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偏头看谢芳华。

谢芳华道,“四处看看。”

秦钰点点头。

二人向里面走去。

先来到正房、画厅、由暗门打开昔日谢云澜为了抑制体内焚心而设的密室,里面已经落了一层灰。

府中空荡荡,没有半丝人气,连台阶上都长了青苔。

谢芳华退出房间,立在廊檐下,看着院中,心中怅然,对秦钰道,“看来背后之人真是利用云澜哥哥府邸来转移我们的视线,五里外出现人,我首先想到这里。那背后之人,也定然算计到了,才如此声东击西。”

秦钰颔首,“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转移视线吗?怕是不会如此简单吧?”

谢芳华忽然眯起眼睛,脑中有什么灵光一闪,被她迅速地抓住,她立即道,“月落带着人离开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了吧。”秦钰看着她,忽然面色一变,“你的意思是……不是调虎离山?怕是……”

“怕是引而杀之。”谢芳华脸色也变了,“快,派人前去追月落,他应该需要应援,若这真是一个计中计,有备而来,他怕是难以对付。”

秦钰立即大喝,“来人!”

“皇上!”有人立即出现在秦钰面前。

“所有隐卫听令,即刻去追月落,全力营救。”秦钰道。

“是。”有人立即垂首,转身带着人飞身出了谢云澜府邸。

谢芳华抿唇道,“派西山大营五万人,随后跟去。”

秦钰转头看她。

谢芳华道,“京城据点暗桩一百三十二人多吗?怕是不全然埋在京城,想要除去谢氏暗探,必然还有一处必经之路的据点。那个据点,怕就是这人用来离开,引去月落和你最得力的暗卫,一举击杀的据点。我怕所有人都折进去,必须调军队前去。”

秦钰颔首,“派李统领前去如何?”

谢芳华想了想道,“去请李沐清,让他前去,他比李统领适合。”

秦钰闻言道,“也好,背后之人如此厉害,李统领怕也是不敌,我虽然想亲自去,但是不放心你自己留在京城,而你身体刚好,又不宜随我一起去,就去请李沐清吧。”话落,他转身吩咐道,“小泉子,速速联络李沐清,派他立即前往应援月落,月落一路追去,定然会留下记号,让他寻着记号追寻,务必以最小的伤亡,带回月落等人。”

“是!”小泉子连忙飞奔地跑出了院落。

谢芳华看着冲出府邸的小泉子,大雨如珠,空气十分寒凉,一如她的心。

背后之人竟然在许大夫高挂城门上这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思虑如此之细,布下连环之局,先是刻意现身,引走月落和秦钰的隐卫,再炮角楼倾力击杀,转移视线到谢云澜的府邸,耽误这一番时间后,怕就是击杀月落等人如十多日来击杀谢氏两批隐卫一般狠诀斩断,杀而无声。

秦钰于城楼炮角楼杀北齐暗桩一百三十二人,而他便引去月落和秦钰的隐卫以及还有谢氏暗探之人,若是全部斩杀,这样的交换来说,背后之人丝毫不亏。

这真是处处精算,步步杀机,熟知兵法,善于计谋,连环谋略算无遗漏。

这人到底是谁?

竟然掩藏在南秦京城如此之久?

而且竟然在秦钰和她算计他之下反手算计回来?

谢芳华心中如这冷雨一样,寸寸凉寒。

这样的人,怪不得能使得玉兆天那样的人物为之为引。

秦钰也如谢芳华一样,他也没想到,只知背后之人精于算计,想要逼出他,没想到,反而却被反算计。

二人一时都极为沉默。

过了许久,谢芳华道,“月落姓玉吧?”

秦钰一怔,点头,“是姓玉。”

“他和月娘一样,都是姓玉。”谢芳华看着前方,大雨如珠,细密雨帘下,看不太远,她道,“希望这个姓氏,今日能救他一命。”

秦钰抿紧唇角,“这是朕登基以来,栽的最大的一次跟头了吧?即便你在英亲王府受伤,朕不再身边,可以说是不查,如今是就在眼皮子底下。”话落,他对着门框捶了一拳,“真是无能。”

谢芳华蹙眉,看着他手已经被砸出血,怒道,“这算什么无能?你这是在做什么?不过是他在暗,我们在明,将这么多人命算计入黄泉,是他造孽,我们没算到,是我们还有良知。”

