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马上加派人手,仔细巡查四周宫墙,并在宫内各处搜寻,我想可能是有人潜入宫内。”秦亦没跟他多礼。

“下官敢问大人。何以见得是有人潜入?”刘覃语气不善地问,虽然事情已经发生,但宫内之人所为与宫外有人潜入所为,那他承担的责任可是天壤之别。若是后者,那估计不禁官职难保,要是引发什么不好的后果,那便是连性命也保不住了。

尉迟晞此时已经回来,进门正好听见秦亦与刘覃的对话,便也凑过来听着。

“这木柴是被淋湿以后再用炭火引燃,目的明显就是制造烟雾,吸引值夜之人前来救火,一次掩饰他在其他地方的作为。”秦亦解释道。

“那为何觉得是宫外之人,而不是宫内之人?”刘覃还是不服。

“你过来看。”秦亦用脚尖向前虚点,“这里有半只与别处不同的鞋印,宫内之人的鞋子都是内务府特制,而这只明显与周围其他救火之人留下的鞋印不符。”

尉迟晞一听觉得有理,嘱刘覃照着秦亦的要求做,吩咐他有事赶紧来回。忙叫人又对紫寰宫和后宫加紧人手,蹙眉道:“不知此人深夜入宫,到底所为何来。”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刘覃见尉迟晞也如此要求,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转身出去安排人手。

秦亦此时却在想,那么高的宫墙,到底是如何进来的呢?而且这皇宫的保安措施也太垃圾了,岂不是随便个人就能进来行刺。

如此这一折腾,谁都没了困意,虽然回到寝宫也都是坐在书房等待回报。不多时,刘覃满脸死灰地进屋回禀:“下官参见晞亲王千岁,参见秦大人。秦大人料事如神,果然在东边儿的宫墙上发现了攀爬的痕迹,属下已经着人去搜索宫内,定要将那贼人拿住。”失职之罪已经落在了实处,刘覃只能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希望能够将功补过。

尉迟晞表面不动声色,只令他加紧搜查,待刘覃走后才起身转了两圈而后说:“要不,我再去父皇那边看看…”

秦亦斟酌片刻:“紫寰宫内外已经被重重把守,除非那贼人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否则陛下是不会被惊扰的,殿下还请稍安勿躁。”去一次请安是显示孝心,但三番四次的去烦扰,更容易让人觉得是能力不足、遇事慌乱,甚是是别有企图,反倒是画蛇添足。

“凭那贼人的本事,可以不被察觉的潜入宫内,很显然他能引起更大的麻烦,但他只是用潮湿的木柴引起注意、声东击西,想必不是入宫行刺,也许是指为了什么物件,或是见什么人吧。”她自己揣测着,不是个武艺高强的情种,便是个有目的的侠盗。不过这些思量是不能说出来的,毕竟立场不同,自己可以满心浪漫的想象侠者风采,但对尉迟晞来说,那就是大逆不道的贼寇。

一个多时辰过去,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尉迟晞带人去紫寰宫门口守着,留下秦亦在寝宫指挥事宜,每个人说话的熬夜是十分困难的,所以没多久秦亦便开始瞌睡,只好着人端水进来擦脸,而后在屋内乱转,努力地驱散困意。

大殿空荡荡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脚步,但是她踱了几圈便觉得似乎有一种被人盯着的别扭感,她没有停下脚步,但眼角的余光却四下打量,最后停在一根立柱之下,因为那立柱正沾着片枯叶。

秦亦不动声色地走到立柱下,蹲下身子左手拈起枯叶凑到鼻下一嗅,右手却已经摸到了匕首。她起身将匕首藏入袖中,退后两步笑道:“尝闻人言读书人,爱书、窃书,不可谓之曰偷。今日有幸得见窃药之侠,想必也不可谓之曰偷已。”

梁上沉寂许久,传来一浑厚的男子声音言道:“这位大人说话到是与那些狗官们大有不同,窃药,这个词用的极妙。”

“殿内如今只有我一人,不知可否请侠客出来一叙?”秦亦死死抓住手中的匕首,觉得手心都是黏腻的汗水,但是声音却还是平稳镇静。

“现身一见又有何难,我若是想走,你以为能拦得住我不成。”那人哈哈大笑,径直从高挑的房梁上纵身跃下,站在了秦亦面前。

只见来人一身藏青色紧身衣裤,身上负着只小巧的木箱,浓眉大眼,嘴边还挂着笑意,好像自己不是偷溜进宫被人发现,而是在自己家中接待客人一般无二。他反客为主地走到桌前,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而后伸手比着对面的位置示意道:“这位大人请坐。”

