火烧山,只是因为好奇?”言轻缓缓开口,“我看不尽然吧!”

“除了好奇还有什么,不如这位公子猜猜。”谢芳华看着他。

言轻还没说话,云水突然抽出剑,怒道,“跟她废话做什么?我们要离开,还有谁能拦得住我们?谁若是拦我们,要问问手中的剑同意不同意!”

“你手中的剑怕是同意的!”谢芳华看着云水。

云水冷笑,“别以为你是忠勇侯府的小姐,我们便不敢杀了你!”

“恰恰因为我是忠勇侯府的小姐,我才觉得,你杀不了我。”谢芳华也笑了笑。

“那就试试!”云水忽然出剑。

谢芳华坐着没动。

言轻出手拦住云水,看着谢芳华道,“芳华小姐有什么目的,但说无妨,若是在下二人能帮助,念在莲花兰的交情,也不会推脱了。”

“关于莲花兰之事,我不觉得我和二位有交情。”谢芳华道。

“就算没有交情,也当该让你如此费心拦截的人被拦个明白是不是?”言轻看着她。

谢芳华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道,“我请二位多在南秦住些日子,毕竟前日秦铮和我出手,伤了二位的手下,甚是抱歉。”

“你还知道抱歉?”云水怒道,“多住些日子是什么意思?软禁我二人?”

“我想多留客人待些日子而已,你若是说软禁,我到也不反对这个词。”谢芳华看着二人,“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你做梦!”云水怒斥了一句。

“这么说,两位是拒绝了?”谢芳华挑眉。

“就凭你们要拦住我们?”云水手中的剑发出低吟声,体现主人想出手的冲动。

“是啊,就凭我们。”谢芳华点头,看着云水道,“玉家果然一代不如一代了,没本事不说,还总是跳着想动手。”

“你果然已经识破我们的身份!”云水额头青筋跳了跳,“我就算没本事,你今日也拦不住我们。”

“是吗?”谢芳华看着他,“那你尽管出手,看看我拦不拦得住你们。”

云水冷嘲一声,对言轻道,“你别拦着我!”

言轻皱眉,慢慢地松开了手。

云水的剑径直向谢芳华眉心刺去。

谢芳华坐着并没有动,坐在她身边的谢云澜也没有动,当云水的剑到谢芳华眉心三寸之时,他面色一变,手中的剑抓不住,“桄榔”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身子踉跄了一下,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言轻脸色一沉,并没有上前。

“你……你下了毒?”云水倒在地上之后,困难地吐出一句话,昏了过去。

“是啊,在这一片山坳,方圆一里之内,我都下了毒。”谢芳华点头,回应云水的话,然后看向言轻,“这位公子,你觉得是否可以考虑留下来做客之事?”

“在下很好奇,芳华小姐是何时识破我二人的身份的?”言轻看着谢芳华,不答他的话。

“两位的身份虽然遮掩得隐秘,但因为自视甚高,哪怕住在秦楼楚馆,也改不了用北齐之物的自小习惯。尤其是那般奢华之物,实在不适合暗中潜入南秦京城的两位用来隐藏身份。”谢芳华道。

“若不是芳华小姐闯入了轻水楼,我想我们的身份也不会暴露。”言轻道。

“也许!”谢芳华点头,“可是事情就这么凑巧。”

“若是我说,我没中毒,芳华小姐可信?”言轻看着谢芳华。

“自然是信的,否则如今你不会站着了。”谢芳华心下也讶异,没想到她下的毒竟然使得言轻能抗拒,除非是他身上佩戴了什么解毒之物,或者,他本身不惧毒。

言轻笑了一下,“若我说,凭你二人,不见得真能拦得住我,芳华小姐可信?”

“这位公子武功高绝,且不惧毒,但是我不知道惧不惧这个。”谢芳华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扬了扬手。

言轻细细一听,顿时避开了风向,“软筋散?”