秦钰转头看她,一双眼睛又黑又沉。

谢芳华瞪了他一眼,喊道,“来人,给皇上包扎。”

秦钰沉默不作声。

谢芳华知道他心中气怒自己,一个帝王,王权,被在眼皮子底下,挑衅到如此程度,换做是谁,也会怒。可是怒有什么用?没算到就是没算到。除了立即找补救之法,别无选择。

有人立即找来药箱,给秦钰包扎。

秦钰一直沉默着。

谢芳华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心中已然是怒极,她也不好受,对他道,“若说怪,也不怪你,是我拖累你,你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是保护我,怕我再受伤。若是没有我在,你不必分心,早就快速的想透悟透了,也能亲自出手,不至于在后方,觉得全无用武之地。”

秦钰揉揉眉心,郁郁地道,“你知道就好,所以,你要记着我的好,朕这般为了你,你可给我好好地活着,这个仇,总有一日,要报回来。”

谢芳华颔首,“自然。”

秦钰狠狠地吐了一口气,“走吧,回宫。”

谢芳华站着没动。

秦钰偏头看她,“难道你还想住在这里?”

谢芳华摇头,“我只是觉得被人算计到心坎里的感觉真是不好,连云澜哥哥不在京城,背后之人却还是利用他,对我这样算计,引开视线。真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会不会本身就是谢氏之人?”秦钰道。

谢芳华摇头,“不见得是,谢氏除了哥哥、云澜哥哥、云继哥哥、林溪哥哥外,还有谁出彩?更别说如此算无遗漏了。不是谢氏之人。我真的想不出来,谁能对我这么了解。”

秦钰思忖片刻,忽然道,“言宸呢?”

“言宸?”谢芳华手指轻轻攥了攥,低声道,“秦铮在十多日前,要走了联络言宸的方法。至今不知道是否联络上言宸还是没有?若他在京中,秦铮不可能不知道,如今没有半丝音讯传来,定然不在京城,他不在京城,怎么会是他?”

“你对言宸十分信任。”秦钰道。

谢芳华点头,“是啊,十分信任。”

“若是他,你觉得,对你了解是否会极深?”秦钰又问。

谢芳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自然了解极深。”顿了顿,又摇摇头,“不是言宸,也不该是他。”

“你怎么又如此肯定?他毕竟是北齐的小国舅,是玉兆天的子侄,是玉兆宴的子嗣,当年他去无名山,不见得是被玉家所不容,没准如玉兆天一样,早有蓄谋。许大夫在谢氏六房几十年,哪怕救活谢氏六老爷,保他一直性命无忧,就为等着有用之时。言宸待你至此,也是让你深入棋局,信任于他,才好等待机会,全力一击。”

谢芳华揉揉眉心,看向天边,雨似乎下到了人心里,凉到透心,她轻声道,“秦钰,世上可有彼此相知相惜之人?因命运错了,交汇在一起,即便不会相爱,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秦钰看着她,没说话。

谢芳华放下手,对他道,“有这样的人,言宸于我,我于言宸,便是如此,即便此情此景此地此处境,我仍旧信任他。我们的交情,无关他是北齐小国舅的身份。”

第五十八章甚是万幸

秦钰看着谢芳华说起言宸清澈的眉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芳华对他道,“走吧,回宫。”

秦钰点点头。

二人一起出了谢云澜的府邸。

大雨比刚才下得更大了,雨帘如珠,砸在地面,马车上,哗哗而响,天更阴沉了几分。似乎这样的日子口,更适合这样的天气,连天公也能感知人间百味。

谢芳华对秦钰道,“剩余西山大营的兵马都撤回去吧,京城自此安稳了。”

秦钰颔首,转头吩咐了下去。

二十五万兵马撤回了西山大营。

秦钰和谢芳华上了马车。

马车刚走几步,小泉子骑马而回,气喘吁吁地禀告道,“皇上,李大人已经点兵追去了。”

秦钰“嗯”了一声。

谢芳华伸手拽过被子盖在身上,对秦钰问,“这一次朝中能进职多少人可用?”

“三十四人。”秦钰道。

谢芳华抬眼看他,“都是出类拔萃的吧?”