秦亦忽然觉得自己掏出匕首的行为有些傻,因为此人的武功根本不是她这种三脚猫能够对付的,还不如大大方方地面对。想到这里她忽然扬声道:“来人,泡壶热茶进来。”见对方猛地收紧一下的瞳孔和瞬间绷紧又放松的肌肉,她心里有一种小小的得意,哼,任你本领高强,倒也被我吓了一跳。

她从内殿转出帷幔,到外面接过茶盘,自己进屋倒了两杯,与那人相对而坐,如老友闲话一般地问:“侠客深夜到访,可有所收获?”

“恩,璟朝太医院珍品无数,不过夏某人不是为财而来,不过是受朋友所托,替人配一味药,缺几两芝草,遍寻不到只好冒昧进宫,那些禁卫搜查得紧,我见这殿内守卫松懈,便先来歇歇,叨唠大人了。”姓夏的端起茶盏,轻撇浮沫,观其色、嗅其味,而后细品赞道,“好茶。”

秦亦在心里撇嘴,好生狂妄的小子,好像进宫来偷东西,不过是个游戏,没有任何压力,嘴上却说:“原来是夏大侠,某对江湖事知之甚少,失敬失敬。”

“这位大人不用口是心非,我夏枫不是什么大名鼎鼎的人物,也对名气没什么兴趣,不过是个医痴武痴。况且人生苦短,几十年耳,过得自在才是正经。”夏枫神色惬意地品着御茶,似乎此刻这就是他最大的乐事,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是啊!武痴,的确是挺无耻!秦亦在心底骂道,却如何也想不出该如何解决眼下的僵局。这人不在乎名、不计较利,若是等下真的翻脸,自己根本找不到要挟或是贿赂他的东西。

“你大可放心,虽然我没少杀人,但是我从不胡乱杀人,看在你请我喝茶的份儿上,我不会取你性命的。”夏枫有些戏谑地看着秦亦道。

“谁稀罕!”秦亦朝他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特别能勾起自己的火,便没话找话地说,“你配药可是为了救人?”

“不算是,不过是解个于性命无碍的毒,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话的空档,夏枫竟把一壶御茶喝了个底儿朝天。

秦亦又瞥他一眼,讽刺道:“一杯为品,二杯是为解渴,这一壶都喝下去,你以为是在饮牛不成?”

“小子口齿倒是犀利,但是这话说得不免着相,什么品还是饮,不过是世间俗人定的规矩,我自己喜欢,谁又奈我何?”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一百二十一章医痴夏枫

此时外面已经泛起鱼肚白,秦亦以手托腮,坐在桌前哈欠连天。

夏枫斜眼瞥她,又起身在屋内乱转两圈,见她丝毫都不予理会,凑上前奇怪地问:“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管我做什么?你也不怕我害你?或者偷东西?”

秦亦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问:“我打得过你吗?”

“自然是打不过!”夏枫毫不迟疑地回答。

“那我管你干什么!”秦亦说完干脆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道,“你若是想走就悄悄走,别吵醒我。”

“额…”夏枫挠挠后脑,不但没走,反而又坐回秦亦对面,戳戳她道:“嘿,小子有点儿意思,很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嘛!”

“…”秦亦无语地看着他问,“你到底要干嘛?”

“你要是闲着没事儿,给我做个徒弟吧!”夏枫贼笑着说。

“跟你学什么?无耻?还是白痴?”秦亦朝上翻了个白眼,转身不理会他,趴下继续睡觉。

“小子,可别不识好歹。我武艺不敢说顶尖,但是这医术还是十分拿的出手的。”夏枫见秦亦不给面子,有点儿着恼地说。

秦亦抬起头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才说:“那你先把你自己的脑袋治聪明些。”

“…”夏枫被她噎得说不出话,一纵身跳起蹲在椅子上指着她说,“嘿,你小子越这样,我还对你越有兴趣,我今天还非要收你为徒不可。”

秦亦并不是对医术不感兴趣,但是她十分清楚,想要在某一方面有所建树,除了天赋以外,还要投入十分的努力和钻研,她可没有那个时间和毅力,所以干脆不给自己找麻烦。不过她见夏枫有些要发痴狂的模样,也不敢再跟他拧着来,万一他跟什么武侠小说里面写的世外高人那样,把自己抓去什么地方关起来,不做他徒弟不许走,或者干脆拿自己试药,那还不如被他打死。想到这儿她安抚夏枫道:“我一来没有天分,而来又怕吃苦,我真的不适合学医。”

