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你怎么样?”碧凝雪盏急道。

“快去请大夫——”白姝卿只喃得这一句,身体的痛楚令她瞬间昏睡过去。

匆忙跑来的祥伯手里还拿着方才从屋里取来的狐裘,见状立马命人将白姝卿扶进房间里,并将随时待诊的大夫请来白姝卿屋内,一名脚程快的侍卫也被派去通知楚景淮过来。

白姝卿肚子里的孩子已有五个月大,这时忽然出了状况、似有小产之迹,大夫冷汗淋淋,若只是孩子保不住都还是好的,若连王妃娘娘也没了恐怕他这把老骨头很快便会被埋土在这异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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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姝卿痛得头脑昏沉,忽见眼前出现一片碧绿色的湖,有一叶小舟远远飘来,她在舟内仔仔细细地找,却不见半个人影,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唤她的名,那是楚景淮的声音,“阿姝。”

她应了声,慢慢转过身。身后的人一袭青衫,如同她初见他的模样。

“阿姝,”他又唤她,“你为何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我不准。”

白姝卿正诧异,却见面前的人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这人留了利落的短发,鬓角处有一颗黑痣,身上不再是长袍,而是一身英气的黑色西装,这人是隋珩。

白姝卿正要唤他的名字,眼前人的面目忽然变得狰狞,他蓦地向她伸出手,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他嘴里反反复复地在讲一句话,“我不准你有他的孩子。”

白姝卿对他拳打脚踢,朝他大喊放手,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她终是敌不过他的力气,身体的力气一点点流失,有什么从腹下慢慢流走,她感觉到身体跟心的痛苦,哑着嗓子哭着求他,“隋珩,求求你放手,放过我的孩子——”

“阿姝,阿姝…”

耳边又掺进另一道声音,白姝卿泪眼朦胧地睁开眼,模糊地看见床侧有人正握着她的手,她又闭了闭眼才慢慢睁开,这回她看清了,床侧的人是楚景淮。

他大概是匆匆忙忙赶过来,身上大红色的喜服还未来得及换,挽着的黑发稍显凌乱,脸颊、额上皆沁出了薄汗,大抵是赶路很急所致,眸光依旧深邃,此时却揉进了一丝担心,一丝沉痛。

白姝卿见他这般,原本确定的心里也有了丝不安,她一张嘴,声音嘶哑,“孩子,没事了?”她的手已然覆在依旧圆鼓鼓的肚子上,所以知道孩子还在,只是他那副表情又不似有什么好事。

楚景淮不说话,只是望向一旁的大夫,白姝卿也向大夫看过去,楚景淮轻吁出一口气,忽然扯过一旁的大夫问道,“怎么样?她腹中胎儿到底有没有事?”

大夫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道,“回回王爷,娘娘腹中胎儿胎息不稳——”

话未说完,衣襟被楚景淮攥的更紧。

“不过现在已无事了,请请请请王爷放心。”大喘气的大夫总算讲完一句完整的话,楚景淮瞬间松开手,大夫便狼狈地摔在地上。

白姝卿还是第一次见他真真正正情绪失控的样子。血缘果然重要,连她的孩子他都如此看重、视作珍宝,那么秦汐颜未来的孩子呢?是不是要宠到天上地下唯他独尊了?

她未能感叹多久,因为楚景淮发泄完情绪,已经将视线转向她,眸光却倏然冷了,声音里蕴着浓浓的讥诮,“你来跟本王说说,你好好待在这别院里,又如何会忽然跌倒,还偏偏挑在今夜、这种时候。你一字一句地对本王说说清楚。”

白姝卿几乎是一瞬间便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他是在怀疑她挑这个时辰故意摔倒,好破坏他们的新婚之夜。但是他忘了,孩子生在她身体里,若孩子有什么事,她难保能无病无痛地活着,更何况,她身为母亲,又怎会随随便便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

白姝卿手向肚子抚去,那里的动静给了她勇气。她迎上他的视线,慢慢挤出一个笑容,“王爷想从妾身这里听到什么答案?”

楚景淮见她笑,语气微微一沉,“本王要听的自然是真相。”

“真相?王爷不是一贯坚持自己所见所闻便是真相吗?既如此王爷何妨听一听他人怎么说?”白姝卿虚弱地一笑,看向祥伯,“祥伯,你对王爷忠心耿耿,该不会撒谎骗他,你来与王爷说说,我方才跌那一跤,是不小心还是有意为之?”

