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也不该就此出宫,去寺里静修跟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霜娥不相信她的小姐会是逃避困境的人,她的小姐再难的问题都会游刃有余,轻描淡写的解决。

“有。”婉辞的答案轻柔却极有力量,“出不出宫终究是不同的。”

“难道小姐已经有了救老爷的计策,必须要出宫才能谋划?”霜娥似懂非懂。

婉辞轻摇臻首,道:“我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既然有人费了心思要把我弄进宫来,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离开。这叫欲擒故纵。”她狡黠的一笑。

霜娥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是存了这个心,可把我急坏了。”

婉辞捏着她的脸颊,半是无奈半是笑道:“你呀,何时才能学的不毛毛躁躁的,方才是为我好。”

霜娥羞赧道:“我哪及得上小姐,老爷出事这么久一点都看不出小姐的担心来。”

婉辞笑意凝结。“我岂会不担心,只是,我若表现在脸上,有人便会抓着这把柄益发叫我寝食难安。”

霜娥叹息道:“我想,我一辈子都看不透这里面的曲曲折折了,小姐,你真的好辛苦。”

婉辞微微出神,久久方道:“辛不辛苦早已由不得我了。”

“虽处幽林与穷谷,不以无人而不芳。”贞妃轻启朱唇,幽幽念道,“素闻净荷宫颖贵人才情横溢,只道多有夸张,却原来名不虚传。”

她自小清苦,甚少识得字。自从进了王府,闲暇之余也跟随素有文墨但性情超然的华昭容识字。但仿佛无论她如何努力,天赋终究有限,心中总不免深深遗憾。

“娘娘,您盯着颖贵人送来的画已经很久了,真有那么好么?比皇上给的前朝贵妃心爱的凤镯还好么?”晚秋笑道,她身材高挑,容貌却稀松平常,性子极为直爽,贞妃素来也疼她。

贞妃转过身,温柔笑道:“那是不同的,颖贵人的礼贵在心意,没想到,我与她平淡之交,她却能称得上是我的知己。”

“皇上驾到。”殿门外尖细的嗓音响起。贞妃忙示意晚秋把画收好,晚秋前脚进去,皇帝后脚踏进内殿。贞妃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兰儿今日可收到可心的礼物?”萧霁睿着墨蓝长衫,朗眉星目,神态轻松。

贞妃温婉的笑道:“各宫姐妹的心意,都是臣妾喜爱的。只不过,臣妾最心爱的还是皇上赏赐给臣妾的镯子,独一无二的是皇上的心。”

萧霁睿微微一笑,道:“你喜欢就好。”淡淡的疲倦却不期然的涌上心头。

“皇上这些日子操劳国事,臣妾一早让人炖了锅参鸡汤,皇上不妨在这用了膳再走不迟。”贞妃传延冬布置膳食。

萧霁睿略带歉意的道:“今年你的生辰朕要顾及边关一触即发的战事,不能太过操办,一切从简,你多多体谅朕。”

贞妃忙道:“皇上何出此言?臣妾与皇上息息相关,岂能为一己之私折损朝廷的要事。皇上这么说,反倒折杀臣妾了。”

萧霁睿微笑道:“朕知你是个明白事理的。”

贞妃微一咬牙,跪下道:“臣妾还有个不情之请,请皇上恩准。”

萧霁睿扶她起身,浓眉深锁。“天大的事也不用跪下这么严重,你起来回话便是。”

贞妃谢恩起身,斟酌道:“皇上,臣妾眼看日子一天天冷下来,边关生活过于清苦,臣妾私以为,借臣妾生辰之名,让后宫众位姐妹以及宫人为边关战士缝制棉衣,权作皇上对百姓的爱护,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萧霁睿耸然动容道:“朕万万没有想到你有这样的胸襟和见识,你的提议,朕准了。朕会著皇后晓谕后宫,速速办妥此事。”

听到他提到皇后,贞妃心里微微泛酸。面上仍是一笑,道:“谢皇上成全。”

萧霁睿伸手将她揽到怀里,笑道:“该是朕谢你为朕分忧解难。”

紧紧攀着他的扣子,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贞妃微微失神。罢了,虽不是他唯一的正妻,只要她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那便足以。

这里,任是谁都不能奢求太多。

“缝制棉衣?真是会讨好圣上!”于冰艳长长的吐了口气,冷然道,“真以为所有的人都跟她一样的出身卑贱,专做这些下贱的活计!”