“有没有天分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要不你去教我老婆?她似乎喜欢弄些瓶瓶罐罐。”秦亦挠挠头。

夏枫一跳老高,指着秦亦说:“你小子,竟然让我去教女人,你…”

“耶?还是个重男轻女从的老顽固?”秦亦挑眉一笑。

“切。我不跟你废话,我一给你把脉就知道你什么根骨。”夏枫说罢上前扯过秦亦的左手就要把脉。

秦亦见状无奈,只好伸出右手说:“男左女右吧?”

夏枫被她的话说的一怔,试探着将右手两根手指搭在她的手腕:“咦?竟然是个女娃?”

“额?怎么突然变口音了?”秦亦也是一怔,夏枫怎么脱口而出的是方言。

“啊,不好意思,一时惊讶,把家乡话说出来了。”夏枫一拍额头,又换了左手继续把脉,半晌也不发一言,最后竟然直接起身说,“恩,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还没等秦亦反应过来,他已经一纵身爬上房梁,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不多时尉迟晞也满脸倦容的回来,见秦亦满脸问询之意,坐下揉着额头道:“只发现御药坊被盗,没丢什么要紧的东西。但此事无关东西,能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宫中,禁卫竟半个人影都没搜到。实在是骇人听闻。”

秦亦皱皱眉头,虽说她觉得夏枫此人比较无害,但是既然他能这样进宫,就代表其他高手也可以,到的确是一件挺让人没有安全感的事情。

“宫中难道没人能做到他这般程度吗?”秦亦好奇地问。

“禁卫应该有人能做到,但是是在对皇宫十分熟悉的前提下,像他这般外来作案,我想也只有父皇身边的影卫能够做到了。”尉迟晞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陛下对此事怎么说?”

“父皇没说什么,只下令彻查,就去上朝了。”尉迟晞倚在床头疲惫地道。

“上朝!”秦亦一拍脑门,“我今天还得上朝的。”

“你才想起来要上朝?”尉迟晞无语的看着她,见她跳起来准备往外跑才说,“我说你昨夜忙着查匪徒之事,跟父皇给你告假了,你是回家去睡觉,还是在我这儿凑合一会儿?”

“我,我还是回家去睡吧,阿布说今天给我做红焖鱼。”秦亦有点儿不舍地看了看尉迟晞柔软的床,还是决定回家直接睡到吃晚饭比较划算。

“你说你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怎么也不长个也不胖,都吃哪里去了?”尉迟晞盯着她满脸纳闷地问道。

秦亦看着他纠结的表情,只要在额角画几条黑线,就跟动漫人物一样了,忍着笑指指自己的脑袋说:“都长脑子了,所以我比别人聪明。”

尉迟晞“唿嗵”一声躺倒在床上,用右手覆上额头,另一只手无力地挥了几下道:“行了,你赶紧走吧。”

“殿下好生休息,臣先行告退。”见有内官进屋给尉迟晞脱靴换衣。秦亦忙一本正经地告辞出门。

出了宫门傻傻地站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昨晚是从正门入宫,现在习惯性地从西庆门出来,难怪找不到车驾。她又实在懒得再走过去,干脆便打发个禁卫替自己把车叫过来。不多时管家驾着车从南边儿飞快地驶来,一到她面前,不等马儿站稳,就从车上跳下来跪在秦亦面前道:“老爷,您总算出来了。”

秦亦满头的黑线,这怎么跟接人出狱似的啊!但此时是在宫门处,她也不好多问,便扯起管家道:“行了,有什么事儿回家再说,我都快困死了。”

管家忙搬下踏脚,扶着秦亦上车,等马车转弯走上内城大街的时候,她才问:“昨个儿不是小安送我来的?怎么变成你了?”

“老爷,你昨个儿那么晚被接进宫去,又一夜都没出来,小安等在宫外都快急疯了,想回家送信又怕您出来,身边儿又找不到人送信,最后好不容易天快亮的时候。看到有人经过,给了几钱银子让人家给家里送了个信儿。夫人忙叫我来替换小安,顺便也守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亦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被顺康帝一吓,稀里糊涂地去了尉迟晞那边,又被走水和夏枫那疯子一闹,都把车夫还在外边儿等着的事儿忘得干干净净,连小安都急成这样,估计桑布更是要吓坏了的。

“阿布也吓坏了吧?”秦亦半撑着身子问,“你派人回去送信儿没?”