秦钰颔首,“左相和李沐清都赞许有加,能过了他们的眼,自然是极其出挑,都是有才华之人。”

谢芳华点头,“燕亭那里粮草军饷准备的如何了?”

“最多再十日,就能筹备妥当。”秦钰道,“比我想象的要顺利,毕竟百姓们都来拾柴,这火焰自然架得高。”

“北齐……”谢芳华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姑姑那边知晓了这桩事情,会如何,是回南秦,还是依旧留在北齐。”

秦钰道,“她与北齐王情深这么多年,北齐王的确待她不薄,怕是不想回来。”

谢芳华低声道,“我从小就没见过姑姑,只看过她的画像。”顿了顿,又道,“即便她不想回来,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无论当初是被迫,还是自愿,北齐这么多年来都是她的夫家。”

“嗯。”秦钰点头,“朝野上下,要的是一个态度,你姑姑即便不回来,也不太有干系。”顿了顿,补充道,“这么多年,她的辛苦南秦所有百姓们都知道记着她的好,即便她不回来,百姓们也会以为北齐王不放人,也不会怨在她身上。”

谢芳华笑了笑,“什么怨不怨的,姑姑才不会在乎。”顿了顿,她道,“只是我想见见姑姑。如今这南秦京城,除了谢氏六房,只有我一人了。我在想,是不是我天生下来就是个天煞孤星?以前多年来,自己在无名山,回来后,没和爷爷、哥哥相处多少时日,便嫁入了英亲王府,后来被迫无奈,我将爷爷、舅舅、林溪哥哥送走避世,哥哥去了漠北,如今就我一人待在这京城里。”

秦钰看着她,斥道,“你怎么会是天煞孤星?胡言乱语什么?你好好养好身体,好好解了魅族的天道古训,好好地活着,以后相聚的日子长着呢。”

谢芳华失笑,闭上眼睛,点点头,“我最近总爱胡思乱想,而且脑筋也不好用,伤的不止是身体,还有脑子,估计是在宫里闷的。你将我送回英亲王府吧,怎么样?”

“不行。”秦钰摇头,断然道,“你想也别想,秦铮没回京一日,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如今京城都平静了。”谢芳华道。

“谁知道是不是真正的平静了,背后之人如此狡诈若狐,还是要万分小心。”秦钰道,“这两日,我会将京城内外,全部再翻查一遍,彻底清除干净了算。”

谢芳华郁郁地点头,“好吧。”

秦钰见她神色怏怏,不忍道,“你今日是折腾得累了,回宫后,不必你再理会这些事情了,好生地休息。”

谢芳华“嗯”了一声。

秦钰不再说话。

马车来到城门口,英亲王府的马车和永康侯府的马车停在那里,见秦钰的马车来到,那两辆马车里同时走出英亲王和英亲王妃和燕亭、燕岚。

小泉子在外面禀报了一声,秦钰吩咐停下马车。

谢芳华几乎要睡着,听到外面的动静,睁开眼睛,询问地看向秦钰。

“是大伯父、大伯母、燕亭、燕岚。估计是得知城楼出了事情,不放心,在这里等着。”秦钰解释的同时,伸手挑开了车帘。

英亲王、英亲王妃等四人立即走到了马车前。

秦钰如寻常一般地喊了一声,“大伯父,大伯母。”

英亲王点点头,给秦钰见君臣之礼。

英亲王妃不顾及那些,马车帘幕刚掀开,她见到谢芳华,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紧张地问,“华丫头,你怎么样?伤到了没有?”

谢芳华心下一暖,摇摇头,“娘,我没伤到。”

“当真?”英亲王妃仔仔细细地打量她,“既然没伤到,怎么气色这么差?手这么凉?”

谢芳华笑了笑,“大约是累着了。”

“那赶紧回宫去歇着。”英亲王妃道。

“我想回府。”谢芳华反抓住英亲王妃的手,不满地道,“在宫里都快闷死人了。”

秦钰立即扭过头,不高兴地道,“在英亲王府的落梅居里一日又一日地关着时,你也不嫌闷,同样不出府门。怎么在宫里就闷了?好生在宫里住着,京中这么乱,大伯父、大伯母十多日前被你吓的如今还没缓过劲儿来,你就让人省点儿心吧,谁乐意看着你这个麻烦。”

