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很沉,睫毛长翘,眉如远山抹黛,鼻梁小巧挺直,肤白赛雪无一丝瑕疵,五官精致绝伦,任何言语都形容不了的美。

不止她的美深入他的心,就连她的一举一动,早已嵌入他的魂魄,令他魂牵梦萦,失魂落魄。

他的清澈的眼神变得痴迷,俯下身,凑近她,与她的脸只隔了半截指头的距离,嗅着她呼出的芬芳的气息。

与她的唇,距离近得似乎能触到她的樱嫩的唇瓣,几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不吻上去。

至爱的女子就在眼前,却什么也不能做,甚至连同她说话的资格都没了。

闭上眼,他神色蕴满了痛苦。

“鸿…”微微动唇,他轻声地呢喃,语气里是无尽的宠溺与深深的沉重。

感受到有人贴近,她眼睫颤了颤,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078大闹婚礼[手打文字版VIP]

他并不担心她会醒来,特制的迷烟,没有人可以抵抗。

坐直身,他温柔地凝望着她。

她的眼皮波动,似在挣脱疲惫的梦魇。

“很累吧?”他清雅的嗓音里蓄满心疼,“再不见你,我会死,会疯,对你的思念,是我撑着这副残躯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极致温柔地,挣扎着,他的手终于触上了她的面颊,指腹轻摩着她的肌肤,那么小心翼翼,无尽呵疼。

隔天清早,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窗台,上官惊鸿醒来,坐起身,回想起昨夜的梦境,竟然梦到祁云了。

梦里的祁云好温柔,说没有她就会死。

她抚了抚额头,是不是做梦呢?在房里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迷烟类的踪迹,窗户上的纸也没有破的痕迹,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在房里没有发现痕迹,她穿好了衣衫走出房门,暗笑自己想得太多。祁云都已经抛弃她了,又怎么会再出现?

视线被地上的一个极浅的脚印所吸引,她蹲下身仔细查看。这样的鞋底花纹,鞋寸长度,只消一眼,便认出。

站起身,抬首望着冬日的朝阳,暖人身,却暖不了人心,她唇角浮出一丝若隐若现的苦涩。

上街吃饭闲逛,发现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了红彩绸,一问之下,原来是血族圣尊于三天之后迎娶东祁国汝南郡王之女上官惊鸿。

真是讽刺,全城人都知道君烨熙要娶亲了,她这个准新娘却最后一个知道。

她也不急不躁,平静地在所买的房子里又住了三天。

他,没有再来。

她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第四天,上官惊鸿前往圣殿,圣殿内外张灯结彩,原本阴冷死气沉沉的古堡里一派喜气洋洋。

大殿里早已是贺客满堂,众宾客一见上官惊鸿,都认出这女子便是圣尊夫人,各个是看得目瞪口呆,惊为天人,直道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至高无上的圣尊。

上官惊鸿随手抓了个下人便问,“君烨熙呢?”

众人安静了下来,听闻她直呼圣尊名讳有所不满,却没人敢出声置喙。

“小鸿儿是在找本尊么?”君烨熙一身大红喜袍,胸前还斜挂了条系着大红花的红绸带,神情愉悦,缓和了不少平日的阴冷恶寒,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解药呢?”上官惊鸿禁自问。

“吉时快到了,今天是百年难得的吉日。”君烨熙答非所问,“还是拜了堂再说吧。”

“我不会嫁给你。”当着所有贺客的面,她咬字清晰。

众宾客一片哗然,有人愤怒不平地说,“惊鸿郡主,能嫁给圣尊是你的福气,你怎能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又有人说,“您闯过了死王之道,就是圣尊命定的妻,除了圣尊,您谁也不能嫁!”

“就是。”不少人附和,“吉时都选好了,新郎新娘都在场,整个血族都知道今天是圣尊大喜之日,若不成亲,岂不贻笑大方?”

“一定要成亲!”有人喊了这么句口号,大家都众口一致地喊了起来。

上官惊鸿也不慌神,而是镇定自若地站着。

君烨熙一个手势,叫喊声停止,邪笑地看着上官惊鸿,“小鸿儿,看到了么?今天你非嫁给本尊不可。”

“若是我不呢?”她冷然一笑,笑容颠倒众生的艳丽,却冷寒莫名。

君烨熙显得不在意,“本尊早就说过,本尊要的女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今天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我等到现在,为的不过是要解药。”上官惊鸿严肃地说,“我中了灭情水之毒,天下间无解药可寻,唯有找君烨熙这下毒之人。”

