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航在N市新开盘的一个高尚住宅区买了一套房子,余家搬进新家后,爸爸妈妈很快安排了去上海的行程。

余知晴的妈妈的老家就在上海,余知晴的小姨是上海一家服装公司的老总,余知晴跟爸爸妈妈到了上海后,小姨给他们在上海安排了住宿的地方。余知航的公司事务繁忙,他在上海呆了两天就飞回了N市。

到了上海后,余知晴马上住进了医院,开始做各种各样的检查,余爸爸联系的权威专家每天都会来病房里来跟她聊手术的相关事宜。

余知晴得了厌食症,看到什么都不想吃,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迅速瘦了下去。医生说她的身体太虚弱根本没法动手术,即使做手术风险也很大,建议她先花一段时间慢慢调理身体。

余知晴虽然很努力地吃东西,但是吃下去不久就会吐出来,每天都靠营养液维持生命,每天都有护士来给她扎针输液,到后来她的手背上和手臂上布满了青色的针孔眼。护士想给她扎针的时候再也找不到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肤。

她的小姨帮她联系了上海的一所高中,算是跟过去彻彻底底地断了联系。她一边做治疗一边上学,终于在高一那年的暑假等来了手术。

余知晴做完手术之后,偶尔还是会发生心律不齐的情况,医生再三告诉她以后凡是剧烈运动都不能参加,也不能太激动或者受惊吓。

虽然手术没有完全成功,但是总算保住了性命。

余知晴在上海生活得不习惯,手术后她的身体渐渐好转。爸爸妈妈把她接回了N市,帮她在郊区的一所贵族学校的高中部办理了入学手续。她在新学校里重新过起了高中生活,交了几个新朋友。

某个星期六,余知晴陪妈妈去市中心一家商场的二楼买衣服。她跟妈妈绕过转角一家店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说:“薛邺,去那边看看!”

她的身体立刻钉在原地,不敢动,然后她又惊觉这样不对,拉着妈妈走下扶梯。

然后才终于敢看向刚才声音的来源。

她看到薛邺跟两个男生在离她不远处的一家Nike的专卖店里,他穿着牛仔裤和T恤,站在专卖店的门口打电话。

两年多没见,他的外表没什么变化,但是明显长高了很多,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跟以前很不一样。

才两年啊,他已经长高了这么多。

余知晴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想起那年她跟薛邺第一次一起看电影,他去排队买票的情景——那时他的身高还只是刚到一米七。

只是两年前的事,却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了。

随着扶梯下降,他的身影也终于消失不见。

余知晴茫然地收回目光,心也随着扶梯降了下去。

高三那个暑假漫长而又闷热,余知晴也终于收到了广州一所知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在街上遇到了初中的一个女同学,于是两人一起吃了一顿饭,聊了很多话题。

余知晴从那个初中同学口中了解到当初初中那个班很多同学的近况,包括薛邺的。她知道薛邺考上了浙江大学。

周末的时候,余知晴跟余知航回仁爱医院复诊。从仁爱医院出来后,余知航带她到附近的圣庭假日酒店吃饭。

他们刚好在酒店大厅遇到余知航两个朋友,于是四个人一起在二楼的餐厅吃饭。

余知航的朋友很照顾余知晴,给她介绍了酒楼很多特色菜。余知晴根据他的介绍点了两个青菜,然后把菜单还给他。她刚好正对着二楼餐厅的门口而坐,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薛邺。

薛邺跟一个西装打扮的年轻男人坐在门口附近的一张方形桌子,不时有穿着制服的服务员从走到他们的桌子前俯身对那个年轻又英俊的男人说话,态度甚为恭敬。

薛邺穿着黑色的T恤,并没有发现她,正在跟对面的年轻男人说话。一年多没见,他是越长越好看了,轮廓与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余知晴整个人像被是钉在了餐厅的椅子上,身体开始发凉发僵,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眼睛也开始酸痛。

就在这时,她惊慌地发现薛邺的目光也望了过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仍旧可以感受到他目光中仿佛要燃烧起火焰来。

余知晴的心脏开始一阵阵地收缩,她伸手拽了拽余知航的衣角,低声说:“哥哥,我看见他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余知航还是听到了,而且很快领悟她口中的“他”是谁——就是那个害得妹妹一个星期内瘦了十几斤、而且眼睛角膜发炎的男生。

余知航整张脸都青了,立刻放下茶杯:“怎么会这样——他在哪里?”