祥伯上前,看一眼白姝卿,最后一掀衣摆在楚景淮面前跪下,铿然道,“禀王爷,依奴才方才所见,王妃娘娘是因为被忽然从墙上跃下的野猫惊吓才会摔倒,并非有意。”

楚景淮却蹙眉问道,“好端端地,哪里跑来的野猫?”

“奴才也不知。想来野猫行踪不定,会跑来这别院也并不稀奇。”

楚景淮转过身望向她,却一时无话可说,良久之后他站起身,望着她头顶青白色的旋儿说道,“既无事了,你且好好养着身子,我…改日再过来看你跟孩子。”

“不必了。”白姝卿无法侧起身子,只好侧着头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王爷听说妾身有事,于洞房花烛之夜急匆匆赶过来,抛下秦小姐独守空房,妾身便以为妾身在王爷心中也是有些重要的。”

她说得这几句,身体已感觉到漫卷而来的疲惫,她顿了顿才紧接着说下去,“但最终,王爷却只是关心妾身腹中胎儿是否有恙,甚至怀疑妾身是刻意摔倒,拿孩子的性命去赌。若不是妾身恰今夜摔倒,撞上王爷大婚,妾身还不知道我在王爷心中竟是如此不堪。”

白姝卿见他整个人紧绷了身体、黑眸死死地笼在她脸上,也不去躲他的目光,只是更努力地迎上去,“王爷可还记得段延在山洞中给你我二人的选择?那时候妾身知道王爷身上的伤势很重,也知道王爷是存了令妾身独活而王爷自个留在山洞中的心思,是以妾身才对段延讲出那番话,只是为了能令王爷有个疗伤的好地方。”

她讲完,像交代完什么重要事情似的闭了闭眼,“妾身之后一举一动都会小心谨慎,不会令今夜的事再次发生,妾身会将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那时候王爷若还记得我们母子俩或者还认这个孩子是王爷的孩子,那么妾身愿意自个留在这别院,王爷只消令我们母子俩逢年过节互相见一回面便可。”

“如此,王爷以为可好?”她牵动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楚景淮几乎是一瞬间便被她的笑容彻彻底底激怒了,他回身迈出几步,抽出门口侍卫身上的佩剑,就近向门后的那张圆几劈去,剑气所及之处,那张圆几顷刻碎裂坠地,圆几上的茶壶瓷碗等跌落一地,发出的声音清脆。

待他转过身再次看向她,屋里的奴才已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白姝卿,”他望着她,咬牙切齿犹不能纾解心中情绪,“你不必替自己找那么多理由躲着我,你说在山洞中是为了我才会那般说,我信你的话,可你如今又说什么不必过来见你,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屋内安静了半晌,一道沙哑的女声轻轻响起,仿佛风一吹便会散去一般,“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

“是。”

“那好,”白姝卿慢慢道,“如果我说,我要你以后只要我的孩子,不要其他女子的孩子,包括秦小姐的,你肯答应吗?”

楚景淮却忽然笑了出声,他胸腔震动,白姝卿离他几步远都似能感受到他此刻起伏的情绪,像是稍稍失控,就会有什么暴裂开来。他缓缓收了笑,一字字道,“你明知我不可能答应这等要求。你便如此不想再见到我?是因为你在梦里都在哭喊他名字的那个人?”

白姝卿浑身一震,蓦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只见他薄唇翕动,冷漠地吐出两个字,“隋珩?”

她尚无法出声去解释,他的疑问已接二连三地向她抛来,令她霎时无法招架,“我与他长得很像对吗?否则你初见我时不会那般惊诧地喊着那个名字。他如今是否还活在这世上?你与他认识在五哥之前许久罢?你便那般忘不掉他,在怀着我的孩儿的时候还在挂念着他?”

