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你刹住了。要是闹出事,我和你妈都保不住你。”晏风华顿了下,问道:“碰瓷那事有麻烦吗?”

晏玉没有再吸烟,夹着烟的右手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祁玉峰解决了,不是给你赔了辆新车嘛。”

“噢…”晏风华又是仿佛才想起这事,“你姐的眼光不错,祁玉峰做事周详细致。”

晏玉勾起左边唇角表达不屑。

晏风华及时换了话题,“你妈刚刚跟我唠叨你的风流债。”

晏玉闲邀邀地说,“她肯定说我这是学了我爸。”

“你爸我现在心定了。时间不早了,休息吧。”晏风华起身,走到门前补了一句,“我明天回芜阴市了,你要在北秀待着无聊就回来。”

“知道了。”

晏玉熄掉烟,关上门。解开纽扣,脱了衬衫,抽出皮带,拉下拉链,扯掉裤子。一系列动作过后,进了浴室。

他躺在浴缸,拿手机翻看孙燃的朋友圈,里面没有关于荆觅玉的内容。

上个月十八号,真是个好日子。

那天,他步入餐厅贵宾间时,他父亲正在讲电话,问了一句,“姓荆?觅玉?”

他父亲见到他,压低了声音。“嗯,我知道了。”

然后,这通电话就这么挂了。

“爸。”晏玉笑问:“你不会是在外头藏了私生子女吧?”

“胡说八道。”晏风华浅酌小酒,“刚刚在停车场,遇到一个小美女,和你很般配。”

觅玉,觅玉。多有意思的女人,连他的父亲都盯上了她。

他这做儿子的,当然也更感兴趣了。

荆觅玉在后来几天的碧鸦犀报道中,看到媒体将发布会介绍中的“荆山之玉”换成了“随珠和璧”。

这是仅有的线索。

巧合的是,这线索和第十一个男友重合了。如果碧鸦犀真和荆山之玉有关,那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晏玉这个名字,是她偶然见到的。鬼使神差下,她把他列为新对象。哪料到,在北秀首次听到荆山之玉四个字,竟然就在这乱选的目标上。

她问孙燃要晏玉的联系方式。

孙燃没有迟疑,把晏玉的微信名片给过来。

晏玉的微信昵称有些怪,叫:门前一株破桃树。

荆觅玉发送好友请求时,加了一个可爱的Emoji表情。

等待验证的过程,犹如海上行舟。微信声响,大浪浮起。当看到并非晏玉,一颗心随之下落。

这样浮沉到午休时间,荆觅玉和同事下楼去吃煲仔饭。

一个煲仔饭的烹饪时间大约二十分钟,平时和同事聊几句就过了,但荆觅玉被更深层的焦躁所牵制,显得不耐。

同事问:“有心事吗?”

荆觅玉怔了下,“不是。”她这时才意识到,她心里已然把晏玉和荆山之玉串联起来了。

下午四点多,晏玉戏耍够了,终于通过了这个好友。

荆觅玉的一叶孤舟靠上了岸,如释重负。

她借打折的事情问他。「晏先生,我想买花开及春的项链。上次你说要给我优惠价,真的吗?」

晏玉:「当然,晚上有空不?」

她立即约他在碧鸦犀旗舰店见面。

晏玉:「公司在哪?要我去接你么?」

她当然接受他的主动。

下了班,荆觅玉赶紧到卫生间卸妆。

她今天的妆容很淡,到了灯光璀璨的珠宝店,皮肤的瑕疵会被照得无所遁形。她重新画了一个烈焰红妆。

搭乘电梯时,惊艳了一位男同事,他目不转睛看着她,“有约会吗?”

荆觅玉笑道:“约了朋友。”

“男的吗?”

“是呀。”她假装低头看手机,躲开他直白的目光。

走出电梯,只见一个热衷八卦的女同事站在办公大楼门前。

荆觅玉赶紧避开。

等候已久的晏玉却发现了她。

她轻挪步子的姿势,像一只小鸭子,一摆一摆地躲到了角落里。

他猜出了她的意图,故意将车稳稳停在了办公大楼前。

张扬的骚红车身引来不少注目。这下,别说那位女同事,就连刚刚的男同事都注意到了。

晏玉微信报了车牌号,「我到了。」

荆觅玉不得不从墙角走出来。她低头,心中默念:你看不见我,谁都看不见我。

她迅速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晏玉把方向盘往左一旋。

车子绝尘而去。

碧鸦犀旗舰店果然璀璨。珠宝,灯光,每一个角落都在发光。

荆觅玉借灯打量晏玉。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强光下,他也仅是暴露了下巴淡淡的须印。

店员不知道晏玉是老板的儿子,却认得他是贵宾客户。想来他历任女朋友的首饰都是在这儿打理的。

店员说:“晏先生,花开及春是限量出售的新品,暂时没货。上午发了补货申请,最快也要后天才到。”

晏玉回头看了荆觅玉一眼,“急么?”