余知晴心里紧张得不得了,心脏疯狂地跳动着,说话也开始变得结结巴巴:“在门口那边的第三张桌子。”

余知航没有往那边看,果断地说:“我们回去吧。”

他抄起椅子上的外套,站起来对两个朋友说:“非常抱歉,我妹妹刚做完检查,身体不太舒服,我们先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吧。”

余知航的朋友也是爽快的人,笑着说:“那好吧。余知航,下次你请客。”

“没问题。”余知航笑着点点头,然后伸手环住余知晴的肩膀,护着她往外走,“来,走吧。”

他们要出去势必得经过门口,余知晴经过薛邺的身边,觉得两条腿的迈步都是机械的。

她知道他看见自己了,但是也只能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薛邺坐在座位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目光一直随着她的身形移动,看着她经过。

钟徛早就察觉小表弟的异样,颇有兴趣地问:“你认识他们?”他看得出表弟最近心情都郁郁寡欢,一直到今天才明白其中的缘由。

薛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以前的女朋友。”

“什么时候交的?我猜猜,初三还是高一?”钟徛迅速推测出最可能的时间。

“初三。”薛邺闷闷地回答。

钟徛微微一笑,打趣道:“听你说得这么恶狠狠的,跟人家有深仇大恨?”

今天因为总经理的到来,圣庭假日酒店二楼餐厅里的员工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为二楼用餐的顾客服务。许多员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新任的总经理露出这么温和亲切的笑容,有几个女员工当场就看呆了。

薛邺第一次觉得这么委屈:“是她先说分手的。而且……”

钟徛了然地笑了笑,冷静地分析给这个心智尚在发育中的小表弟听:“据我观察得知,刚才那个男人是她哥哥,不过是亲生的还是堂表的就不太清楚了。”

薛邺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他知道她确实有一个哥哥。

钟徛拍拍他的肩膀,“我大你八年的时间不是白长的。相信我,刚才那个人明显是她哥哥。”

“即使是她哥哥又怎么样,都分手了。打她家的电话都变成空号了。”回答的语气很郁闷,又明显充满着不舍与留恋。

钟徛看了一眼手表——离会议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说来听一下。”

薛邺心里也有点烦闷,这件事在他心里憋了三年一直没有发泄,而且他从小心里对这个从澳大利亚留学归来的表哥还是非常佩服的,于是把自己跟余知晴交往的过程向钟徛大致地说了一下。

钟徛听完后没有作任何评论,而是望出餐厅的落地玻璃,目光之中不自觉地带了回忆的味道:“以前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子。那时没有认真考虑,凭一时意气妄下判断,结果错过了很多。”

他似乎不想多谈,说得也非常简单,薛邺却似乎可以感受到他事后明白真相时那种后悔。

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钟徛没有直接回答,又拍拍小表弟的肩膀,“如果你错过了现在,以后能做的就只剩下等待了。”

薛邺心中一震,脑海里许多念头在翻滚,过了很久才吐出一句话:“那我还能怎么办?”

这算是开始虚心请教了。

“一看你就是一个没断奶的小孩,”钟徛摇摇头,环顾了餐厅一眼,微笑着问:“你还记得他们刚才跟谁一起坐吗?”