讲完这番话,楚景淮用力按了按胸口,方才挥出那一剑用了狠力,体内旧伤发作,这会气血翻涌,他紧咬着牙,一抹鲜红依旧从嘴角溢出。下人们皆低着头,唯有白姝卿又惊又急地望着他。

念及她有孕,怕她见到他与秦汐颜成婚受到刺激,又怕汐颜往后会对她跟孩子不利他才将她安排住进这别院。他虽不会每日都过来,却令祥伯将她每一日做过什么用了什么一一向他禀报,如今来看,这番心思又是为了什么。

方才听说她有事,他立刻便赶过来,连秦汐颜的挽留都不顾。她却以为他只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

如此,甚好。

他不必再自欺欺人。

他早该知道“隋珩”二字于她而言的意义,只是一直不愿去承认。

如今也好,他见她始终沉默,不愿向他解释半个字,用力揩去嘴角的血水,脸上已经恢复淡漠平常的模样,“既如此,我便如你所愿。在孩子降生之前,你这里,我不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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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那什么,为了上榜编辑给改的标签,其实看到这里的都应该知道这文跟仙侠修真真没关系…

明天晚上新文(现言)开始更新,以后如无意外,每周六晚八点三更准时掉落,算是这篇虐文的调剂吧,我总是写着写着就入戏,然后心情会不好QAQ

电脑传送门来一发→世间始终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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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耽误这文的更新,么么哒!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忻王的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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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奴才依旧跪着,只恨不得将头埋进身子底下的土地。白姝卿离他数步之距与他对视,纵然不愿他误会她与隋珩有什么,真相却是不能讲的。倘若她告诉楚景淮其实隋珩便是他的后一世,在她心里他与隋珩其实没有分别,楚景淮便会信她的话吗?她很确信楚景淮的态度,连她自己都骗不过的事,睿智如他又怎会轻易相信?

他与隋珩是不同的,纵使他们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纵使他们都会对她极好,心里却深爱着另一个人。更何况,她无法确定一个饱读诗书的古代人对于生死轮回之事会如何看待,会不会将她看作妖邪。

见他嘴角溢出的鲜血,她亦担心他的伤势,但此时此刻,她却没什么话好说,只是双手紧紧地攥着被角。

屋内一时死寂。屋外有飞鸟打着翅膀飞离树枝的声音,枯枝坠地,不知落在屋外的什么物什上,竟发出“当”的一声。这声音恰惊醒了被怒气冲昏头脑的人。楚景淮忽然意识到方才自个讲了什么不可挽回的话,还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见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自个并不讲话,碍着面子,他只好转身便走。

祥伯见楚景淮旧伤发作,这会见他竟真的就要这么回王府去,也顾不得主子在发脾气,立马起身追了上去。楚景淮已经走到门口,闻见身后有人急急追上来的声音便顺势收回了正要迈出房门的脚。

“王爷的伤势要紧,今晚便暂且歇在别院,待天亮以后再赶回王府不迟,否则刚养好的身子又要受苦。”祥伯劝道,眼稍掠过静静躺着的白姝卿。

楚景淮听罢他的话,下意识地向白姝卿瞧去,方才她眼中还得见对他伤势的焦急牵挂,这会却轻阖着眼,似是并未闻见祥伯方才的话。

他一时又气急,却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于是一咬牙道,“命大夫随我过来。”说罢,他转了身,进了隔壁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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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景淮一走,这屋的奴才皆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白姝卿这才慢慢睁开眼,令他们都起身各司其职去了。碧凝朝雪盏使了个眼色,雪盏立刻便悟了,悄悄退了出去,还体贴地轻轻合上房门。

白姝卿自然知道雪盏这是要去隔壁房间查看楚景淮的伤势,作为她身边的人,倒是很会替她着想。如今忻王新娶了新王妃,娶的又是他真心所系之人,两个丫头嘴上虽然不说,私下里一定在替她着急,这会她又跟忻王吵了架,肚子里毕竟还怀着那人的孩子,两个丫头自不希望因为那些无须有的事令两人之间生了嫌隙,使她日后在王府里的日子不好过。

碧凝雪盏既替她想到了,她便由着她们去。

一盏茶的功夫,雪盏推门进来,来到榻边轻声禀报楚景淮的伤势,“大夫说王爷身上的伤已无大碍,方才不过是气急攻心,只需静养几日便可大好,主子不必太过挂心。”

气急攻心…他似乎一直极容易被她激起脾气。白姝卿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又见她似还有话说便出声问道,“雪盏,还有何事?”