管家早已经习惯自家老爷从来不叫夫人而是叫阿布,只说:“夫人急得一夜没睡。又不敢派人出来打探消息,只能自己在家里吓唬自己,我们怎么劝她都听不进去。刚才您派人来叫车的时候,我就打发小厮赶紧回家送信了,这会儿应该都已经到家。”

“恩,那就好,前边儿左转去西陵居。”秦亦说罢便倒头躺下,闭目养神。

管家一怔,难道老爷刚出宫就要出去找乐子不成?也不对啊,去找乐子也该去花柳之地,怎么去个酒楼?见车内不再传出声音,他也不敢多问,一直驾车到了西陵居门口,才下车垂手立在一旁道:“老爷,西陵居到了。”

漠云离在店里看见是秦府的车,忙迎出来道:“秦大人到了,云离有失远迎。”

管家看到漠云离,这才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在心里暗自比较了一下,发现跟眼前的美女相比,自家夫人根本就还是个不懂风情、还没长开的小丫头,不由得十分担心。

秦亦困倦不堪地说:“不进去了,把菜单子拿来我看看。”

漠云离十分奇怪,但是却聪明地并不多问,亲自拿了菜单递进车内,只听秦亦翻看着菜单子,点了几样菜式,又说:“这几样没吃过,做来尝尝,你再捡我平日总点的配上几样,凑十道菜,先配好料,我要的时候就派人来拿。”

原来是过来订餐,管家微微的放心,漠云离微微的失望,秦亦翻了个身咕哝道:“赶紧回家。困死我了。”

秦亦到家后刚一下车,就被人扑上来一把抱住,带着哭腔说:“我被你吓死了啊,我一晚上都没敢合眼,外面一有动静我就以为是宫里来人了,呜呜…”说到后面还真的哭了起来。

轻拍着怀里人儿的后背,秦亦安慰道:“个儿陛下找我进宫问公主大婚之事,后来又赶上宫里走水,我也折腾了一夜没睡,压根儿就把传信儿这事抛在了脑后。是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以后就算天塌下来也给你送信儿。乖,不哭了,你看家里人都笑话你了。”她边说边搂着桑布朝内宅走去。

一听到笑话二字,桑布忽然想起家里还有客人,急忙从秦亦怀里抽身,抬手胡乱抹了几把眼泪刚要说话,却发现秦亦已经跟客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对视了。

秦亦这会儿可真是言语无能了,她简直觉得自己是因为缺乏睡眠引起了幻觉,但是自己的右手感觉真实地揽在桑布的腰间,悄悄一掐,那丫头果然跳脚道:“你掐我干嘛?”

夏枫双臂抱在胸前,脸上挂着戏弄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秦亦,却不开口说话。

“这人,这人怎么在咱家?”秦亦抬起手指着面前的人问道。

桑布忽然迟疑起来,左右看看,扯着秦亦的袖子往内宅走去:“咱们别杵在这里,进去再说。”

秦亦看看夏枫,又扭头看看桑布,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打着哈哈道:“呵呵,好啊好啊,咱们进屋说。”

进入内宅的侧厅,秦亦挥退下人,还不等桑布开口介绍,便凑过去跟夏枫拱手道:“天涯何处不相逢,夏兄,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夏枫也朝她微微拱手,但笑不语。

秦亦诧异地看着他俩问:“怎么,你们两个认识?”

“阿布这丫头,虽然平时有点儿大大咧咧,嘴上唠唠叨叨,但是心地纯善,知道体贴人,而且夏兄之前把脉应该也知道,在下是女儿身,与她不过是个挂名夫妻。所以如果你是真的喜欢阿布,只要阿布肯跟你走,而且你保证好好待她,在下绝不阻拦。”秦亦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莫名的心酸,认识桑布这么多年,若说自己真的为她做了什么,那就是从千迈手下救了她出来,平日里都是她替自己操持家事,把自己的衣食住行安排的妥妥当当,好好的一个大姑娘,跟自己做着挂名的夫妻,把大好的年华全都耽搁了。