君烨熙邪瞳里笑意加深,“以前你不是问过本尊,灭情水的成份为何?本尊现在告诉你,是本尊的心血。是本尊身体里的心房用内功逼出的一滴精血,加之特殊毒方混制。中了灭情水之毒,若是失身给其他男人,就会死,唯有与本尊结为一体,本尊特别的体质,才能解你的毒。毒参了本尊的心之血,你就算不爱本尊,依此毒之霸道,心房也会受本尊所感惑,慢慢地,只会爱上本尊。若是为别的男人一心动,便会心痛,心痛次数越多,最后只有死。”

众宾客恍然,立即有人说,“这有何,说明惊鸿郡主只能是圣尊的夫人,是她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上官惊鸿寒着脸问,“这么说,除了跟你圆房,根本无药可解?”

君烨熙僵白得不正常的面容闪过一丝期待,“自然。只是本尊是真心待你,舍不得你没名没份跟了本尊,是以,在得到你清白之身前,本尊便先给你正式的名份。”

“所以,你自认为我好的,安排了今天这场可笑的婚礼?”

“可笑?”君烨熙敛了神色,“小鸿儿,我们的终身大事,岂能用可笑二字?”

“对,你不可笑。”上官惊鸿笑了,“可笑的是我。我居然相信灭情水有解药,还白痴地救了你一命。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杀了你。”

“哗…”众宾客大惊,看着上官惊鸿的目光变得不认同。

君烨熙面色回复邪肆,“与本尊同房不就是解药。并非无药可解。”

“是啊,我若再贱一点。跟你上一次床,就可以解毒了。”上官惊鸿冷冷地笑了,“可惜,跟你睡觉,比杀了我还令我痛苦。”

君烨熙眸光森寒,“来人,给我将夫人抓起来,拜堂!”

几名隐卫立即出现,欲捉拿上官惊鸿,上官惊鸿握紧拳头忍着没动,在隐卫方要碰她衣衫之际,数十名黑衣杀手冲入殿堂护在了她面前。

上官惊鸿微微翘起了唇角。他还是忍不住出手了。之所以忍到现在,一是为了得到君烨熙的解药,既然解药是个幌子,那能逼出他,也是不错的。

“‘万象’四大杀手,八大铁卫,二十隐卫,顶尖高手全都出动了。”君烨熙目光邪冷,“敢搅乱本尊的婚礼,本尊要你们全部死无全尸!杀光他们!”

一声令下,无数训练有素的护卫涌入圣殿,与数十名黑衣人一片厮杀、刀光血影,满堂宾客乱作一团。

君烨熙始终站在原地未有动作,冷眼旁观,注意力始终在上官惊鸿身上,“即便有‘万象’出手,你也逃不出本尊的手掌心!”

“是吗?有钱能使鬼推磨,你的族人也并非全都对你忠心耿耿。本郡主就送你十个新娘。”上官惊鸿手里丢出自制的烟雾弹。

君烨熙方要过去擒她,却发现她已动作极快地离开原地,白烟弥漫,乱人视线,广袖一掀,烟雾散了大半,却发现殿堂里多了十来名与上官惊鸿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女子。

君烨熙抓起一名女子,见不是上官惊鸿,一掌推开,又捉了一名女子,发现还不是。

圣殿里黑衣人已撤了一半,有两名黑衣人抓了一名与上官惊鸿衣着同样的女子已逃远。君烨熙只能看到其背面,以为是上官惊鸿,立马追了上去。

真正的上官惊鸿早就脱了外衫,里头穿着是一袭男装,易容成一名平凡男子,趁乱闪人。

圣殿的至尊之位上,君烨熙满脸怒气,原本就邪得寒森的面色更显可怖。

殿堂内的尸体血渍已被处理干净,一票护卫首领低首,没人敢瞥圣尊恐怖的脸色。

“上官惊鸿人呢?”君烨熙嗓音很是轻柔,却像冻人催魂的夺命催,令闻者头皮发麻。

其中一名首领说,“回…回圣尊,已经派人封锁全城,惊鸿郡主若是还在城里,一定逃不掉。”

“不光是应该。”君烨熙血瞳微微眯起,“婚礼一乱,本尊就下令封了城,她肯定还在城里。给我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上官惊鸿!”

“是。”一票首领立即领命,方要松口气,君烨熙凉凉的声音传来,“今日谁当值?全都站出来。”

十二名首领互看了一眼,被往旁移了一步,另成一横排。

“办事不力,养你们这些饭桶何用。”话音一落,君烨熙手里一枚暗器飞射,以横线之势擦过每个人的脖子,顿时,十二人的喉咙尽数被割断,头半连着身体,尽数倒地。

余下的部份首领全都吓傻了,偷偷看是什么暗器如此之厉害,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竟然是区区一片普通的树叶!