谢芳华一噎。

英亲王妃顿时笑了,拍拍她的手,“皇上说得对,你好生在宫里待着,今日有皇上在,你没受伤,我大感欣慰。还是在皇上身边使人放心。”

谢芳华郁闷,不再说话。

英亲王妃见她这副看起来十分不想进宫又十分可怜巴巴的被关的憋闷的眼神,也有些不忍,从来不曾见过她这个样子,看来真是闷的狠了。摸摸她的头,“再忍忍,铮儿回来就好了,他才舍不得你总在宫里待着,只要他一回来,立即就将你接出来回府。”

谢芳华想着不知道秦铮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些日子,他可吃好睡好住好了?可受伤了?可想她了?她叹了口气,“娘放心吧,我不回府,忍着就是了。”

英亲王妃点点头。

秦钰又气又笑,恨不得伸手敲她脑袋,“朕在皇宫里给你安排锦衣玉食,好吃好喝,当姑奶奶一样地侍候你,你还嫌弃这嫌弃那,你还有没有良心?嗯?谢芳华?”

谢芳华闻言睫毛动了动,也觉得这样嫌弃皇宫有些过分了,便不接秦钰的话,扭头看向燕亭和燕岚,扯开话题,“你们两个怎么也来了?”

“不放心你呗,哥哥得到消息,要来,我也跟来了。”燕岚对谢芳华眨眨眼睛,“皇宫是多少人向往天下最舒服的地方,你就好生地待着呗。”

“天下最舒服的地方?不如你陪我进宫住吧。”谢芳华看着她道。

燕岚立即向后退了一步,“我也想陪你啊,不过我娘快生了,身边不能离人。”

秦钰目光转向燕岚,慢悠悠地道,“朕派几个产婆去随时看着侯夫人,你进宫也无不可,反正你一个姑娘家,又不会接生。”

燕岚吓了一跳,顿时躲去了燕亭身后,露出半边脸,“皇上,皇宫里的确是好,不过还是算了,我娘离不开我,多少产婆,也不抵她的亲生女儿在身边照顾。”

秦钰轻轻哼了一声,“说得也有道理。”

燕岚眼皮翻了翻,但也没敢太明显,顶着雨,暗暗吐了口气。

皇宫是什么破地方,她才不乐意去。

燕亭回头看了燕岚一眼,又打量了谢芳华半响,转头对秦钰道,“你又把李沐清指使走了,安排谁给我善后使唤?”

“郑孝纯给你用。”秦钰道。

燕亭摆手,“不要他,换一个。”

“他怎么了?不好用?还是不得用?还是不能用?”秦钰扬眉。

燕亭道,“爷看他不顺眼,管他好不好用,得不得用,能不能用,都不用。”

“那你就自己干吧。”秦钰收回视线,对英亲王、英亲王妃道,“大伯父和大伯母放心,她由我照顾,出不了差错。今日京中的事情,还需要大伯父多操些心协助处理。”

“皇上放心,这京城是该整顿一番了。”英亲王颔首。

秦钰落下了帘幕,吩咐,“启程,回宫。”

马车进了城门。

大雨依旧下着,城内的百姓对于南秦京城今日发生的血雨腥风一无所知,城门楼上和炮角楼上弥漫的血腥味也在当时就被大雨短时间快速地冲刷掉,南秦京城再大雨的静谧中,依旧保持着它固有的盛华。

谢芳华挑开帘子向外看,街道全是雨水,被冲刷得十分之干净。

她落下帘幕,厌怏怏地又躺了回去。

秦钰没好气地看着她,“供你好吃好喝好住在皇宫,你却跟坐牢一样。”

谢芳华瞅了秦钰一眼,扁扁嘴,没吭声。

“我其实也不喜欢皇宫。”秦钰过了一会儿道,“可是有什么办法?我不待在皇宫,谁来待?你当如你一样?说不喜就不喜?”

“你是皇上,是这南秦江山的帝王,能跟我一个小女子比?”谢芳华往身上拽了拽被子,想着回去后,喝了药,好好睡一觉。

“你是小女子吗?有这个意识,就该有自知之明。”秦钰瞅着她,“你放眼看看天下,有哪个小女子如你一般累死累活操心国事儿?”