想到这些,她又转身去拉起桑布的手道:“阿布,这些年来,是我对不住你,你把家里管得井井有条,也把我拾掇的人模人样的,我不能再为了自己的方便,耽误了你的前程和生活。如果你喜欢他,就跟他去吧,我对外便说你殁了或者是什么,这也就是我一直不找人立婚书的缘故,若是有婚书,你便是要嫁人也要背着和离的包袱…我看夏兄虽然年长你不少,但是年长的知道疼人,而且他武功高强,定然可以保护你,还有医术在身,实在不行可以开馆治病,也不会饿到你。你这么闲不住,喜欢到处去玩儿,他也可以陪着你到处走,不想呆在我身边这般憋闷…”秦亦一拍脑门又说,“对了,我叫人去准备嫁妆,我要把你当妹妹嫁出去,虽然不能声张,但是咱们悄悄办…”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桑布一把拉住转身要往外跑的秦亦,气急败坏地说。

夏枫也是瞠目结舌,见秦亦说完才悄声问桑布:“她这是怎么了?我之前见她觉得精神挺正常的啊!难道那药还有不定时影响神智的影响?这个你可没说,我是不是应该再改改方子,看她这症状似乎…”

桑布一抬手推开准备长篇大论的夏枫:“你俩都吃错药了!”

“吃错药?我没吃什么啊?从昨晚到现在就喝过一壶茶,还是…”夏枫似乎恍然大悟,抬手一指秦亦嚷道,“啊呀呀!难道那茶水里你下了毒?”

“阿布,我平时没看出来,你怎么会喜欢这种怪叔叔?难道是缺乏父爱?”秦亦满脸戒备地盯着有点儿痴狂状态的夏枫,将桑布往自己身后扯,生怕眼前之人抽风。

“啪!”桑布小丫头发飙了,走到二人中间,抬手摔了个茶碗,“你们都给我闭嘴!”

二人同时闭上嘴巴,转头看向桑布,在彼此视线相接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撇了撇嘴表示不屑。

“好了,现在都听我说。秦亦这个是我父亲以前的朋友,他医术很好,我想让他看看能不能给你把体内的毒性都清干净。夏叔,这个就是秦亦,当年是她救了我的性命,这些年我一直跟她生活在一起的。”

“额?给我解毒的?”秦亦忽然想起什么,抬手一指夏枫的鼻子,“你,你潜进皇宫窃药是为了给我解毒?”

“是又怎么样?给不给你解毒还要看我的心情!哼!”夏枫立马得意洋洋起来,头昂得高高的露出两个鼻孔对着秦亦。

“庸医啊!”秦亦不屑地道

“你、你小子你说什么?”夏枫怒道,虽然他知道秦亦是女儿身,但一时间还是改不过口来,“你敢说我是庸医?”

“当然是,你都没见过我,更别提什么望闻问切的下诊断,就凭着桑布的几句话你就敢开药方,还去窃药,你怎么就那么自信药能对症?”秦亦毫不示弱,一叉腰嚷了回去。

“王文文切?那是什么?”夏枫一脸迷惑地看着秦亦。

“额…”难道这时候还没人普及中医知识,秦亦汗了一下,调动脑子里的知识储备,发现自己还真不懂什么中医理论,更别说是背过什么古医书了,只好跟你自己的理解乱编道,“望其色,闻其声,问其症,切其脉搏,而后知其病。这才是全面诊断避免误诊的保险流程。病这种东西是因人而异,因病而异,因时而异,因地而异,某一种因素发生变化,都会使病症有所不同,你只凭自己以为的经验,把同一表征的人就做相同的治疗,或对同一种病就开同样的药方,这不是庸医是什么?”

“告诉你,一个不合格的医者,比一个杀手还要可怕。”秦亦越说到后面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声音也随之大了起来。

听了她这番话,夏枫脸色沉重的吓人,他怔怔地站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桑布也从未见过秦亦这样,试探着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在一旁揉着衣角不语。

秦亦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话,看着他们二人的样子,又开始后悔,不管怎么说这是桑布费心请来的医生,自己都没有在意的毛病,她一直记挂在心里还默默地努力着。而夏枫,虽然他没有对自己进行过什么诊断,但是身为古人,他有时代的局限性,这并不是他的错,而且他还为了取药而潜入皇宫,虽然是看在桑布的面子上,但终究也是为了自己。而自己却把在宫内受的委屈和憋闷,发泄在他的身上。

“对不起,我,我今天情绪不对头,夏兄请别跟我一般见识。”秦亦是个知错马上就改的人,想通了马上就拱手上前道歉。

不料夏枫忽然抬头满眼狂热地盯着她,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道:“我早就看出你是医术奇才,我豁出去了,哪怕你是女的,这个徒弟我也收定了。”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一百二十二章姐妹交心