谢芳华含笑,“北齐的皇子可比玉家的一个小辈强多了,怪不得敢来南秦京城,真是艺高人胆大。不仅武功高绝,且精通毒术。”

“芳华小姐过奖了!在下这一趟南秦之行,对于忠勇侯府的小姐才是深感意外。是该说这些年芳华小姐隐藏的好,还是该说世人眼拙?包括南秦的皇上。”言轻道。

谢芳华拿着瓶子把玩,不答他的话,淡淡道,“天色不早了!”

“的确不早了!”言轻也道。

“公子是要动手,还是随我回去做客?”谢芳华看着他。

“芳华小姐确定是我对手?”言轻挑眉。

谢芳华摇摇头,“不太确定!但可以一试!我败了呢,我身边不是还有一位?但若是你败了,那不如白费力气。”

“谢氏米粮的老夫人刚去,云澜公子便动刀剑,是不是不适合?”言轻看向谢云澜。

“为了留住贵客,祖母想来不会怪罪!”谢云澜道。

“在下很是荣幸受到两位如此大费周章的诚心邀请,可是……”言轻话语一顿,看向西南方,微笑道,“恐怕我们虽然要留下来做客,但是不见得要跟两位走。”

谢芳华也听到了西南方传来的动静,转头看去,当看到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当前一人锦衣夺目,姿容潋滟,她眯了眯眼睛。

谢云澜也看向西南方向,同样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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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对持

天人之姿,潋滟玉容,黑夜中,一马当先,丰仪尊贵。

正是四皇子秦钰。

他纵马疾驰而来,身后跟着大约有一千骑兵,黑压压的一片,似乎压住了远处的火光。

谢芳华眯着眼睛看着秦钰,他比她想象的更快地出现在了这里。尤其是带了这些骑兵,显然对于这二位势在必得。

若是让他得了这二人,那么,对于忠勇侯府,对于谢氏盐仓,对于整个谢氏,可以想想,因谢云继的身份牵扯,会有什么后果。

她看着他,心底有些沉。

“四皇子秦钰,皇后嫡子,自幼聪敏智睿,文武兼修,少年多谋,腹满经纶。满朝文武人人称赞,天下百姓心甚喜之。皇室一众皇子不可比拟。”谢云澜也看着秦钰,片刻后,忽然淡淡道,“从来不曾有过德行亏损之事,可是就在去岁,却酒后失德,纵火烧宫闱,举国皆惊。检察院上奏,御史台弹劾,左相为首,力荐皇上严惩。”

言轻忽然转头看向谢云澜。

谢云澜不看他,继续看着前方道,“皇后怒闯金殿,以死相逼,右相从中求情,最后被废黜皇子身份,贬到漠北无名山。恰逢无名山被毁,他趁机落脚在了漠北军营。”谢云澜又道,“两国边境多年未起纷争,今年除夕之夜却是大动干戈。但不说起因如何,只说结果,就是四皇子一己之身,平息了两国边境纷乱,立下了大功,皇上恢复其四皇子身份,应诏回京。”

言轻挑眉,“你说这些做什么?”

“关山险恶,重重杀机,他却平安地踏到了临汾镇,临汾桥埋伏了重量炸药和杀手都未能将他如何。相反,他坐镇临汾镇,将一切掌控在手中。”谢云澜不答他的话,继续道,“若是他回到京城,可想而知,其他皇子更不是对手。”

“拒我所知,临汾镇之事四皇子可是没出手,而帮助四皇子抵挡了重量炸药悔桥暗杀的可是你云澜公子。”言轻道。

“你只知是我帮助他回京,为何不想想我为何帮助他回京?”谢云澜道,“必定他攥着我不得不帮助的理由。不是吗?”