谢芳华本来将被子拽到了脖颈处,闻言直接盖住了脑袋,厌怏怏地嘟囔,“皇上婆婆,我是小女子,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否则没度量。”

秦钰气极而笑,抓起靠枕,砸在了她的身上。

不痛不痒,谢芳华当不知道,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

秦钰看着她把自己裹成了蚕蛹一般,看起来是此时才知道冷了,对外面吩咐道,“提前传话回去给侍画,让她提前熬好姜汤,将小王妃的要也一并热好,回宫后,让她立即喝下。”

“是。”小泉子应声,立即提前向皇宫跑回。

谢芳华脑袋蒙在被子里,嘴角扯出了丝笑意,无论她怎么气秦钰,他都不恼,涵养真好。

“朕一直以来估计眼瞎。”秦钰有些气闷地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咕哝道,“幸好你以后这一辈子归秦铮管,朕当该庆幸。”

谢芳华翻了个白眼,当没听见。

马车回到皇宫,径直使到寝宫门前。

秦钰伸手拍拍谢芳华,“到了,回去睡。”

谢芳华扯开被子,跳下了车,顶着雨,进了屋,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秦钰掀开帘子时,见她已经进了里面,似乎躺去了床上,动作真快,他揉揉眉心,气笑地对侍画吩咐,“看好她,让她喝了姜汤和药再睡,不准染了风寒。”

“是,皇上。”侍画连忙应了一声。

秦钰转身向御书房走去。

侍画端来姜汤,谢芳华规矩地喝下,之后又喝了药,便蒙了被子睡了。

侍画站在床头,看着谢芳华,想着小姐今日一定是累极了,她的身体自从被李如碧迫害伤了,养了这十多天,还是极差,若是以前,养十日的话,早已经活蹦乱跳了。

她给她掖了掖被子,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当日,秦钰回到御书房后,便召了左相进宫,吩咐他将李沐清的事情暂时接手过来。

左相也知道了今日京中发生的事儿,连连点点头。

左相走后,秦钰又召见了永康侯、刑部尚书,吩咐下去,对京中大力彻查肃清乱党。

永康侯、刑部尚书连连垂首保证,定好好地对京城严查,不放过丝毫。

当日夜,秦钰收到了李沐清传回来的书信,果然不出所料,那人引月落离开,引到平阳城地界,用的是引开击杀之法。将月落找回北齐玉家,杀掉他带领的秦钰所有暗卫,以及谢氏暗探跟去的人。

月落誓死不回北齐,背后人对他和他带领的所有人下了杀手。

因背后之人早有准备,月落等人自然不敌,死伤极重。

危急关头,月娘带着一批天机阁的人恰巧出现,现身救了月落和谢氏暗卫,同时,李沐清也带着人马到了,将背后之人和他的势力折损了大批,但因对方早有部署,熟悉路线,只折损了一批人,但还是没能将背后之人全部拿下,而使背后之人逃脱了。

这是一场恶战,尽管最后的结果是背后之人是谁依旧不知道,但幸好月落和秦钰大部分暗卫以及谢氏暗探都保住了,没有劝不住折损,已然是最大的万幸。

月落受了重伤,月娘找了跟随的最好的大夫,为其疗伤。

姐弟这一次相见,自然相认,亲近许多。

因大雨下得大,月落受重伤,一场恶战之后需要善后处理事情太多,再加之,李沐清觉得,背后之人从京城的炮角楼据点到平阳城的据点,都不是临时选择,即便背后之人带着人撤走了,但依然能寻到些蛛丝马迹,兴许这蛛丝马迹,就能查出背后之人的身份。所以,他对秦钰请旨,暂且留在外面,追踪彻查背后之人。

秦钰收到书信,长吐了一口气,月落自小就跟随他,将他保住了,他甚是欣慰,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至于背后之人,早晚有一日,能查得出。伤亡不惨重就好。他立即给李沐清去了一封信,让他联络秦铮,看看是否能联合查到背后之人的身份。

将信发出去后,秦钰起身出了御书房。

回到寝宫时,谢芳华的殿内亮着灯,她正坐在桌前写写画画什么。他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见谢芳华用手沾了水,正在写秦铮的名字,他顿时气笑了,“你倒是有闲心?这才几日,就想他至此了?竟然这般写他的名字。”

谢芳华写着,手不停,抬头瞅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在这皇宫里,也就这点儿解闷的法子了。”

秦钰冷哼一声,“以前,你住在这宫里时,时而也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我来了,你就抹掉,原来也是在写他的名字?就是从临安城,你随我回京,父皇驾崩之后,我登基之前。”

“嗯。”谢芳华点点头。

“你可真有出息。”秦钰有些恼怒地道,“谢芳华,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总是想着他?朕虽然有涵养,但你也别太过分了。”

谢芳华伸手抹掉桌子上的痕迹,对他笑道,“好吧。”

秦钰见她乖觉,面色稍霁,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将李沐清传回的消息说了。

谢芳华听罢后,对他问,“你说是月娘突然出现,救了月落?”

