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低下头,半天才喃喃说:“噢,是金宫啊,我还以为…”

这世上还有人比我更糊涂吗?居然在清醒的状态下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他又看了我好几次,仿佛才确定真的是认错了人。

“看到你,就想起正殿前的巨幅画像,真的对不起。”少年腼腆地笑笑,眉毛落下来,是一副道歉的样子。然后他张开嘴,接着说,我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脑袋里一直咀嚼他刚才说的,——正殿前的巨幅画像…为什么我到哪里都要被人提醒,我,温清雅跟白砚殿下有暧昧关系。想起来就郁闷,如果今天没遇见白砚,没听到他那几句暧昧的宣言,我就不至于疯了一样地搬东西,又差点被砸死,虽然半截被人救了…算了,提起那人,心里就不舒服,下一次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下,为人不能太骄傲,眼睛都长到脑门上了。

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愤愤想着那冷冰冰的男人,我今天大概是走了霉运,往前走了好远,忽然想起来,那少年仿佛还在跟我说话,我却啥也没听见,还不礼貌地把人家落在了身后。

我回头,那少年果然一脸不知所措。可想而知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兴冲冲地讲到半截,听众却跑了。

我“呃”了一声,不知道说啥,硬着头皮,“我是被罚来做帮工的。”

少年这下反应过来了,“我也是。”

原来他就是那个跟我一起被罚的倒霉鬼。

少年的笑容很灿烂,“对不起,我这么晚才过来,因为她们还给我派了其他工作。”

他到底犯了什么罪啊,比我还可怜。

两个人进入了仓库,少年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一切,薄薄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敛一下眼睛,“没关系,剩下的我弄就好,你回去休息吧!”放下腰间的剑,挽起袖子冲东倒西歪的米袋子就去了。

我也凑上前去帮忙,准备把远一些的袋子抗到他身前,让他直接把它们垛在一起,谁知道我的手刚伸到袋子下,就被他接手拎了过去。这样下去几次,我好像就成了一尊塑像,摆在那里毫无用处了。

所以只能空着手和他说说话,“你为什么会被罚?”

少年擦了擦汗,“他们说我是叛徒。”

“叛徒?”我立即想到,四殿里大概有一个美女,这小子本来喜欢人家,后来又变了心,就是男版的温清雅经历嘛!

少年说:“我本来是江陵城的人,是投靠进金宫的,”他的手脚挺快,我面前的米袋子就要被搬空了,“因为我一直都很崇拜流…”他停下来喘口气,“咱们的主上。”

崇拜金宫的主上,所以背叛了江陵城?这人也挺热血的。

“今天他们说起主上的事,说现在金宫和江陵城实力相差那么悬殊,江陵城不敢正面和金宫冲突,一定会用卑鄙的手段来对付主上,譬如送个奸细过来,趁着主上不注意伤了主上。”少年揉揉肩膀,“还说,当年主上重伤,也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少年忽然就像一个话口袋,说个不停,“我忍不住反驳了几句。说,江陵城再怎么样也辉煌了那么多年,不可能用这种手段。”

“结果,他们就说,我激动成这样,肯定是江陵城派来做内奸的吧!”

我顿时觉得我挺幸福的,至少没到背叛了以前的组织,投靠新组织又被怀疑这种地步,不然到时候被众人都认定是奸细,说不是,又没有人相信,那种感觉才叫难受。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仓库整理的干干净净,他拍拍手,想起什么,回头问我:“你说江陵城不会派奸细来吧?江陵城还是以前的样子,即使是没落了,也不会干这种事吧!”

我一时之间被他问愣了。

他晶晶亮的眼睛盯着我,就像在渴望得到我的回应一样。

我蠕动了一下嘴唇,“不会的!”

少年笑了,露出了明朗的表情,黑溜溜的眼睛弯弯的,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好像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极其的轻松。全是因为我这个陌生人一句安慰的对白。

第一卷 重生生活VS装优雅的白砚殿下 第十五章 金宫

我算是一个擅长自我调节的人,和少年聊了几句,心底那份难过就淡了很多,虽然对以前的记忆我一无所有,但是感觉到我应该是那种打不死的性格,一切都大咧咧的,粗神经,显然向温小姑娘那样在险恶的江湖里是混不下去的,只有我这样的人才能自娱自乐。

想起温小姑娘自杀的事,总是摇头叹息。对我来说,不论是什么打击,也不可能让我想去死。

面前这位少年大约跟我也是一国的,累的满头大汗,还在笑。

如果没有他,我是真的不能回去睡觉了。

他说:“好了,做完了,”看他那意犹未尽的样子,好像还恨不得出去再跑个十圈。

我就不行了,肚子咕噜咕噜响,腿也累的发软,他看一眼我的样子,皱皱眉头,“怎么不用武功?干这种力气活光用体力是要死人的,一定用武功辅助。”

我挑挑眉,“怎么辅助?”

