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说到底,晏家和葛家,如今积累的财富,都是来自你的太姥爷。可真是讽刺。”晏玉冷笑,“我四五岁时,大人们都在说,我家欠了好多钱,一辈子都还不上。可是六岁之后,我爸突然风光起来,迁居置业,跻身富豪之列,而且培养起了一个收藏的爱好。”

“我们不知道的是,原来太姥爷以前写过的家书,也藏在宝藏里。如果早知,外婆无论如何,都要找出何家的。”荆觅玉叹声:“现在年代久远,无证无据,法律制裁不了晏风华了。”

“未必。”晏玉非常平静,“虽然杀人案过了时效,但这么些年,我爸多多少少暗地里干过其他坏事。只要李双英进了警察局,我爸半只脚也踏进去了。”——

果不其然,过了两个月,晏风华因一桩经济案被调查。

集团股价大跌时,晏晁力挽狂澜。

事不关己的晏玉回了趟晏居,在晏风华的收藏室,拿走了一件环形玉璧。他再翻箱倒柜,找到了其余几封家书。

玉器的白碧沉淀厚实,呈现出年代的灰黄和班渍,直径约十公分,谓之:荆山之玉。

荆觅玉将玉器和书信送回了复祝市,放在祖宅。

至此,她有惊无险地完成了外婆的遗愿。

荆觅玉拉着晏玉在祖宅逛,“这是我和秦修玉的房间。”

晏玉望过去,见到两张一米宽的单人床,“嗯,不同床,这我放心了。”

“想什么呀,这是我和他三岁到六岁时一起睡的。外婆怕我们掉下来,还给装了护栏。”

“你和秦修玉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没培养出什么不寻常的感情?”换作晏玉,肯定来一波早恋。

荆觅玉撇嘴,“秦修玉从小就不喜欢我。我和他说,我要开始觅玉计划了,他那脸臭得呀,心不甘情不愿地当我男朋友呢。”

晏玉揪起她的脸,“那是因为他知道,你不是真心想找男朋友。”

“对呀,找你的时候,我也不想的。”她满脸嫌弃,“就一行走的生殖器官。”

“初见你就能透视到我的生殖器官?”晏玉欣然得仿佛听不出她的讽刺。“果然,你苦哈哈地就等我强/暴你。”

“真奇怪,我前男友个个都这么优秀,为什么独独挑了你呢?”荆觅玉掩住眼睛,“呜呜呜,是不是瞎了?”

“眼睛疼是不是,亲亲就好了。”他说着已经亲上去了。

她笑着躲,“痒啊。”

两人嬉闹地走出院子。

外公外婆过世之后,这座祖宅定期有人打扫。虽然外婆没有得到荆山之玉,不过,孟有德早些年给女儿留下的财产,加上外公经商的天赋,足以让外婆衣食无忧。

正是这原因,他们对金钱不太在意。

外婆给荆觅玉的遗愿,意不在荆山之玉。就像孟有德说的,亲人比荆山之玉,更为珍贵——

复祝的一处断山,是市区的小景点。称之:阳崖。崖边种有一棵大桃树。近年来,桃树再没开过花。

荆觅玉要上阳崖,牵着晏玉去公车站。

他望着火辣辣的太阳,“为什么不打车?”

她搂上晏玉的腰,当年,她牵着那人一起上阳崖,就是坐的公车。“你是不是住我的,睡我的?”

“是。”

“那我的命令是不是大过天?”

“是。”

“我说公车就公车。”

“是。”

两人手牵手,坐到最后一排。

暑假期间,学生不少。晏玉的桃花,没有受到年龄限制。多的是小女生瞟过来。

荆觅玉一把挽住他的手,佯装娇弱,靠在他的肩上,“天气热,有点晕。”他最近抽烟少了,草香淡了许多。

晏玉揽住她,轻轻在她头发烙下一吻。“睡会吧。”

她也偷偷地,以头发盖脸,嘴唇在他的领口处啄了啄。

他的手指忍不住在她的腰间摩挲。

晏玉就如她的判断那样,相当重欲。体力好,力量足,又持久,每回能让她死上几次。

不过,她采集了他的阳气之后,越来越有活力。外婆终于能放心了。

这一处阳崖断山,是大自然大刀阔斧劈下来的平壁。桃树虽然不开花,祈求姻缘的男男女女却有不少。

树上挂满了祈愿签。

荆觅玉眺望高处。她八年前的许愿,没有灵验。“我再也不相信这棵桃树了。”

晏玉和她走上台阶。“一株破桃树,本来就没什么可信的。”——

2009年,三月,阳崖桃花壮盛,花瓣在山壁之间飞舞。

荆觅玉双手合十,心中默念自己的心愿,再到旁边买了一张祈愿签。她串上红绳,手指在签纸上留恋。眉目间漾着少女的甜蜜。

挂在树枝上,她再拜了拜,转身离开。

和她相隔了几个人的距离,站着一个不太耐烦的少年。

少年身边的女孩笑着说:“晏巳,这是姻缘树。”女孩买了签纸,闭眼祈愿。“希望我和简午天长地久。”