树叶也能杀人,还是一次十二个。

“魔龙圣尊,我族天魔!属下等誓死效忠!”所有活着的首领一并跪下,誓言虔诚。

君烨熙邪恶得如同地狱的恶魔,却又高贵如神邸,寒扫底下人一眼,一拂袖摆,红影杳然无踪。

殿内后院通往外界的暗道里,君烨熙追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即折返。暗道没有小鸿儿走的脚印,她不会轻功,不可能绵长的暗道里不留蛛丝蚂迹,说明她没有趁乱从暗道离开。

站在圣殿天台之上,君烨熙邪恶的红影依然穿着新郎袍,在上官惊鸿曾经站过的位置,遥望着远处的城池。

城门四面八方及通往外界的路已被封锁,禁止人离城,若有陌生人,全被列为可疑人物。

小鸿儿会在哪呢?

低首瞧着身上的新郎袍,真是莫大的讽刺。

原以为,在血族,他尊为魔,没有任何事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她却在他眼前像是凭空消失了。

“上官惊鸿!”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血色的瞳里既灌着滔天怒火,又蓄满了痛心。

在圣殿后院的上官惊鸿猛地打了个寒颤,可以想像,君烨熙此刻肯定恨不得宰了她。

她易容成一个男仆从的样子,经过院后的一处假山,假山后就是君烨熙带她从外界进来的地道,方要走近假山,却发现不远处有两名隐卫盯着。

不用说,君烨熙猜到她还没离开圣殿,派人暗中守着地道。

走到两名隐卫藏身之处,上官惊鸿笑着问,“两位大哥在做什么?”

两名隐卫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说,“我们藏得这么隐蔽,也被你发现了?”

“是啊。”上官惊鸿点头,“我的眼睛很厉害。”

“有多厉害?”

“你们看着我的眼睛就知道了。”

两名隐卫果真好骗地看着她的双眼。

“你们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她凝运特异功勇,眼神犀利迷幻。

两名隐卫被迷得昏头转向,傻站着发呆。

上官惊鸿走到假山旁,启动机关,大摇大摆进了地道。等二名隐卫回过神,见先前的‘男仆’没了影儿,又见假山并无动静,虽然觉得莫明其妙,还是未向君烨熙报告。

一个多时辰后,上官惊鸿已离开了血族,来到了崇山峻岭的山脚,再过去,向南走就是东祁国边境,向北走则是北齐国。

大雪纷飞,人烟荒芜,一望无垠的雪地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脚印要不了半小时就会完全被雪掩盖。

上官惊鸿一路向前走,又走了好一会儿,已经有点疲惫。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前方,她唇角勾起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痕。祁云,他总算肯又见她了。只是,以他的所作所为,她不该给好脸色,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

马车厢里下来一个身材高壮魁梧的男人,男人横眉竖目,霸气天成,脸上布着笑容与欣喜,此人舍北棠傲其谁。

上官惊鸿笑容僵在了脸上,北棠傲却相当热情地走了过来,“鸿儿!”

“你怎么会在这?”她皱了皱眉头。

北棠傲看出她不愿见他,却故意忽略这点,“在东祁国朕购置的别苑里,你不告而别后,朕四处派人打探你的消息,有人说在这一带见过你。朕有消息称前方崇山峻领后是血族岭地,猜你可能去了血族。正在苦恼如何去血族寻你,便见到你了。”

“还真巧。”

“不是巧合。”北棠傲说,“这条路是通往北齐国与东祁国边境最好的坦途。朕在想,你不会喜欢委屈自己走偏僻的道路。若是你真的去了血族,出来必定会经过。朕在此处已经等了你三天了。来,上马车,这一路风霜,辛苦你了。”说着,脱下身上的裘毛披风披到她身上。

上官惊鸿站着没动,“既然你查到我进了血族,那肯定也知道君烨熙跟我在一块。你要杀他,应该也会联想到什么。”

北棠傲脸上扯了一抹僵笑,“朕在想,君烨熙当日重伤,根本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却像消失了一般,朕手下没人找得到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能活下来,唯有你的药血能救得了他。”

“你怎么知道我的血是药血?”