雪盏看了碧凝一眼,也不知碧凝无声给了她何种暗示,白姝卿已听得雪盏道,“方才奴婢过去王爷那里,王爷询问奴婢为何跟过去、可是有事要禀,奴婢只好说是主子吩咐我过去查看王爷的伤势…”她顿了顿,见白姝卿神色无异才斟酌着词句道,“王爷听说奴婢过去是主子的意思,便问奴婢主子这是何意,为何要王爷从今往后莫来这别院却又关怀他的伤势,奴婢自作主张,便说…”

雪盏声音越来越小,讲到最后竟没了声。

依楚景淮的脾气,他会问出口那样的话她丝毫不觉得奇怪,她甚至可以想像他讲出那番话时的模样,白姝卿好脾气地笑笑,轻声问道,“你是如何回了他的话?”

雪盏这会见她露出笑容差点便要跪下,她在心里将碧凝骂了一通才战战兢兢道,“奴婢便说其实主子自然是盼望王爷能留下来,方才所言不过是气话,只是碍着面子才会派奴婢过去。”

“主子,”雪盏讲完便真的跪了下来,“奴婢知错,奴婢不该擅自跟过去还自作主张地讲了那些话,主子若要责罚,那便罚罢。”

白姝卿知道雪盏是替她着想,但她很久未因着什么事而责罚两个丫头,倒令她们二人越发大胆了。白姝卿脸色一凝,碧凝意识到不妙,忙在雪盏身旁跟着跪下,“主子若要责罚雪盏,那便将碧凝也一同罚着。”

“好,既然你俩上赶着受罚,今晚谁都别想睡,你们便在门后候着,若有人悄悄溜了进来,我拿你们是问。”

碧凝雪盏面面相觑,心里都明白主子口里的“有人”讲的是谁,除了王爷哪个不怕死、敢大半夜摸进主子房里?二人都未点破,只是垂头称是,默默地走到门后,面对面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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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姝卿这回总算可以安下心,经过这一晚的折腾就算她不累肚子里的小家伙也该抗议了。她往碧凝雪盏的方向看去一眼,确认门外没有异样才慢慢闭上了眼。脑中一瞬变得混沌,几乎是立刻便呼吸匀停。

前几日或许是记挂着楚景淮跟秦汐颜大婚的事,她夜里总爱做梦,梦里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画面,每回醒来皆是一身冷汗,睡一觉比打仗更累,这回却睡得有些沉了。

碧凝跟雪盏立在门后悄悄打着盹儿,蓦地听到门外传来异响,正欲睁开眼查看,只觉四周飘来异香,身子却越来越沉,心中意识到不妙,尚来不及出声,人已双双倒在地上。

站在门外守卫的人对此见怪不怪,只当什么都没看见。楚景淮熟门熟路地打开房门进了屋。榻上的人睡得极为安稳,两只手露在被褥外,相叠轻轻搁在腹部隆起的位置。他怕吵醒了她,放轻了脚步慢慢走上前,将她已有些凉意的手一一收进被底。

她躺在里侧,倒似特意为他留了位置一般,楚景淮倒不至于无耻到讲出那番话还爬上床,只是在榻边坐了。黑暗里很难看清她的眉眼,他却知道她此刻睡得很甜,似乎心情大好。倒是将他赶走,她便开心了?

雪盏讲的那番话他根本不信,白姝卿巴不得他往后再不会踏足她这里,可他总要替自个找个台阶下,她不愿给,她的丫头给也是一样。

与她大婚前,他曾派人仔仔细细地查过她大大小小的事,但有关隋珩这个人的一切他却查不到,便似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般,但白姝卿将他错认作隋珩、梦中不止一回喊过那两个字却也不是假的,思来想去,他始终找不到答案。

这回她腹中胎儿遇险,如此紧要关头她再次喊出那两个字,如何教他不怒?