言轻眯起眼睛,“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本皇子就算暗中前来南秦京城,但是两国若是不想战争,维持和平,他却不能讲我奈何。”顿了顿,他看向谢芳华扬眉,“而反之谢氏,就不一定了。毕竟芳华小姐似乎对我恩怨不小。”

谢芳华偏头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说得有道理,四皇子不会将你如何,顶多是公开你的身份,待为上宾。”谢云澜微微一笑,“而你也能趁机和四皇子达成协定,达到你来南秦京城的目的,你二人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言轻笑了一声,“传言云澜公子不善言谈,不理外事,似乎不是如此。”

“四皇子习武修文,学治国之略,心机颇深,加之善谋,再加之满朝文武心之所向。若是没有大意外,不久之后,皇上立太子非他莫属。他日,登基为帝。南秦国富兵强,万民拥护,一朝决策在手,岂能没有征服天下之心?更何况,他在漠北军营这么久,不止收服了漠北军心,也对边境情形了如指掌。”谢云澜含笑看着言轻,“届时,北齐若是国富兵强也还好,有能与南秦一较高低之力,若没有,那么,不用我说,也是可想而知。”

言轻慢慢地收了笑意,眉目凝了凝。

谢云澜住了口,不再继续说了。

谢芳华听罢后,紧抿的嘴角勾了勾,云澜哥哥不是不善言谈,而是不喜言谈而已。

这时,秦钰带着人马也冲过了山坳,来到了面前。

他勒住马缰,身下坐骑驻足,身后的一千骑兵也跟着他齐齐地驻足。他眸光先是扫了一圈四周,目光向远处看了一眼,火光将夜晚的天空都烧红了,他收回视线,眸光一一掠过谢云澜、言轻和地上躺着的云水,最后,目光定在谢芳华的身上。

谢芳华挑眉看着他。

山坳静静,夜里的风流动也无声。

片刻后,秦钰挑眉,“芳华小姐?”

“四皇子!”谢芳华淡淡开口。

“原来真的是芳华小姐!三更半夜,不在忠勇侯府待着,你如何会在这里?”秦钰上下打量她,衣裙华丽,尾曳在地,坐在荒山野岭的石头上,丝毫没有易容伪装,却容色镇定坦然,天下还真找不出哪个女子能如她这般。

“四皇子也知道是三更半夜,那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谢芳华看着他,虽然风尘仆仆而来,却丝毫不折风采,“别告诉我,京中有紧急事情,非四皇子不能往也。”

秦钰闻言顿时笑了,“京中虽无紧急事情,但是我听闻两位郡主妹妹要深夜前往临汾镇,我恐防夜里不安全,便前来迎接。”

谢芳华笑了一声,“迎接出七十里,这兄长做得可真是够格。”

“自然!”秦钰颔首。

“如今她们就在枫叶林,突然大火,阻了路,四皇子既然是来接人,赶紧去吧!以免两位郡主心慌不已,担惊受怕。”谢芳华向枫叶林处指了指。

“既然她们在枫叶林,定然是无碍了。”秦钰向枫叶林看了一眼,对谢芳华挑眉,“你还没说你为何在这里?”顿了顿,他又看向谢云澜,“还有云澜公子?”话落,又看向云水和言轻,“这两位似乎在哪里见过?”

“四皇子对任何一个黑夜中在山林碰到的人都有好奇心吗?我为何在这里凭什么要告诉你?”谢芳华声音微冷。

秦钰微笑,“我不是对任何一个黑夜中在山林碰到的人有好奇心,而是对深夜在这里碰到你有好奇心罢了。毕竟忠勇侯府的小姐自小学习闺仪,深夜出现在这里,实在不妥当。传扬出去,有损忠勇侯府世家名门之闺训。”

“就算折损了忠勇侯府的闺训,似乎也与四皇子无关。”谢芳华道。

“怎么会无关?”秦钰摇头,笑道,“你和秦铮有婚约,深夜却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出现在荒山野岭。传扬出去……”

“秦钰!”谢芳华突然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我和秦铮有婚约又如何?他都不曾限制我,凭什么要你来质问?”