他惊讶地说:“内力啊,你没有内力吗?”

内力?感情他还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位是金宫的倒数第一名,别说内力了,关于武功的,啥也不会。

我泄气地“噢”了一声,“以后会学的。”

少年想了想忽然说:“没有武功在金宫是混不下去的,”他的眼睛仿佛在发光,“所以你还是要会武功。”

这一点我初来金宫就已经领悟到了,从今往后我是要好好学习,“今天的事,还是要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笑的很温和,“桑林”

说自己名字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我把迅速瞟了桑林一下,然后装作很自然,“我叫…”

“温清雅。”桑林笑的格外亲切。

哦,我忘记了,温清雅可是名人啊,金宫里有谁不知道,武功最好的当然荣耀,那最差的也会被人拿来做垫背。

“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武功不会的也可以问我。”桑林说,“只要不再最后一名,就不会有太多的人关注你了。”

他好像还是不相信温清雅只能做最后一名。

回到屋子的过程相当艰辛,跟做贼一样,生怕被那头带党发现再找茬,再折腾一回,今晚就真的睡不成觉了。

打开门,摸着黑就窜进屋子,密闭的房间,格外让人有安全感。所以说还是有一个窝好,爬上床,疲惫极容易让人进入梦乡。

恍惚中,看见了一个白衣女孩正在院子里读书,然后听见吵吵闹闹的声音,“流暄好厉害啊,昨天又是第一名。”

女孩放下手里的书。

又有声音说:“不去较场看看吗?”

“去看看吧!”

女孩儿被拉扯着,推推搡搡走了好远,终于来到一个很大的较场,四处有很多与她相当年纪练武的孩子。

其中一个,穿着火红的衣服,显得挺拔出众,神色却淡静的,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金宫,你看什么呢?以后要多来看看,我觉得还是武功最重要。”

“你看那个,是咱们中手腕最灵活的,剑刺的很精准,一会儿他们要比试呢。”

“金宫,你试试对哪个比较感兴趣,放下书,出来练武吧!”

女孩笑笑,“我以前也学过剑,只是不擅长,”

“练习开始了,金宫,你去试试,拿我的剑。”女孩子笑着本要拒绝,却看见了那双淡淡扫过来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把那剑收下了。然后慢慢地走到练习的队伍中去。

“剑法讲究的是精准,”师父又嘱咐说。

女孩的拿剑手法并不是很正确,她本来就是一个生手,其他人也不会刻意去笑话或者纠正她。只是她的那些姐妹们,不时地扬起胳膊给她加油,说说笑笑,一派放松的样子。

其实她只是试试,并没有人在意。

“开始,”

一声令下,她抬剑刺了出去,速度不快,手法也很笨拙,完全没有方法。

可是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虽然运剑看起来完全都不对,但是真的很准,居然比最受看中的那个人不差。

姐妹们也把笑容僵在脸上,半晌,一个拍手笑起来,“准吧,我早就料到了。”

众人看她。

她得意洋洋地接着说:“你们忘记了,我们经常玩投壶,这家伙从来都是赢。”

师父也很惊讶,很快走到女孩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笑笑说:“金宫,”

“好,金宫,以前练过剑吗?”

女孩说:“有过,时间很短,”

“愿不愿意来学习?”

女孩想了想,“我要考虑考虑。本来我是不想学武的。”

其他的女孩子跑过来劝她,“金宫,学吧学吧,到时候能一起上早课。”亲昵地挽起女孩的手,“最喜欢跟你在一起了,因为你总是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早上醒过来,身体变得很舒服,只是轻轻的动动手,就仿佛掉入了地狱中,肌肉酸痛,让我皱紧了眉头,温清雅这个身体,不知道多长时间没运动了,哪像一个练武的人啊。

洗干净脸,等着小莫来叫我一起上早课。

等到走在上早课的路上,我还在意外,那个头带党竟然没有来找我的麻烦。

早课上竟然也没有看见她的影子。

小莫也奇怪地托起下巴,“奇怪,她今天怎么没有来。”

小莫嘴里的她,应该是昨天罚了我的那个头带党。我和小莫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脸无知。

第一卷 重生生活VS装优雅的白砚殿下 第十六章 早课上的哄笑

硬邦邦的剑放在腰上真是不舒服,我别扭的来回拉扯剑鞘,小莫看我一眼,“一会儿要上剑术课了,练习的时候要认真点,掌握好技巧。”

我肯定地点点头。

小莫说:“真不知道你在哪方面擅长,”

这话听着好耳熟啊,感觉和我昨晚做的梦差不多。

教武功的师父又找了得意门生上场示范,把小莫羡慕地“嘶嘶”直吸冷气,“唉,如果我能向她那样就好了。”一会儿又说,“你说,有没有那种天生就很聪明,一看就能领悟的那种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感觉用按着腰间小剑的右手僵硬又酸疼,再看看温清雅这几根手指,嫩得不得了,一会儿练剑还不得磨出两个大血泡。

小莫接着说:“怎么没有啊,主上和四殿就是那种人。诶,清雅,你说我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开窍了?”