李嬷嬷劝道:“娘娘不必为这点小事置气,娘娘的份例老奴自会找人代替,无需娘娘亲自动手。”

于冰艳脸色稍霁。“本宫气不过有些人仗着一点宠爱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把别人看得跟自己一样。明珠,你过来。”

明珠闻言靠前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晓畅苑的风景极美,有空闲代本宫去看一看,回来好说给本宫听。”凤目微挑,于冰艳意味深长的道。

明珠神情一凛,晓畅苑是公主教习处。她了然的点头,默默的退了出去。

李嬷嬷一直目送她离去,良久道:“娘娘对明珠很是看重。”

于冰艳淡淡一笑道:“本宫晓得你的意思,她确实比明霞有分寸有见识得多,本宫也想栽培她。不过,还要再观察一段日子,确定了她的忠心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李嬷嬷微微犹豫下,才道:“娘娘,老奴窃以为明珠这丫头生得过分好了,留在身边近身伺候总是不大妥当。”

于冰艳冷笑道:“本宫不是贞妃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人,锦瑟宫里连稍稍称得上清秀的丫鬟都不敢用。你放心,在紫宸宫里有人若是想利用本宫上位,也要看看是不是有足够的本事!”

第十七章 敏恪纯(上)

丹桂时节,微风携来阵阵馥郁的清甜。

御花园里桂花开的繁茂。纯白的、金黄的、朱红的桂花竞相争艳,热烈的竞吐芬芳。太后设宴诸位嫔妃于慈圣宫中。

一顶玲珑绣轿缓缓而行。途径御花园时,婉辞掀起窗帷,看枫叶飘落。才要放下,视线却掠过一长身玉立的男子。

绚丽的晚霞点缀昏黄的天空,云,仿佛换上了金色的锦衣。那卓然的青衣男子侧身而立,金色的光芒将他深邃的五官隽刻,泛着耀眼的辉影。明明愁眉紧锁,却偏偏让人感到他无可替代的存在感及那倨傲天下的力量。

婉辞进宫许久,却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皇帝。

在这宫里,谁都知道净荷宫的颖贵人似乎是影子一般的存在,即便品级比她低的陆才人,即现今的琳贵人以及章才人都已侍寝,惟独她被遗忘了。

皇后曾经试探的说要助她侍寝却被她婉拒,但她终是不能明白,既然最后的时刻添上她的名字却为何放逐她的父亲,也把她锁在深宫牢笼里,不见天日?仅仅是一个帝王的随心所欲么?她的视线不曾避讳的看着他,心中忽然顿察一件事。

他的长相与那日在鸿锦寺遇见的人有几分相似。

只不同的是,他多了分清贵从容,而那人却多了些许孤高自许。

她放下帘子,闭目沉思。看年岁,皇帝是年长几岁的,可宫里与皇帝相差几岁的先皇的五皇子与六皇子早已过世。那么,她遇到的,究竟是谁?

一度被忽略的过往再度被掀开,却如同蛛网将她紧紧缠绕。

落了轿,那困扰的情绪暂被抛开。太后因边关连连告捷,心情愉快,特宴请各宫嫔妃一同赴宴。自两国再度交战,太后跟皇帝都心情格外沉重。先帝在世,曾与鸪望族族长,端柔公主的夫婿商议,两国君主有生之年绝不兵刃相见。随着先帝、公主以及族长相继薨逝,皇帝虽一直防范边关异乱,却始终未有率先开战,到底是顾念着一份亲情。

所以,战事虽告捷,他却不如想象的那么开心么?

她到的时候,才零零散散来了三五个,皆是份位不高不敢懈怠。不多时,皇后到了,众嫔妃请安,皇后温厚的眼神和她对视,透出关切和宽慰。婉辞知她因为战事紧急,她出宫的事情只得暂时放下,留待恰当的时机。她也不急于一时,毕竟这只是以退为进的方式,在她不能完全确定父亲安危的情况下,她不会贸然出宫,以致事情再难控制。

于淑媛姗姗而来,犹带慵懒的妩媚,才到便给太后请罪。“臣妾来迟,还望太后娘娘恕臣妾无状之罪。”

太后笑呵呵的道:“淑媛快起身吧,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哀家可不是不通情理之人。都是自家人,都能体谅你的。”

贞妃听到她的话微微变色。自从边关告急,皇上忙着处理政务军务很少留宿后宫。而一旦招寝,必是她与于淑媛。宫中处于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安国将军于运龙也上谕请旨出兵,一时间于家的风头如日中天。

她是越来越体会到,在后宫里生存,绝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事。

于冰艳柔媚的一笑,道:“谢太后娘娘。”她按份位坐在贞妃、华昭容、赵婕妤一桌,目光扫过贞妃时,眼角微微一挑,道:“娘娘近日也操劳了,可要多注意保重身子。”