“嗯。”秦钰点头。

谢芳华忽然眯了眯眼睛。

“怎么了?月娘是你的人,有什么不对吗?”秦钰问。

谢芳华沉默了一会儿,对秦钰道,“月娘是我的人,也是天机阁的人,我当初将月娘留在了寻水涧,后来云澜哥哥离开寻水涧,月娘也并未与我联络,我一直不知道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如今月娘在平阳城,且带着天机阁的人出现,救了月落,真是恰巧吗?”

第五十九章沐清传信

秦钰看着谢芳华,眉目顿时深了。

谢芳华继续道,“月娘除了听命于我,还听命于言宸。”

秦钰挑眉,“你的意思是……”

谢芳华揉揉眉心,看了一眼窗外,雨下了小了,夜风吹打着窗子,由窗棂的空隙飘进来,室内也有几分寒凉,她道,“救月落,也许是月娘自己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毕竟是她的亲弟弟,也许是言宸传出的消息,毕竟她带着天机阁的人出现,天机阁一直以来,除了在京中的人外,外面的人我都是交给言宸的,另外,平阳城是云澜哥哥的地盘,他盘踞平阳城多年,也许是他,从他那里得到的消息,不想出手,所以,安排了月娘。”

“那你觉得最可能的一种猜测呢?”秦钰看着她。

谢芳华摇摇头,“我如今不敢胡乱猜测,任何一种猜测,也许都会导致以后对方向判断错误,所以,等着我见了月娘,询问答案吧。”

秦钰颔首。

“但可以肯定的是……”谢芳华抿了抿唇,“这个人,背后之人,我一定认识。”

“认识却猜不到,猜不透,才最是糟心。”秦钰放下茶盏,“不过幸好伤亡不大,这一回,没折了我的根基和谢氏暗探的根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如今你我在京中,再鞭长莫及,余下的,交给李沐清和秦铮吧。看看他们能否查出背后之人的身份。”

谢芳华点头。

秦钰又与她闲话几句,回了寝宫休息。

谢芳华了无困意,坐在窗前,想着事情,直到深夜,雨彻底的停了,侍画前来催促她太晚了休息,她才回了床上睡下。

第二日,秦钰早朝,颁布了一系列的关于京中整顿的指令。

满朝文武,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京中这一次的大彻查。毕竟昨日的事情,任谁想来,都甚是惊心,天子脚下,皇城城楼,竟然成为了北齐暗桩的窝点,这么多年,丝毫缝隙不查,昨日若是皇上和小王妃出了大事儿,这南秦可就完了,如今想起来,都是一阵后怕。

所谓,有君才有国,有国才有家,他们深刻地明白,若是真被北齐侵吞,那他们都会成为亡国奴,下场可以预见。

下了早朝后,京中大肆地彻查起来。

顺着那一百三十二名北齐暗卫死士的线索,如一百三十二根绳,一步步一点点地深入摸起。

南秦京城三百年来,在不叨扰百姓的情况下,京中第一次大清洗和大整顿。

百姓们好奇地探寻着风声,感受着京中霎时沉入的紧张气氛,感觉这一场大雨中似乎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而秦钰严令,为了不使京城百姓恐慌,除了城门高挂的许大夫外,其余人,一律不予外散消息。

所以,官员们严厉彻查,同时三箴其口,严格有效地执行秦钰命令。

南秦京城从朝到野到市井,都陷入整顿清洗中。

当日,有十位朝中老臣,上书秦钰,已垂垂老矣,再不能为皇上效力而请辞。

秦钰挥手准了,立即安排替补之人补上了空缺。

补空缺之人,自然是年轻有才华的英俊之才,自此次文武考上过了左相和李沐清的考核,秦钰依照早先之言,立即直接提拔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