晏玉无聊地走到断崖的栏杆处。

这时,风势渐起,挂在尖枝上的祈愿签纷纷飘落。花瓣和签纸,凌乱地飞舞在他的眼前。

一枚花瓣和一张签纸,踮在他的肩上,又被风吹走。

他莫名地望了过去,只见签纸旋转在空中,越吹越远。

最后掉落在山壁下的江面,又顺着江流飘了两下。

之后,沉入了水中。

字迹渐渐润湿——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玉——

阳崖卷·完

全文完

第70章番外

晏玉不给晏风华落井下石,但也没有雪中送炭。

基于血缘的关系,他不向亲生父亲下手。

晏风华的案子,是由李双英连累的。两人是利益共同体,晏风华当然要保释她出来。携带枪支的事保了,雇凶杀人却被北秀警察查到。她才出来,又再进去。而且,她汇款给杀手的海外账户,挂的是晏风华的户名。这一查,晏风华卷进了一桩洗钱案。

晏玉不闻不问。

反倒晏晁,为晏风华和李双英的事愁出了几根白发。

晏晁和巴智勇承认了彼此的血缘,但晏晁的感情依然在晏家。而且,李双英的案子,巴智勇也是助她入狱的一员。

这对父子处在相认的尴尬初期。

不过,巴智勇知道儿子仍然在世,已然欣慰。他连连向荆觅玉道谢。

荆觅玉有些不忍晏晁对巴智勇的冷漠。

晏玉说:“晏晁不是坏人,给他时间,他会想通的。”

这时,荆觅玉的房子租约即将到期,她准备搬去境园。

收拾东西的那一个星期,她天天都在炸毛。

秦修玉入狱前,在她家放过两箱行李,谁料落下不少东西。

她一天天地打电话:

“秦修玉,过来把你的鱼缸搬走。”

“秦修玉,过来把你的裤子拿走。”

“秦修玉,过来把你的西装带走。”

每当她讲电话,晏玉就立于她的身后,静静望她。

她一回头,只见他向她微笑。

她也笑了笑。“秦修玉晚上过来。”

荆觅玉这三通电话,让秦修玉去了三次。最后,他隐现不耐的神色,“你整理完毕,再叫我一并过来拿走。”

她像儿时那样,捶他一下,“明明是你落下的东西。”

“还拿什么呀。”晏玉整理着荆觅玉的书籍,动作悠悠地装箱打包,嘴上凉飕飕说:“整理完毕,直接扔了。这衣服都旧款过时了。”

秦修玉转眼看向晏玉,“早上吃的酸菜,没刷牙吧。”

闻言,荆觅玉略略惊奇地看着晏玉,心里隐隐期待什么。

晏玉眉色一松,“人住我的,人睡我的,是谁在酸?”

荆觅玉又惊奇地转向秦修玉。

他回她的冷光,和儿时一样漠然。

她不想搭理这两个男人,闪进卧室,关上了门。

荆觅玉背靠门板,刚才,她竟然有两个帅哥为她争风吃醋的错觉。

她失笑一声。秦修玉早就有心上人,哪会为她吃醋。而另一个帅哥,生来就缺乏吃醋这一神经细胞。

尤记得,几天前的一个晚上。

晏玉游说她搬去境园,还示范性地在境园浴室,和她洗了一场鸳鸯浴。

他粗喘在她耳边,“你那浴室太小,动作施展不了。”

明明他不是怕水么,结果在浴缸里把她刺杀得毫无还击之力。她右腰被他掐到泛红,神智不清地哭叫:“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掐这里。”

晏玉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更加猛烈。

荆觅玉那时晃过一个想法,她这辈子的死因…怕是做/爱致死了。她数不清自己喷了几次,晕乎乎地被晏玉抱起来。

他给她擦身子,“你第一次上床什么时候?”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迷糊了,竟然老实地说:“大一下学期。”

一听她这时间,晏玉就明白,她第一次是和孟泛玉。“什么时候交往的?”

她困乏得身子任由他摆弄,“大一上学期末。”

晏玉没再说话。

第二天清醒过来,荆觅玉扪心自问,就算她了解晏玉的过往情史,也做不到如此自然地询问。

论心胸,还是晏玉宽。

但她又转念一想,他的不在乎,是因为他喜欢她,还是,他没那么喜欢她?

多年来,荆觅玉心如止水,以为爱情再也与她无关。可一旦掀起波浪,威力竟然也不比年轻时弱。

她越来越存疑。

连孟泛玉那样的谦谦君子,都会酸味吃醋。为什么桀骜不逊的晏玉,反而温柔大方?

难道是晏玉爱她不够多?

这样一想,她自个儿酸起来了——

住进境园,房子大了,床也大了。鸳鸯浴洗得多。

荆觅玉都能和晏玉大声讨论她便秘两天的事了。

他还给她泡润肠茶,助她排便。

九月中旬,公司部门来了一位新领导,三十五岁,正是成熟男人期。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在同事中,比原来那一任领导受欢迎。

国庆长假前,部门为新领导办了一场欢迎会。

聚餐地点离境园比较远,荆觅玉本要通知晏玉来接。不过,饭才刚吃,新领导就安排,饭后由有车的男同事送其它没车的同事回家。

荆觅玉这阵子上班都是坐晏玉的车,很少自己开车。她和几个顺路的同事被安排到了新领导的车。

吃完饭,一行人走出餐馆。

新领导询问地址,荆觅玉报的是景良路。

新领导笑着说:“那你是最后一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