北棠傲闪过一抹确定,态度自然地说,“猜的。”

“你在套我话。”上官惊鸿眉宇一挑,“你原本还不确定的,我不否认,你就明了了。”

“鸿儿,被朕知道又如何。”北棠傲殷切地表达爱意,“朕起初很气愤你救了君烨熙,可朕爱你,已寻了你三世,真的不能没有你。所以,不管你做错什么,朕都会选择原谅你。只要你愿意回到朕的身边,朕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是么。”上官惊鸿心里无一丝感动。对于一个能利用她的小人,说的话,能有几分真切?

“你不相信朕的爱?”北棠傲刚毅的面庞浮起苦恼,“你破坏了朕的大计,都已经不计较了。或是换成其他人,早被朕五马分尸,又岂会不顾万金之躯,在此苦苦等候你三日?”

她沉默着不说话。

北棠傲见她面色缓和些了,“你可以怀疑天底下的任何人,唯独不能怀疑朕对你的爱。三世,朕对你是三世的爱,而非一朝一夕。论情意,谁能比朕对你更深,更久远?”

079包藏祸心【文字版VIP】

“偏偏你口中的三世爱情,我没有半点记忆,也升不起共鸣,甚至连感动都没有。”

“鸿儿,你不能这么绝情地对朕。朕等得已经够久了。”

“若是你要我回报你的感情,永远都不可能。”

“得不到你的心,那就先留住你的人。你答应了做我的皇后,那么,现下同朕回北齐国。”

“我要是说不呢?”

北棠傲态度强硬,“你回东祁国,只会重蹈之前的覆辙,朕下聘会屡受阻挠。”

“你的意思是强行要本郡主与你回北齐?”

她的嗓音平淡无波,北棠傲却从中听出了危险的意味,“是,不管如何,朕都不会再放你走。”

上官惊鸿冷然一笑,“后果自负。”

北棠傲神色变得警惕,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你是要自己上马车,还是朕打昏你?”

上官惊鸿白了他一眼,“我自己走就行了。顺便提醒你,君烨熙眼线不少,你带走我,绝对瞒不住。”

“朕与他早已是死敌,带不带走你,都难免与他交锋。”北棠傲比了个请的手势,“鸿儿,请。”

她迈步走上马车,车厢里空间宽广,只不过不是睡榻,只能坐着。北棠傲也上了马车坐在她对面。车夫赶着马车快速向北边的方向疾驰。

前方不远处的一条岔道上同样候着一辆马车,车厢内的祁云瞧着上官惊鸿所乘的马车渐行渐远,清越的眸光一片黯然。

“公子…”小厮夏至急了,“您不是也在等惊鸿郡主么?再不拦,郡主可就去北齐国了!”

祁云唇角漾起一抹苦笑,“以鸿的眼力与观察力,不可能不知道我亦在此等候。她并没有选择与我同行,不想免强她。只要她开心,怎么样都好。”

“公子您…”夏至摇头叹息,“您与惊鸿郡主明明是一对有情人,何苦互相折磨。”

“长痛不如短痛。”祁云清澈的眼瞳里蕴起忧伤。

“小的不管这些。小的只是不想公子您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后回妾若重来,不相忘处,把杯酒,浇君坟土。”祁云望着侧前方已然无了踪的马车,缓缓启唇。

“公子,您的词好凄凉。”夏至吸了吸鼻子,差点要哭了,“您是说怕将来您…,惊鸿郡主忘不了您,借酒浇愁,却只能用酒浇您的坟土。”

“能守候她一日,则是一日。越是情到深处,越是不忍伤她分毫。偏偏,我却伤她最深。”

“公子…”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愿老天不要再薄待您与惊鸿郡主。”

上官惊鸿与北棠傲所乘的马车一入北齐国领地,早已等候的军队沿途护送。

血族圣殿,一名护卫向君烨熙禀报,“圣尊,在北齐边境发现惊鸿郡主与北棠傲一同回了北齐国,沿途有一万精兵护送。”

“确定是小鸿儿?”

“属下非常肯定。”

君烨熙血色的妖瞳里闪过无奈,“小鸿儿啊小鸿儿,居然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离开血族,本尊还是太低估你了。”

“圣尊,现下该怎么办?”

“婚礼上挑事的‘万象’余孽,当时击毙了多少?”

“刚好一半。分别为十名隐卫、四大铁卫、两大顶尖高手中的‘恶’与‘冥’杀手。”

“我方死多少人?”

护卫有点颤抖,“三…三百六十二名精卫。”

“好个‘万象’,一个杀手组织竟然无声无息潜入我血族,各个以一挡百。是‘万象’实力太强,还是本尊管辖的血族如此不堪一击?”

护卫抖着身子不敢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