秦钰眯起眼睛,“同为堂兄弟,既然遇到,便不能不管。”

谢芳华冷笑,“堂兄弟?你确定?”

“血缘之亲,如何是玩笑?”秦钰道,“不但我确定,全天下人都确定。”

“好一个血缘之亲。”谢芳华挺直脊背,“你最好记住你今日之话。”话落,她扔给言轻一个玉瓶,回头对谢云澜道,“云澜哥哥,我们回去。”

言轻接过玉瓶,看了一眼,攥在手里,没说话。

谢云澜点点头,也站起身,对秦钰道,“四皇子,再会!”

秦钰没说话。

谢云澜看了言轻一眼,和谢芳华一起顺着来时的路离开。

他们刚走了两步,言轻忽然扛起地上的云水,跟随二人离开。

秦钰忽然道,“你们两个人走可以,他们两个人要留下。”

谢芳华和谢云澜脚步齐齐一顿,对看一眼,回头看向秦钰。

“我说怪不得这两个人面熟,原来京中传出的消息是真的,北齐的皇子和玉家的人出现在了京城。”秦钰端坐在马上,慢慢道,“两位贵客来到南秦,真是荣幸之至。”

“四皇子认错人了。”言轻摇摇头。

“认错人?”秦钰微笑,“北齐唯一的皇子齐煦,字言轻。在下就算眼拙了认错别人,也断不会认错你。”话落,他对身边人道,“初迟,拿出那副画卷来,让齐皇子好好认认自己。”

初迟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幅画卷,就着火把展开给言轻看。

画上的人,头戴金冠,锦衣华服,身处北齐王宫的花园内,正在逗笼子内的一只鹦鹉,画师功底极好,将他画得甚是传神,唯妙唯俏。

言轻看了一眼,忽然笑了,“天下相像的人多了去了,四皇子拿着这幅画便能将我当做北齐皇子,也未免太可笑了。我只是个秦楼楚馆的怜人而已。”

秦钰“哦?”了一声,“齐皇子这是作何不承认自己身份?北齐和南秦邦交甚好,你来南秦,是南秦的贵客。”

言轻摇摇头,“在下一个怜人,就算长得像北齐皇子,也断不敢冒充。”

“齐皇子这是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了?”秦钰看着他,目光落在谢芳华和谢云澜的身上,“齐皇子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在下虽然刚从漠北戍边回来不久,但是能力范围之内,还是能相助一二。”

“多谢四皇子的好意,在下也希望自己是北齐京城内尊贵的皇子,可惜不是。”言轻摇头,不欲再多言,向前走去。

秦钰眸光微冷,“天下长的相像的人可能很多,但是一模一样的人倒是少见,即便身份天差地别,但秉持两国邦交友好,既然在下遇到了这等奇事儿,也不能置之不顾。”话落,他吩咐道,“来人,将他们拿下!”

他一声令下,顿时身后涌出百人,齐齐催马上前,将言轻和他扛着的云水,以及距离相近的谢芳华和谢云澜都围住了。

言轻没说话。

谢芳华冷冷地看着秦钰,“四皇子这是何意?”

“是我要问芳华小姐这是何意才是?三更半夜在荒山野岭与齐国皇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待在一起,到底意欲何为?”秦钰面色也稍冷。

“谢氏米粮老夫人七日未满,我和云澜哥哥来敬鬼魂。这个理由四皇子认为如何?”谢芳华看着他。

“那这两个人呢?秦楼楚馆的怜人也跟着敬鬼魂?什么时候有这个道理了?”秦钰挑眉。

“他们手里有世间稀有的莲花兰,你知道,莲花兰乃纯净之物,被誉为明镜之花。”谢芳华道,“这般贵重之物,两位公子不借,怕折损莲花兰,我们只能请了人来了。”

秦钰忽然笑了,“这么说还是我不识时务,打扰了敬魂?”

