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你就会说英明神武,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根本就是敷衍,是贬义。”尉迟晞撇嘴,“我比你高是因为我英明神武,我比你能喝酒是因为我英明神武,我比你力气大也是因为我英明神武是吧?”

“噗!”这下一直闷头喝酒的苏茗也忍不住喷了酒。

“嘿嘿!”秦亦坏笑两声看着他道,“让你装深沉,装不下去了吧。”

尉迟晞也在一旁乐不可支,他们两个笑闹够了,这才穿好外衣,披上斗篷出门。李铮与苏茗与他们方向不同,俱在门口拱手辞别径自回府,秦亦招手叫来一辆马车,让桑布进去照顾尉迟昑,她跟尉迟晞骑马在前面带路。

此时已经过了午饭的饭点。路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路人,秦亦便问:“殿下,漠云离的话,您有几分相信?”

尉迟晞冷笑一声道:“我一分都不信,你回去便安排人给我查清楚,她的祖籍、身世、家人,总之能查到什么都统统查出来。”

“恩,小的明白。”秦亦心下盘算着人手的安排,嘴上又问,“今日可还有其他事情?”

“恩,与苏茗有关,咱们等下去相府再议。”尉迟晞说罢勒马站定对身后的侍卫道,“吾与秦大人去云相府拜会,尔等护送公主与阿布回秦府。”

众人领命后便分道扬镳,秦亦试探地问:“苏茗向殿下投诚了?”

“哼!”尉迟晞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而后怒道,“你小子怎么猜出来的?是不是恒之提前告诉你了?”(恒之是慕容千殇的表字,第一章出现过,估计大家都忘记了=。=#)

“殿下又与慕容兄打赌了?”秦亦又好气又好笑地问,这俩人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儿,额,还是偶尔幼稚点儿好了。

“哼!”尉迟晞又哼了一声,表示承认,追问道,“你快说,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前些日子茗王子来求过小臣,让小臣查一下礼部的卷宗,有没有质子在名阳期间回国探亲的先例。所以小臣稍微跟相熟的官员打听,原来是茗王子的母亲病重。他才着急想要回国见母亲一面。”秦亦不紧不慢地说。

“这跟向我投诚有什么关系。”尉迟晞挑眉。

“殿下今儿个是不是酒喝多了?”秦亦笑眯眯地看着他,意思其实是说,怎么这么浅显的道理还没看出来,见他没有表示只好继续说,“茗王子离开玉枳之时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母妃也毫无势力背景,所以不可能有自己的亲信班底。而此次他母妃病重的消息,他却是自己获知而不是通过礼部,可见他已经有了一部分自己的势力,并且成功地渗透进了玉枳王宫。他向殿下投诚,自然是希望能够回去见母亲一面,而筹码,应该就是将他手中掌握的某些势力为殿下效力。”

“切,你就是个狐狸转世。”尉迟晞无奈地承认自己又输了,不过马上说,“我就不信我就一次也赢不了。”

秦亦满头黑线地跟在他身后进了相府,两个人都是常客,一路不受阻碍地就到了云相的书房,也就是秦亦最初工作过的地方。现在她还是经常来这里,但是已经从垂手站在一旁伺候的书僮,变成能够坐在椅子上共同议事的官员。看到相府的园子,秦亦还是不时地会想起那个已经许久没有来惊扰自己的怪梦,偶尔还会脱线地想。若是自己照着原来那幅画重新画一幅,伸手一摸,会不会就又回到了现代?

云沛鑫的出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等他与尉迟晞互相见礼之后,才上前一揖到底道:“见过相国大人。”

“常来就别客气了,进来说话。”云相还是笑眯眯的老好人模样,但是秦亦通过这几年的接触,早已经了解他笑容背后的凌厉手段。

还好今天不是云涛当值,秦亦一直觉得对他似乎有所亏欠,虽然自己早已经给了他一笔银子,足够他自己赎身出去做点儿买卖过日子的。可他却说:“我知道你我现在地位悬殊,在这儿能不时地看到你,我就很欢喜了。”最后又道,“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你的秘密。”他越是如此,秦亦心中越是觉得不好受。

见不是云涛当值,秦亦自在了许多,随着尉迟晞进去落座,便见他掏出锭银子抛给慕容千殇道:“你又赢了,别得意,我定要赢回去的。”

慕容千殇哈哈大笑道:“早跟你说赢不了,还非不信邪。”

秦亦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很庆幸自己跟着这样一个主子,私底下他从来没有架子,跟李铮、慕容千殇等人都相处得如兄弟一般。

云相挥手遣退了下人,而后道:“今日主要是商议如何答复苏茗,你们都说说看法,是否跟他做这个交易?”