楚景淮伸出手,指腹摩挲过她的眉,低沉的嗓音划过暗寂的夜,“我不管那个男人是谁,你既嫁了我,爱着他也好,不再牵挂了也罢,此生便与那个人再无半点干系。”

“在决明寨时你我不是还好好的?你会因为段玥吃味,难道不是在意我?在我面前承认、对我服软便那般难?”他知道她此时听不到他的话,反而放下了一切顾忌,若她醒着,这番话他无论如何都讲不出口。

他沉默了半晌,因她睡着也不觉得尴尬,他想起什么,大手隔着厚厚的被褥搁上那隆起的地方、轻抚了几下,“秦汐颜的事,你本不必介怀,”他自个尚且不知对一个曾经罔顾他生死、背叛他的人该不该继续相信,虽然他对秦汐颜的情意未灭,“你只需养好身子,将这小东西平平安安生下来便好。还好他无事,你也好好的,否则我…”

他似乎忽然意识到即将说出口的是什么事关重大的话一样,顿了顿后将后半句话默默收回。手底下的人却在此时动了一下,楚景淮以为她醒了过来,立马收回了手。

以往与她吵了架,他想要过来看看她时总会连同她一起迷晕,但这会他顾忌着她肚子里的孩子,顾忌到她此时经不起任何折腾的身子,只让门口的两个丫头睡死了过去,并未对她做什么。

他方才讲的话,她到底听到多少?

“阿姝…”他试探地唤她一声,却未等来她的一丝回应。楚景淮放下心来,悄悄与她讲话的兴致却顿失,他未再待太久,像来时那样悄悄离开了她的房间。来时怕秦汐颜对她记恨,他也对秦汐颜用了迷香,算算时辰,待他赶回王府秦汐颜也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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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所以阿姝妹子到底听到没有呢?还有王爷这个习惯很不好哇

你们想要的甜头,是不是不够?

PS:暂时恢复隔日更【开学后精力会不够啊,唉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新婚燕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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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来,两个丫头早早地侍立在床侧,二人并不知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只隐隐约约记得鼻端似嗅到一股异香,随后便无知无觉地昏睡了过去,还好在主子醒来前雪盏先醒,又将对面的碧凝喊醒,否则主子见二人竟敢偷睡、不定又想怎么责罚她们呢。

由于心中有鬼,碧凝雪盏俱不敢与白姝卿视线交汇,待侍候她穿戴好,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好险的眼神。

祥伯早便候在门外,听屋内动静知道白姝卿这时起了,遂出声问道,“娘娘,早膳奴才已命人备好,这会可是要传膳?”

“那便传罢。”

自打有了身孕以后,白姝卿胃口较之从前大了许多,时不时便要吃些点心,楚景淮见她如此,前些日子派人去了一趟将军府,带了许多她爱吃的点心回来,那些点心皆是白夫人亲手为女儿做的,白姝卿每每尝到,总要想到肚子里这个长大成人离开她的场景,心中不舍难以自抑,父母之于子女的情感,她这会才稍稍有些懂了。

这会她在圆几旁慢慢坐下来,随手拈起一块点心喂进了嘴里。雪盏见到这圆几竟完好无损,没能按捺住心中惊诧,轻轻“咦”了声——昨夜这圆几不是教王爷一剑劈成碎片了么?

身旁碧凝忙捅了捅她,雪盏这才意识到自个这声疑问有多不妥——她俩昨夜本该一直醒着的,这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她们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她忙看向白姝卿,见她脸上并无异样才稍稍宽了心。

祥伯这时领了下人进来,将早膳在圆几上一一置好,却不似以往每次立在一旁恭候她差遣,而是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地望着她。白姝卿搁下手中汤勺,见祥伯似有话讲便出声问道,“祥伯有何事要对本宫讲?”

忠厚的老管家一心只盼着两位主子能和和睦睦的,昨夜的事最好再也不要重演,更何况白姝卿肚子里还怀着一位小主子呢,他私心里盼着两位主子能早些放下对彼此的成见,莫再整日针锋相对,一副随时会因对方恼火、欲将对方掐死而后快的模样。

思虑片刻,祥伯终是开了口,“奴才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姝卿一笑,“但说无妨。”

“爷昨夜大婚,又在前不久凯旋而归的当口,前来祝贺观礼的朝臣众多,王爷公主们亦不在少数。奴才派人去王府请爷过来,爷听说是娘娘有事,立马抛下众宾客、骑马急急赶来,这份情意不能说不重。爷与秦妃娘娘虽然感情甚笃,但爷心里对娘娘亦是牵挂,每日必是等到奴才派人捎去娘娘一切安好的消息才肯睡下,爷只是不擅言辞,每每教娘娘误会了也不愿去解释。”

白姝卿安静听着,手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汤勺。祥伯的话自然有理,她是人,她可以感觉。她能感觉到楚景淮如今对她的好与最初时的不同。