“你向来出现的都不是时候。”谢芳华道。

“可是,偏偏不巧,你寻的这个手中有稀世名品莲花兰之人,堪堪与北齐的皇子长得一模一样。这就不由得疏忽了。我得将他们二人带去父皇面前,彻查清楚,得罪之处,芳华小姐海涵。”秦钰拱了拱手。

“人是我带出来的,还是要带回京城去!四皇子若是半路截人,小女子肚量狭窄,海涵不了。”谢芳华冷声道。

“这么说芳华小姐不同意了?”秦钰看着她。

谢芳华冷然地瞅着他,“四皇子即便人多势众,但也要考量好了,我手中的人不好截。”

秦钰看着谢芳华,一时不再言语。

谢芳华也看着他,眸光寸步不让。

过了片刻,秦钰移开视线,“你的意思是,你将人送回京中,我再要他们,便不算从你手中截人了是不是?”

谢芳华不语。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秦钰道,“既然如此,走吧!我也多日未回京了,这便回京看看。”话落,他对身边道,“初迟,给他们一人一匹马。”

初迟脸色不快,“凭什么给他们马?”

“就凭临汾桥倒塌时,芳华小姐和云澜公子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照我的话做!”秦钰沉声道。

他不提临汾桥的大忙还好,一提初迟更是气冲脑门,他对身后猛地一挥手,一阵风扫过,怒道,“给他们一人一匹马!”

这一阵风看上去是对身后出手,可是旋风转了回来,却是对准的谢芳华和谢云澜。

这阵风看着像是掌风,明面上并无异样,可是临近了,谢芳华才发现,这阵风竟然能穿透她的一瞬间竖起的防护,瞬间笼罩她。

她面色一沉,刚要催动功力,在她旁边的谢云澜忽然挥手,顷刻间,一股大力打了回去。

气力反噬,初迟转眼间便被打下了马。

谢云澜笑了笑,“既然这位公子愿意将马相送,那就多谢了。”话落,他轻轻招手,初迟的马犹豫地看了初迟一眼,忽然便像是有吸力一般地走到了谢云澜的身边。

初迟勉强站稳身子,惊异地看着谢云澜,一时间,整个人似乎有些骇然和迷茫。

谢云澜不看初迟,将马缰绳递给了谢芳华。

谢芳华笑了笑,翻身上马。

秦钰看了初迟一眼,然后又看了谢云澜一眼,眸光闪过一抹深思,对身后摆摆手。

身后有人立即有牵了两匹马走向谢云澜面前。

谢云澜对秦钰道了声谢,扔给了言轻一匹马缰绳,自己翻身上马。

言轻接过马缰绳,带着昏迷的云水,上了马。

又有人牵了一匹马递给初迟。

初迟意外地默然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并没说什么,早先的怒气也没了,更没有因为被谢云澜打下马而爆发更大的怒火。

秦钰摆摆手,“走吧!”

一行人离开山坳,奔向京城方向。

骑在马上,言轻将谢芳华给他的那个玉瓶子打开,倒出一颗药丸,塞进了云水的嘴里。

不多时,云水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坐在马上,四周都是轻骑,他慌乱地回头,见到身后坐着的言轻,才定了定神,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言轻凑近他,简略地说了经过。

云水顿时恼怒,“你脑子锈了?为什么不与秦钰合作?”

言轻面色昏暗,“与虎谋皮吗?”他摇摇头,“与其和四皇子合作,我却宁愿相信谢芳华不会讲咱们如何。”

“你对她哪里来的相信?”云水气恼质疑,“你忘了我们死的那些人了?”

“自然没忘,但我更没忘你的小叔叔,我的小舅舅,特意回了北齐救了皇后。”言轻道。

云水一噎,“那与谢芳华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因为北齐皇后是她谢家的人。天下除了父皇,还有谁关心挂怀她的性命?非谢家人莫属。小舅舅一定与谢家有某种联系。”言轻道。

云水嘎嘎嘴角,“就算你说得对,但是跟谢家人走,岂不是失了你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