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懒得看她,“你听他扯。”

她托腮,喝了一口茶。

晏玉提醒她,“别喝酒,一会儿我喝几杯,你来开车。”

“噢。”

下午的行程,余星河都安排好了,目的地是北秀最东面的沙同海岸。这是北秀唯一靠海的区域。

曾有一部高口碑电影,在海岸建筑群取景。

荆觅玉喜欢那部电影,来到北秀没多久,她就去了沙同海岸。不过,那几幢建筑群,是一位老板的私人房产。她只能站在门前拍拍照。

余星河说他和老板有交情,可以随时进去参观。

她欣喜不已。

晏玉喝了几杯,去往停车场的路上,话少了许多。

荆觅玉脱掉高跟鞋,踩上刹车板。

晏玉坐进副驾驶位时,正要一扔大黄鸡,就见她目露凶光,于是,他轻轻搁到了后座。

她称赞他,“这才乖。”

即将上高速时,荆觅玉看了他一眼。

晏玉神色乖顺,半敛眼皮,长睫毛像扇子一样。

她笑了笑。最是喜欢安静听话的帅哥了。

荆觅玉本不想打扰晏玉,但她开车时忍不住吐槽几句。

开始是小声的,“前方那辆乌龟进错车道了哦,120时速的快车道才跑60。”

乌龟车磨磨叽叽的,像是要变道,车身往右转。

她减缓车速到60,准备等乌龟车变道之后,加速超过去。

谁知乌龟车突然向左来。车子没有打转向灯。

荆觅玉打起右转灯,准备变道。

然而,乌龟车又右斜了。

这下可好,高速这段路是双车道。乌龟车横跨在中间,以低时速把路给堵死了。

荆觅玉火冒三丈,骂了一句,“草!他那驾驶证是粪坑里捡的吗?”

旁边凉凉的声音响起,“你有什么东西草?你拿什么东西草?”

她转眼看了一眼晏玉。

“草什么草?”他这会儿酒醒了,神色寡淡,“不许说脏话。”

荆觅玉只觉脑袋中嗡了一下,心底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

不许说脏话。

这五个字在很多年前,也有一个男人和她说过。她除了开车时生气爆几句,其余时候真的没讲过。

慌乱的她,就像见到牡丹灯那样,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第30章城堡

#030

这种时候,荆觅玉倒感激起那辆乌龟车了。

幸好她因为避让而早早减速。当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才能及时刹车,靠边停到了应急车道。

她额头靠在方向盘,无声地哽咽。泪水掉落在她的裤子上。

心底的伤疤缝过许多针,却总在措手不及时,崩裂溅血。她手忙脚乱的,只想躲起来。不过,最近两回都躲不掉,因为身边都有人。

晏玉左手抚了抚她的背,右手按下双闪灯。

车内静滞了好一阵子。

荆觅玉命令自己停止哭泣,最后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喘不上去。

晏玉从置物盒中拿出一瓶矿泉水,倾身哄道:“要喝水吗?”

她从痛苦的回忆中醒过来,终于能听见外界声音。她抬起头,眼里可怜兮兮的,却又故作坚强一笑,“出糗了。”

晏玉把矿泉水拧开,递纸巾过去,开玩笑地说:“你这是路怒并发症么。”

“或许吧。”她眼角仍挂着泪珠,喝了两口水。

每回这样哭一场,虽然身体没怎么动,但就是累,累到乏力。

晏玉看出她的疲惫,“下车透透气吧。”他打开车门下去,从后备箱拿出三角警示架,放在离车150米左右的位置。

荆觅玉要解安全带,那个扣按了几下才按开。她手指梳了梳头发,穿上鞋子走下来。她来到他的身边,双手呈三角状,抵在额头,“对不起。”

“道什么歉?”晏玉一手插兜,站在高速栏杆前,一双盛有芬芳酒酿的眸子凝视着她。

“我失态了。”

“那更不需要道歉。”

她和他并肩而站。

这高速是驳接段,离民居较近,为了隔绝噪音和灰尘,路旁种了一排直直的大树。

除了看大树,就是听车声。

两人站了几分钟,都没再讲话。这不是冷场,只是她不想说,他体谅她也就不说。

荆觅玉情绪缓和之后,吸了吸鼻子。

这时,余星河来电问:“你们在哪?我们都到了。”

晏玉慢条斯理地回答:“还在高速路。”

余星河看看时间,又问:“什么时候能到?”

“再看吧。”晏玉不多说,就这么挂了电话。

荆觅玉听出了端倪,“他们在催吗?”

晏玉无所谓地说:“你不想去就不去了。”

“其实我想去。”她想亲自走走那场电影里,男主和女主告白的地方。

“那就去吧。”

荆觅玉侧转看他。他比她高近一个头,她脚踩五公分的高跟鞋,仍需仰视。

这人怎么就完美得找不到缺点似的。

她想起从前外婆说,外公在追求期伪装得十全十美。外婆就这么失了心。

那么晏玉呢?

汪珹莹拒绝了他,但又因为家庭债务求助他。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不是应该羞辱对方一顿,挽回自尊吗?可是他仍把钱借了出去,还是免息。这一百万放在银行存两年,利息都好几万呢。

晏玉回眸看她。她的内双眼竟然因为哭泣,把双眼皮翻出来了。“在想什么?”