“他提出的筹码是什么?”秦亦问。

还不待慕容千殇说话,尉迟晞便斩钉截铁地道:“我已经决定会帮他,大家就商量出个办法来就行。”

几个人都是一愣,秦亦根据对他的了解猜测道:“殿下的意思是,不管有没有交易,您都愿意帮他赢得回国的机会,而不是说其他?”

“其他还有什么?”尉迟晞自从苏茗提出要回国看母妃以来,心里一直有些不是滋味,那种难以名状的酸楚让他决定帮苏茗,自己没有机会见到生母,但是可以帮助别人完成这个愿望。他这种全心沉浸在感情因素之中的状态,大大削弱了他思维的敏锐。

“如果仅仅是回国探望母妃,他完全可以直接向殿下求助,他不可能想不清楚,以殿下的身世以及他当年赠玉佩的救命之恩,殿下绝对会鼎力助他。但他提出的是做交易,也就是说,他希望借这件事情与殿下达成一种长期的互利关系,这样一来其中涉猎的内容就会更加广泛,而且不会那么容易达成。不过获利也会是更加巨大的。”

云相捋着胡子,满脸的赞许:“恩,小秦说的极是。”

“你是说…”尉迟晞猛然坐直身子,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苏茗想与他达成在夺嫡中互助的盟约。他起身背手来回踱步,心里不断地权衡利弊,最后犹豫地说,“云相,学生觉得此事似乎可行。”

他突然以学生自称,便是说明他在向云相讨主意,云相手指敲击着桌面,思付片刻却转头看向秦亦问:“小秦,你来说说看法如何?”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七十九章书房议事

第七十九章书房议事

秦亦知道云沛鑫这是在考较自己,思付片刻道:“刚才来的路上也与殿下分析过,苏茗目前手中定然是有一些势力的,不然不会对玉枳锅内的事情如此清楚,我们所不知道的是这部分势力的强弱程度。依小臣之见,苏茗能够在八岁入京为质的情况下建立自己的人脉,并且渗透入玉枳王宫,此人绝非庸才,我觉得应该与他结盟。”

“你刚刚也说,我们并不知道他手中究竟有多少实力,如此结盟,如果对殿下的帮助不大,反倒被人家当做枪手,那岂不是太不划算。”慕容千殇开口反驳道。

“恒之兄莫急,小弟刚才也说了,苏茗此人绝非庸才,所以无论他手上有多少实力,结盟为友绝对比他另投他人对我们有利。而且他现在是有求于人,盟约定然不可能是平等互利,无论他想求的是什么,总是要等殿下成事之后,而依我看,他的心思最多不过就是想回国掌权,以我朝现在与玉枳的关系,还不就是一道诏书的问题而已。”秦亦胸有成竹地笑道。

顺康帝近几年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膝下共四子,昀亲王驻扎边境、尉迟晞尚未正式出宫建府,最小的儿子尉迟昕尚且年幼。所以如今皇三子曜亲王尉迟曜可谓是风光无两,于吏部领差,百官趋之若鹜,溜须拍马抑或恃才自荐者络绎不绝。顺康帝对几个儿子的情形似乎熟视无睹,只对年幼的尉迟昕十分疼爱,甚是有时理政议事都要带在身边。夺嫡之事早已被提上日程,云沛鑫十分赞许秦亦的想法,即争既是不争,不争既是争。所以尉迟晞一直在宫内踏实度日,时常承欢膝下,却从不插手政事抑或私交重臣。