一开始他对她好,那般明显又张扬,恨不得王府中所有下人都见到他忻王对她有多宠溺,不过是为了刺激秦汐颜与他见面;而如今他对她的关怀却不是谁人都能得见,他似乎不愿令她知道他私底下都为她做了些什么,有时又忍不住想要她能够真切感受到,这般游移不定、有时甚至带着一丝讨好,白姝卿知道,楚景淮如今对她终是不同了。

可他对秦汐颜却还爱着。她从未尝试过同时爱着两个男人是何种滋味,是以很难理解他的心思、甚至无法想像他是如何做到在身与心对一个人不吝半分地投入的时候,还能以为自个对另外一个人的情感也叫爱。

昨夜他坐在她身边讲的那些话,她朦朦胧胧间也都听到了。或许潜意识里早便猜到他会过来,也知道若他想来,碧凝跟雪盏皆拦他不住,是以在他靠近的那刻她便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蓦地想起她那回替他挡下一剑,那晚在她耳边聒噪不停的人该也是他罢?白姝卿失笑,但笑意未达眼底已然顷刻散的干干净净,他二人这会定是如胶似漆,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此时正与另一个女子缠绵缱绻,她依旧没办法从心里接受这一点。

祥伯见她久久未回话,遂一掀衣摆跪了下来,“奴才本不该对爷跟娘娘的事妄加论断,但此时娘娘有了小主子便不得不为小主子往后在王府中的日子着想,若爷能够在一旁相护,娘娘与小主子的日子会好过许多。奴才方才所言所有不妥之处,还望娘娘见谅。”

动之以理不成便晓之以情,这老管家在楚景淮身边倒是学了不少东西。白姝卿手搁上肚子,轻抚了几下,掌心感受到这小东西结结实实的一脚,嘴角不由自主弯了起来,轻声道,“祥伯快起来罢,祥伯也是为我们母子俩着想,本宫又有何可怪罪你的?更何况,昨夜之事本宫还要多谢你,若不是祥伯为本宫说话,王爷如今指不定如何想本宫。”

“娘娘言重了,奴才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祥伯起身,恭声回道。

腹中的小东西又蓦地一动,似在表达着他的不满,白姝卿忙暂时搁下一切,率先喂饱自个。祥伯见她这般,总算放下心来,他记起楚景淮临走之前的吩咐,悄声对门外的侍卫嘱咐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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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三日,楚景淮都未再过来。白姝卿倒是等来一个好消息——白战已与兵部尚书的千金聂闻语订了亲。她那日同白战提起早日成家的事,没成想白战真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

小时候他们几个常与聂照鲁玩在一起,也曾见过他那个知书达理的妹子,后来长大了也只三位哥哥与聂照鲁常常在军中相见,却不想大哥当年对聂闻语早已情根深种、到如今对人家依旧念念不忘。聂闻语对白战亦有情意,如此两厢情愿自然会成就一桩美事。

“天赐良缘。”白姝卿看完白战的亲笔信,只得这般感慨道。

这几日她胃口出奇得好,酸辣不忌,每日变着法儿地折腾别院的厨子。她吃得舒服、睡得也自在,自摔跤那日起人倒是一日比一日精神了。若不提某位爷心血来潮又大半夜跑来、在她床侧唠叨的话,她会一直心情畅快到孩子降生。

这夜她睡眠不深,楚景淮走过来的声音听在她耳朵里便格外清晰。他见她背对着自个,胆子大了些,白姝卿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已掀被上床躺在了她身后。

一只手臂从身后探过来,慢慢覆在了她隆起的肚子上,白姝卿呼吸一紧,竭力忍着才未动作。他见她未醒过来,放肆地将手从她的中衣底下探了进去,没有任何阻隔地贴上她的肌肤。

腹中的小东西似有感应一般,立刻踢了自个未来的父王一脚,楚景淮先是一愣,后来竟忘怀到闷笑出了声。

“楚景淮!”白姝卿终于忍无可忍地用力拨开了他的手。

“醒了?”见她被自个吵醒,他没有半分愧疚,手又搁了上去,白姝卿在他怀中扭着身子挣扎,被他用力按住了身子,“莫乱动。几日未见,我只是想跟咱们的孩儿亲近一下。”