贞妃微微一颤,四周投来深浅不一的目光。她一向为人低调,自从沈沁如晋为皇后,更是深居简出,只与平日相交的几人来往,宫里不服她的人很多,但忌惮她的人却也不比于冰艳少。因着皇上始终不曾忘记她,即便在这动乱时期,宫里多多少少明枪暗箭无数。骤然被于冰艳奉到台前,且暗讽她容颜憔悴,她虽不平,却也只能咬牙忍下,微笑道:“多谢淑媛妹妹关心,妹妹如今更应保重身体,皇上在我面前也时常记挂妹妹。”

于冰艳微微冷笑,想不到贞妃竟也聪明了起来,懂得把目标再度转移给她。只可惜,她忌惮的她于冰艳却从不放在心上。纵使宫中所有人畏惧她,亦是她所希望的。

提到皇上,太后却朝着皇后笑道:“皇后生的单弱,处理后宫大小事宜哀家怕你力不从心。其羽年幼,正是需要你悉心教导的时候,哀家思量着,该给你找个姐妹协理后宫事宜,你看怎样?”

沈沁如自然明白太后的深意,明了的一笑,恭敬道:“母后为儿臣着想,儿臣感恩不尽。不知母后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众人的目光不由的聚集在贞妃与于冰艳身上,婉辞淡淡一笑,其实答案很明白,只是有些人,始终都不能放下心中所想。

太后略略沉吟道:“哀家看,淑媛进宫也过了大半年,深得皇上喜爱,为人又甚为平和贤淑,也该是时候晋一晋位分了。”

“母后所言甚是,儿臣也是这般认为。”沈沁如微笑应道。

于冰艳故作推辞道:“蒙太后厚爱,臣妾万万不敢。”

“哀家跟皇后都认为你当得起,淑媛不必推辞了。”太后眼神落在她明艳绝伦的面孔上,察觉不出是热是冷,只一味的浅笑,“边关战事吃紧,册封大典就一切从简,淑媛还要多多体谅哀家跟皇上啊。”

于冰艳起身行礼道:“谢太后娘娘恩典。”目光里踌躇满志,近旁的贞妃一直紧紧的攥住自己的手,容色苍白,道贺的笑容亦再勉强不过。

自此,于冰艳一人之下、众人之上。

次日,雷声滚滚、天空灰暗。大雨滂沱,雨丝迷离。院中轻烟弥漫,阴霾的天色似不祥的征兆一般笼罩在深宫里,益发令人难以捉摸。

婉辞正在临帖,忽抬头见窗纸上似有人影浮动,她不动声色的示意霜娥前去查看,霜娥却一去不回,她正疑惑,欲出门探寻,却听到颐华宫凝香的声音:“颖贵人,娘娘嘱咐奴婢来取送去边关的棉衣。”

婉辞笑着让她进屋,唤来锦儿把棉衣包好。凝香微微皱眉,似有犹豫的问:“贵人,奴婢方才看到霜娥正在整理包裹,不知贵人把它整理了有何要事?”

婉辞敏锐的捕捉到她眼底的疑惑,秀眉微不可察的一挑,笑道:“快入冬了,霜儿在整理一些秋夏单薄的衣裳,把它收起来。怎么,宫里发生什么事了么?”

凝香这才放心道:“奴婢以为是郡主躲到贵人这了。”

婉辞微微一怔。“恪纯郡主?”

凝香点头道:“今日战报回宫,景王被敌军射伤,郡主听到消息后,万分着急,要去边关探望老王爷。皇上说路途遥远,且有危险,派了太医快马加急到边关为老王爷疗伤。哪知没过一个时辰就发现郡主不见了。皇后娘娘派我来拿棉衣,也是顺便关照各位主子,若是发现郡主的行踪,速速禀告皇后娘娘。”

婉辞微一点头,道:“我明白了,想必郡主一时任性躲了起来,还请娘娘保重身子要紧。”

凝香笑道:“宫里也只有贵人是真心关心娘娘的,奴婢自会把贵人的话转述给娘娘,贵人也要多休息、莫太过操劳。”

婉辞微笑着送她出门,嘴角笑意顿敛,沉声道:“霜儿,你出来。”

霜娥从偏殿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娇俏的身影,婉辞定睛一看,果是恪纯,轻轻摇头,道:“霜儿,你真是会给我添麻烦。”

恪纯见她只是训斥霜娥,却从容镇定,俏皮的一笑,奔到她的面前,道:“恪纯只道贵人定会保护恪纯,所以才跑到贵人这儿来的,你可不准把我给供出去。”