“那如你所言,苏茗此人应该算个人才,若日后他壮大了玉枳,再与我朝为敌又如何?”慕容千殇光顾着意气之争,张口反驳之后又马上后悔,自己也知道问了个蠢问题。

果不其然,秦亦笑意更甚道:“恒之兄今日可有失水准,有句话说的好,政治中,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可以因为一段时间内的共同利益而结盟,自然也可以因为各自的利益而敌对。玉枳位于极北苦寒之地,自古人丁稀少,生产力不足。我相信苏茗可能会是一个有作为的君主,但是他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改变人口少、粮食产量少的现状。而且玉枳对于我朝,连鸡肋都算不上,用来换取一个盟友,我倒是觉得这笔买卖,咱们是稳赚不赔的。”

“哈哈,小秦总是能说出有意思的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说的好!”云沛鑫哈哈大笑,眼里满是激赏地看向秦亦,当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书僮,自己无意发现她抱着本书看得专心致志,升起了一丝爱才之心,最后阴错阳差地送去尉迟晞身边,如今看来,说不定就是成就了一代名臣。老头子捋着胡子想得高兴,自己今年五十有二,若不出变故,这相位还能再坐上二十余年,到时候秦亦就应该是已经能担大任的时候。通过这几年的观察,秦亦这小子思维敏捷缜密、性情冷静稳重,而且在关键时刻能够不自乱阵脚,如今缺的只是磨砺与历练,待二十出头便外放几年做官,回来定能长进不少。

秦亦只见云沛鑫望着自己点头,根本不知道他脑子里已经想到几十年以后的事儿去了,只以为是赞同自己的观点,便沉声道:“如今便是要商议个办法,我查过礼部的卷宗,我朝还没有让质子中途回国的先例。”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老夫自有办法。”云沛鑫话题一转问,“小秦今年多大了?”

秦亦一听这话就觉得头皮发麻,这似乎是老一辈人关心年青一代婚姻大事的管用开场白,而且全都端着一幅关切慈祥地笑容,其实心里盘算的都是八卦。还不等她说话,尉迟晞便道:“云相,我若是不说您绝对猜不到,他小子今年都二十一了,那脸看着跟几年前都没区别,个子也不长,看着比我都要小。”

“啊,今年都二十一了?”云沛鑫果然十分吃惊,身子微微前倾。

秦亦一望天,心道,果然要开始了,看到这个动作,十分明显的接下来就要说,怎么这么大了还未娶亲啊,可有相中的女子…BLABLA…

不过这回她可是大大的猜错了,如果尉迟晞跟慕容千殇以此时打赌,绝对能够取得他这几年来的首次胜利,不过可惜的是他们没有赌。

云沛鑫皱眉说了句让秦亦丝毫都没有想到的话:“二十应该行冠礼啊,你自己就是礼部官员,怎么连这都能忘了。”

“额…”秦亦被他说得一愣,自己是在礼部不假,对这些条条框框的礼节倒也是十分清楚,可是那都是替别人张罗,压根儿就没往自己身上思量过。当然,这也跟她根本没记住自己在这个朝代的年龄有十分密切的关系,不过她当然不会这么回答。

“呵呵,此时说来无奈。”秦亦干笑两声,想好了个托词,打断顺便缓解一下自己这个大龄青年的未婚问题,“学生如今的户籍凭证是后补的,也不知怎的便虚加了两岁上去,当时正要出发去西萝,也没顾上在意。回来以后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没去理会。所以按实际来说,学生如今刚刚十九,今年秋天才满二十,所以还未到行冠礼的年纪。”

“哦!”云沛鑫恍然大悟,重新悠闲地靠着椅背道,“看你家里也没个长辈,秋天时候冠礼便由老夫给你张罗吧,我好好去翻翻古籍,替你取个表字,行了冠礼后便是大人了。”

云沛鑫这几句看似长辈关怀的话,其实大有名堂,以他的身份地位,给皇子行冠礼都绝对够格,如今主动要求为秦亦操办冠礼,那可以说是极大的栽培与施恩。

秦亦忙起身行礼道谢。

“你怎么说也是从我府中出去的人,这几年来老夫也一直把你当做子侄看待,再客气就见外了。”云沛鑫挥手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时辰尚早,我进宫一趟,这苏茗能否回国探母,也许还要着落在娘娘身上。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八十章宫内交锋