我眨眨眼睛看看她,唉,都是金宫的等级惹的祸。

上完早课,大家开始练习转身反刺,因为是基础的剑法,大家有练得有点漫不经心,反正刺的准的都已经戴上头带练高难度的去了,剩下这些估计也就没有什么前途了。

头带党研究新的剑法,顺便帮忙师父找一些资质好的新人,当然我和小莫这种万年老人,她们是不会注意的。

“这里要对着虎口,”小莫纠正的我姿势,“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你一点连握剑的方法都不会,”

我郑重其事地动动僵硬的肩膀,“其实不一定要方法对就能刺的准,有时候随意些反而更好。”

小莫翻了个白眼,对我是彻底的无奈了。

“往那里刺,”小莫指指目标,并演示了一遍,她一剑转刺,虽然不是偏了一些,然后她回过头冲我瘪瘪嘴,“总是这样,难得有做好的时候。”

我拍拍她的肩膀,“以后会好的,”这话怎么听也像是在安慰我自己。

学着小莫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抬起胳膊就想起昨晚的梦,手不由自主地就动了,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听见小莫尖叫了一声,所有人都向这边往过来。

顺着自己笔直的胳膊望过去,我手里的剑正中目标。我傻傻地看着剑尖的尽头。

一会儿周围又嘈杂起来,有人扬声说,“温清雅,你又在搞什么鬼。”

小莫急切地说:“不是,我看见…”猛地闭上嘴,不再说话,替我辩解是需要巨大勇气的。

师父说:“好了,好了,现在按次序到场上来,让我看看你们中有谁进步了。”

头带党们笑一下继续研究她们高等级的武功。每天观看下等弟子练剑,就跟在土豆堆里挑地瓜一样,都是一个德行。我可不想去场子中间现眼,与其丢人,还不如偷溜。

大家往前走,我抽出自己的剑往后退,刚走了几步,正准备转头跑的时候,忽然看见了那个似曾相识的人影。

男人换了柔然的白色长袍,没有昨晚的红色那么耀眼了,闲散地站在那里,风吹动他脸上的面纱,他蹙眉看着我。我友善地冲他眨眨眼睛,虽然昨晚弄的很不愉快,但是怎么也算老相识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关键时刻我要先谄媚他一下,让他别告发我。

他的眉毛松了松,我咧嘴笑笑,伸出食指摆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我的逃课行动。猫着腰想着偷跑成功以后要得意一下。

他盯着我,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我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扩大,就像一只半夜偷油的老鼠,我觉得自己还挺有这个天分的。

他细长的眼睛眯起来,轻轻地扣起了手指,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听见谁的剑一声长鸣。

我僵硬地回头,小莫抖抖自己手里的剑,看向这边的我。“清雅,你要干什么去?快过来。”

好些人发现了我的偷跑现象,笑成一片,场上的师父也不屑地扫了我一眼。我恨得牙痒痒的,在回头看,站在不远处的那人,已经不见了。

小莫走上来拉我,还絮絮叨叨地说:“反正师父也不会在意你拿剑的姿势。”

是根本不在意我这个人吧。

“你就像刚才一样,”小莫比划了一下,“清雅,你这是跟白砚殿下学的吗?那种拿剑会更省力?”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莫和我没分在一个组,她先上去刺的那一剑,结果很差,还不如在底下练习的成绩好,这家伙八成是紧张了。

我上去,大家都嬉笑不停,主要是我连握剑都那么不像样。有人说:“你们看,温清雅这个握剑姿势是学谁啊?”

她们说什么,我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反正是最后一名,不可能会再差了。于是刺剑,还是刚才一样的动作,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从手掌一直传到手尖,让人觉得很顺畅。

眼见一个动作就要完成了,昨晚搬东西的后遗症偏偏这个时候显现,肩膀“抽”地一下疼,整条胳膊顿时就落下来,剑也掉在地上。

周围哄笑声起,我赶紧回头看小莫,她的脸已经涨红成猪肝色。师父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发雷霆,“温清雅,你现在连剑都握不住了吗?你整天在金宫里都做什么?”我默默地去捡地上的剑。

狼狈地重新退回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