“在想…真实的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曾说,爱上他是一件苦差事。假若他如外在表现一样完美,那他的女人,应该是城堡里最幸福的公主才对。

“在不同的人面前,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一面。你又何需查证我其他样子。”

“也是。反正你不害我就成。”她眼尾一垂,“你如果设计我,我恐怕要到死的那一刻才能明白过来。”

晏玉扯起了笑,“你这脑袋,整天就用来想我害不害你。”

她视线向后,正好看到一辆和她的车同颜色、同车型的车子驶过。让她想起了一个半月前,两人初遇的情景。“我们认识没多久呀。你对我这么好,肯定另有企图。”

“上床不算企图吗?”晏玉用额头撞了下她的额头,“我的企图都摆这么明显了,你两只眼竟然视而不见。”

“…”荆觅玉捂住额头。

“好了。”他伸手轻弹她的脸颊,“你都开始胡思乱想了,活力很充沛了。走吧。”

她转身,走了两步停下,回头对他一笑,“谢谢你。”幸好他没有追问她的往事。

“在我还没把你抱上床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的。”

她瞪起眼,“难道上完床,你就要甩掉我了吗?”

“这不是废话么?”晏玉说得理所当然,“这就跟养猪一样,好吃好睡好饲料,都是为了宰猪那天的到来。”

荆觅玉被这比喻气得连捶他的肩,“这猪你就养一辈子吧。”

沙同海岸往南,是辽阔无边的大海。但那是邻市了。北秀只占了入江口的海岸线。

几乎没有人会说,到北秀去看海。

从这再走几公里,就是邻市的海滨公园。大家都不差这几公里的路程,宁愿去那里。相邻两市的海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几年,北秀把沙同海岸打造成了高端游玩会,普通游客更加不过来了。

余星河他们尤其喜欢这边。清静,人少,整片海岸都是他们一群人的。

海岸相邻的建筑群,是欧式复古的城堡风格。

荆觅玉开车经过,从后视镜回望过去。她清楚地记得,在那长达百米的斜坡上,电影里的男主向女主深情告白了21秒。

这还是多年前她看过的爱情电影,之后她对情情爱爱都没兴致了。

晏玉和荆觅玉晚到了半个多小时。

海岸上,余星河一行人搭起了沙滩篮球的网。

晏玉在入口处的商店买了两双人字拖。

荆觅玉脱下高跟鞋,夹着人字拖,走上沙滩。细沙如粉,从脚趾缝滑过。舒服极了。

这儿的天空比北秀市区蔚蓝许多。初春的季节,阳光明媚却不烫人。

不过,海水温度仍然偏低。她在浅滩踩过,浪潮冲上来的时候,一双脚都凉凉的。

远处有两个男人下海游泳。

她以手背遮阳,问向晏玉。“你要游泳吗?”

荆觅玉想起一件事。

巩玉冠说,警察在找一个年约二十八/九,名字有玉,右腿纹字的男人。

除了右腿纹字,另外两项和她寻找何扑玉的条件相符。

她前几天见老周时,问过这事。

老周摇头说,“这事我真不清楚。当年结盟发誓,没说要把孩子折腾得纹上玉字吧。荆家一个都没纹。”

荆觅玉就想,她和老周了解到的真相,不过是荆家知道的部分。

不同的人各自有不同的真相。

孔、何两家的细节,只有他们当事人才清楚。不排除另外两家仪式感太强,给孩子烙上印了。

不过…用何扑玉这个名字竞拍文物的那个人,应该是荆山之玉的知情人。就是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什么目的。

老周纳闷不解的还有一个,“警察找这人干嘛呢?三家人犯下的案子,过时效了。凶手一个个都死了。早几十年不查,现在查什么。”他右眉的纹路越来越深,分析说:“一,这警察恰好寻找有这三样特点的人,和我们没关系。二,警察也是为荆山之玉而来。”

荆觅玉觉得,后者的几率更大。

过了片刻,老周眉头一展,“算了。我们行得正,站得住,不怕警察查。你好好过日子,舒心点,其他事暂时别管了。终身幸福更重要。我在整个北秀市网罗青年才俊,就是盼着成就你的好姻缘。荆山之玉这两年折腾得我啊,每天就线索、推理。累得慌,是该歇歇了。”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晏玉下海游泳,一换泳裤,露出个大大的玉字,那她该怎么办?是视而不见逃避呢,还是顺藤摸瓜查下去?

荆觅玉等待着晏玉的回答。

他淡淡的,“我不游泳。”

她松了一口气。最好别在她面前露右腿,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她眺望前方的建筑群,“什么时候能去城堡参观啊?”

“五点多,老板回来。晚上在那吃饭。”

“噢。”真是丰富的生活。要是巩玉冠,这一天就在游戏里玩过去了,哪这么东奔西跑的。

余星河和一群人在沙滩上打了两场篮球之后,走过来招呼说,“去不去玩摩托快艇?”

晏玉望了荆觅玉一眼,“你玩不玩?”

她摇头,“我没玩过。”

“想不想玩?”

“我不会开。”打麻将还得学呢,这快艇是想开就能开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