待尉迟晞等人离开后,云沛鑫回到后宅换了套衣服,站在落地的铜镜前发呆。

“老爷可是准备进宫?”一中年女子收捻佛珠走进屋,见他这身打扮便问。

“恩,有些事情要跟娘娘商议。”云沛鑫看着比自己还大三岁的夫人,自嘲地在心里笑笑,现在夫人反倒比自己看起来年轻许多,常年的劳心让自己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至少老了十岁。

“正好这里有些给娘娘准备的物件,原本打算妾身过些日带去,老爷若是进宫,便一并带了进去吧!”边说边去开墙角的立柜。

“素茹!”云沛鑫忽然轻唤一声。

那中年女子动作一顿,而后轻笑道:“老爷今个儿是怎么了,都多久没这么叫妾身了。”她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走到云沛鑫身旁,柔声问,“老爷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素茹,还是你了解我。”云沛鑫皱着眉头道,“七皇子日渐长大,娘娘心里早已经有了别的念头,如今我正是处境尴尬的时候。”

“老爷不必为此事过于劳神,您与娘娘从小一同长大,应该知道娘娘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只要老爷将当前的形式与她分析清楚,娘娘会明白老爷的苦心的。”素茹劝慰道。

“素茹,现在形式又有了别的变化…”云沛鑫皱眉道,“我想扶持六殿下继位,我云家从跟随太祖皇帝夺得天下至今,代代忠良行事却又不拘泥保守,为的便是保我璟朝基业。我不能为了与表妹的情谊,把朝廷的前程押在一个五岁的娃娃身上。”

“老爷,娘娘许给您的可是摄政大权。”素茹提醒道。

云沛鑫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提高声音道:“素茹,难道在你眼中我便是个贪恋权势之徒?更何况权这个东西,若是缺少了制衡,只会酿成大祸,为夫还不想在垂暮之年晚节不保,成了那遗臭万年的权臣。”

“既然夫君早已经权衡过利弊,也明白该如何抉择,又为何为难自苦呢?”素茹抿嘴笑道。

云沛鑫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故意用话来激自己,让自己看清楚自己的决心而已,于是起身冲着她一揖:“得贤内助如此,乃某之大幸也。”

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以后,云沛鑫着人备车入宫。

此时皇贵妃正半靠在屋内的塌上,看着书桌前尉迟昕一本正经地写字。听到云珊进来通传云相求见,招手叫人上前替自己理理头发,道:“快宣,表哥又不是外人。”

“老臣参见皇贵妃娘娘。”云沛鑫入内行礼,因为尉迟昕还不满九,所以不用叩拜。

皇贵妃忙叫起,招呼人看座上茶,自己也从塌上下地,走到桌前拈起一张宣纸递给云沛鑫道:“表哥来看看昕儿的字,写得可不比晞儿这么大的时候差。”

云沛鑫一听又是这话,只能接过来评价道:“七皇子刚五岁,腕力尚且不足,不过看着字布局合理、骨架匀称,可见以后定然是写得一手好字。”

“是啊,陛下也常常来看昕儿写字,还夸赞说跟陛下年幼时候的字十分神似呢!”皇贵妃眼角眉梢都挂着喜色,对于一个母亲而言,对孩子的夸奖比夸奖她还要让她高兴。

云沛鑫没有接她的话题,将宣纸放置一旁,示意云珊将尉迟昕带出去玩耍。皇贵妃知道他这是有事商议,便也挥手遣退屋内众人,坐回塌上问:“表哥好久没进宫来了,这次可是有什么事情?”

云沛鑫将苏茗的状况一说,皇贵妃俏眉微蹙,略带不解地问:“表哥,恕妹妹我愚钝,我实在不明白我们为何要费力帮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国质子。”

“苏茗手中有自己人马和势力,而且他是个极有心计之人,微臣已经推演过多次,结盟对我们绝对是利大于弊的。”他话说得有些含糊,只把主要意思点到。

皇贵妃微微颔首,笑道:“是小妹多虑了,表哥若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又怎么会进来找我。”

“娘娘快别取笑微臣了,如今这不就是来找娘娘讨主意了!”云沛鑫端起茶碗撇着茶沫道,“娘娘熟悉圣上的心思,不知该用个什么法子来促成此行。”