婉辞敛衣行礼道:“请郡主速回慈圣宫。”

恪纯将头一偏,固执道:“我不去,他们不让我见爷爷,他们都不是好人。”说着,眼圈一红,似要落泪。

婉辞心中一软,霜娥也在旁帮腔道:“小姐,郡主很可怜,你就帮帮她吧。”

婉辞叹口气道:“郡主该知道宫中守卫森严,要想出宫比登天还难。”

恪纯止住哭声,听出她话语里似有要帮忙的意思,忙跑至她身前,破涕为笑道:“小婶婶,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一定会帮恪纯的。”

婉辞见她叫得不合礼数,偏偏又极是熟埝,秀眉微蹙,却是默不作声。恪纯见她沉默,心中一慌,忙道:“小婶婶,我可早就见过你了。”

婉辞微怔。

恪纯迫不及待的笑道:“在鸿锦寺,我们祭天的时候,我在厢房那听到小婶婶的话,可是受益匪浅呢。硬是缠着皇叔,把你的名字添了上来,才见到了你。我就知道,你会是我的福星。”

婉辞愕然,想起那日的确听到有小沙弥说有人走错厢房,而她也亲眼看到一个稚龄少女的背影,如今一作对比,果然身形声音跟恪纯极为相似。她掏出随身佩戴的香囊,问道:“难道不是因为它?”

恪纯一脸茫然的看她,摇头问道:“这是什么。”

婉辞摇头,心中某些困惑迎刃而解。难怪她的名字会添列其中,难怪皇上对她的存在漠不关心,难怪皇上会把爹爹关入大理寺而非重用。原来,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猜测,的确应了于冰艳那句“聪明反被聪明误”。

恪纯看到她一贯微笑的面庞突然间冷了下来,不禁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眼巴巴的看着霜娥,向她求助,却不料霜娥气鼓鼓的瞪她一眼,凶道“我家小姐都被你害惨了!”

恪纯无辜的摊开手,吐着舌头,涎笑道:“皇叔真的是很好的人,小婶婶,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帮我。”

婉辞转身走了出去,偏偏到了门口,仍是停了下来。恪纯推了推霜娥,拉着她一起跟在婉辞身后,苦着脸道:“小婶婶,除了你,可没人能帮到我了。你就是生我的气,也等我回来了,再让你千刀万剐好不好?我保证,皇叔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婉辞依旧沉默着,窒息的沉闷固执的横亘,恪纯几乎以为自己等不到婉辞的回答了,却忽然听到一声轻叹。“今日宫中守卫定然森严,等三日过后,所有人都以为你必然离开时,我们再想法子送你走。”

恪纯欢呼,婉辞却幽幽一叹。

最终,竟是为着她。

第十八章 敏恪纯(下)

奇峰耸立、山势陡峭,一眼望去,黑苍苍的没边没沿,刀削斧砍般的崖头顶天立地,遥不可及。密密匝匝的树林像是停在绝壁上的一只巨大的鸟,黑绿交错中,岩壁里偶尔开着一团团、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

恪纯抬起头,觉得山势像是仰面压来似的,生出莫名的害怕。她忙回头,叫道:“书呆子,你别总是跟着我好不好?”

好不容易在净荷宫熬过了三天,趁着宫中守卫松散,大批侍卫被皇上派去搜查她的行踪,使了法子,从宫里偷溜出来。却不料被温宁远守株待兔,逮个正着,怎么能不气馁呢?

温宁远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一边气喘吁吁的道:“臣奉命劝导公主回宫,使命未完,怎敢懈怠?”

恪纯气结,指着他的鼻子道:“那你也得给我快一些呀,眼看天黑前我们爬不上去了。你可知道,这座山我们爬了两天了!”

温宁远越性停了下来,重重的喘气道:“唉,百无一用是书生。”

恪纯心中抱怨的话被他识破,气得脑袋一偏,再不理会他。朝廷上下都知道,皇上对温宁远格外宠爱,他却偏偏一无是处。手无缚鸡之力不说,诗书文学亦不如被关押大理寺的慕青山。

皇上对他言听计从,大小事宜一应他作主的极多。他不知惜福也罢,偏又仗着宠爱胡作非为。不论是于运龙为首的功臣派还是朝廷的新锐势力对不学无术的温宁远都诸多颇词,弹劾无数。但无论朝廷上下怎样群起攻之,皇上始终待他另眼相看。