白姝卿果然便不再动,只因想到她就算挣扎力气也敌不过他,自个白费力气便罢,她不愿因此伤到孩子。楚景淮的手老实了一会,接着便往不该去的地儿而去,待她反应过来不对,他已将她翻过身子正对自个,慢慢将唇覆在了她唇上。

他吻得极为温柔,似乎在担心力气稍大会将她弄坏,细致地舔吻过她的唇角,待她呼吸稍稍急了才用舌尖慢慢抵开她脆弱的防守,很快寻到她的舌,缠住了用力吮着,白姝卿只觉得全身酥麻、外界的一切都似感觉不到了,唯有舌头被他吮得生疼,她手上推拒着他,身子却渐渐与他贴紧了,因为他按在她背上的力气。

白姝卿忽然便觉得委屈。

在知道他深爱着另外一个女子时,在听到他对她的好不过是利用时,在亲见他对秦汐颜的维护时,在从秦汐颜那里了解到他令自个劝说大哥莫要全力应敌的真相时,甚至在他一早为她安排好后路、转眼却为了秦汐颜生生挨了那一箭将秦汐颜拥进怀的时候,在他亲口对他的父皇承认他深爱着秦汐颜的时候,她亦觉得委屈,但忍一忍便过去了。

但这会不同,她努力地压抑着情绪,感觉像是花光了身上的一切力气,却始终敌不过几颗眼泪的重量。泪水滑出眼眶的那刻,似是终于没了隐藏伪装的必要,她让自己哭了个彻底。

楚景淮从她脸上感受到湿意,慢慢抬起了头。很奇怪,他虽看不清她的模样,却看得清她眼角、脸上的泪,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只是安安静静地一直落泪,泪水流过她的脸颊,有些就那么滴在了他的手上,他只觉得手背越来越湿,却依旧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

自娶她进门以来,他还从未见过她哭。她一直很倔强,倔强到他每一回以为她会掉泪的时候她都咬着牙、用那种他最痛恨见到的笑容挺过去。

秦汐颜也曾这般哭过,他只消哄一哄便好,但是白姝卿这般的哭法,他却只知道用掌心一遍遍拭去从她眼角滚出的泪珠,“莫哭了,我只是…”他讲不下去,“你若不愿,往后在你准许之前,我都不会碰你。你莫哭了,这样对胎儿不好。”

提到孩子,白姝卿哭得更凶,堵在胸口的指责亦全部溢了出口,“你与秦汐颜新婚燕尔,不好好地待在王府里与她温存,为何总要跑到我这里来?你每回过来总要吵得人睡不好,我就算身子很累也会教你吵醒,你离开以后我便一直醒着,几乎到了天亮的时辰才勉强能合上眼。”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爱秦汐颜,想要将她娶回王府,如今你们大婚刚过、有情人终成眷属,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要特意跑来别院折磨我?”

面对她的质问,他竟一个字都讲不出口。他与秦汐颜大婚那晚,喜娘祝他们珠联璧合、比翼双飞,他手握喜杆挑起秦汐颜盖头时眼前却忽然晃过她的脸。

她问他为何跑来她这里,他自己也不清楚。想要过来看看他们的孩子?但他分明并没有那般地喜欢孩子,至少还未喜欢到要他几乎夜夜骑马来见的地步。

或许早在很久之前他心里便已知晓了答案,只是一直不肯相信,不愿承认。想要秦汐颜为他穿上嫁衣是多久远的事,他竟有些记不清了。

记得有一回几位皇子之中唯有他答出了父皇的提问,父皇问他想要什么,他都赏给他,他想了想说他想要父皇腰上那把佩剑,引来众皇子的哄笑,似笑他不知分寸、自不量力,父皇却只是微笑,最终真的将腰上的佩剑赠与了他。

其实他那时想要的并不是那把剑,而是九连环。有人向父皇进献了那玩意儿,父皇对他们几个说,若他们之中哪个能解开那九连环,便将太子之位给他。楚景淮却知道,父皇对太子的人选早有属意,那是他亲耳所闻。

楚景淮即便心里想要那九连环,却不能教父皇知道他觊觎太子之位,退而求其次,他要了父皇的佩剑。

多年来,秦汐颜于他便像当年的九连环一样,他想要据为己有,心中却存在诸多顾忌,并非求而未得而是不敢去求。如今他已娶到了她,将九连环解开,却不会有人给他太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