她摇头。断货更好,还能拉长和他见面的时间。

可是,晏玉向店员说,“到货通知她。”似乎是下回不愿作陪了。

店员笑着应好。

走出店门,荆觅玉跟上晏玉的步子,“我这趟沾了你的脸面,不如晚餐我请你?”自从他称赞过她的笑容,她就不吝于在他面前运用这项武器。

他浅笑,眼睛形状像极了绽放的桃花瓣。“想吃住家菜。”

住家菜?去哪吃?心中有疑问,她却点了头,“行啊,地方你选。”

结果去的是远郊的一个山庄。庄内搭着简陋的木棚子,摆设并不讲究。唯一让她惊喜的是青山绿水的新鲜空气。美景也该是一个特色,但晚上乌漆麻黑的,什么都看不到。

看菜单上的介绍,山庄不远处就是那一座号称含氧量比市区高百倍的寺水山。

荆觅玉赞道,“很清新的一家馆子。网评为什么没有爆啊?”

“老板懒。”晏玉把玩着一个土灰茶杯。

“那你是怎么找到的?”她有意倾身。

“和老板有点儿交情。”

“我每见晏先生一次,都会刷新原来的印象。”见他因这话望了过来,她立即绽开笑颜,“有时候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晏玉不动声色,看着她拈着绳索向他靠近,快了怕他发现,慢了又担心套不住他。“我看你同样千变万化。”

荆觅玉抚了下脸,“我的妆是经常变。”

晏玉突然斟茶,把土灰茶杯喂到她的嘴边,“龙井茶。”

她轻抿一口,双手接过杯子。杯子小,她的手指不免碰上了他的。

他抽回了手。

纵横情场的浪子竟然看不出她的暗示吗?她喝着龙井,脑海中回忆追男技巧。

以往的男朋友们,她拿到资料之后,制定几场邂逅,再造作几下,对方就上钩了。直男大都喜欢绿茶女,而她很擅长伪装。

但第六号之后的几任,交往时间越来越短。一定是巩玉冠的烟火炸垮了她的演技。

她联想起汪珹莹。也是,回头的浪子都喜欢小白花。

那她只能跟着白一白了。

不过,好像没见过有十个前男友的小白花?

第9章

#009

“好茶,清香回甘。”荆觅玉将茶杯握在手里。

青绿的茶汤,到了杯中就成了土土的黄。她曾经尤爱“悲剧”的谐音,收藏了三套高颜值的杯具。

现在倒发现,这丑丑的杯子也挺可爱。

晏玉给自己倒茶。“老板乡下的。”

这时,服务员把家常小菜呈上来,“请慢用。”

荆觅玉用纸巾把口红抿掉,舀了块豆腐,吹了吹,小小碎块送进嘴里。“唔…入口即化。”看向晏玉时,她注意到他用右手拿着筷子。那天从火锅里夹虾时,她记得他是左手。她用手挡了挡咀嚼中的嘴巴,咽下豆腐之后才问:“你是左右手都能用筷子吗?”

他回道:“都行。”不过左手更顺。抢虾要快,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左手。

她笑,“我外婆说我小时候喜欢用左手,但外公见到就打我,后来只能用右手了。”

她自然舒心,仿佛沉浸在幸福生活。晏玉都被感染得弯起了眼。

她再问:“你是北秀本地人吧?”

“不是,祖籍复祝。”

“那真巧,我祖籍也是复祝。”她幽幽地凝视他,据说这样能促进男人苯/乙胺的分泌。

晏玉接收到了她的眼神,但他无动于衷。“你要饮料么?”

凉夜霜露,焉了小白花的花苞子。

她摇了摇头。

晏玉招了服务员,“一瓶可乐。”

之后,他似乎很忙,一边喝可乐,一边讲电话。好不容易讲完,他就去玩游戏支援队友了。

被晾在一边的荆觅玉撅了下嘴。再问他问题,他都是“嗯”、“哦”应对。

她自讨没趣,便不问了。

一场空欢喜的晚餐。

造作的笑容让荆觅玉的脸颊都要抽筋了,回家发呆都好过在这儿听男人打游戏。

好累。

她笑容垮了,眺望着和夜空相偎的寺水山。

山风徐徐,带来一阵玉兰花香。

她不知道,状似沉迷游戏的晏玉抬眼看了她好几次,包括她那卸下笑容的呆相。

九点半左右,晏玉和荆觅玉离开了山庄。

道路两旁的路灯间距较远,行车基本靠车灯的亮度。

荆觅玉发现,车子走在直直的山道,夜幕,树影,道路被割成了三幅画。底色皆是黑,绘染的景物却各成一卷。

竟然有些像小时候走过的山野。

外婆那比她大比她暖的手掌,牵着她不放。无边的暗夜罩着外婆的长影,长影呵护着小小的她。她怔然的前方,就像眼前。

看似恐惧,实则安然。

陷入回忆的她发出了一下轻喃。话音停在舌尖,没有惊动空气。

车子转过一个弯,景色变了。她半眯起眼,右手捶捶左肩。

“累了?”

黑漆漆的车里,不知晏玉是如何判断她动作的。回到现实的她不想多语,简单答了句:“没有。”

之后车内又是静悄悄的,但窗外的景色再也无法与儿时重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