恪纯瞪了他一眼,正想好好数落他,忽然看到远处人影掠过,她心中一着急,顾不上心中对温宁远的鄙薄,把他一起拖入草丛里。

恪纯屏息等待,温宁远正要开口,忙被她捂住嘴,以眼神要挟他。一群猎户打扮的壮汉走了过来,大约十余人,手上虽没有利器,但体格健壮、气势威武,恪纯心中隐隐不安,心下慢慢思索,捂住温宁远口鼻的手渐渐放下。温宁远长长的呼气,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振振有词道:“来得正是时候,恰好问问他们哪有出山的近路,不然真出不去了。”

说完,不等恪纯反应过来,人已冲了出去。恪纯阻挡不及,眼睁睁看着他走到他们面前。

如果他们是山贼怎么办?!这个书呆子!恪纯恨恨的在心里骂道。

温宁远的突然出现,让他们颇为惊讶,都站在路中间不再行动,右手的武器也握到了胸前,警惕的看着他。

温宁远竟似没有发觉他们的戒备一般,还抱拳行了个小礼,这才开始说话连带着比划。

迂腐!恪纯小心的稳住身形,一边观察四周的地形,一边看他们的动静。这般严谨统一的行动,怎么可能是猎户,她要早做脱逃的准备。

温宁远似是越说越兴奋,而后忽的转身,向她冲了过来。

这个笨人!他怎么可以暴露自己的位置!若是由着她偷偷离去,或还能找到人来搭救他,可现在…恪纯握紧短刀,从草丛走了出来:“书呆子,快过来。”

温宁远喘的有些没法说话,连说带比划的要跟恪纯解释什么,恪纯没心思搭理他,一把把他推到身后,拔出了短刀,喝止住跟随他过来的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他们…唔。”温宁远在身后闷哼一声。

“书呆子!”恪纯侧转身形,后颈一痛,她也失去了知觉。

“碧云姑姑,把窗关上吧,好吵。”恪纯翻了个身,将被子蒙住脑袋。

“回禀公主,窗是关着的。”一个好听的男声回答她。

慈圣宫虽有太监,可她却从不让他们近身。恪纯一个翻身跃起,而后就是一沉闷的撞击声。“好痛。”她捂着额头,又跌坐了下来。

“公主请小心玉体。”仍是那清朗的声音,慢悠悠的说话。

她竟是在一驾马车里。恪纯顿悟,顺着声音望去,温宁远正襟危坐在车门的右侧,神态恭敬的与她说着话。“书呆子?!”

“回禀公主殿下,正是微臣。”温宁远扬起温厚的笑,紧紧裹在青色斗篷里的他看来脱离书生的迂腐气,平添几分出尘的气息。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头好痛,后颈也酸酸的泛着疼。恪纯忙揉捏了两下,仍是不明白现在的状况。

“微臣奉命护送公主殿下前往边关犒赏三军将士,宣我天朝恩德。这是皇上的手谕,请公主过目。”温宁远敛了敛神色,双手奉上一卷金丝镶嵌的书信。

恪纯一手撑着头,另一手粗暴的拽过谕旨。谕旨很短,一是将她晋为公主,二是应允她去边关。可是这墨汁的颜色分明早已干透。

“皇叔何时下的旨意?!”恪纯怒目而视。

“回禀公主,皇上是五日前将手谕给予微臣。”温宁远见她面露惊叹,补充道:“公主路途疲劳,昏睡了三日,因而为五日前。”

五日?那岂非…恪纯指着他暴跳如雷道:“你既有圣旨,为何当日不说,害我为了躲避皇叔走了两日的山路!”

温宁远忙行礼告罪:“微臣惶恐,皇上曾有口谕,公主不问,臣不得多言。”

恪纯恨恨的甩下手臂道:“那么那些猎户也不是土匪了?!”皇叔真是过分,居然早早的挖好了坑,等着她往下跳。不过最可恶的还是这个温宁远,恭敬谦卑之后,是将她玩弄于股掌间的泰然。

“公主所言正是,经微臣询问,来人是皇上派出搜寻公主的侍卫,只是微臣极少见过侍从,一时不知真假,这才想问询公主,可侍从却误解了微臣的意思,当日皇上已然将他们拿下问罪了。”温宁远意态悠闲的道,仿佛恪纯的怒气与他无关。

恪纯怒及反笑:“有劳温大人了,本宫要休息了。”比架子么,她可不会输给他!

温宁远微微一笑,拜别道:“公主刚醒,还需多多休息,太后娘娘为您挑选的侍女即在车门外随时候召,微臣告辞。”

“等一下。”温宁远的身形立顿。

“公主还有何吩咐?”他躬身问道。