“如果想让陛下赞同他回国探母,便不能从大局角度出发,要动之以情。”皇贵妃眼波流转,思付着该如何设计这一出戏才好。

云沛鑫一杯茶还未喝完,她便一拍手道:“有了!表哥,我说与你听,过些日子便是昕儿五岁生日,当年我生他的时候险些难产,陛下曾经请护国上师为昕儿祈福,五岁正是还愿积福的时候。我这两日见陛下的时候会提起此事,让他心中有数。而后我派人去通知你,你便叫那质子选好时机,向陛下进言,该如何说便要表哥替他谋划即可。如果我猜的不错,陛下应该不会拒绝。”

“还是娘娘心思缜密。”云沛鑫起身拱手赞道。

“表哥,快别跟我假客套了,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我也就在这等小事上能出个主意,遇到大事可就不行了。”她嘴上如此说着,眼中却还是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娘娘过谦了。”

“不是过谦,是我没那个心思了才对,当年入宫之时也曾想过什么金冠凤袍,随着这宫中岁月的消磨,早已经不作他想。晞儿与昑儿也都长大,一个快要出宫建府,一个这几年也要开始挑选夫家,我现在全部的心思就都在昕儿身上。也许是老天爷听到我这十来年的虔诚祈祷,才把这个孩子赐给了我,只要他好,我便别无他求。”

云沛鑫当然听出她一直话里有话,但是却并不接茬,只是低头饮茶。

皇贵妃见状倒也不恼,用手中丝帕遮住红唇笑道:“你看看我,真是上了年纪,一说起孩子就唠叨个没完,表哥还有许多公事要处理,我便也不多留你。”

“那微臣先行告退,贱内让臣给娘娘问安,说过几日进来看望娘娘。”云沛鑫也不客气,借着话头便提出告辞。

“多谢嫂嫂惦念,让她没事多来宫中坐坐,我也好有个人说话解闷。”嘴里客套着送出屋门,看着云沛鑫消失在大门口,她这才恨恨地绞着手中的丝帕,银牙将下唇咬出一缕血丝。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八十一章抵达边境

第八十一章抵达边境

玉枳一行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顺康帝对苏茗恋母心切的态度大为赞许,特准他回国探母,并遣礼部官员并一百禁卫随行,甚至还赏赐了许多珍贵的药材。

顺康帝的这一举动固然令苏茗大为感恩,也令尉迟晞更加坚定了自己夺嫡之路的方向。云相令秦亦带着圣旨领一百禁卫随苏茗回国,并且叮嘱要同去同回,盯紧他不要有什么小动作。

苏茗得到特旨以后,简直是归心似箭,随意划拉了几件衣服一裹,就准备去找秦亦,求她尽快出发。不料他跳上马背刚来到家门口,便看到一百禁卫已经整齐地列在门口,每人身旁还都备有空马,而最前头坐在马背上那人,正是秦亦。

见他出来,秦亦微微点头,便问:“能出发了吗?”

苏茗没有说话,只用力一甩马鞭,双腿一夹马腹,便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秦亦拍马跟上,后面一行禁卫也都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身后。一路只听到纷乱的马蹄声,踏得积雪飞溅,朝北城门疾驰而去。

一路上苏茗心急地不住拍马赶路,秦亦也不说话,只是不远不近地缀在他的后面,众人日夜换马疾驰,才两日功夫便到了沂江江畔。

此时正是严冬,沂江冰冻三尺,可谓是如履平地,所以璟朝与玉枳都在江边屯兵驻守。向璟朝守军出示过通关凭证后,秦亦领全员下马休整,让禁卫领队卫宇拿着苏茗的信物,过江与玉枳边防交涉。

两天两夜的雪中行军,无论是禁卫还是马匹都疲惫不堪,此时边防军来人将马匹全都牵下去休息,禁卫们几个一群地围着营地的火堆烘烤已经湿漉漉的皮甲和棉衣。苏茗和秦亦被安置在帐篷中,里面生有碳炉,还煮着喷香的马奶。原本该是温暖舒适的气氛,但是二人却全都打不起精神,苏茗沉着脸盯着火炭忽明忽暗地闪动,不发一言。