秦亦定住不动,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桑布。

桑布表情有些怪异,投向她的目光也十分复杂,让她看不出情绪。不过最后还是走到夏枫面前道:“别瞎闹了,药材你也取回来了,到底有几分把握你倒是说来给我听听。”

见桑布发话,夏枫的眼神又恢复了正常,坐在桌旁喝了口茶才说:“原本是有十成把握,不过早先给她把脉之后,便只有六成了。”

“无妨,死马当活马医吧!”秦亦并不在意地说。

桑布却突然怒了,朝秦亦嚷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对外人这样也就罢了,为什么在家也是这样?你明明喜欢孩子,明明心里介意,为什么非要装作什么都不在乎?”

秦亦被她嚷的一愣。记忆中桑布从来没这样说话过,她也经常吼来吼去,但都是“秦亦,你给我起床,要迟了!”“秦亦,你不吃早饭我就不让你出门!”“秦亦,你都画了好几个时辰了,再不去休息我把画给你扯了!”…原本一直觉得,是自己在照顾桑布,其实现在想来,自己才是那个一直被照顾的人,还总是一厢情愿地想为她好,其实从来都没有去了解过她的想法。

桑布一甩头朝卧室跑去,秦亦也顾不得夏枫,急忙追了过去。进屋就看见小丫头坐在床边正抹眼泪,便上前去扯出个帕子给她拭泪,柔声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哭了?”

桑布一把抢过丝帕,自己胡乱擦着眼泪,不搭理秦亦。

“月事来了?”秦亦又问。

“恩,你怎么…”桑布习惯性地回答后发现不对,气的用力一推秦亦道,“你说话能不能正经点儿?”

“额…”秦亦顺势倚在被垛上说,“我挺正经的啊!”

说罢拉住桑布的手,让她也到床头靠着,然后问:“阿布,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孩子。所以很多时候我的事情都不跟你说,我觉得我只要让你衣食无忧,再给你觅个好郎君,就已经足够了,但是我错了,对不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应该无视你的感受,一味地依照我的自以为是替你构建人生,所以今天咱们就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好不好?”

桑布被她说的小脸儿红扑扑的,半晌才说:“唔,虽然我没读过书,你说的我大半都没听懂,不过我也想跟你谈谈。”停顿了一下又道,“你先说!”

“你相信神明吗?”秦亦忽然问。

“我信,我们的族人都信奉神明。”桑布奇怪地反问,“你不是一直不信神鬼吗?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如果我其实并不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你相信我吗?”秦亦这话问出来的时候,自己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藏在心底最大的秘密,竟然就这样被自己说出来了。

桑布并没有立即回答。她低头思索了半晌才盯着秦亦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相信你!”

秦亦鼻子一酸,伸手揽住桑布的肩膀继续说:“我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父亲又娶了别的女人,把我一个人丢给我外祖母,还好他每月会给我些钱,让我一直能够读书。但是就在我十六岁的时候,父亲和他后来的老婆都去世了,只给我留下一个弟弟,而依照我们那边的规矩,弟弟必须要满十六岁才能得到父亲的财产,而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我一边读书,一边照顾弟弟,可惜的是,他在十六岁拿到财产以后,什么话都没说的就也离我而去。”

说到这里,秦亦听到桑布低呼一声:“啊!他怎么能这样!”而后伸手环住了自己,轻轻起拍拍自己的后背说,“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后来我就依靠卖画为生,结果有一天,我刚画好一副画,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那画中的景物,就觉得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在这具身体里了。”秦亦咬着牙把最后几句话说完,忽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终于说出来了。

“原来这就是神所说的因缘。”桑布喃喃地说,“神说过他来自另外的世界,眼前一黑再睁开。就发现自己来到了我们的土地上,他怜悯我们的贫苦和卑微,所以把自己的到来当做上天的因缘,让他带领我们的族人,走出深山,过上正常富足的生活,从而一代代地繁衍繁盛下去。”

秦亦这才知道,原来桑布他们族中所信奉的神,竟然也是穿越人士,虽然觉得头上隐隐有雷声滚滚,不过这样也好,方便桑布理解自己的身世。

“难怪我觉得你这么聪明,虽然比我大不了许多,但是却觉得比我要明白很多事情,也沉稳许多。别人都以为你是跟着殿下读书才有的本事,但是我知道,你以前就懂的很多很多。”桑布语气中略带钦佩和自豪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