薛邺一愣,然后答道:“记得。那边中间的桌子。”

钟徛再次看了手表一眼——要开会了,然后站起来,“问个号码不难吧?好歹你也是一个高中毕业生了,剩下的事情自己解决吧。”

 

偷来的幸福时光(5) End

 

偷来的幸福时光——PART 5

这一天傍晚的时候,盛夏中的N市迎来了七月的第一场暴雨,整个城市的天空布满了乌云,一直电闪雷鸣的。

余知晴吃完晚饭后胸口一直闷闷的,然后去厕所洗手的时候突然晕倒在地上,把爸爸妈妈和余知航都吓了个半死。

余知航把她抱回房间后不久余知晴就醒了过来,家庭医生也赶来给她做检查,所幸不是大问题,只是再三叮嘱小心不要让她再受惊吓。

余知晴洗完澡就去睡觉,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胸口的闷塞感稍微退去一些。今天是星期天,余知航不用上班,兄妹两人吃完早餐一起看了一阵子电视。后来余知航到阳台上接了一个电话讲了几句话就出门了。

余知晴心绪不佳,食欲也很一般,妈妈觉得她精神不济,二话不说又把她赶回房间睡觉。

她在房间的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就醒了,昨天晚上睡得太多一点都不困,于是拿出柜子底部的一个纸盒坐在床边看。

纸盒里的东西也不多,装的是三年前她跟薛邺一起看电影时的电影票存根,还有薛邺在商场超市里给她买的小饰物,包括发卡和钥匙扣。

这个纸盒好像把那年的幸福时光都珍藏起来一样。

真的是会睹物思人的。

即使只是这么看着他送给她的东西,泪水就开始在眼眶中打滚。

可是他们的事都过去了。

余知晴也不知道自己还留着这些东西干嘛。毕竟他们已经分手那么久了,都回不去了。

是啊,都回不去了。

而且是她亲手掐断了那些幸福的时光。

妈妈在轻轻地敲房间的门,“阿晴,你醒了没有?”

“醒了。”余知晴没转头,闷声说,“进来,门没锁。”

她将盒子里的东西放好,然后盖上盒子。

门被轻轻地打开,妈妈却没有走进来。余知晴从声音和气息判断出站在门口的人不止妈妈,她的心里十分奇怪,于是扭头看向门口。

然后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看到薛邺穿着一身干净的休闲服,手扶在门把上,静静地看着她。

余知晴几乎立刻整个人石化在当场。

太过意外会在这里看到他。

从没想过昨天之后她跟他还会再次见面,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妈妈站在薛邺的旁边,目光慈爱,“阿晴,你朋友来看你了。”

余知晴不清楚到底他是怎么来到她家的。

她整个人处于震惊之中,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想要站起来,手中的盒子掉到地上。里面的东西一下子都翻到地上,电影票的存根,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薛邺走过去,帮她捡起来,然后放到床上。

“你们好好聊一聊。”妈妈轻轻地给他们带上门,走了出去。

余知晴的眼眶中还有眼泪在打滚,可是她终于想到要问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怎么来我家了?”

薛邺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前任女朋友的家,而且他进来之前余知航再三要他保证过不会让她受惊,于是很简单地回答:“我打电话找你哥哥,他跟我说的。”

昨天根据钟徛的提醒向余知航两个朋友要到了余知航的号码,今天早上打电话给他,然后余知航约他到圣庭假日酒店见面谈话。

余知航见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了他一句话:“我妹妹有先天性心脏病,你愿意接受这样的她吗?”

薛邺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过了很久,他清清喉咙,给今天的见面起了一个开头:“你那时跟我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余知晴咬住下唇,“我前年回来的。”

他们分别太久,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见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刚开始说话的时候甚至有点语无伦次,条理都分不清,可是都大概说出了自己的近况。

对话方式渐渐变成了一个人问另一个人答。

后来薛邺问道:“你不觉得你一直欠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对不起。”余知晴不知道除了道歉还能说什么。

薛邺蹲到她面前,手扶着她旁边的床垫,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问:“你生病的事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她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水,“我不敢……我觉得能当你女朋友已经很幸福了,我怕一说出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薛邺握住她的手,放柔了声音说:“那你现在跟我说。”

她开始告诉他心脏病的历史和发病时的痛苦,给他讲了在上海的医院做治疗的时候那种害怕手术失败的感觉,手术后醒来麻醉药效退了之后的剧痛。

她说了很多,说到后来,已经是泪如雨下。

薛邺注视着她,平静地说:“所以你回来以后就宁愿一个人在这里伤心也没想过找到我跟我解释清楚?我真的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