两天两夜的疾驰加上对母妃的担忧,让这个平日里极其注重保养,出门甚至都要涂脂抹粉的少年憔悴了许多。那水润勾魂的桃花眼早已经布满血丝,眼下也泛出青紫,原本白皙光洁的面颊看上去晦暗干涩,下颌甚至还冒出了些许青黑,往日红润微翘的嘴唇。也已经干裂得甚至泛出血丝。

最后还是他哑着嗓子抢先开口道:“谢谢你。”

秦亦用烧火棍轻轻拨动着炉内的火炭,丝毫没有情绪波动地说:“谢我什么,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机会,再说要谢也是去谢我家殿下。”

“谢谢你这一路都跟着我毫不歇息地赶路。”苏茗说道这里忽然一顿,“其实我能感觉出来,你以前并不喜欢我,甚至有些讨厌我,恨不得躲着我,为什么这次会帮我?”

“我没有讨厌你…”秦亦话还没说完。

“只是也不喜欢对吗?”苏茗飞快地接口。

“呵,你若非要这么说,我倒也不能否认。”秦亦无奈道,“但是这跟陪着你赶路是两回事。”

“我想知道原因可以吗?”苏茗面对秦亦的模棱两可,仍然继续追问道,“我不喜欢平白无故的受人恩惠。”

“因为我羡慕你。”秦亦低着头继续拨弄火炭,说出一句让苏茗万万想不到的话。

他脸色阴沉不定地变幻了半晌,似乎想要发作,却又强行地压制下去,说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你是羡慕我从小被送来做质子,还是羡慕我要孤苦伶仃地生活在异国他乡?”

“我羡慕你心里还有母亲可以挂念,你还有母亲可以让你为她昼夜疾驰,只为见她一面。”秦亦的声音还是之前那般毫无起伏。但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她拨火炭的手正在控制不住地轻微抖动。

“而我呢,我从生下来就没见过我的母亲,甚是连她到底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只能在心里想象,想象着她一定有着乌黑的长发,弯弯的柳叶眉,美丽而和善的双眼,她的声音一定十分柔和亲切,这样可以讲故事哄我入睡,她的双手白皙纤长,却一定十分温暖有力,当她握着我的手的时候,我便可以不惧怕世上任何灾难…”秦亦觉得鼻子发酸,一股不受控制的暖流从眼中涌出,眼泪瞬间落下,滴在火红的木炭上发出刺啦的响声。她急忙抬手拭泪,幸好苏茗此时也低着头默不作声,所以没看到自己的失态。她放下手中的烧火棍,起身掩饰道:“我出去看看卫宇有没有回来。”

忽然又听到“刺啦刺啦”的声音,秦亦诧异地摸摸脸颊,泪水早已经擦拭干净,一偏头才发现,苏茗早已经泪流满面。

端着脸盆走出帐篷,随手舀了满满一盆雪回来放在炭炉上,不多时便化成小半盆清凉的水,看着苏茗默不作声地洗脸,心里暗自叹息,都还是孩子而已。他比尉迟晞还年幼,却都已经要肩负这般沉重的生活。

秦亦忽然开口道:“你知道殿下为什么会帮你吗?”

“因为争取一个同盟比多一个敌人要来的划算,虽然你们并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但是却清楚我能破坏掉什么,一里一外,自然是争取为同盟更加划算。”苏茗在心力交瘁的时候,心思还是转得飞快。

“你说的那时我的思量,而不是殿下的。”秦亦上前去与他并肩坐下,“当初我们商议此事的时候,殿下说过不管有没有交易、也不管你能不能帮他做什么,他都决定会帮你。”

“为什么?”苏茗奇怪地抬头看着秦亦,“莫要跟我说是这几年共同进学的情谊,难道是因为我送他的玉佩救过他的命?”

“因为殿下也跟我一样,很羡慕还能见到自己母亲的你。”分析清楚当前名阳的夺嫡形势,是出发前云相给秦亦布置的任务,而此时似乎正是打感情牌的最佳时机。

“殿下的母亲,皇贵妃娘娘不是…”苏茗话说到一半忽然住嘴,张大眼睛看着秦亦问,“皇贵妃娘娘不是殿下的生母?那殿下对她还一直那么恭孝…”

“皇贵妃娘娘将殿下抚养长大,一直关切有加,但是生母总是无可替代的不是吗?”

“恩,你说得对。”苏茗低下头去,“我原本一直很嫉妒他。他母妃出身显赫、在宫内受宠,还有弟弟妹妹在一处玩耍,这些我原本以为不会出现在皇宫内的温馨,似乎都在齐集在他身上。现在我明白了,他的处境也许比我还要为难。”

秦亦揉揉额角,对一个孩子还耍心机搞计谋,可转念一想,若是把他们真的当做普通孩子,估计最后死的一定是自己。所以硬起心肠问:“你一直说与我们结盟来获得帮助,殿下是出于羡慕你能够尽孝母前,所以出手帮你。但我却不能不提他打算,我想知道你手里到底有何筹码。”

“是我母妃的部族。”

“你母妃的部族?别怪我说话不中听,他们若是能指望得上,当初你也不会与你母亲分别不是吗?”秦亦皱眉,没想到自己听到的是如此的回答,若他有母族撑腰,哪里还会落得去他国为质的下场。

“原本我母妃的部族的确不够强大,因为他们世代都是雪山中的猎户,靠着狩猎野兽来换取生活用品,生活极其困苦。”苏茗眼睛有些发亮,“但是现在不同了,三年前有个神秘人送给族长一份寻宝图,族长带着族人们找到了宝藏,现在人们生活无虑,族长便想要提高部族在玉枳的地位,而我是他们最好的扶持人选。”

“恕我直言,我实在看不出这对我们会有什么帮助。”秦亦一摊手道。

“我母族的族民,都是天生的猎手,他们可以在野外潜伏一整天就为了抓住一只银狐,他们可以全都善于观察别人的痕迹追踪、隐匿自己的行迹逃避追踪,他们是力大无穷的勇士,更是对部族有着绝对忠诚信仰的死士。”苏茗的言语间充满了自豪感。

秦亦这回大致听懂了,等于是苏茗打算给尉迟晞一批类似日本忍者的死士,可以执行跟踪、暗杀、逃跑掩护以及保镖打手一类的秘密任务。她细一思量,这倒真是个很不错的交易,尉迟晞现在最缺的就是属于自己的人手,在大局上有云相替他把关和周全,而暗地里的确是需要有一批见不得光的人员,执行一些秘密任务,比如前两日尉迟晞让自己去查西陵居的美女掌柜,自己只能找慕容千殇商议,而如果有了这一批人手,那么很多事情就简单并且隐秘多了。

想清楚这些以后,秦亦更觉得这笔买卖做得稳赚不亏,不过还是有些担忧地说:“我如何知道这批人到底是忠于你,还是忠于我家殿下的呢?”

苏茗淡淡笑道:“我现在与殿下同舟共济,忠于我自然也是忠于殿下。”

秦亦心里暗骂。这只小狐狸,这句话说得可真是巧妙,他知道嘴皮子上下一碰的保证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所以干脆也不做承诺。还暗示着,一旦尉迟晞做的事情与他的利益相违背的时候,这批人手自然还是忠于他的。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八十二章玉枳王陵

第八十二章玉枳王陵

晚了几分钟~补全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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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亦对这个结果并没有什么不满。因为她自己心里清楚,想要最扎实的班底,还是要自己培养和招揽,她早在三年前已经在尉迟晞的授意下暗中开始筹措,只不过时间尚短还要掩人耳目,所以进展还比较缓慢。而现在这一批名义上还忠于苏茗,却可以为自己所用的人马,正好解决了空档期的难题,还可以顺便让自己的人跟着学习和历练,最后出了问题也无法追查到尉迟晞的头上。

解决完这件事,她总觉得刚才苏茗的说法中有什么问题被自己忽略了,但是人暖和过来以后,喝了碗马奶就开始困倦,上下眼皮直打架,毕竟是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而且还是在马上疾驰。

苏茗看看外面已经全黑下来的天色,叹了口气道:“咱们休息一晚,明早过江吧。”

秦亦也是这个打算,倒不是因为她想睡觉,而是她觉得现在众人都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若是一味地要求赶路。说不定会有什么猝死、过劳死的事件发生,那可不是她想看见的。

传令下去休息一晚过江,帐篷外面马上传出众多禁卫的欢呼声,想来这一路而来也是十分难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